[综]王之挚友 作者：边巡 文案： 每一个名垂千古的王者身边，必有一位（白）挚（月）友（光）。 每一位王都觉得自家挚友才是最好的，为此甚至在英灵殿掐了数个回合，却没想到，他们各自心心念念的挚友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于是，待到王与故友一朝重逢—— 完美的王/黄金的王/太阳的王/全知全能的王：“……挚友！！！” ——我为你写下传奇的史诗，也为你建造华美的宫宇。 ——我将王座和荣耀与你共享，我的财富和权柄即属于你。 ——愿我们的友谊长长久久，千古流芳。 读作挚友，写作基友。 男主曾经披过的马甲有梅林，摩西，恩奇都，魔神。是的没错，这些都是男主的小号。 下本要写的轻小说，感兴趣的小天使欢迎收藏呀：《我开创了一个神系》 内容标签： 综漫 强强 少年漫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梅恩 ┃ 配角：拉二，旧剑，闪闪，所罗门 ┃ 其它： 作品简评： 每一个名垂千古的王者身边，必有一位挚友。每一位王都觉得自家挚友才是最好的，为此甚至在英灵殿掐了数个回合，却没想到，他们各自心心念念的挚友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于是，待到王与故友一朝重逢…… 本文构思新颖，男主有着复数的马甲，每一个马甲都和基友有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于是，当他们在文中跨越千年时光重逢时，激烈碰撞的场面便极具看点。从广袤的黄沙到云端的圣城，从混沌苍茫到明丽圣洁。不同的风情，不同的风景，乃至于不同的神话，彼此交融碰撞，展现出一个天马行空充满想象力的世界。 第1章 ——她这是……快要死了吗？ 藤丸立香狼狈地仰躺在地上努力想要睁开眼，但眼帘却已然不堪重负似的，只艰难地眯出了一条缝，于罅隙间露出了上方赤红的天空。 那火一样的颜色，一直蔓延到了天的尽头，像要把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一般，绝艳而惨烈。 而事实上，在藤丸立香的记忆里，大概也就是十五分钟前，天空明明还是澄澈的蓝，像一幅宽阔又宁静的画卷，上面缀着软绵绵的云朵，彰显着难得的好天气。 但是突然之间，天上却出现了一把无比巨大的剑——它通体赤红，造型奇异，神秘而又古朴的花纹铭刻其上。剑的周围环绕着熊熊火焰，散发的热度扭曲了空气，像暴走的凶兽在狰狞嘶吼。 那几乎是只存在于传说或者幻想中的景象，却偏偏在此刻，以其难以置信的压倒性威势，猝不及防地降临到了这里。 藤丸立香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了十六年，乍一下遇见这样的阵仗，在最初的震撼和惊愣后，便只剩下满满的惶惑与不安。就像是地震前因有所感而四处奔逃的小动物一样，她的脑海似乎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催促着自己逃离。 于是，她立即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周末计划，毫不犹豫地转身飞奔向地铁站，决意赶紧躲回家。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 因为就在她没跑出多远之后，那原本悬停在高空中的赤色之剑，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毁，像是一夕凋零的花，裂痕入骨，然后，寸寸碎裂。 在到达某个极限之后，那把仿佛由火焰浇筑而成的剑，终于不堪重负似的，从天空——坠落了下来。 那一刻，藤丸立香不由自主地想，那么大的一把剑，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一定会造成不小的破坏——大概是一所房子？一栋楼？一整条街？一片地域？ ——不，是以其为中心的，囊括周围70万人的，全部！ 距离陨落地点不远的藤丸立香，理所当然的没有逃掉。 所以现在，藤丸立香意识模糊地躺在地上，而在她昏暗的视线里，是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惨烈和狼藉。 到处都是建筑物的残骸，冰冷的钢筋露出狰狞的骨架，扭曲地伫立在大地上。星火炸裂出噼啪声响，飘来的浓烟，给这片苍白的大地涂上了更为绝望的漆黑。 “嘶——” 藤丸立香只是微微尝试着动了一下，便感受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痛感。浑身上下似乎都在悲鸣，血液变成了毫无热度的冰凉。 ——啊啊，她果然是快要死掉了吧。但是，这样的话…… “不是太莫名其妙了吗……”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尚且没有搞清楚状况却突遭横难的少女，忍不住动了动唇，小小声地抱怨道。 而在这之后，便是寂静的，仿佛抵达永恒的黑暗。 …… 不知是过了一秒，还是过了许久——意识再度恢复的时候，眼前却是一个陌生的、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藤丸立香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明明理论上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对，却偏偏能够无障碍地看见自己的存在。不过即便如此，这除却自身便空无一物的地方，也足够让人渐渐恐慌。 “这里是……” “滴答——” 迟疑的话语还未尽，耳旁却忽然传来了水滴滴落的声响。 伴随着这奇异的韵律，空间里倏尔晕开了一层层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然后—— 她的面前出现了四道门。 巨大的，金色的，镌刻着华丽又贵气的纹路，近乎嚣张地拔地而起。 那紧闭的门扉，正无言地俯瞰着闯入此地的陌生人类，无形中散发出令人呼吸滞涩的神圣与威严。 藤丸立香愣了好一会儿，才从这荒古的威势中缓缓回神。随后，她紧张地蜷了蜷指尖，认真又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了这四扇门扉。 虽然四扇门大小都一样，可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扇门上刻的纹路并不一样，不如说风格差异相当明显，甚至到了她这个对艺术建造一无所知的门外汉，都能够一眼区分的程度。 简直就像是——四种完全不同的“文明”。 因为除了这四道门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 所以，完全不知道该去往何处的藤丸立香，在踟躇了片刻后，便不知随意还是命中注定地，走到了顺位的第一扇门前，然后，用尽全力——推开了它。 “吱呀——” 随着这厚重的声响，门里的世界，便向着这位懵懂闯入的少女，缓缓展开了。 “啊……” 视野清晰后，藤丸立香望着眼前所见之景，呆呆地张了张嘴。 她想说什么？ ——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那一瞬间，仿佛是跋涉了半生而终见神迹的信徒般，那份突如其来的直击心灵的震撼，甚至一度剥夺了少女的语言能力，以致于除了这最原始的语气词外，她完全无法形容更多。 ——那是一个神殿。 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格，耀眼的黄金色泽遍布，精致的奇珍异宝恰到好处地装点在各处，每一厘的勾画都是庞大财力和巅峰技艺的完美结合。 明明是如此奢侈，却奇迹般得不显颓靡，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光辉。 ——是无与伦比，仿若太阳从眼前升起般的光辉。 藤丸立香傻傻地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从这份难以抵御的冲击中振奋起来，然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在神殿的最中央，那高高的阶梯之上，是一个王座。 而王座上面……有一位青年。 青年有着一头银色的短发，身上的衣着不并繁复，大多是由白色的绸缎和金饰组成，大气又不失尊贵，仿佛他天生就该坐在那里，高高在上，享世人膜拜。 而此刻，青年正一手支着头，双目紧闭，如同安睡。 藤丸立香纠结地张了张嘴，数次想要出声，却都在最后关头生生憋了回去——这绝对不是她怂，而是……明明对方看起来一点都不凶甚至俊美，但不知为何，怎么说呢，总之就是……完全不敢打扰啊怎么办？！ 正当藤丸立香倍感无措的时候，那王座之上的青年却不知何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原本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果然有闯入者吗。” 青年不紧不慢地抬眸望来，瑰丽的紫眸曳动着动人心魄的光彩，如同窥见了阳光下盛开的无尽花海。 “那个，我我我……” 藤丸立香觉得自己忽然变得无比笨拙起来，在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她干脆一闭眼睛，猛地鞠躬道：“打扰到了您，真是万分抱歉！” 青年闻言沉默了一下，随后似乎觉得有趣似的，挑起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打扰倒说不上，只不过我这里，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人造访了。” 青年说话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单手支在脸侧的闲适姿态，这如同在聊天的随性模样，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藤丸立香的紧张。 于是，稍稍鼓起勇气的少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现在最在意的问题：“请问这里是哪里？实不相瞒，我在此之前刚刚经历了一场灾厄，差不多已经濒死了，所以——难道说……这里就是冥界吗？” 是了，没错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怎么可能会到达这个明显不属于现世的地方——这样一想，她果然是已经凉透了吗qaq 大概是觉得自己死得实在是太过苦逼，藤丸立香忍不住露出了幸运e的消沉模样。 “冥界？” 王座上的青年微微眯起眸子，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挑眉道：“如果那个家伙知道，有人把他的光辉大复合神殿当成了暗无天日的冥界，怕是要任性得发好一通脾气了。” 话虽这么说着，然而青年的眉宇间却颇具兴味，有着近乎期待这一幕发生似的恶趣味。 “光，光辉大复合神殿？”藤丸立香一脸懵逼：“我没死吗？” “你的灵魂虽然确实已经很不稳定了，不过，尚且还有一口气。” 青年注视着少女，在对方一脸“我居然还活着？！”的震惊表情后，方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不过，继续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你大概很快就真的要死了。” 藤丸立香：……嘤！ “不必露出如此模样。” 在少女正欲哭无泪的时候，青年缓缓地从王座站起，金色的坠饰琳琅作响，折射出耀眼的光辉：“你进入这座神殿之前，应该已经见过那四扇门了吧。” “恩？恩。”藤丸立香懵懂地点了点头。 “以那四扇门所构筑而成的，便是我的英灵殿。”青年注视着少女，剔透的紫眸似乎望尽了对方的灵魂：“不同的门后有着不同的命运。而现在，感到庆幸吧——你选择了最正确的那一个。” 四扇门，代表着四个身份——圣者，神造，魔神，魔术师。 虽然本质上都是青年自己，不过，依据主导身份的不同，他在某些地方总会表现出一些微妙的差异。 而藤丸立香推开的这一道门，使青年偏向了“圣者”，其所秉持的信条中，便存在着—— “不拒绝受难者的求助。” 青年一步步走下阶梯，来到了少女的身前，然后，向她伸出了手：“那么，你的决定？” 藤丸立香缓缓抬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握住了对方。然后，她凝视着青年，如同虔诚的信徒在祷告：“请您——帮帮我吧。” 青年轻轻颔首，平静的神色间，是比如神明的漠然与慈悲—— “如你所愿。” 第2章 意识像是浮空的片羽，一瞬间被高高抛起，下一秒又突然重重落下。 一来一回间，天旋地转，然后—— 醒来了。 “唔……” 藤丸立香倏尔睁开了眼睛，发出懵懂又细碎的呻吟，似乎还没有从之前不知是梦境还是幻想的记忆中反应过来。 直到视野逐渐清晰后，她望着眼前犹如末日的断壁残垣，方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撑住昏沉的额头呓语：“什么嘛，原来不是梦啊……” ——她确实是，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灾难，差不多快要死…… 死？ ……等等！ 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藤丸立香一脸懵逼地蹬了蹬腿，晃了晃胳膊。然后，她发现自己原本应该已经痛到麻木的身体，居然——完全没事了？！ “既然已经痊愈了，就不要再躺在地上了。”耳旁忽而传来了一个熟悉又冷淡的声线。 藤丸立香循声望去，果不其然瞧见某个银发青年正站在她的不远处，一双紫眸清冽而平静地俯视着她。 “诶诶诶！” 藤丸立香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那麻利的动作和毫无不适感的肢体，使她再度确定自己果然已经全好了。 “是你救了我吗，真的很感谢你，那个……”急于向青年表达感谢的时候，藤丸立香才发现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一时有些窘迫地抓着脑袋傻笑起来。 “如果只是称呼的话，叫我梅恩就好。” 因为总是换马甲的缘故，他的真名严格来说有好几个，一一介绍有点麻烦，便干脆用“梅恩”作为通称，倒也不至于太过别扭。 “好的，梅恩，我叫藤丸立香！”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少女比之英灵殿时要精神不少，不过，当她从最初的兴奋中回神，并再度直面向疮痍的大地时，那纠缠已久的困惑终于彻底浮现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濒死前所看到的，不可思议的巨大的赤红之剑——完全跟这个科技时代格格不入的存在，真的…… “达摩克里斯之剑。” 梅恩抬手，接住空气中残留的赤色光点，神情冷漠：“神代遗留下来的产物，人类想要利用它的力量，却又没有与之相匹的扼制手段——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虽然长时间以来，梅恩都是作为英灵呆在英灵殿里，但他对于外界的发展并非一无所知。 比如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观测到，有人把蕴藏着神代力量的德累斯顿石板，从地底给挖掘了出来。 之后，理所当然的，人们被石板奇迹般的力量所吸引，并展开了相应的研究。 效果不可谓不显著——被石板所选中的人，会被赋予“异能”。而其中最强七人，作为异能之王（王权者）的象征，他们会得到属于各自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从而变的更为强大。 但是，一旦王权者的身体负荷达到一定程度，无法再承载更多的时候，那悬浮在王头顶的巨大剑刃，便会一夕坠落，把一切都化为虚无。 而藤丸立香显然正是运气不好，刚巧撞上了这一代赤王的堕剑现场，被无辜牵连了进来。 “达摩克里斯之剑坠落，必定会造成无差别的范围性伤害。而你明明身处这么近的距离，却只是重创，没有瞬死。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的话，那么接下来——” 梅恩淡淡地睨了少女一眼，不紧不慢道：“恭喜，你应该已经被石板选中了。” 德累斯顿石板，大概是很喜欢这种戏剧性的效果——巨大的灾难降临，当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死去的时候，那仅存的、还留有一丝气息的幸存者，便成了被命运眷顾的孩子。石板会赋予他们力量，让他们成为新的王权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的白银之王和黄金之王，好像就是在快要团灭的时候，被石板选中从而成王的。 而现在的藤丸立香——境遇何其相似。 大概，很快就要被石板看上眼了吧。 “被石板选中是说……” 藤丸立香努力理解了一下青年的话，然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梅恩并没回答藤丸立香，而是缓缓抬头，望向了天空：“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藤丸立香还没来得及问，便突然感到一股近乎灼烧的痛感，迅速遍布了她的全身。 那一瞬间，仿佛是坠入了沸腾着熔浆的火山口。不止是皮肉骨血，就连灵魂都要被焚烧殆尽一样。 几乎是强忍着不让自己痛得叫出来，藤丸立香咬牙抬起头，吃力地看向了自己的头顶—— 而那里，有一把巨大的赤色之剑，正一点点地，在浮动的云层间凝聚成形。 瑰丽而磅礴的红色火焰，如同倾泻的海潮般，呼啸着燃动在还未成形的剑刃周围，耀眼得近乎刺目。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场仪式。 ——是属于新一代赤之王的，加冕礼。 梅恩静默地注视着，直到片刻后，他发现赤之王剑的凝成速度缓慢得可怕，甚至隐隐有着停滞的趋势。 于是，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紫眸里，难得浮现出了一丝诧异。 “你在拒绝它。” 梅恩侧目望向少女，金色的坠饰随之曳动：“为什么，成王不好吗？”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吧。” 藤丸立香吃力地回应道：“在见识过这份力量，以及它所带来的灾难后，我怎么——还可能心安理得地当什么王啊！” ——明明拥有着成为王的资质，却毫不迟疑地选择了拒绝。 这个少女，跟梅恩记忆里的那几位理所当然地背负起王之位的友人，简直就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他开始有点好奇了——关于这位少女之后的命运。 几乎是在这个想法产生的一瞬间，梅恩便收起了原本漫不经心的模样，转而认真地凝视着少女道：“我最后确认一次，你真的，不打算接受赤之王剑吗。” 藤丸立香没说话，但却毫不含糊地点了点头——讲真，她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赤之王什么的，虽然似乎很牛逼，但如果是她的话，怕不是刚当上就要堕剑了，有毛用！ 梅恩点了点头：“我会帮你。” 藤丸立香：……受，受宠若惊！ 而此时的少女未曾注意到，在银发青年许下承诺的那一瞬间，她的右手背上突然出现了三道令咒。 直到这个时候，属于御主和从者的契约，才终于正式落成了！ 不过，梅恩倒并没有特意提醒对方。毕竟令咒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最多就是一种缔结契约的象征，并不能真正束缚他。 “接下来……” 梅恩的视线转到了天上的赤色之剑上。 达摩克里斯之剑有着毋庸置疑的强大力量，如果正面对抗的话，大概必须要用到宝具了。 但是他的宝具…… 好像还在英灵座，没带下来？ 失策，披着这个马甲的时候似乎总是容易丢三落四，当初可没少让他的那位友人露出“余真是操碎了心”的表情。 “这样看来，果然还是借用一下他的力量吧。” 这是曾被慷慨的友人许下的诺言——能够自由支配对方的宝具，甚至于共享伟业的权利。 ——“热砂狮身兽。” 在英灵话音落下的刹那，空间传来了一阵不可忽视的剧烈震荡，随后，伴随着雄浑的嘶吼声，一个超脱于人类想象的巨大生物，出现在了高空中。 其状人面狮身，缓缓张开的羽翼遮天蔽日，来时裹挟着爆炎和狂风。其存在超越了魔兽、幻兽，乃至与龙种同等。 英灵注视着空中的巨兽，神色平静地抬手，遥遥指向了赤色的王剑，道：“粉碎它。” “吼——” 接收到了英灵命令的瞬间，巨兽便毫不迟疑地煽动翅膀，呲开獠牙，显出利爪。 火焰和狂风平地而起，带着肆虐一切的凶悍与狂暴，随巨兽一同袭向了悬浮在天上的巨剑。 相撞的那一瞬间，天空崩裂，大地震颤。 无形的暴风撕裂，赤色的火焰席卷，比如巨浪吞没天地，世间的一切于顷刻沦陷，只余下一片久远的沉寂与苍白。 “……” “咯啦咯啦——” 十分明显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传来。 那还未成形的赤色之剑，在僵持了数秒后，一点点出现了裂纹，直至布满了整个剑身。 然后在下一瞬，骤然破碎成千亿星光，细密地四散在了天地间——彻底崩毁。 藤丸立香顿时虚脱地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狼狈地喘着粗气。 这场被外力强制插手的加冕——已然于此终止了。 大概在地上挺尸了半刻钟，藤丸立香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然而，她刚想站起来的时候，头顶却忽然飘过了一片巨大的阴翳。 藤丸立香眯着眼睛望过去，正好捕捉到了巨兽逐渐收起的片羽。 然后，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像有什么重物落地似的，引得整个大地震了三震，连带着藤丸立香刚爬起到一半的身体，又再度跌落了回去。 “诶？” 藤丸立香一脸懵逼的抬头。 其实因为刚刚一直在抵制着赤之王剑的力量，所以她根本没心思注意王剑到底是怎么被消灭的，但是现在—— “……” 藤丸立香望着降落到地上的巨兽，在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后，终于没能承受住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以致于呛得剧咳起来：“咳，咳咳咳咳！！！” 巨兽闻声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原本收起的爪子“砰”地弹出一根，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磨了几下，留下的划痕入地三分。 藤丸立香：……我开始方了。 “斯芬克斯。”银发的英灵倏尔开口。 被呼唤了名字的巨兽，当即不再关注地上那只“很想玩的小虫子”，转而把巨大的头颅转向了银发英灵。 随后，斯芬克斯低下脑袋，把身子伏在了英灵的身侧。足以致命的利爪被尽数敛起，唯余下毛茸茸的肉垫，其中一个贴在英灵的身旁，其余的都被收在了肚腹下面。 做完了这一切后，斯芬克斯努力让自己可怖的眼睛变得“水汪汪”，然后张嘴：“喵——嗷！” 藤丸立香：……虽然这个想法有点可怕，但它确实是在……撒娇？ 比起藤丸立香一脸“妈妈地球好可怕我要回火星”的扭曲表情，英灵似乎对此完全接受良好，或者说是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做得很好。”梅恩轻轻拍了拍巨兽的身躯，神情淡定地夸奖道。 斯芬克斯眯起眼睛，努力抑制住心中的雀跃——要做一只矜持的狮身兽，不能在王的挚友面前丢脸！ 话虽这么说，但是…… “咣当咣当——” 藤丸立香眼神死地注视着巨兽身后，那正在以极高频率“duang”着大地的尾巴。几乎每砸一下，地面都要震三震，都已经砸出坑了啊喂！ 直到这个时候，对“英灵”有了点模糊认知的新手御主，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刚送走了一个赤之王剑，但是现在，好像招惹来了一个更加惹不起的大佬？！ “我能不能问一下……” 藤丸立香战战兢兢地举手，指着一个爪子就比自己还大的巨兽道：“这是，梅恩你养的吗？” “恩？并不是。” 英灵安抚下因为少女的打扰而躁动起来的巨兽，淡淡答道：“它属于我的一位挚友，包括英灵座的光辉大复合神殿也一样。” 似乎是因为生前被对方许下了—— “挚友哟，但观吾之伟业，不论是财富、权柄，亦或者领地，都愿与你共享——这一点，即便是万能的众神也无权质疑！” 所以在成为英灵后，梅恩可以完全无障碍地使用对方的宝具和特权。 论起优先等级和熟练程度，甚至还在他自己的宝具之上。 ——这样看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呢，那个家伙。 “我……我能问一下，梅恩你的那位挚友是？” 藤丸立香悄咪咪地打量着斯芬克斯的模样，人面狮身……果然，有什么地方超级在意！ “当然，这原本就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 梅恩缓缓开口，而就在他报出那个名讳的瞬间，身侧原本惬意卧坐的巨兽，便已经率先站起身来躬下头颅，做出了虔诚聆听的敬畏姿态：“他叫，奥兹曼迪亚斯。” 藤丸立香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到底，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似乎看出了少女的困惑，银发英灵停顿了一瞬，然后补充道：“如果是在现世的话，目前流传最广的称谓，应该是——” “拉美西斯二世。” 藤丸立香：“……卧槽！！！” 第3章 很安静。 整个世界似乎都化为了荒芜的废墟，到处都是建筑物的残骸，肉眼可见的灰色粉尘漂浮在空中，完全没有丝毫的人气。 “嘿咻！” 藤丸立香吃力地翻开一块碎石，然后趴在石块间的罅隙上，一边仔细搜索，一边大声呼唤：“下面有人吗？……听得到吗，还有人活着吗？” 梅恩站在一旁——其实在他的广域感知里，以他们目前所在地为中心向外的1000米范围内，已经没有除了藤丸立香以外的任何生命气息了。 不过，梅恩望着不远处又翻过一个石堆、坚持不懈地呼喊着的少女，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毕竟“想要拯救谁”，在他看来，是一种难得的纯粹和珍贵。 在这之后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一直静默的英灵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忽而抬头望向了高空：“有人来了。” “恩？……难道说是幸存者吗？！” 藤丸立香闻言，立马惊喜地直起身子，配合着脏兮兮的脸有一种喜剧性的狼狈。 梅恩侧目扫了少女一眼，虽然也许会打击到对方，不过他依旧没有隐瞒：“我想不是。生命体正在空中移动，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外界派来的救援部队。” “这，这样啊……”藤丸立香失落地叹了口气。 “照这个速度，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达这里。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会暂时灵子化。” 说完，梅恩向着藤丸立香点了下头，下一瞬，他便倏尔化为了无数金色的光点，瞬息消失在了藤丸立香的眼前。 不过，大概是因为签订了契约的关系，所以即使看不见对方，藤丸立香也可以隐约感知到英灵的存在。 “梅恩？”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随后，大概就在几步远的地方，传来了熟悉的回应：“恩。” 虽然英灵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不过藤丸立香却十足安心——她可是有大佬罩着的人了！ “嗡嗡嗡——” 空中传来了螺旋桨飞速转动的声音。 藤丸立香仰头看去，一眼就瞧见了正在缓缓靠近的直升机—— 救援部队，终于来了！ …… 所谓的临时避难所，就在距离此次事件发生地不远的空地上。 是专门用来接收外界救援物资，整合救援部队，召集医疗力量，安置幸存者的地方。 因为是在短时间内匆忙搭建出来的关系，所以大多是一个又一个简陋的小帐篷，能够接纳的人数十分有限。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东西不管是住宿还是饮食，都不缺漏，总体而言已经相当不错了。 “你是说，那个孩子——没有受伤？” 作为避难所特邀医师的御槌高志，微微侧过头，鼻梁上架着的镜片折射出了一片雪亮的白光。 “恩……恩。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那个孩子，确实没有外伤。” 穿着护士服的女性犹疑了片刻，补充道：“当然，因为这里只是临时搭建的避难所，医疗器械并不完备，所以也不排除存在没能检查出的内部损伤。” “呵，我看那孩子的精神状态，也不像是有什么内伤的样子呢。”御槌高志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 “……”护士望着眼前的男人，小心地噤声不语。 御槌高志并不在意，转而问道：“救援部队是在哪里发现她的？” “这个，根据报告，似乎是距离陨坑中心的500米处。” “哦？这么近的距离，却奇迹般得安然无恙……” 御槌高志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张开双臂大笑了起来：“简直就是天选之子，完美的实验体！” “所长的意思是……要把她带回研究所吗？” 护士的身子抖了一抖，颤巍巍地开口：“可是，黄金之王这次是让我们来参与救援的，如果私自采取别的行动，会不会……” “你懂什么！结合现下的情况来看——那个孩子，要么是在危急关头觉醒了极为强大的异能，要么……就是已经成为了新的王权者！” 说着，御槌高志的眼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炽热得可怕：“探索异能者和王权者的奥秘，这不就是我们研究所建立的初衷吗。现在有了这么好的猎物，怎么可能放着不管！——至于黄金之王那边……” 想到研究所到底隶属于黄金之王的管辖下，虽然御槌高志私下里确实做了不少有违人道的事，但好歹也知道严严实实地藏住，至于明面上—— “你就说那个孩子受伤太重，需要转移到我们的‘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救治。” “……我明白了。” …… 另一边，被转移到临时避难所的藤丸立香，对于自己刚被救出来没多久，居然就被人暗搓搓地盯上了这件事，还完全一无所知。 这会儿，她正在向灵子化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英灵，进行着现世各方面的科普—— “把我们接到这里来的那个东西叫做飞机，是一种可以在空中飞行的交通工具……啊，当然，除了作为交通工具以外，其实还有很多别的作用啦……不不不，不是每家都有，飞机还没有普及到那种程度呢……” 其实理论上来说，英灵降临到现世后，是会被同步赋予现世的各种知识的，但是知道跟亲眼见到毕竟不同，所以梅恩对于这些东西还是十分感兴趣的。 “哒哒哒——” 隐约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梅恩向着声源微微侧目：“有人来了。” 藤丸立香闻言立即闭上了嘴，毕竟要是被别人看到她对着空气说话，绝对会很奇怪。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掀开门帘，从外面走了进来。 “护士姐姐？” 藤丸立香一眼就认出，来人赫然是几分钟前，刚帮她做完检查的护士。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还笑容甜美的护士，这会儿脸色却似乎不太好看。 “发生什么事了吗？”藤丸立香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不，什么都没有。我只是，稍微有点累了。” 护士动了动僵硬地嘴角，然后道：“对了，你叫立香是吧……我这次是来通知你，你大概很快就要被转移到医院去。” “医院？为什么，我不是没被检查出受伤吗？” “就是因为这里的临时设备查不出来，所以为了不出现纰漏，才需要到更加专业的地方去。” 护士似乎并不想继续说太多，交代完后便转身离开了：“你稍微准备一下吧，应该很快就会出发了。” 当护士的身影彻底离开视野后，梅恩淡淡开口道：“你觉得如何？” “恩……很奇怪——不管是态度还是理由。” 藤丸立香也许不聪明，但也不傻。 在这种灾后，医疗资源应该正是最为紧缺的时候，怎么想，都不可能大张旗鼓地跟一个人较真。更不用说，她明明表现得这么健……康……？ ……等等！ 梅恩望着少女似有所悟的模样，眼底浮现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终于想到了吗。” “你是说，他们怀疑我……” 藤丸立香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错愕又迟疑。 “具体是哪方面还不清楚，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毫发无伤地存活下来的你，确实很可疑。” 梅恩能够理解藤丸立香想让前来救援的人安心，而特意表现出的精神和活力，但是，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一旦冷静下来后，对于藤丸立香这种明显的异样，是很难继续保持善意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一点事都没有？ 会这样想的人，恐怕不少。 “呜哇，是我疏忽了！” 藤丸立香扑倒在地铺上，苦恼地揪着头发：“我可以不去那个医院吗，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很遗憾，对方应该不打算给你拒绝的权利。” 梅恩诚实地给自家御主泼了一盆冷水，然后话语一转，开口道：“不过，如果你确实不愿意的话，我可以……” “等等，我觉得还是先观察一下再说吧。” 藤丸立香当机立断地打断了英灵的话——虽然梅恩语气如常，但是刚才那一瞬间，那奇异又熟悉的波动……的确是打算召唤斯芬克斯吧？！ ——别啊，大佬！你这么任性我脆弱的小心脏承受不来！ 制止了梅恩一言不合就开大的想法后，藤丸立香沉思良久，还是决定试着勇敢说“不”。 总归这里是政府所建的避难所，里面可是有不少军人驻扎的，对方难道还敢把她强行带走吗？ ——……还真敢。 就在藤丸立香再次见到护士的瞬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抗拒，还是说原本就已经计划好了。 总之，护士没等藤丸立香开口，就从袖口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麻醉针，然后向着少女利落地戳了过来。 藤丸立香感觉到了一阵刺痛，下一瞬便被一波铺天盖地的睡意所淹没。 她就像是飘荡在下着暴风雨的海面上，在微弱的挣扎了几下后，意识便无力地沉入了深邃的海底，看不见一点光亮了。 藤丸立香：……日！ 梅恩：原本还以为这么脆弱的“武器”应该没有攻击力，没想到……人类真是了不起的生物呢（茶）。 护士接住了少女倒下的身子，然后示意守在门口的同伙进来。 随后，几个人把少女搬进了安排好的车子里，缓缓向着“七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驶去。 而整个过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有微不可查的金色光点，正不紧不慢地漂浮在周围，居高临下，漠然注视。 …… 陷入昏迷的藤丸立香，做了一场梦。 这个梦很奇怪，因为梦境的主角不是她自己，而是梅恩。 梦里的藤丸立香就像一个旁观者，全程以上帝视角，看到了一个关于梅恩——不，在这个梦境里，梅恩似乎叫做摩西，所以确切地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关于摩西的故事。 梦的最初，藤丸立香觉得自己就像变成了一阵风，高高地飘在万米高空，被别的千万缕风托起，在云间无拘无束，肆意徜徉。 接着，她操纵着自己无色无形的身体下落，于是她便看见了，天空之下的大地—— 数不尽的金字塔从地面拔起，巍然屹立。炽烈耀眼的太阳无限接近，让那一砖一瓦都发着光似的，散发出比如黄金的色泽。 塔前是伫立着的狮身人面像，这荒漠之上的巨兽沉默不语，只一个眼神，便望尽了时间的长河，抵达了诸神的尽头。 而在那之后，是绿洲，宫宇，风暴，广漠……此间所有的苍凉雄浑，似乎都在这里了。 然后，在向这之外更远的地方，她看到了——梅恩。 银发青年跟她印象里的模样几乎没有变化，如果非要说什么的话，大概就是青年身上没有了那一个个熟悉的金饰。现在的他，除了一身简练的白袍以外，什么都没戴。 藤丸立香试着降落到梅恩身边，在发现无法触碰到他以后，又试着叫了几声梅恩的名字——意料之中的，对方看不见也听不见。 见此，藤丸立香也不气馁——毕竟是梦嘛，发生什么事也不奇怪。 这么想着，藤丸立香便转了转眼睛，把目光落在了梅恩身后——是的，梅恩并不是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的，就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万还是数十万？嘛，总之是很多很多人啦。 “咯啦咯啦——” 金属摩擦相撞的声音传来。 藤丸立香注意到，那群人不少都戴着手铐和脚链，身上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也是脏兮兮的，看起来都狼狈得不行：“这种打扮，难道说……是奴隶吗？” 梅恩是在做什么呢。使役这些奴隶？……不，不是这样的。 因为，这些人注视着那位走在最前方的银发青年的目光，绝对不是什么恐惧或者憎恶，而是仿若信徒朝见神明，溺水者抓住浮木一般的——狂热，虔诚，是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这样看来，眼前的场景简直就像是——“在带着这群人出逃”一样。 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真相，藤丸立香忍不住飞到梅恩前方，即便对方看不见，也仍旧干劲十足地为他呐喊：“梅恩加油啊！！！” 不知道是不是藤丸立香的错觉，总觉得青年刚刚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然而等她再仔细望过去的时候，青年仍旧是一副冷静淡然的模样，目视着前方的道路，仿佛无可动摇。 “大概看错了吧……” 藤丸立香没多在意，继续专心致志地飘在青年前方引路。 然而没过多久，整个大地忽然剧烈地震荡了起来。有“隆隆隆”的巨响逐渐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靠近。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受到了惊吓的人们渐渐混乱了起来，他们手忙脚乱地抱紧自己的行囊，然后如同寻求主心骨一般，纷纷把视线投注到了最前方的青年身上—— “摩西大人……” “请您救救我们吧！” “别丢下我们，拜托您了！” 即便还不曾看到，但是在场的人们似乎已经有所预感了，那逐渐向他们逼近的……不会有错的，一定是！ 藤丸立香立马飞到高空，借着更加广阔的视野，望向了大部队的后方—— 滚滚的烟尘被激起，如同平地掀起的巨大风暴，声势浩荡地向着这边席卷而来。 那威势是如此骇人可怖，像滔天巨浪，要把此处尽数吞没。 而隐匿在那些沙尘之后的，则是—— “军队？” 藤丸立香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难道说，梅恩现在的做的事，不被这个国家的当权者允许吗？”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藤丸立香立马焦急地望向了梅恩。 然而，此时的银发青年却只是平静又沉默地，注视着逐渐逼近的军队，像在等待着谁。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嘶吼，一个巨大的身影破开烟尘，一骑当先地甩开了身后所有大军。然后，以普通人类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拦在了银发青年的面前。 “……斯芬克斯！” 藤丸立香惊愕地瞪大了眸子，望着眼前这个不久前才见过的传说级生物。虽然不确定跟她见过的那个是不是同一只，但确实是狮身人面兽没错。 这只狮身人面兽并没有显现出，那原本的遮天蔽日的巨大姿态，而是缩成了寻常战马的大小。 不过即便是这样，当它收束起双翼，裹挟着暴风和赤炎落下时，仍旧引得梅恩身后的人群尖叫着逃开了数米。 “看看哟，吾友，这就是你要庇护的人——何等的弱小，无能。既是如此，你缘何还将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 那高傲的，仿佛同等俯视着万事万物的话语，响起了。 梅恩缓缓抬头，不，或者说，他不用抬头也能够猜到——有谁能够让与龙种同等的热砂狮身兽，甘愿带上镣铐，甘愿披上甲胄，甘愿俯首躬身，与好马良驹一争高下呢。 ——不会有其他人了。 梅恩望着那双熟悉的，仿佛蕴藏着太阳的光辉，却比太阳更为耀眼的金色双眸，道：“你终于来了——” “奥兹曼。” 那高坐在狮身兽上的男人——黑发金眸，古铜色的肌肤，赤裸的上身不羁而野性，带着比如太阳的炽热气息，一瞬间足以霸道地席卷整个五感，是凌驾于世间一切之上的光辉。 一旁的藤丸立香望着他，忽然就明白了—— 这个人就是奥兹曼迪亚斯。 ——只有他能是奥兹曼迪亚斯。 第4章 “唔……” 藤丸立香缓缓睁开了眼睛。 脑袋似乎因为药效未消的关系，仍旧有些昏昏沉沉的。直到好一会儿后，模糊的视野才渐进清晰起来。 “终于醒了吗。”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梅恩？” 藤丸立香忽然一个激灵，像被淋上了盆冰水，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你你你你在这里啊……” 少女的表现似乎有点奇怪。 梅恩静默地注视了一会儿，片刻后，他似有所悟：“——是梦见什么了吗。” 被发现了。 少女瞬间低下头，露出了恨不得土下座的歉疚来：“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梅恩眉梢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对。我忘记了，一直以来作为普通人存在的你，对于英灵侧的事还只是一知半解——” “如果相性度足够，那么御主和从者之间，就会通过梦境，了解到彼此的过往。”梅恩神色平静地解释着：“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不必太过在意。” “……” 藤丸立香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而，注视着英灵那双静谧的眸子，她还是忍不住思绪飘飞，复又忆起了刚刚的那场梦—— “奥兹曼，正如你命中注定要成为埃及的王一样——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梅恩仰头望着端坐狮身兽上的男人，平淡的语气里藏着不容置喙的坚持。 太阳之王没有说话，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青年，眸底如同燃烧着赤金的火焰，顷刻燎原，折射出一片令人心惊的辉光。 良久，王缓缓开口—— “吾友，毋庸置疑的——你是真正的圣人，是贤明的智者，是统治着这片大地的法老的唯一挚友。” “因此，你便该知道——若是选择帮助这群人，那么今后，你将失去自由；你将身受苦难；你将注定付出无休无止，却得不到分毫应有的回报。” 王注视着青年，威仪的嗓音下，饱含着某种极为深沉的东西：“余未曾想到，你竟会甘愿背负起这无理的宿命，为此甚至不惜离开余的庇护——这一点，余决不允许！” 第一次，王没能控制住心中陡然升起的波澜，那巨大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让座下的狮身兽不禁匍匐下了身子，发出微弱的呜咽来。 “……” 梅恩沉默了下来，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因为，他看清了太阳之王此刻眼中所蕴含的情感。 ——是愤怒吗？ ——不，是痛惜。 梅恩其实知道的。他选择的这条路注定十分艰难——先不提要离开埃及的领地，在那之后，他们还要穿过无垠的荒漠，淌过湍急的河流，没日没夜地奔波，赶往一无所知的新国度。 而这一路上——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没有金钱。 等到微渺的希望也随时间渐渐消磨，他所面对的，一定会有来自人们的恐慌，责难，迁怒，抱怨……所有人性的负面都将于此觉醒，然后在他的面前，展露无遗。 而这样的命运，梅恩能够坦然接受，奥兹曼迪亚斯却不行！ “摩西啊……” 太阳之王呼唤着挚友的名，又一次，决意般地宣告：“只有这一点，余——决不允许。” ——怎么能够允许呢？ ——吾友啊，仅仅是想到你即将经历的事，余便如此感同身受的…… ——为之不甘。 ——为之痛惜！ …… “御主，你已经出神很久了。” 梅恩望着兀自陷入自己思绪的少女，忽而开口道。 “诶，诶？！” 藤丸立香从梦的记忆中回神，愣怔了一瞬后，讪讪开口：“抱歉，因为想到了一些事……”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瞅了青年一眼，视线无意间晃过对方的右耳——与空空如也的左边不同，那里有一只金色的耳坠。明明上面没什么装饰，却莫名显出了一种低调的霸气。 想到了什么，藤丸立香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片刻，似乎有什么想要说，却又在最后关头给及时止住了。 梅恩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不过却并没有过多追问，只平静地转开目光，示意道：“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吧，在那之前，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比较重要。” 英灵的话提醒了少女。 藤丸立香立马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然后她就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从临时避难所，给转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简简单单的小铁床，纯白的被褥枕头，粉刷得雪白的墙壁，空气中飘着的消毒剂味道…… 这简直就像是—— “病房？” 藤丸立香望着这熟悉的常规配置，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么说起来，之前的那个护士，好像确实是说要带我去‘医院’的。” 但是这样一来，不就证明护士说的是实话了吗…… “在他们把你带入这栋建筑之前，我看到大门上写的是‘七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 梅恩望着少女略带犹疑的模样，缓缓道：“你现在在这栋大楼的第七层，最内部的房间。周围暂时没有检测到监控设备和魔术波动，确认安全。” 藤丸立香·顿时安心：……靠谱。 虽然目前的情况十分正常，不过，藤丸立香并没有因此放松戒心。毕竟她可没忘记，自己是被怎样带过来的。 在空落落的病房里溜达了一圈后，没有找到什么有效的线索，藤丸立香于是打算出去看看。 当然，因为担心外面会有人，所以梅恩再度选择了灵子化转态。 …… 空荡荡的走廊，一直延伸到漆黑的楼道尽头，冰冷，幽邃，死气沉沉。 而在楼道的天花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黑色器具，它规律地转动着，如同眼睛——与病房内部不同，外面显然安装了不少摄像头。 除此之外，放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别的活动体，更不要说人影了。 大概是眼前的场景有点惊悚，藤丸立香往灵子化的英灵处靠了靠：“这层楼，该不会只有我一个吧。” 梅恩凝神片刻，然后，那些游离在空中的金色灵子，便随着英灵的意志，往某处聚拢了过去：“确切地说，有两个——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在另一边尽头的房间。” 在放着不管直接去别的楼层，和继续探索该楼层，这两个选项中，藤丸立香谨慎地选择了后者。 于是一分钟后，他们穿过长长的楼道，最终站到了梅恩所确认的病房前。 “咚咚咚——” 藤丸立香：“打扰一下，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答。 藤丸立香皱了皱眉，随后她伸手按在门把手上，纠结着要不要就这样贸贸然进去。 “安心。”耳旁传来了英灵的声音。 藤丸立香悬着的心忽然就被安抚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 “吱呀——” 藤丸立香小心地走了进去，然后便被所见的景象震惊地瞪大了眼：“这是……！” 房间内，有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床头。他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只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远处的某一点。 即便是有人进门，他也像完全没察觉到一样，继续僵直如雕塑，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特征。 然而，真正让藤丸立香惊异的并不是这个男人，而是那鲜红的，几乎霸占了整片墙壁的巨大…… “魔法阵？！” 藤丸立香觉得，大概只有“魔法阵”能够形容这个庞大的诡异涂鸦了。 整幅图大致上是一个圆形，圈内绘着各种各样奇异又神秘的图案，或者说是文字？ 总之，很复杂，初看起来像是随便乱画的，可是仔细去观察的时候，又会莫名觉得，其中似乎藏着些未知的规律，因而显得诡异得协调和精致。 “真是没想到，在这个几乎已经完全偏向科学侧的世界，竟然还能够看到与魔术有关的产物。” 就在藤丸立香困惑不解的时候，一旁的梅恩却是率先开口了。 “魔术？……难道说，这真的是魔法阵吗？” “恩，不过，只是相当低级的召唤阵罢了。” 梅恩打量着墙壁上的绘图，莫名变得客观又犀利起来：“别的缺漏处暂且不提，最重要核心术式居然错了一半——依照这个完成度来看，即便是最低等的使魔，恐怕都召唤不出来。” 毫不留情地给这个阵式打了零分，梅恩复又望向了那个呆坐在床边的男人。 注意到了对方手上沾染的鲜红色，梅恩并没有在意那到底是血还是颜料，只是初步感知了一下对方的状态，便敛下了眸子：“看来，他已经失去了正常的交流能力。” 藤丸立香一愣，随后抿了抿唇：“你的意思是，他已经疯了吗？” 梅恩点头。 “……” …… “所长，已经确认藤丸立香进入了7号实验体的房间。” 一个隐秘的房间内，观察着监控屏幕的护士忽然报告道。 御槌高志闻言，露出了一个略带兴奋的笑意，然后，他“啪”地合上手上把玩的打火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很好，准备爆破。” “……是。” “怎么，还在犹豫？” 御槌高志望着护士微微颤抖的手，嗤笑了起来：“这都是必要的牺牲，我们有着更高远的目标。” 御槌高志现在还无法确认，藤丸立香究竟是有着强大异能的异能者，还是新胜任的王权者。 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显然还需要制定更严密的计划，才能够真正制约对方。 至于那个代号为7的实验体—— “明明不是异能者，却能够变出火焰，甚至于浮空飞行……自称魔术师的家伙。” 御槌高志眯了眯眼：“研究了他十多年，什么成果都没有不说，还熬不过实验变成了疯子。”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耐心留给他了。” 御槌高志望着屏幕上，那个呆坐在病床上的男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够表现出有用的价值的话，死在这场‘意外’里也是好事。” 危机总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人的潜能，不管是藤丸立香也好，还是已经疯掉的7号实验体也好——给他御槌高志看看吧，你们能力的极限！ “开始爆破！” 不惜以整层楼作为实验的温床。 按下按钮的那一刻，便是地动山摇。 热浪席卷着炽热的火焰，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巢而出。 从第七层的西南角开始，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断响起，所过之处尽数炸裂，眨眼便化成了废墟。 “轰隆！” 还在盯着墙壁上劣质魔法阵的藤丸立香，当即被吓得一个激灵，然后整个人“啪叽”一声扑到了墙上。 藤丸立香：……吓！死！我！了！！！ 下一瞬，她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开始从身体里缓缓流逝——别是流鼻血了呀qaq 藤丸立香想站起来，却发现她的双手像被墙壁吸住了一样，居然死活都扒不下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一不同寻常的现象，原本浮动在空中的金色灵子倏尔汇聚，并于几息之间凝聚成形。 “召唤阵在吸取你的魔力。” 梅恩只一眼，便看出了其中蹊跷：“大概是因为你还不会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刚才在无意识间启动了它。” ——恩，也可以说被吓出了潜能。 兴许是看出了少女此刻的欲哭无泪，梅恩想了想，安慰道：“别担心，这个召唤阵并不完整，即便侥幸召唤出了低级使魔，需要的魔力也不会太……！” ……多？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梅恩的话语戛然而止—— 只见，那原本还如同细水般丝缕输出的魔力，在刚刚的一瞬间，竟突然变成了倾泻的洪流。 与此同时，本来在他眼中称得上简易的魔法阵，居然……开始自动补完了？！ 就像有谁拿着画笔，在墙壁上飞快作画。新的线条不断出现，错误的线条被眨眼拭去。 扩大，扩大，扩大…… ——这是更加复杂，比源初精妙数以千计倍的，全新魔法阵！ “叮铃——” 有什么东西轻轻曳动的声音传来。 梅恩迅速抬手，却只触及到了最后的一点冰凉，然后，他就看着那只原本乖乖挂在他右耳的耳坠，仿若一道金色的流光般，飞入了召唤阵里。 第5章 第*特异点—— 金碧辉煌的神殿内，巨大的石柱支撑起高台。黄金宝石无可计数，点缀在空阔的殿内，散发出近乎刺眼的光泽。 四周的墙壁上绘着神秘的图案和文字，即是古老文明遥不可及的一隅，是极致的端肃与华丽，让人无法不心生敬畏。 但是现在，在这份大气磅礴的壮丽面前，却多了一点不和谐的地方—— “抱歉，我的魔力……已经耗尽了。” “不行了，这怎么可能打得过，完全做不到啊！” “好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大概连撤退都做不到了，要死在这里了吗……” “还没有联系上迦勒底吗？！我们这边可是完全撑不住了啊可恶！” 这一句句细碎的，仿佛是谁从牙缝里拼命挤出来的话语，正是来自那正躺在地上的数十名不明人士。 他们穿着与这方空间格格不入的现代化服饰，有的已经三十多岁，有的却不过刚刚成年。 而现在，不拘于性别和年龄，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躺倒在了地上，只能借着抽痛的呻吟，表达内心的无奈惶然，甚或绝望。 虽然现状无比狼狈，甚至称得上凄惨，然而事实上——他们在场的每一个，都是由人理拯救机关迦勒底，于无数世界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御主适格者。 没错，他们毋庸置疑的，应该是天赋卓绝的救世主……恩，至少在进入这座神殿之前为止，一直都是。 至于在进入这座神殿之后？ “哼，胆敢闯入神殿的可疑者们，竟不自量力地，妄图谒见地上之神的法老——何等无礼！作为王忠诚的侍奉者，我尼托克丽丝绝不原谅！” 说着这句话的，是一位紫发紫眸，穿着大胆的少女。 然而，正是这位少女，她在挥挥手之间，便把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闯入神殿的迦勒底御主们，给毫不客气地团灭了。 召唤出来的英灵被打败，手上的三道令咒用尽，体内留存的魔力趋近于无……所有能够想到的反击手段全部失败，这对于首次面对这种状况的迦勒底势力来说，简直是噩梦般的打击。 然而，更加让人绝望的是—— “唔唔。好困啊，余非常困倦。” 在宝座上揉着眼睛的褐肤男性，也是迦勒底众人此行的目标——太阳王奥兹曼迪亚斯。 从开始到现在，这位太阳王都一直端坐于高台之上，完全没有在意下方一边倒的战况。 这与其说是目中无人的傲慢，倒不如说是无所在意的百无聊赖。 ——太过无趣了，连余兴节目都算不上。 太阳王那倦怠的目光中，似乎这么说着。 而这样的姿态，无疑让台下的御主们更加受挫无力——连王座前的守卫者尼托克丽丝都打不过，更不要提连出手都欠奉的奥兹曼迪亚斯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压倒性强大——何等得令人绝望。 “看来已经到此为止了。” 尼托克丽丝抱着法杖，俯视着地上躺着的一众御主。 “……” 迦勒底众人一时沉默。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原本是为了修复特异点回收圣杯。而作为关键点的这个神殿，他们不得不来调查一番。 可是没想到—— “正面撞上了不得了的boss呢，幸运e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人苦笑着开口，已然连挣扎的欲望都没有了。 另一名御主闻言，以手掩面，无力又不甘地咬牙道：“可恶，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后面的话，被尽数隐匿在了下意识的哽咽里——第一次，虽然非常非常得不甘心，但是……在这样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他们确实，什么也做不了…… 尼托克丽丝并不在意这群人类的想法，在她看来，他们都是不经允许，便闯入太阳王领地的大不敬者，理应受到制裁！ 对太阳王的忠诚坚定不移，尼托克丽丝缓缓地举起了法杖，稚气的脸上露出了平常所没有的冷酷：“再见了，罪者们。” 短暂的蓄力后，法杖从空中挥落，眼看就要予以众人最后一击。但是…… 平静的神殿里，忽然传来了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 这份魔力来得如此突兀，它明明不属于在场的每一个人，却硬是突破了神殿外的层层屏障，直接出现在了这方空间内。 ——敌袭吗？！ 尼托克丽丝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前几天刚刚来神殿行刺过一波的山中之民们。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撇下了迦勒底的众人，转而望向了高台之上的太阳王：“请您小心！” 金色的波纹于空中显现，然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飞了进来。 暗器吗？……不，不对，那是…… “……耳坠？” 凭借着英灵之身的卓越视力，尼托克丽丝看清了那个金色的物件：“总觉得，有点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略带迟疑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太阳之王的左耳上——有点可怕……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个飞进来的耳坠跟王正戴着的，好像是一对？！ 然而，这大概并非错觉。 因为就在下一刻，那原本单手支着下颚、倦怠地端坐于宝座上的太阳之王，倏尔站了起来。 金色的甲胄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发出撞响，瞬间打破了神殿内死寂般的沉默。 然后，在尼托克丽丝惊诧的目光里，太阳王突然伸手，毫不迟疑地接过了那悬浮在空中的坠饰。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很久，太阳王维持着凝视的姿态，一瞬不错地盯着掌心的耳坠，细细端详。 最终，如同确认了什么似的，奥兹曼迪亚斯突然扬起嘴角，堪称恣意地大笑了起来：“哼哈哈哈哈，真令人高兴，实在是令人高兴！——吾友啊，想不到在这漫长的时光后，终于……！” ——从来至高无上的太阳王，竟难得体会到了词穷的滋味。 ——能说什么呢？没有了……此刻的这份心情，即便是万能的众神也无法传达。 ——即是如同从漫长的沉眠中醒来，用最烈的火燃起灵魂那般……活过来了！ “尼托克丽丝。” 先前所有的威严与深沉全部消失，在这一刻，太阳王丝毫没有掩饰心中满溢的狂喜，金色的眸子闪烁起了璀璨的辉芒，一如炸裂开火光的滚滚熔浆，熠熠涌流，炽热灼烫。 “呃……在！”被呼唤了名字的少女英灵连忙收起纷乱的思绪，正色道：“请问您有什么吩咐，法老。” “准备一下，余决定回应召唤，赴往别处。”太阳王攥紧了手中的坠饰，片刻都不耽搁地，言简意赅道。 ……召，召唤？ 尼托克丽丝呆了一瞬，然后集中注意力下，才终于察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恩，好像确实有一道召唤的魔术式，连接了神殿与别处。 不过，这股魔力也太弱了吧，不仔细感知简直等于没有……真的没问题吗，回应这样莫名其妙的家伙？ 即便十分困惑不解，但尼托克丽丝并不会质疑太阳王的决定，所以，在切实地思考了一番后，她斟酌着问道：“那么，需要我与神殿同往吗？” “自然。”太阳王微抬下颚，以一种与有荣焉的笃信，于王座之前宣告：“既是迎接余的挚友，理应赋以至高至盛大！” …… 七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 “你还好吗，御主。”梅恩把藤丸立香从地上拉起来，迅速地确认了一下对方的状态：“魔力似乎损耗过度了，应该会有短暂的脱力现象。” “还，还好。” 藤丸立香借着英灵的力道站了起来，心有余悸地望着墙壁：“这个召唤阵？” “是我大意了。” 原理什么的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总之，这个召唤阵比梅恩所想象的要霸道，居然凭借着掠夺来魔力，强制补完启动了。 并且，更加糟糕的一点是—— “圣遗物。” 梅恩感知了一下自己变得空荡荡的右耳垂，仿佛已经预见了什么似的，神色稍显复杂：“如果这一切真的如我所想，那么，他应该快来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藤丸立香听着越来越近的轰隆声，提醒道：“我觉得爆炸马上就要到这里了！” 梅恩对此并无异议。 于是下一秒，他便径自抬手，生生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露出了大楼外无限接近的天空。 涌动的风从破开的洞口争先恐后地进来，卷动起灰尘与袍角，在空阔的楼层内呼啸着呜呜作响，一时竟掩盖过了不断逼近的爆破声。 随后，梅恩二话不说，直接带着藤丸立香从窟窿口跳了下去，端得是干脆利落。 ——高层蹦极异常刺激。 凌冽的狂风寸寸擦过皮肤，呼呼的嗡鸣声震得耳膜生疼。心脏似乎骤停了一秒，随即吊在嗓子眼跟着失重落下，毫无防备的藤丸立香甚至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先被到处乱飞的头发给啪啪糊了一脸。 于是乎，直到落地后的一分多钟，藤丸立香整个人都还出于脚步不稳的飘忽状态。 比起藤丸立香的惊魂未定，梅恩似乎始终冷静如常——不，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 银发的英灵注视着高空，安静的模样突然出现了一秒的停顿的空白，随后，他低声道：“来了吗。” 于是，等到藤丸立香终于不那么晕乎，并顺着英灵的话语，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的时候，她所看见的，便是一座漂浮在云层间的，如同海市蜃楼般虚幻缥缈的——巨大金字塔。 “……梅恩，这又是你召唤出来的宝具吗？” “不，这次不是。” 这份理所当然的，近乎于宣告全世界的高调……怎么想，也只有那个人了吧。 银发的英灵于此驻足仰望，眼中闪烁着点点微不可查的光彩——真是好久不见了，奥兹曼。 第6章 天空之上，巨大的金字塔巍然屹立。 凌架于浮动的云层间，它的状态似乎极不稳定，不停地切换于虚实之间。前一刻还是如同海市蜃楼的泡影，下一瞬却又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真实。 “居然以这样脆弱的召唤术为媒介……” 梅恩凝眸观察了片刻，终于意识到那个儿戏般的鬼画符术式，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不靠谱。 这是相当显而易见的事实，某位太阳王应该也心知肚明才对。可即便是这样，对方还是来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几乎是习惯性的，梅恩微微挑高起眉梢，本就冷淡的声线又低了几度：“真是太乱来了。” ——没有他在身边提醒，那个家伙，果然又自（任）信（性）起来了！ ……不得不去一趟了。 梅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无奈：“御主，我将要去往那个金字塔。” 藤丸立香闻言倒并没有什么意外，毕竟要说那个金字塔跟梅恩没有关系，那她才要表示怀疑呢。 “好的，梅恩你放心去做你的事吧，我就老老实实地呆这儿等你。”乖巧状。 “不，御主你跟我一起去。” 梅恩不相信刚刚医院的那个爆炸只是巧合，在真相尚未调查清楚的阶段，把藤丸立香单独留在这里显然并不明智。 而相应的—— 英灵遥望着天空之上的巨大金字塔——这个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山般令人心生绝望、团灭了无数卓绝魔术师的地方，却是藤丸立香现在能够得到的最强庇护，是她于此世最安全的避难所！ 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她是梅恩的御主啊。 ——关系户怕不怕！ 热砂狮身兽应召唤再度降临，落到英灵与少女面前时，张开的双翼缓缓合拢。 熄去了环绕周身的爆炎和狂风，它温顺地蹭到英灵跟前，呼噜着喉咙眯起眼，顺便用余光斜睨了少女一眼，慢腾腾地磨了磨爪子。 被风糊了一脸的藤丸立香：……是她认识的那一只了。 “走吧。”梅恩示意藤丸立香坐上狮身兽。 骄傲的巨兽显然对自己要搭载一个人类这件事相当不爽。然而它又不愿拒绝梅恩的指令，于是只好微微晃荡起身子，躁动地甩了甩身后的尾巴，以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斯芬克斯。”梅恩把手按在了巨兽微张的双翼上，轻声安抚道：“乖孩子，你也想快点见到他吧。” 狮身兽不驯晃动的尾巴猛然一滞，随后，它回应似的低叫一声，俯首轻轻地蹭了蹭英灵，之后便果真不再动弹了，忽然乖得不像话。 见到梅恩搞定了狮身兽，但是藤丸立香却并没有太高兴——她不笨，所以根据所见所闻，她大概已经猜到要去见谁了…… 对此，忍不住泪流满面的藤丸立香表示——她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 天空的金字塔仍旧于虚实间不断切换，然后，就掐住它实体化的那一瞬间，热砂狮身兽猛地煽动翅膀，化作一道流光飞快地冲了进去。 待到狮身兽安然落地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金字塔内部远超想象的恢弘与华丽。 明明在这栋庞大的建筑内，无数的路线综错交织，复杂得让人头晕目眩，然而梅恩却只停顿了一秒，便相当明确地把视线投向了左前方：“他在那里。” 之后的道路走得异常轻松，轻松得藤丸立香有点发慌：“我还以为金字塔里会有很多机关？” 就像电影里面演的，各种凶残的那种。 “的确有。” 梅恩并没有否认这一点，事实上不仅有，而且还很强大，足以让大多数不自量力的闯入者折戟，以此作为胆敢踏足太阳王领地的惩罚。 只不过现在，这座金字塔的主人亲自把这些机关给撤去了，不仅如此—— 梅恩瞥了远处一眼，那里明明前一刻还是深不见底的断崖，然而下一秒…… “当啷！” 一座桥火速建成，从天而降。 眼睁睁看着巨大的豁口被坦途取代，藤丸立香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梅恩则是默默移开了视线，神色微妙地带上了点嫌弃——“快来找我”什么的……这暗示得也太明显了吧！ 于是就这样，在有路走路、没路也能瞬间变出一条路的诡异情况下，梅恩和藤丸立香硬是把别人要打大半年的地狱级副本，在短短的半小时内迅速通关了。 然后终于，两人来到了这座金字塔的中心，黄金的王座之厅。 ——梅恩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褐肤，黑发，金瞳，微微上抬的嘴角总带着睥睨众生的霸气……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年的重逢，梅恩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平静以待，然而从事实来看，他似乎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冷静。尤其是在——太阳王也正凝视着他的情况下。 奥兹曼迪亚斯金色的眸底，像燃着一团炽烈的火，仅仅是一个简单对视，都夹杂着能够灼伤的热度。 梅恩阖了阖眸，平复下内心骤然腾起的波澜，开口道：“好久不见了。” “确实……已经很久了。” 奥兹曼迪亚斯一字一句地开口，注视着青年的目光深沉而炽热，如同于冰层下流动的熔炎，是喷薄暴动前最后的平静。 “当当当——” 太阳王一步步走下了阶梯，黄金的甲胄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阔的王座之厅里，像敲击在心上。 最后，奥兹曼迪亚斯停在了银发英灵的跟前，并向着他伸出了手。 躺在太阳王掌心的，赫然是一个金色的坠饰，与正戴在王左耳的那只一模一样。 “从你离开埃及的那时起，余便一直在等你，但是——终究是太久了啊，摩西。” 久到他度过了作为人的一生，又在英灵座经历了无法计数的漫长时光，直至今日今时，才终于——又一次地相见了！ 奥兹曼迪亚斯一瞬不错地注视着银发英灵，眸光炯炯：“纵观这世上，敢让统御埃及的王、地上之神的法老等待这么久，犯下此等大不敬之罪的——也就只有你了。” 与所有人所预料的不同，太阳王在见到青年的此刻，竟是率先摆出了兴师问罪似的威仪姿态。 沉冷的嘴角，深邃的金瞳，倏尔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显得极为高深莫测。 气氛似乎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侍立于太阳王身后的尼托克丽丝微微攥紧手中的法杖，数次张了张嘴却硬是没敢吱声。 诚然，若是往常太阳王露出这副模样，她必定会跟着赞同附和，好叫这惹得王不快的人知晓自己的“罪孽深重”，但这一次—— 有什么不一样了…… 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的古怪，但又无法具体说清，这朦朦胧胧的复杂情绪，令尼托克丽丝骤然无所适从起来。 谨慎地斟酌再三后，尼托克丽丝决定还是继续假装背景板比较好，然后，又因着不可抑制的好奇心，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瞧了瞧那位银发英灵—— 不管其中有何因由，既是像这样直面了太阳王的锋芒，便必定会跪倒在王的威仪下吧。 然而，与尼托克丽丝所想的完全不同，梅恩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现场的严峻氛围，他只是垂眸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你生气了吗？” 尼托克丽丝：……不等等，这么直接的吗？！ “如果余说是，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梅恩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无知，神情异常淡定：“因为你从没对我生过气。” ——不用怀疑，这是大实话。 奥兹曼迪亚斯：“……” 梅恩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若我果真令你感到不快，那么，我愿意为此道……” 歉意的话语还未说完，太阳王却猝不及防地大手一挥，出声打断了青年：“不必说了——” 太阳王的金眸曳动起熠熠光辉：“余原谅你了！” 迎着梅恩诧异的目光，奥兹曼迪亚斯终于不再压抑心中的激越澎湃，放肆地上扬起嘴角。 先前所有的故作深沉都尽数摒弃，此刻吞没内心的狂喜，是毋庸置疑的真实。 “无须如此看着余——吾友啊，你应当知道，余决计不会计较你的过错，即便是无理的任性也可以，余都允许了！” 接纳他的一切，宽恕他的过错，纵容他的任性，即便是不合理的要求也可以视做理所当然，然后无条件地去为之达成。 ——这即是太阳王奥兹曼迪亚斯，对他此生唯一挚友，永不背弃的誓约！ 奥兹曼迪亚斯拿起手心的耳坠，然后倾身凑近青年。他原本咄咄逼人的凌冽金眸，不知何时恍然融化成了醉人的蜜色，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来。 然后，那从来高坐在御座之上的王，俯首把耳坠戴在了银发英灵的右耳。王垂落的睫羽投下一片浅浅的暗影，动作间是不可思议的细致小心，如同在呵护一朵稀世的花。 直到奥兹曼迪亚斯收回手，梅恩才缓缓地碰了碰右耳，感知着入手的那抹冰凉，他恍惚想到了很久以前，他带着以色列人离开埃及的时候—— 彼时，即便是与众神同等的太阳王，也无法动摇挚友离去的决心。 经过了漫长的僵持后，明白事情已经无法回转的王，终究不甘地叹息着，做出了让步。 乌压压的大军，在太阳王的示意下，让出了一条空阔的大路。 只不过这一次，在送别友人离去时，太阳王摘下了右耳的耳坠，然后亲手为他的挚友戴上。 “就用这个作为见证吧。” 太阳王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珍而重之地开口，一字一句，庄严地像要刻入灵魂里：“这绝不是最后，余会等你。” 而现在—— 奥兹曼迪亚斯的身影，与那段遥远的过去，奇迹般地重叠在了一起。 只不过这一次，曾经送出的珍宝，回来了。 “余终于等到你了。” ——虽然已经错过了太久太久，但好在，命运最终让他们于此相遇。 第7章 许久不见的重逢，两位友人似乎自成了一个小世界，完美地无视了周遭的一切，或者说，本就没人能够插足其中—— 在现在的情况下，若是不想引起太阳王的震怒，保持缄默绝对是最聪明的选择。 奥兹曼迪亚斯跟梅恩交谈了许久，就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们还未曾分离的时候。 那时，在每一个晴好的午后，王与友人都会聚在宫殿的后花园，把政事暂时置于一边也可以，因为即使是无足轻重的闲言，也完全不会令人觉得无聊。 似乎他们相处的每一刻，都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足以让太阳王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来。 不过，比起完全旁若无人的奥兹曼迪亚斯，梅恩显然要更加理智一点。 ——作为一个合格的从者，把御主长时间地置之不理可不行。 于是，待到重见友人的喜悦稍稍退却，梅恩终于想起了一同带来的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不不不，梅恩你不用管我，当我不存在也可以！一点问题都没有！求别看我！！！ 梅恩当然没有听见少女内心的疯狂呐喊，他错开了太阳王投来的视线，转而在宫殿内寻找起御主的身影来。 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梅恩才注意到周围居然还有不少人。 ——其实这并不奇怪，毕竟奥兹曼迪亚斯的气势太盛，其余人的存在感完全被碾压殆尽了。就像已经有一头雄狮在面前，人们就很难会注意到狮子脚边的蚂蚁一样。 梅恩扫了一圈，发现那些在地上挺尸的居然都是魔术师，而藤丸立香正站在一位魔术师旁边，被对方艰难地扯住了裤腿。 藤丸立香似乎想把自己的裤腿从对方手里抢救回来，奈何那人一副下一秒就要吐魂的模样，反而令她不怎么敢动作了。 “那个小姑娘就是你的御主吗。” 梅恩还没开口，一直关注着友人的奥兹曼迪亚斯倒是眉梢一挑，率先评价道：“天赋不错，可惜空有一身力量却不会使用——太过稚嫩了，作为御主毋庸置疑是失格的。” “在今天之前，她还只是一个普通人。” 梅恩为自己新上任的御主辩解道，随后，他又若有所思地瞧了奥兹曼迪亚斯一眼：“真稀奇，我记得你平常应该不是这么严苛的性格？” 奥兹曼迪亚斯：……也不看看余这是在为谁操心！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梅恩的迟钝仍旧是足以让法老都缴械投降的利器。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吾友。”奥兹曼迪亚斯叹了口气：“余信任你的实力，也绝不会质疑你的智慧，但有些事——” 似乎想到了什么，太阳王拧起眉头，有点头痛：“就算你现在告诉余，你把自己的宝具落在了英灵座，余也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梅恩闻言倏尔抬头，一瞬不错地盯着奥兹曼迪亚斯。 奥兹曼迪亚斯：“……余说对了？” 梅恩：“不愧是你呢，奥兹曼。” 奥兹曼迪亚斯：不，就算你现在用很佩服的语气说出来，余也完全不会觉得高兴！ 居然就这样把英灵最重要的宝具给弄丢了，奥兹曼迪亚斯眉心一跳，连藤丸立香的事都懒得计较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熟悉的，曾在久远过去无数次产生的老妈子般的劳碌心态。 “何等得大意！”太阳王沉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足够的凶狠严肃：“吾友，即便是你，余也不得不对此训诫一番。” 面对王的责问，梅恩却很平静：“其实，我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严重的事，因为，我还可以使用你的宝具。” 说着，梅恩望向太阳之王，眼中满是笃信：“还是说，奥兹曼你觉得凭借你的宝具，还不足以让我夺取胜利？” 奥兹曼迪亚斯：“……” ——然后就被顺毛了。 梅恩向奥兹曼迪亚斯保证——一定不会吝啬借用对方的宝具，热砂狮身兽、光辉大复合神殿、暗夜太阳船……不管什么，该用就用绝不客气。 得到了友人的承诺后，莫名满足的太阳王金眸熠熠，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对此，目睹了全程的尼托克丽丝默默握拳，对梅恩的满腔敬佩油然而生——多么不可思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对王宝具”吗！不愧是摩西大人！ “御主。”梅恩转过头，把目光投向了藤丸立香。 正在努力缩小存在感的藤丸立香：叫，叫我了……嘤！ 一瞬间，仿佛有无数道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藤丸立香拘谨地绷紧了身子，慢慢地向着梅恩走了过去。 梅恩望着走到面前的御主，微微柔和下神色，安抚道：“不必紧张，有我在。” 藤丸立香：我我我，我怕的不是梅恩你啊qaq 接收到了来自梅恩的暗示，奥兹曼迪亚斯微微眯起眸子，片刻后，方才抬起下颚，开口道：“哼，既然吾友认可你，那余便予你瞻仰这连太阳都无法匹敌的光辉的荣耀，仰拜余的尊颜吧。” 太阳王都这么说了，藤丸立香还不至于傻得一动不动，于是少女当即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显得正经起来：“十，十分感谢您的宽容！我叫藤丸立香，是梅……摩西的御主，请多指教！” 呜哇……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 跟梅恩总是有意地收敛自己的气势不同，奥兹曼迪亚斯王似乎完全不知道低调为何物，法老的威仪几乎展露无遗，如同铺陈的星河、深邃的巨海，重压之下全然无法窥及边际。 所以现在，直面对方的藤丸立香能够做到像这样正常地站着说话，都已经用光了近乎全部的勇气。 不过好在，奥兹曼迪亚斯并没有为难一个小姑娘的兴趣。 “余并不打算撤回之前的评价。”奥兹曼迪亚斯平等地俯视着地上的一切，他所站立的高度，足以让他足够公正客观。 不过—— “不过，既然余的挚友信任你，那么余便姑且承认——你确实拥有继续前行，不止于此的潜力。” 这不可思议的、近乎盲目的偏信偏帮，足以叫曾被太阳王冷漠以待的无数人不甘心地跳起来。 然而，奥兹曼迪亚斯全不在意，甚至称得上坦然：“不要让挚友和余失望啊，藤丸立香。” “啊，是！我会努力的！”完全没料到对方的态度居然会这么温和，藤丸立香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吱——呲——” 就在这时，如同骤然被切断的视频通话，包括奥兹曼迪亚斯在内的整个宫殿，突然出现了一秒钟的虚化。 梅恩一愣，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是被藤丸立香召唤来的，却没有如我一样与她定下契约。我原本以为这是召唤阵不够完善的缘故，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比我想象得更加复杂。” 说着，他扫了眼满地存在感薄弱的魔术师们，又思及自己曾在英灵殿所观测到的东西，便立即抓住了关键点：“这群人是从迦勒底来的？” 迦勒底，人理拯救机关。 因为人理崩坏这种情况，是完全足以上升到最高级的重大事件，所以即便是高居于英灵座的英灵们，也大多有所耳闻。 甚至于不少英灵，在自身方便的情况下，并不介意降低标准，大方地回应来自迦勒底御主的召唤，也算是为拯救人理出份力。 但是眼下，奥兹曼迪亚斯跟这群迦勒底御主，显然不是什么互帮互助的友善关系。 那么也就是说—— “余是从特异点来的。” 奥兹曼迪亚斯的话，正印证了梅恩的猜测——太阳王并非迦勒底的从者，而是作为要被迦勒底所修复的，特异点的一部分。 如果放到游戏里，那大概就是救世主主角必须要打倒的一个关卡boss——这样的存在。 种种思绪于一瞬间划过脑海，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又在出口的那一刻倏尔止住。 于是到最后，梅恩只不过是抬起眸子，神色平静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这句话即是说，他选择了站在了奥兹曼迪亚斯这边，即使他可能因此与迦勒底方面敌对。 这种有可能与正义相悖的行为，是过去背负着圣者之名的摩西所做不出来的—— 毕竟摩西作为他的第一个马甲，代表着他最善的那段岁月。 命运，灾厄，乃至于死亡……所有的不公正都可以坦然接受，并毫无怨言。 这即是圣人摩西，但也只是摩西。 而现在—— 他是梅恩。 奥兹曼迪亚斯并没有因为梅恩无条件的支持而喜悦，相反，他很在意对方有此改变的原因——究竟经历了什么，曾经的完美无缺的圣者才会走下神坛。 仅仅是稍加猜测，便令太阳王忍不住叹息起来：“不，不必了，吾友。” 王的唇角扬起浅而柔软的弧度，金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比太阳更为夺目的光辉：“这些事交给余来处理便好，你只需像曾经那样——在王座旁迎接余的凯旋。” “吱——呲——” 整座宫殿又闪动了一下。 奥兹曼迪亚斯微微阖眸：“看来时间不多了，余该回去了。” 特异点终究不是那么好脱离，更不要说已经完全深入到了特异点核心的奥兹曼迪亚斯。 像现在这样，短时间从特异点跨越到另一个世界来，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万中无一的奇迹了。 从这方面来说，给予了驱动力的藤丸立香，倒确实称得上天赋异禀。 金字塔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几乎已经快要完全虚化了。 奥兹曼迪亚斯当下便摆了摆手，背过身去，没让人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干脆利落道：“那么就这样吧——吾友，还有吾友的御主哟，后会有期了。” 在太阳王话语落下的瞬间，金字塔便顺从了王的意志，把两人给传送了出去。 于是，等到藤丸立香从忽然亮起的金光中回神时，她和梅恩便已经回到了地面上，旁边就是七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的大门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藤丸立香愣神了好久，方才后知后觉地望向了梅恩。 梅恩正抬着头，注视着天上几乎快要完全消失的金字塔。 “像曾经那样，迎接你的凯旋吗……” 梅恩喃喃着，随后倏尔挑起眉梢，原本冷淡的神情多了一丝骄矜的不驯：“真敢说啊——就算是以前，明明也是我跟你一起上战场才对。” 一旁的藤丸立香闻言，瞬间精神：“等等，梅恩你该不会是想去那个什么特异点吧？！” “也许。” 梅恩不置可否，随后不紧不慢地抬了抬眼，示意道：“比起特异点，我觉得现在需要考虑的是——” “要怎么处置那些人？” 藤丸立香顺着英灵的视线看去，然后就发现，有无数的小黑点正从天上掉下来……不，仔细看一下的话，那些好像是在金字塔里挺尸的什么什么底的御主们？！ “应该是被丢下来的。” 想到太阳王往常对于冒犯者的惩治，再对比眼前的这群御主……银发英灵忍不住感慨道：“意外得仁慈呢，这一次。” 藤丸立香：……不，我想那些快要摔死的御主们，应该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第8章 结果还是出手相救了。 毕竟藤丸立香和梅恩也不是什么坏人（？），见死不救这种事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对吧？ 无动于衷·梅恩：有道理。 虽然说是要救人，不过最终，梅恩也不过是在那群魔术师快要落地的时候，稍微提供了一点助力缓冲，让他们不至于一下子摔得破破烂烂而已。 而等到梅恩和藤丸立香走至他们身边的时候，老实说，这群几乎只剩最后一口气的魔术师们，跟当场去世比起来似乎也没多少差了。 “他们这样……真的不要紧吗？”藤丸立香不忍直视地别开眼，颤巍巍地问。 “安心吧，御主。”梅恩淡定地回道：“魔术师都是很顽强的生物，只要等到魔力恢复一点，他们完全可以快速自愈。” 这群人会是现在这幅凄惨的状况，其实跟高空自由落体没什么关系，主要还是在于自身的魔力透支过度。等到后面缓过劲来，躺几天就又能够活蹦乱跳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要有这个机会—— “报告，金字塔确认消失。” “已检测到从金字塔降落的生物，不明生命体疑似人类，正在锁定中。” “目标发现，具体坐标已发送……” 数架直升机从上方低空掠过，在飞过去的一瞬间，众人似乎隐约听到了从对讲机传来的模糊谈话声。 藤丸立香：“……大事不妙。” 太阳王虽然降临的时间短暂，但是那么高调出境的金字塔，相信只要不是瞎子都一定已经注意到了。 更不用说，这里还是七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的地界——明面上是医院，暗地里却是专门研究异能者的残酷实验机构…… “虽然我并不想出手，但是……”梅恩的视线掠过上方盘旋着的直升飞机，微微眯起了眸子：“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确实太碍事了。” 银发英灵说着，缓缓抬起了手：“抱歉，稍微安静一会儿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狂暴的飓风拔地而起，瞬间就把还在头顶绕圈的直升飞机给卷得没了影。 藤丸立香：“……诶？！” “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梅恩瞥了眼自家御主，冷静地解释道：“你已经被研究中心的人盯上了，不想之后变得更加麻烦的话，至少，不要再跟这次的事件扯上关系了。” 因为多少有奥兹曼迪亚斯和他自己的原因在里面，所以梅恩希望，尽量把这件事对藤丸立香的影响降到最小。 否则的话，就算藤丸立香能够平安地离开这里，估计以后也很难作为普通人生活下去了。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藤丸立香自然相信梅恩的实力，当即乖巧状。 “回到最初的避难所去。”梅恩顿了顿，思考片刻后继续道：“我对现世的了解不多，不过，如果是作为‘特大灾害’后幸存者的你的话，应该会得到政府的合理安置。” 当然，如果御槌高志之后仍旧不死心，打算再次下手的话……活着是件好事，希望他能珍惜。 决定好了接下来的去向，瞬间安心了不少的藤丸立香，迟疑地望向了零零散散躺在周边的魔术师们：“我们走了以后，他们……” 主要是那个被御槌高志折腾得傻掉的魔术师，给藤丸立香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实在没办法不在意。 “离开了奥兹曼的领地，他们应该已经恢复了跟迦勒底的联络。” 这么说着，梅恩若有所感地望向了不远处，示意地抬了抬下颚：“你看，支援的人不是来了么。” 顺着英灵的目光，藤丸立香望见了无数金色的光点——有光芒从虚空缓缓浮现，越来越多，最终于此汇聚。 “灵子转移……看来迦勒底的效率，比我想象得高。” 来得挺快。 不过仔细想一下，在这个御主适格者已经十分稀缺的年代，突然有将近二十多名御主，在情况不明的特异点失联了不短的时间——这也确实算得上，是震惊整个迦勒底的大事件了。 等到所有的光芒散去，出现在藤丸立香和梅恩不远处的，便是一大群穿着白大褂的人。 “……医师？”藤丸立香呆了一下，随后默默点了点头：“也对，这种时候，这群魔术师最需要的大概就是医师了吧。” 没错——那正是来自迦勒底的后勤医疗部门。 知道了这群魔术师不会有危险了，藤丸立香便不再多加关注，转而看向了银发英灵：“我们趁现在离开吧……唔，梅恩？” 很少见的，梅恩没有立即予以回复——他正注视着那群医师的方向。 藤丸立香跟着瞅了几眼。她没有英灵那般卓越的视力，在这个距离下，只能够看见一大片白色的衣袂，医师们搜寻着昏迷的魔术师而四散开去，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藤丸立香的疑惑，梅恩却只是微微眯起了眸子，语焉不详地开口道：“那个医生……” 医生？哪个医生？ 藤丸立香努力瞪大了眼睛去瞧，然后成功被那一片白晃晕了眼。 不过，在这么会儿功夫的耽搁下，逐渐往这边靠近搜寻的迦勒底医疗小分队，也终于注意到了站着的藤丸立香和梅恩。 “报告！发现了两个超级可疑的家伙……他们不是迦勒底的成员！” “他们脚边躺着的好像是第11号御主……11号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得赶紧采取救援才行！” “等等别过去！那边检测到了英灵存在的反应！” 几名最先注意到藤丸立香和梅恩的白大褂，显然很想过来救人，但是，根据迦勒底最新的情报——在场的魔术师们的英灵，应该都已经在特异点战败而回归英灵座了才对…… 但是现在，却又忽然出现了新的英灵反应。 ——有不属于迦勒底的陌生英灵在这里。 是敌是友完全不清楚，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简直不能更糟糕！ 几位白大褂不敢轻举妄动，立刻转头报告给了医疗部的负责人——罗马尼·阿基曼，那个通常被迦勒底众人称为罗曼医生的男人。 原本分散的白大褂迅速聚到了罗曼医生的身边，慌忙地汇报着所见的情况。 于是也就在这个时候，被众星拱月般围拢着的——那个有着粉橘色头发的男人，一下子就变得显眼了起来。 “……陌生的英灵？”正在弯腰检查一名御主伤势的罗曼闻言，明显呆了一下。 这里又不是特异点，哪里来的什么陌生英…… ……！！！ 在转过头的一瞬间，罗曼的视线，便这么猝不及防地——直直对上了远处的银发青年。 整个世界似乎出现了数秒的凝滞。 直到围在旁边的白大褂们，耐不住不安地再度出声唤道：“罗曼医生！” “诶？！啊……那个，抱，抱歉……稍微有点走神了呢……”罗曼从僵硬中回神，一手抓了抓后脑勺，含含糊糊地笑了起来，看起来相当不靠谱的模样。 “真是的！都这种时候了，医生你就别开玩笑了。” 罗曼扬着嘴角，如往常般好脾气地应道：“好，我会注意的。” 白大褂们一眨不眨地望着罗曼，一时间却没有人再开口——果然……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片刻后，有一人后知后觉道：“罗曼医生，不想笑就别笑了，有点恐怖诶……而且，这原本就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快的事吧。” 看看满地的狼藉和昏迷的御主们，更别说远处还有立场不明的可疑英灵在虎视眈眈……这么糟糕的状况，难道不是应该超级严肃和紧迫的吗？ 为什么还要假装若无其事？！ 罗曼闻言一愣，随后敛下僵硬上扬的嘴角，垂落的睫羽投下了一片浅浅的阴翳：“啊，抱歉……”他轻轻缓缓地开口，低弱的声音宛如耳语：“我只是，突然有点庆幸……” 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男人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抬头，不去看远处的那个身影。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双掩藏在衣袍下的手，已然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能看到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梅恩。 “呐，罗曼医生……”不知是过了一瞬还是许久，有人惊异地瞧着男人，不确定地开口：“难道说你……哭了吗？” 那顺着男人的眼角，所逐渐流下的晶莹液体……毋庸置疑的——是泪。 …… 过了一会儿，梅恩撤回了视线，对着藤丸立香开口道：“我们走吧。” “诶？这就走了吗？”似乎突然觉醒了惊人的敏感，藤丸立香望了望粉橘发色医生的方向，迟疑道：“那边，有什么梅恩你认识的人吗……总觉得刚刚，你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所以，真的不用过去看看吗？ 比起藤丸立香的关切，身为当事人的梅恩反倒显得十分冷漠：“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讨厌的家伙，不用在意。” “……哦。”藤丸立香亦步亦趋地跟着英灵离开，困惑地念念叨叨：“真是少见，我以为像梅恩你这样的性格，应该不会有讨厌的人才对。” 或者说，作为圣者，连“讨厌”这种负面的情绪都很难产生吧。 这样一想，究竟是多十恶不赦的家伙，才会被梅恩嫌弃啊。 梅恩脚步一顿，却没有接话—— 讨厌？ 那个唯一能让他失去理智，无法保持心平气和的家伙……这样的存在，怎么能不讨厌！ 第9章 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藤丸立香乖乖地听了梅恩的话，马不停蹄地跑路回了避难所。 幸或不幸的是，由于当时的搜救工作正在关键期，所以少女短暂的失踪，并未造成太大的波澜。 于是就这样，藤丸立香和梅恩成功回到了避难所，并在这之后，平静地度过了半个月的时光—— “仔细想想的话，真是不可思议……”少女一手提着刚打好的热水壶，又瞧瞧了手边再正常不过的面盆毛巾，颇为唏嘘地叹道：“果然——这才是生活啊。” 究极平淡的日常，如同冲刷着沙滩的海潮般，把不久前那些足以叫人尖叫的惊心动魄，给尽数抚平了。 直到现在，藤丸立香每每回想起—— “我居然见到了奥兹曼迪亚斯，那个历史上超级有名的法老！不是雕塑不是木乃伊，是真人！会动会说话的那种！！！” 又或者是“我召唤出了一个英灵，他叫梅恩，超级厉害超级帅，是个连太阳王都没辙的大佬！” ……即便藤丸立香清楚这些都是真的，可回想起来的时候，仍旧像是在看一场飘飘忽忽的梦，完全没有实感。 与之相比起来，什么——“被掩盖成特大地质灾害的赤王堕剑事件”、“可疑的研究中心”、“天空上的巨大金字塔”、“人面狮身兽”、“似乎在拯救世界的迦勒底机构”等等，都已然变成了能够淡定面对的事。 这么看来，她确实算是，稍微成长了一点。对吧？ 藤丸立香把热水倒进盆里，然后打开水龙头，调了调水温。 等到暖呼呼的毛巾敷在脸上的时候，少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来。 恩，已经完全没有遗憾了！ 她的一生中，能够有一段这么不可思议的经历，窥及了世间最壮丽的风景……已经完全的，彻底的，无憾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梅恩刚从外面进来，便一眼瞧见了自家捧着毛巾傻笑的御主。 “诶诶诶！梅恩你已经回来了吗？”藤丸立香望着慢慢解除灵体化的银发英灵，立刻飞快地完成了手上的洗漱工作，不好意思地嗡声答道：“我只是想起了不久前的事，有点激动……咳。” 藤丸立香说着，注意到了异常的地方：“话说回来，梅恩你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英灵不需要睡眠，而藤丸立香并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所以，在确认御主不会有危险的情况下，梅恩晚上大多会自行活动。毕竟银发英灵对这个陌生的世界，确实抱以相当程度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一般来说，梅恩到时间了就会自己回来，但今天似乎格外得早。 “恩，因为了解到了有趣的消息。”梅恩回忆着从避难所中枢看到的情报，缓缓开口：“政府已经决定好了对幸存者的安置，你是第一批。” 或许也是唯一一批。 梅恩的脑海里划过那张只写着寥寥几个姓名的幸存者名单，未做言语。 藤丸立香：“是要把我安排进福利院吗，或者……” “不，政府会暂时担任你的监护人，无条件地提供住房。并在你达到法定成年的时间前，为你定期提供生活所需的费用。” “！！！”比预想中简直好了太多，不如说，好得有点难以置信了。 梅恩望着少女愣怔的模样，唇角扬起了微不可查的弧度：“那么，好好准备一下吧，御主。最迟在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嗨！” 未来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明朗了起来，藤丸立香精神十足地撸起袖管，决定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 当然，虽然看起来似乎要大干一场的模样，然而实际上，最终带走的也不过是避难所提供的一套换洗衣物，以及一直保存在身上的少量现金罢了。 至于其它的财产，早就葬送在了赤之王剑所造成的陨坑里，什么都不剩下了。 次日，果然如梅恩所说——有一名来自政府的工作人员找上了门，言明要护送藤丸立香前往安排好的住所。 而直到这个时候，藤丸立香和梅恩也终于知道了，他们接下来要长久居住的地方—— 冬木市。 …… 这是一个位于极东的海滨小城。 有一条名为未远川的大河，横贯全市，河岸两侧由未远川大桥联通，是这个城市无可忽视的标志性建筑。 载着少女和英灵的汽车，便这么从未远川大桥上驶过，桥下是波光粼粼的河面，如同稀释了无数星光，无波无澜的平静下藏着神秘的壮丽。 之后，汽车穿过略显冷清的深山町，驶入了热闹的现代化新城——商业街，绿化道，最后是居民区。 汽车停在了一栋小房子前。 礼貌地向着送他们过来的司机道了谢，目送着汽车驶离视野后，藤丸立香立刻转头，对着身旁空无一人的地方兴奋欢呼道：“梅恩，我们到家啦！” 随着少女的话音落下，金色的灵子于空中汇聚，最终凝成了一位银发紫眸的青年。 藤丸立香欢快地招呼青年进屋，显然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自己的新家：“基本的家具居然都有，这样的话可以省去一大笔开销了！唔……不过，还是有一些东西需要单独采购，我身上的钱应该勉强够用，撑过这一段时间的话……”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开始罗列起购物清单，就这样一直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旁边的银发英灵似乎有点过于安静了。 “梅恩？” 被呼唤的英灵从沉思中回神，随后抬眸，瞥了眼旁边小心翼翼往这边瞅的少女：“御主，我觉得你的购物清单上还需要添加一样东西。” 英灵说着，把视线落到了少女印着三道令咒的右手上：“买个手套吧。” 这个要求莫名又突然，但是藤丸立香瞅了瞅自己的手背，立刻明白了英灵的意思：“是要我把令咒遮起来吗？” 藤丸立香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当即吞了吞唾沫，试探地问：“是发现了什么吗？” 梅恩没有隐瞒：“这座城市下方，有着巨大的灵脉。” 从接近冬木市开始，梅恩便已经有所察觉了，只不过，当他真正踏足这片领地的时候，才惊觉这里的灵脉远比想象中的庞大。 或者说，规模大得完全称得上异常了。 说话间，瞥及藤丸立香似懂非懂的模样，梅恩干脆换了个更为直白的说法：“有如此强大的灵脉作为支撑，那么，在这片领地上召唤英灵，将会变得十分容易。” 藤丸立香倏尔睁大了眸子，愣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那那那该不会有……” 梅恩会意颔首：“我希望没有，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如果说，这里真的存在别的英灵的话，那完全可以猜到——没有战斗欲望的藤丸立香，一定会让梅恩尽可能地避开正面冲突。 对此，梅恩并不会有意见，毕竟他也不喜欢毫无意义的交锋。 但是…… 想到了什么，梅恩的眸底漾起了些许波澜，如同刹那出鞘的利刃，掠过一闪而逝的寒芒。 危机感从天而降，藤丸立香外出的欲望都跟着熄了不少。 梅恩望着一下子恹下来的御主，适时开口道：“别忘了，御主，你也是魔术师。这也就意味着，灵脉的加成对你来说，同样有效。” 还没等藤丸立香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银发英灵便率先灵子化，拉开了屋门：“那么现在，暂且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放到一边，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御主。” 把可能的隐患及时告知御主是他作为英灵的职责，但提醒归提醒，若因此让御主过分紧张乃至于恐慌，那无疑本末倒置了。 于是，藤丸立香最终还是跑去商业街溜达了一圈。 虽然因为囊中羞涩，没能体会到放肆买买买的乐趣，但是一想到她是在亲手为自己未来的家添砖加瓦，便莫名觉得高兴了起来，连带着刚才飘在心头的乌云，似乎也跟着渐渐散去了。 如此一下子就逛到了晚上。 藤丸立香的钱包彻底瘪了下去，但是手上却多了两大袋东西。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外，就是梅恩要求的半指手套，还有……红墨水？ “这个红墨水是？” “是血液的替代品，用来绘制魔法阵。” 梅恩以灵子化的状态跟随在少女身侧，随手用魔力托起了沉重的购物袋，然后淡淡答道：“虽然番茄酱也可以，不过考虑到御主目前的经济状况，最终选择了红色的墨水。” 藤丸立香懵逼地眨了眨眼：“……要做什么？” “做你曾做过的事。” 梅恩注视着年轻的御主，微微地笑了起来：“请再召唤我一次吧，御主。” ——再一次地，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第10章 红墨水什么的……这么随便的魔法阵真的没问题吗？！ 不，仔细想一想的话，藤丸立香第一次召唤出梅恩的时候，似乎连魔法阵都没有……所以，这次姑且算得上是有模有样，准备充分了……吧？ 不管年轻的御主内心是如何忐忑，银发英灵不过是微微抬手，红色的墨水便自动从瓶口处浮空而出。 接着，英灵的指尖隔空一点，墨水便被挥落在地面上，并随着英灵的心意，一点点地勾勒出了繁复的纹路。 “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藤丸立香望着逐渐成型的魔法阵，思及英灵刚才所说的话，不好意思地困惑道：“梅恩你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我要……怎么再召唤‘你’？” 梅恩手上的动作不停，余光扫了眼少女，答道：“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并不完整。” 即便是纵观整个英灵座，他的情况也属于极其特殊的那一种。如果从魔术、根源、抑止力、阿赖耶识等方面来解释，藤丸立香大概是听不懂的。 所以撇去这些追根究底，单从结果上来说—— “我目前能够使用的力量，只有全盛时期的四分之一。” 不，或许连四分之一都待定，毕竟摩西的宝具还被落在英灵座了…… “你应该还记得那四扇门。”梅恩道：“每打开一扇，我就会恢复四分之一的力量，所以再度进行召唤，是必要的。” 而且，并不仅仅是力量的问题。 举个简单的例子，现在被解放了“摩西”之名的梅恩，拥有了作为摩西时的全部记忆和情感。 但是，对于还没有被解放真名的其余三个马甲，梅恩虽然也拥有这些马甲的记忆，然而——那更像是以上帝视角看了三个故事。 就算心里清楚，这三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他自己，却实在很难产生代入感。连带着其中牵扯到的因果和羁绊，也像隔了一层薄雾，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 所以…… “我明白了。”藤丸立香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英灵的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如果这样，能让梅恩你寻回重要之物的话，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的！” 下定了决心的年轻御主，在英灵的注视下踏进了魔法阵。 随着魔力的注入，魔法阵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打碎了原本漆黑的夜晚，亮堂堂地映照一方。 藤丸立香在突如其来的光芒下，反射性地闭上了眼。 而等到刺目的白芒散去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便是那曾经见过的——以静默又威严的姿态，矗立在漆黑空间内的四扇大门。 第一扇，也是藤丸立香遇见“摩西”的那扇门，目前是开着的。 从外面可以看到门内金碧辉煌的光景，跟她初次见到时一般无二。只不过这一次，神殿的王座上没了银发英灵的身影。 “恩，这也是当然的啦，毕竟‘摩西’已经被我召唤走了嘛。” 藤丸立香喃喃着，虽然只是没什么意义的自言自语，却很好地缓解了这方空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闷与滞涩。 “那么接下来——” 她的目光移到了后面的三扇门上。 【再一次地，做出正确的选择吧】——隐约记得来之前，梅恩好像说过这样的话。 什么是正确的选择？……老实说这三扇门除了上面的图案以外，看起来完全没差诶，这要怎么选？！ “从顺序上来说，开完了第一扇，接下来当然是第二扇啦！” 藤丸立香的手伸了出去，可在即将碰到门的时候，却又倏尔止住：“不等等，其实从对称的角度来看，一和……四，这样子，是不是会更好？” 空间里一时陷入了寂静，最终，纠结了半晌的少女来到了第三扇门前：“好！就决定是你了！” ——既然在二四上迟疑不决，那干脆就三了！（叉腰） 不想给自己反悔的机会，藤丸立香直接把两只手拍在了大门上，然后用尽全力，向里推了过去。 ——门开了。 在这一瞬间，出现在少女面前的，全然不是想象中的宫殿华宇、耀眼琳琅。 而是一副截然相反的，比如末日的光景—— 被火焰映染着的黑红色天空，绵延着伸向了不见尽头的空间，这不该是天，而该是深渊的倒映、地狱的投影。 天空之下，是断壁残垣，骸骨与黑烟。除此之外最为醒目的，便是那通贯天地的七十二根巨大石柱。 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风雪，混杂着爆炎从石柱间呼啸而过，却最终沉入了石柱投下的阴翳里，无波无澜地消弭死去。 这仿佛迎来了终末的场景，一时间令藤丸立香产生了时空错乱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初赤之王堕剑的现场。那种天地间只剩下自己的绝望，犹如跗骨之蛆，扑面而来。 心神剧烈动荡，但是——藤丸立香终究没忘记自己是为何而来。 “呼——” 借着长舒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藤丸立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四处搜索着期望见到的那个身影。 片刻后，藤丸立香来到了最近的一根石柱前——这个石柱就像是无数缠绕在一起的藤蔓或者触手，缝隙间挤满了眼睛，看起来十分渗人。 没坚持过三秒，她便匆匆移开了视线，又因着无法抑制的不安，忍不住四处张望着，迫切唤道：“梅恩……你在这里吗？” 身后进来的大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别的退路了，所以…… “我是来找你的，请你出来见一见我吧。”抛却了迟疑，藤丸立香屏息凝神，如是开口道。 “……” 无人回答。除了爆裂的火焰，以及呼啸的狂风外，没有别的声音。 不知道究竟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藤丸立香垮下肩，懊恼地敲了敲脑袋。正琢磨着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突然，她听到了一声轻嗤。 那声音像是贴着她的耳朵传来，极轻极淡，却莫名让她一个激灵，从灵魂深处泛起了一股森寒的冷意。 藤丸立香猛地哆嗦了一下，视野转了一圈，没看到任何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确实能够感觉到越来越明显的动静—— 有什么正在接近，方位应该是……上面！ 反应过来的瞬间，藤丸立香骤然抬起头，然后，便直直地瞧见了那道高速坠落的身影。 “轰——” 几缕银色的发丝从眼前掠过，然后便是一声刺痛耳膜的巨响。伴随着轰然陷落的地表，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扬起的烟尘后。 “……梅恩？”明明还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但是藤丸立香莫名有了这样的感觉。 而等到滚滚烟尘散去，出现在她面前的人，的确跟记忆中的梅恩长得一模一样。 几乎忍不住欣喜地走过去，但是几步之后，藤丸立香停住了。 不远处，银发英灵注视着她的目光，是如此的冰冷，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灵俯瞰着蝼蚁，对于弱者的挣扎持以极端的冷酷，乃至于贬抑。 英灵身上穿着的不再是简易到朴素的白色长袍，而是十分华丽的、繁复到近乎花哨的礼服。服饰的袍角随着风雪飘曳，像一片遥不可及的云霭。 “你，你是梅恩吗？”藤丸立香绷紧了身子，如同贴着墙角炸了毛的猫。 “当然。” 英灵缓缓地勾起唇角，那过分冷锐的弧度，有着极致残酷的美感：“这个名字属于我，毋庸置疑。” 藤丸立香：“……” “怎么，不敢相信，还是……不愿意相信？”英灵漫不经心地眯了眯眸子，紫色的眸底沉淀着化不开的粘稠恶意：“三扇门里，亲手选择了我的人，是你。” “——恭喜抽中了鬼牌呢，我的……master。” 银发英灵俯下身子，在少女的耳边，如是低语。 …… 被从英灵座丢出来的时候，藤丸立香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御主。”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藤丸立香立马转头瞧了过去，在对上那双熟悉的紫眸的瞬间，少女几乎忍不住汪地一声哭出来：“梅恩，我刚刚在里面遇见了一个……梅，梅恩？” 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 银发英灵突然抬手按住了额角，阖上的眸子微微颤动，眉头隐忍地拧了起来。 “你，你还好吗？”藤丸立香一咕噜爬起来，手足无措，急得不行。 “……大概，有一点问题。” 随着“魔神”的解放，回归的不只有力量，还有那个时期的种种情感。 所有之前只是上帝视角的“故事”，在这一刻都变得感同身受起来。太多纷乱的负面情绪，如同滔天的海啸席卷而来，连“摩西”那种程度的理智都制止不及。 圣者与魔神，两个自我在意识空间里展开了拉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梅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藤丸立香密切地注视着英灵没有说话，然而担忧之情完全溢于言表。 “抱歉，御主。”梅恩忽然开口，说着状似无厘头的话。 然而，藤丸立香感知着英灵猝然拔升的威势，忽然就懂了—— “如果这样做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藤丸立香道：“我不会阻止你。” ——过多的负面情绪需要发泄怎么办？ ——当然是大闹一场了！ 于是，在下一瞬，无形的力量以英灵为圆心，在这个荒郊骤然扩散开去，一瞬间席卷了整片地域。 这毫不掩饰、极致高调的气势，如同在寂静的夜晚敲响洪钟，让英灵的存在顷刻间变得无比耀眼。 即是说——现在的梅恩，已经完全又彻底地，暴露了！ “……好强的气势！”某个废弃的仓库街附近，正打算放出气息邀战的，名为迪卢木多的枪之骑士，错愕又惊叹地抬起了头。 随后，想到这正是他本来打算要做的事，骑士微微苦笑起来：“看来被人抢先一步了呢……” 第11章 最先被梅恩的气息惊动，并赶往其所在地的，是一位金发的女性英灵。 其披肩的金发被蓝色的丝带盘起，身上是即便于黑夜也无损光辉的银白铠甲。 英灵眺望着气息的来处，持剑而立的身姿凛然高洁。 “爱丽斯菲尔，这次是强敌，之后请务必跟在我的身后。” 感知着远处那如同溃堤巨潮般的无边威势，金发英灵神色凝重地回头，对身后站着的人类女性认真嘱咐道。 “好，我会注意安全的，saber你要加油！” 作为saber的代理御主，爱丽斯菲尔深知圣杯战争的残酷性——七个传说中英灵的史诗级大乱斗，如她这般脆弱的人类，大概仅仅是被卷入其中，就会像稀薄的细雪般消散飘零。 但是…… 爱丽斯菲尔注视着前方金发英灵的身影，目光无比坚定。 “我相信你，saber——一定会夺取胜利！” 宛若信奉真理般，爱丽斯菲尔对于这一点，深信不疑。 因为—— 面前这位少女模样的英灵，是即便在星辰汇流的英灵座，也能够绽放出无可忽视的耀眼光辉的…… 传说中的骑士，亚瑟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 即便已经做好了要面临强敌的准备，但当爱丽斯菲尔和阿尔托莉雅真正抵达现场的时候，还是被扑面而来的惊人魔力震得一滞。 “如果只是为了震慑的话，这种程度的魔力外放，也太夸张了……” 诞生于御三家的爱丽斯菲尔，比谁都能够感知到空气中流动的力量。 就像是粘稠到几乎完全无法搅动的泥流，浓郁的魔力肆无忌惮地覆没而出。狂乱的暴风被掀起，刀锋似的割开空气，无孔不入地四处流窜，掀动着衣袍猎猎作响。 仅仅是踏足这方地域，便如同被绳索绞紧了脖颈，每一次呼吸都充盈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爱丽斯菲尔的额角慢慢地浸出了汗滴，咬唇吃力地开口：“居然就这样任凭自己的魔力暴走，简直就像是在单纯地发泄，难道对方是berserker……不，这样惊人的魔力，也许是caster也说不定……” 可是，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如果仅仅是为了把其他的圣杯战争参与者引出来，应该完全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才对。 毕竟这样毫无意义的消耗，只会无限削弱自身的状态……还是说，对方有绝对的把握，坚信自己不会输…… 忍耐着重压下的不适感，爱丽斯菲尔飞快地思考着，一时间种种思绪划过脑海，却又总觉得不得其法——果然，她还是无法理解。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了。 “终于有人来了吗。” 明明周遭都是喧嚣的风暴，而唯独这个声音，一瞬间穿过了烈烈狂风，就这样无比清晰地，传达至了在场众人的耳边。 “！！！” 爱丽斯菲尔猛地抬起头，然后她就看见——从那片无法看清的魔力洪流中心，有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位银发紫眸的青年。身上华丽繁复的衣饰，是完全不同于现代的风格，让人一瞬间仿佛错乱了时空，不可思议地窥及到了某个传说的神话时代。 青年从容地穿梭在风暴之间，像是对周遭狂乱的力量毫无所觉，抬起的眸子一片漠然：“太慢了。” 陈述着客人的姗姗来迟，明明只是平静到毫无起伏的话语，却一瞬间让爱丽斯菲尔的警觉度飙升至了最高。 “saber！”浑身的毛孔都叫嚣着危险，爱丽斯菲尔忍不住呼唤身旁的骑士，惶然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然而，本应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骑士，却奇怪地没有作声。 直到这个时候，爱丽斯菲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自从她们来到这里开始，阿尔托莉雅就不曾开过口。 对骑士的担忧与不安，甚至暂时盖过了对于银发英灵的恐惧。爱丽斯菲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费力地把原本紧锁着强敌的目光，转移到了阿尔托莉雅的身上。 于是她便发现了，那从来表现得游刃有余的高洁骑士王，竟首次褪去了从容的姿态。那张端庄美丽的脸庞上，正浮现着难以掩饰的错愕与惊疑。 越来越明显了，骑士王想道——这股魔力的气息，运转的方式，不计消耗般的暴力输出…… ——熟悉吗？ ——太熟悉了！ 那是在她还没有成为英灵，尚且以人类的身份活着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接触到的存在。 ……梅林。 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终于无法抑制地，从骑士王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可是—— 骑士王一瞬不错地望着远处的银发青年，以一种无比谨慎的姿态审视着——这个不知名的英灵，虽然发色和眸色都跟她记忆中的人微妙得相似，可长相却完全不一样。 更不用说性格了…… 想到记忆中那位花之魔术师说不清是轻浮还是爽朗的恶趣味性子，阿尔托莉雅沉默地摇了摇头。 是的没错，应该只是巧合罢了。就算的确有些相似的地方，眼前的这个人也绝不会是梅林！ 仿佛为了坚定这个想法，阿尔托莉雅紧了紧手中的誓约胜利之剑，压下内心的波澜起伏，神色肃然地向前踏了一步：“抱歉，爱丽斯菲尔，让你担心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爱丽斯菲尔虽然仍有疑虑，可眼下的状况她也做不了更多。于是只好撤回骑士的庇护范围内，合着双手为骑士的胜利祈祷。 “我是saber，应阁下的邀战而来。” 阿尔托莉雅摆出了战斗的姿态，沉声道：“想必阁下也是曾缔造传奇的大英雄，虽然因为圣杯战争的原因无法告以真名，不过，能与阁下相遇一战，我深感荣幸，必将全力以赴。” 不需要说更多了。 梅恩的视线掠过少女的脸庞，最终落到了她手中的武器上——那应该是一把剑。 虽然风王结界把剑刃完全隐藏了起来，导致外人不可见其真貌，无法料其长短。 但，梅恩比谁都熟悉这把剑。货真价实的，誓约胜利之剑。 这样一来，眼前少女的真实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那么，就让我来看看吧——” 冰冷的，严苛的，仿佛是长者审视后辈的话语，自银发英灵的口中吐出：“让我看看，不列颠红龙的剑刃，是否还是一如既往的锋利！” 这世上能够被称为不列颠红龙的人是谁？ 答案是唯一且绝对的——亚瑟王。 “saber的真名暴露了？！”意识到这一点，爱丽斯菲尔骤然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知道了英灵的真名就相当于知道了英灵的事迹传说，这在很大可能上会暴露英灵的能力，宝具，甚至是致命的弱点。 所以一般情况下，英灵都会隐瞒自己的真名。 可是现在，对方居然这么轻易的…… 虽然对此感到惊愕又困惑，但已经没有时间去探求真相了。 因为就在下一瞬，银发英灵的攻击，轰然而至！ 原本零散地在周遭暴走乱窜的魔力，像是收到了集合的号角，一下子全部向着银发英灵的手中汇聚，几息便凝成了一把细长的剑。 爱丽斯菲尔：“什……居然用剑？！” 阿尔托莉雅以saber的职阶降世，所以用剑是理所当然的。难道说，对方也是剑阶吗？ 爱丽斯菲尔把魔力汇聚到了双眼，然后看到了一个类似于面板的东西，上面记录了英灵的相关信息。 像是预料之中的，对方的真名，宝具，能力数值，保有技能……全部都是代表不明的问号。 然而，唯有在职阶那一栏—— “keeper（管理员）？”爱丽斯菲尔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个职阶。 即便不甚了解，但显然跟剑阶相差甚远。 那也即是说，这个陌生英灵打算用不符合自身职阶的剑技，跟职阶相性度完美、甚至还有着额外威力加持的saber（剑士），比拼剑术吗？ ——何等得傲慢！ 刚刚还在远处的银发英灵，下一秒突然瞬移至了阿尔托莉雅上方。 接着，英灵自高空坠落，借着重力袭来，手中的细剑裹挟着万钧之势，划过空气的每一秒都伴随着尖锐的嗡鸣。 阿尔托莉雅立刻举剑格挡。 “当！” 从上空落下细剑，与下方的誓约胜利之剑碰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冲击力让阿尔托莉雅眉头一皱——被压制了，这样的站位于她不利。 仅仅花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分析出利弊的骑士王当即手腕翻转，打算抵开细剑，然后顺着力道右撤。 可是，在她刚刚欲意动作的瞬间，对方就像是早有所料般地，毫无死角地堵住了她的退路。 “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手腕上挑，同时右脚后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后，再举起圣剑从上方斩落，或者谨慎一些地选择突刺诱敌，后发制人。” 如同预言，梅恩一边平静地陈述着对方的战术，一边手上的动作不停，完美地压下了骑士所有的反击。 完全没料到自己的意图会被看破，阿尔托莉雅动作一滞。 “战斗中任何的犹豫都是致命的。”梅恩猛地挥开圣剑，然后望着少女踉跄后退的模样，微微眯起了眸子。 “正直不意味着刻板，固化的攻击模式有着巨大的弊端。如果想要在生死一瞬的战场上活下去，就必须要学会灵活变通才行——你的剑术老师……难道没有这样教过你吗。” 银发英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女模样的骑士王，以一种近乎苛刻的姿态，冷然开口。 这副姿态，明明一点都不像，可是究竟为何…… 阿尔托莉雅注视着银发英灵，脑海里，某个花之魔术师的身影，再度不受控制地浮现了出来—— “出招还真是一板一眼的，这就是所谓的骑士吗……啊，不，这当然不是在批评你啦。” “只不过，作为我的学生，还是希望阿尔托莉雅你能够更加机灵一点比较好。” “就像那句话说的，‘脑子转得快的家伙活的更长久’……咦，没听说过？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伟大的花之魔术师梅林的至理名言，从今天开始给我好好记住了哦！” 越是去回忆，阿尔托莉雅就越是无法平静—— 最初是那股无比熟悉的魔力，之后是对于她的招式不可思议的了然，或者说，简直就像比她本人还要了解一样，完美地预测到了她的每一步行动。 而现在，这副并非出于嘲讽和轻蔑，更像是老师对于学生的，平静得仿佛理所当然的训导姿态…… “……你是谁？” 像是想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其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骑士王陷入了短暂的挣扎与迷茫，露出了这叫人不敢相信的失态模样。 阿尔托莉雅向银发英灵走近了几步，再也无法保持缄默一般，颤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梅恩原本并不想回答，因为这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诚然，他曾经的确作为“梅林”活动过一段时间，可眼前的这位骑士王，显然不是他所教导的那位。 阿尔托里斯和阿尔托莉雅，一为男性一为女性。两个骑士王各自所在的世界，梅恩对此的定义——是仅仅恰好有些相似，但实际完全不想干的两个世界。 所以，他不是阿尔托莉雅认识的那个“梅林”，即便他们魔力相同，剑术相同，甚或解放真名之后的宝具也相同，但—— 他们的的确确，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可是现在，梅恩望着神情激动，俨然已经确认了什么似的骑士少女，觉得对方大抵是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误会。 第12章 梅恩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跟对方说清楚。 然而，在他正要开口时，天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哦啦啦啦”的豪爽呼号。 在“隆隆”雷鸣的伴随下，名为飞蹄雷牛的圣兽牵引着座驾“神威车轮”，脚踏闪电和暴风从天而降。 车驾的齿轮划过地面，留下了急速刹止的印迹。整个过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车上，有着伟岸身姿的红发男人松开缰绳，一扬披风，以豪迈粗犷的声线，高声宣布道：“吾乃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与此次圣杯战争作为rider降临人世！” 约莫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不过，一上来就自爆了真名，不知道该说对方是磊落还是心大。话说rider旁边的那个人类男性是他的御主吧，这不是已经在骂“笨蛋”了吗。 征服王不甚在意地弹了下自家御主的额头，随后目光炯炯地对着在场众人道：“诸位都是为了争夺圣杯而聚集于此，不过，我还是想先问一下，可有人愿意加入我的麾下，将圣杯让为我？若有此意，我则视你们为友，一同分享征服世界的喜悦！” 阿尔托莉雅正是心神动荡的时候，一下子听见这些话，当即冷下了脸：“我也是大不列颠的王者，怎么会向你俯首称臣！” 征服王惊讶于名满天下的骑士王居然是个小姑娘这一事实，若是往常少不得要感叹一番，不过这次—— “那么，那边那位servant，你是怎么样呢？” 出乎意料的，征服王没有在阿尔托莉雅身上纠结太久，或者说，他的心里有着更感兴趣的目标。 “恩，虽然初次见面这么说也许有些失礼，不过——我真的相当地中意你呢，那边的servant。” 征服王望着银发的英灵，豪爽地咧开嘴角，饱含热忱地以拳抵胸：“这可是王的直觉——你定是位了不起的贤者，天生就该站在王者的身侧。若不去征服就令我太不甘心了。” “怎么样？”征服王向着银发英灵伸出手，兴致激昂：“要不要来辅佐我？我必从此视你为挚友！” 梅恩：“……”如果他没记错，曾经有四个人对他说过差不多的话。 “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可能吧，rider。” 陌生而磁性的嗓音突然插入，一个穿着墨绿色铠甲的俊美男人，手持双枪，从远处走来。 来人正是迪卢木多·奥迪那，本次圣杯战争的lancer。 迪卢木多其实想早点过来的，不过他当时所在的仓库街离这个荒郊着实有点远，再加上他没有如同征服王一般的座驾，所以委实耽误了不少时间。 只是没想到，一来居然就撞上了……这么令人窒息的时刻。 迪卢木多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阿尔托莉雅——虽然少女模样的骑士没有说话，但她握着剑的手分明已经颤抖了起来，冷肃的表情更是紧绷到了极致。 大约因为都信奉骑士道的关系，所以迪卢木多看出少女早已濒临怒意的边缘。 之所以现在还能够忍着不说话，完全是在勉力恪守骑士的礼节，尊重他人的决意罢了。 眼见着征服王还在毫无所觉地出言相邀，迪卢木多忍不住叹声提醒道：“说这话之前先看看四周吧，征服王。那边的saber看起来可是完全被触怒了啊。” 心大的征服王“哦？”了一声，随后终于转过头，望着阿尔托莉雅不解地摩挲起下巴：“怎么，骑士王，你认识这位英灵吗？” 若是毫无关系的家伙，又怎会让从来宽容稳重、进退有礼的骑士王，露出这般仿佛自己被冒犯了一样的冰冷怒意。 “他是我非常重要的……友人。”骑士王语焉不详，却十分郑重地回答道。 即便还无法百分之百的确认，不过，之前的那些相似点绝对不是巧合！ ——梅林啊…… 骑士王的眸光闪了闪，随后渐渐坚定下来，化为了不容动摇的冷肃—— 若一切果真如她所想，那她如何能够容忍征服王现在的行为！当着她的面撬墙角吗？简直欺人太甚！ 征服王迎着骑士王凛冽的目光，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可惜，太可惜了……” 毕竟他可是就此错失了一位举世的贤者，如何能够不感到遗憾。 而比起征服王单纯的失落，在场的其余人显然就想得更多了。 要知道这可是圣杯战争，两个相熟的英灵意味着什么？真有着这样的一层关系，往严重里说，甚至足以改变圣杯战争的同盟格局。 不管是已经现身的，还是尚且隐藏在暗处的，所有人都沉思着这突如其来的情报，有喜有忧，心思各异。 然而，还没等众人思量出个所以然来，变故就再度发生了—— “真是没想到，胆敢大言不惭冒犯吾友的家伙，一晚上就冒出来两个啊。”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倨傲又冰冷，带着碾碎低贱蝼蚁般的残酷。 这个气息……梅恩循声望去，便看见了那个正站在路灯上，身着黄金铠甲的身影。 这位突然出现的英灵，有着比如黄金般璀璨的金发，以及一双猩红危险的眸子。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场的众人，像在看一地的尘埃或者草屑，所有一切在他眼中皆是蝼蚁，毫无差别。 ……不，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或许还是有一个例外的。 既是如今唯一的，亦是向上追溯千万年仍旧唯一的，那个能够映入那双猩红蛇瞳的人—— “挚友！” 黄金的王者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银发英灵，原本傲慢的神情在激荡的情绪下骤然削减，牵动的唇角盛满肆意不羁的喜悦。 王畅快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挚友，没想到能够在这里遇见你，这次的圣杯战争果然有资格让本王降临！” 梅恩安静地仰起头，望着立于高处的王者，微微眯起了眸子——他是认识这个人的。 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乌鲁克的支配者，英灵座最强的数位存在之一。 当然，更重要的是……“恩奇都”的挚友。 而梅恩剩下的两个尚未解放的真名中，有一个就是“恩奇都”。 ……真是遗憾啊。 梅恩平静地想道——如果他现在是“恩奇都”的话，大概会如同之前的摩西与拉二般，与这位王有一次愉快的重逢吧。 但是，很可惜……“恩奇都”还被封印在英灵座的大门后，连同他所有的情感和力量一起。 因此，对于现在的梅恩来说，吉尔伽美什大概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不能再多了。 “恩恩？这是怎么回事？” 征服王挠了挠头，忍不住嘟哝道：“怎么，银发的servant还和这位英灵认识吗？真稀奇啊，这次的圣杯战争未免太过热闹了些。” 阿尔托莉雅没有说话。从最古之王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在听清楚对方的话后，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不过，她并非喜欢争辩的性格，于是只是沉默地，用余光望向了一旁的银发英灵。 如果真的如吉尔伽美什所说，梅恩是他的友人的话，那么现在银发英灵的表现，怎么说都过于平静了些。 “你好，吉……”梅恩语气淡淡地开口，在说出对方真名的瞬间，又倏尔止住：“我忘了，圣杯战争还是不要暴露真名的好，所以我称呼你为archer应该更妥当。” 仿佛是自我认同似的略一颔首，梅恩随后抬眼道：“那么，archer，很高兴见到你——不过如你所见，我现在的状况有些麻烦，可以的话，能够请你暂时不要打扰我吗。” 即便银发英灵的话语乍听起来足够有节有礼，但若抛开这段话粉饰性的温和，用更为直白的话语表达出来的话，那大概就是—— 我手头上的事还没忙完，现在先别来烦我，懂？ “……” ……场面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数秒后，缩在征服王身后的御主韦伯，终于不堪忍受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咽了咽唾沫，颤巍巍地小声道：“ri，rider……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唔，冷倒是没有，不过……”征服王微微一顿，抬头：“我感受到了杀意。” 顺着征服王的视线看去，便是金发红瞳的王者，面无表情的脸。 ——平静吗？ ——不，当然不。 不如说，这是已经抵达了沸点的边缘，下一秒就要轰然炸裂开来的……王的暴怒！ “居然……胆敢愚弄本王的挚友！！！” 如同冰河碎裂、火山喷发，最古之王骤然历呵出声，猩红的眸子里激荡起比火更为炽烈，比血更为可怖的光泽，这即是来自君临者的狂怒！ 韦伯：“……不等等，发生了什么？！” 正面撞上最古之王的全开威势，少年御主脸上的血色瞬间尽褪，他跌撞地抓住了征服王的披风，还没等喘口气，随即便被迎面而来的一片耀光闪瞎了眼。 只见，绚丽到极致的金色波纹自吉尔伽美什的身后轰然盛放，集齐了从古至今所有珍宝的宝库，门扉大开！ 一时之间，无数的兵器——刀枪斧戟，圣剑锁链……无数仅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兵利器，稀世珍宝，一一于此显现。 然后，通通被暴怒中的王者无差别地投掷出去，凿坠在大地上，掀起暴风，肆虐动荡，像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级大清扫。 “是谁！圣杯还是御主？！……区区杂种，竟敢把本王的挚友变成这副模样！！！” 此为大不敬！是即便是死上成千上万次，也绝无法洗清的罪孽！ 啊，没错，唯有对其施以最残酷的刑罚，让其在极恶的痛苦中饱受无可解脱的煎熬，才能够稍稍浇熄王的怒火，让王露出快意又苛烈的笑来。 而现在，暂时找不到罪魁祸首，又从不懂忍耐为何物的最古之王，便因着这份无处发泄的盛怒—— 果断暴走了！ 第13章 “这可不太妙啊……” 漫天激射的宝具下，征服王驾着神威车轮敏捷地躲避着，于穿梭的间隙如是叹道。 “哪里是不妙，明明就是超级糟糕吧！” 韦伯已经跪服在了征服王老司机般的车技下，他死死扒拉着上下颠簸的车驾，白着脸呐喊：“那个职阶是keeper的从者，快想想办法啊，正在发飙的那位不是你的友人吗？！” “发飙……你是说生气？”梅恩挑了挑眉梢，异常冷淡地陈述道：“他为什么要生气，我认为我的要求足够合理。” 在目前漫天闪着金光的情况下，其余人都被无差别地纳入了攻击范围，躲闪的轨迹后追着一大波闪瞎眼的宝具。仅仅是被其擦过脸侧，都可以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痛。 然而，唯有银发英灵的周遭，却是一片全然的风平浪静，连发丝都无损分毫，和谐得宛如世外净土。 ——差别待遇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快要吐成狗的韦伯呐喊。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 没有人能够阻止暴怒的吉尔伽美什，唯一有可能阻止的那一个，还一副完全置身事外，或者说根本不在意的模样。 ——啊，如果这时候可以有一个人能拉足仇恨，吸引火力就好了。 众人忍不住想到。 当然，他们也就是随便想想，毕竟这么吃力不讨好的蠢事，怎么可能有人会去做…… “aaaaa——！！！” 众人：……卧槽！居然真有这样的蠢货？！ 伴随着一阵毫无意义的嘶吼，一个全身包裹在密闭铠甲，被不详的黑雾所缠绕的漆黑英灵，猛地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黑色英灵手中抓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拔来的铁棍，疯狂地冲入了战场。 他的攻击毫无技术可言，似乎抛却了所有的知识和理智，单纯地遵从了最原始的本能，仅仅凭借着蛮力去打落空中激射着的王之财宝。 “berserker？！”（狂战士） 这过分具有标志性的疯狂，让在场的御主英灵们瞬间辨别出了他的职阶。 韦伯在对方的震天嘶吼中捂住耳朵，一脸崩溃：“饶过我吧，这里已经够混乱，berserker这家伙现在冒出来是想做什么啊！” ——berserker想做什么？ ——虽然说出来有点难以置信，但这位浑身漆黑的疯狂战士，其真名实为兰斯洛特。 没错，其正是亚瑟王十二圆桌骑士中的一员，被誉为“湖上骑士”的传说中的骑士。 他原本应该是位温文尔雅、慷慨虔诚的英雄，不过在被施以了狂化的咒文，以berserker职阶降临的那一刻起，他便只是一个仅会听从御主命令的复仇工具罢了。 [一切都是时臣的错！berserker，以令咒命之，我要你杀了远坂时臣的从者！！！] 这即是他的御主，名为间桐雁夜的青年，在数分钟前对他下达的指令。 谁是远坂时臣的从者？……啊，对了，就是那个浑身金灿灿的archer吧…… berserker完美地服从了间桐雁夜的命令，直接狂奔到了这里，并二话不说地发动了强袭。 “当当——” 手中的铁棍已经破烂，berserker干脆扔掉了它，然后弯腰拾起坠落的一把剑形王之财宝，并用这把剑继续把其余激射而来的宝具打落。 连续打落了十六把，密集的王财有了片刻的空白期，于是berserker便趁着这个空档抬起头，铠甲上象征眼睛的部分亮起了红光。 他在寻找目标——archer，archer，ar…… ……！！！ berserker转动的视线倏尔停住了，然而，却并非落在正确的目标那里。 ——他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身着银白铠甲的金发少女，一个是与此地格格不入的银发青年。 在目光触及这两个身影的瞬间，明明脑海早已因狂化而混乱无比，甚至于根本无法想起生前的任何记忆……但是—— 懊悔，歉疚，忠诚，憎恨，爱…… 仿佛是火山爆发般的强烈爱憎，在瞬间支配了他的全部，甚至一度超越了本能。 漆黑的狂战士当即仰天嘶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把本应对付的archer扔在脑后，转而冲向了阿尔托莉雅和梅恩。 “saber！”爱丽斯菲尔惊声道。 阿尔托莉雅并不慌张，她冷静地扫了眼身后的爱丽斯菲尔，迅速做出了判断——以爱丽斯菲尔的安全为前提，这个距离下并不适合应敌，先拉开距离再说。 这么想着，阿尔托莉雅立即伸手，拉住爱丽斯菲尔急退数米，逃离了berserker的攻击范围。 举着宝剑的berserker并没有因为她们的撤离而停手，仍旧一意孤行地挥动武器，在地上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咯啦咯啦——” 泛着黑气的裂纹在大地上扩散，发出令人牙疼的破碎声，浓浓的烟尘混杂着狂风掀起，一时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阿尔托莉雅并未因自己的逃脱而喜悦，她紧张地盯着被烟尘笼罩的地域，一瞬不错，双唇紧抿，面色沉冷：“梅……” 后面的话隐匿在了喧嚣的风里，即便是就在身旁的爱丽斯菲尔也不曾听清。 这骤然剧烈的大地动荡，带来了数秒的沉默寂然，一时间竟无人开口。 直到片刻后，那片烟尘中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是带着些许恍然的轻叹：“是吗，原来是你啊……” 梅恩望着不远处的狂战士，两人之间纵延着那道巨大的裂缝。 然而，这一往无前的裂纹，终究是终结在了银发英灵这里，被一柄插入地下的细剑彻底阻绝。 梅恩微微抬手，那柄细剑便化作无数光点，于地上消散后再度回到了他的手中。 “想不到你居然沦落到了这般地步。即便此身已是英灵，却仍旧被可悲的过往束缚，甚至舍弃了骑士的荣光。” 梅恩注视着漆黑的英灵，平静的双眸像是透过那副千疮百孔的躯壳，望见了其中挣扎流泪的灵魂。 看来即便这个世界的亚瑟王是女性，兰斯洛特的命运也仍旧未曾有所改变。如同梅恩所经历的那个世界一样，因为爱上了亚瑟王的王后，而奏响了圆桌骑士分崩离析的序曲，并为此悔恨终生。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呢。”梅恩冷漠地凝视着对方，与其说是疑惑，不如说是拷问。 那一瞬间，两者视线相对。 银发英灵的话语，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入湖上骑士鲜血淋漓的伤口。其剧烈的冲击，甚至让他原本混乱的神智，有了片刻的清醒。 漆黑的狂战士猛地颤动了一下，高大的身躯给人摇摇欲坠的不稳定感，仿佛抠挖着石壁，渴望逃出牢笼的囚徒。 然后，这位浑身缠绕着不详黑雾的英灵，缓缓地，向着梅恩伸出了手。 ——这并非出于攻击的意图。 那只严实地覆着铠甲的手，无比颤抖地朝曾被誉为圣者的英灵伸出。 英灵的银发在月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其所伫立的地方，便如同那遥不可及的理想乡，虽然脆弱得像泡影，却已是那绝望之人，唯一可见的救赎。 ——拜托你了，帮帮我，原谅我…… 像有谁在这么说着。 然而很快，狂战士伸出的手突然停住了。 “berserker可真是个让人不快的职阶啊……” 梅恩望着对方再度浑浊的双眸，意味深长地把视线投向了某处：“就是在那里吗，你的御主。” 作为有着“梅林”这一马甲的卓越魔术师，梅恩自然轻易就看出，berserker身上的魔力供给完全不稳定，想必对方的御主也是油尽灯枯，在榨取最后的生命力罢了。 疯狂的御主和疯狂的英灵，倒也难怪…… 再度失去理智的狂战士看不懂梅恩眼中的锐意冷然，他徘徊在缥缈的自我情绪和御主的命令之间，愈加混乱地展现出了攻击意图。 而作为此刻离他最近的梅恩，自然最先成为了他的攻击目标。 berserker抬起手，手中的宝剑被染成了漆黑，间或闪过诡异的红光，与其最初被拿出王之宝库时的光辉闪耀，早已没有半分相似。 看对方的架势，这必定是要拼尽全力，不输于之前斩裂大地的一击。 梅恩波澜不惊地等待着，手中纯粹由魔力凝成的细剑，在夜色中闪烁着淡淡星辉。 “aaaaa——！！！” 伴随着一阵咆哮，berserker挥剑而下！ 梅恩指尖微动，却又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然后，抬头望向高处。 高空中，熟悉的王之宝库大开，金灿灿的波纹勾勒出世间极致辉煌的光景。 这一次，不再是肆无忌惮的发泄，所有的宝具全都目标一致地，悍然袭向了berserker。 与此同时，风中传来了最古之王的爆呵—— “居然敢用本王的宝具攻击本王的挚友！谁给你的胆子，畜生！” 原本经过了一通发泄，稍稍冷静下来的王者，正迫切地忧心着挚友的状况，哪知道还没来得及仔细确认一下，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敢用脏手碰我的宝具，还用我的宝具欺负我的挚友？！ ——你就那么着急去死吗？连杂种都排不上的畜生！！！ 好比是在噼啪着火星的炉灶里，又塞了一大捆干柴，吉尔伽美什本来就勉强才熄下的怒焰，瞬间随着事态的发展而剧烈恶化，绵延成了绝对无法浇熄的燎原狂炎。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糟糕到了极点，已经不能更糟了……” 在场所有勉强还能保持理智的御主英灵，望着眼前无比混乱的一幕，纷纷屏息凝神，无意识地喃喃道。 ——什么？要他们加入战场，趁机选择同盟？ ——开什么玩笑！这么乱的关系，他们现在根本捋不清好吗？！ “我们就这样看着，不采取措施真的可以吗？”征服王摩挲着下巴，意有所指地问道。 “……不然呢。”韦伯叹气：“总之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征服王闻言一顿：“唔，我倒不这么觉得……”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乌鸦嘴是存在的，毒奶是万分有效的。 在无数的王之财宝的攻击下，最先撑不住的不是berserker，而是berserker的御主间桐雁夜。 由于间桐雁夜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于是即便如何不甘，他也不得不让berserker暂时撤退，以保证下一次的有效出击。 在所有人都以为berserker的撤退能够让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那位职阶奇异、从始至终都立场不明的keeper，却忽然开口了。 “这种程度果然还是不够的。” 银发英灵静默了一瞬，随后仿佛在评估什么似的开口：“随着真名一同解放的力量，稍微有点过负荷了，真是麻烦。” 仅仅是刚刚那种程度的魔力外放，消耗掉的还是太少了。 必须要更加激烈一点的，彻底一点的，把堆积的力量发泄出去……这样看来，积攒了太过强大的力量，也是件令人困扰的事呢。 银发英灵点了点握着细剑的指尖，表面是全然的从容镇定。恐怕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正忍受着，那沸腾于灵魂深处的，近乎灼痛的庞大力量。 ——啊，差不多也快要到达极限了…… 梅恩漫不经心地想着，随后抬起头，迎面对上了最古之王的红瞳。 那双从来冷酷倨傲的猩红蛇瞳，立时泛起了层层波澜，在身后大开的王之财宝的掩映下，闪烁起同等辉煌的神彩来。 “我记得，你应该很强对吧。”梅恩仰望着王的身影，缓缓道：“要跟我打一场吗？” 这一瞬间，吉尔伽美什仿佛追溯至了无垠时空的尽头，跨越了横亘其间的漫长时光，回到了那个古老的乌鲁克王城。 彼时，有个青年背负着神造之名，跨越了人与神的距离，走过了天与地的遥远，来到他的面前—— “你就是吉尔伽美什。” “你就是恩奇都。”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双方却奇迹般地，一眼就认定了对方的身份。 大概就是有一种“不会有错的，这就是他，除此以外不会再是任何人了”的感觉。 “那么，要跟我打一场吗？”即便身处王的光辉下，青年仍旧表现得十分从容，毫不废话地直奔主题道。 “哈！你以为本王是为什么等在这里？” 高傲又叛逆的王眯起眸子，唇角勾起的弧度恶劣又残忍：“如果无法做到让本王尽兴的话，就以死谢罪吧！” …… ——这便是一切的最初。 ——一个单纯的，关于王和他的友人的故事。 第14章 这是一场狂澜般的战斗。 对战的双方没有一点废话，心有灵犀地同时凝眸，同时出手，同时解放了宝具！ 银发的英灵展开双手，以歌咏般的姿态，微微启唇。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然，仿佛有看不见的事物被陡然唤醒，大地升腾起无数金色的星点。 星辰于此汇流。 缕缕的风听从意志从无至有，纠结缠绕，凝成一道无形的通天巨柱。 身处风暴中心的银发英灵抬起双手，如呼唤，如共鸣，被掀起的飓风热烈簇拥着。 他雪色的袍角上下翻飞，像腾起的云，飘然的雾。周身乍现雷光，映照着英灵的紫眸，折射出令人心悸的瑰丽辉芒。 【万象啊，溯流而上，逆行命理吧！】 ——宝具解放！ 这是背负着魔神“梅恩”之名的英灵，所拥有的—— 能够把大地山川、星辰风暴、雷霆雨露……凡可见可闻，可追溯根源诘问法理者，尽皆召唤，并瞬息支配的能力。 于是，雷霆便结作长枪，云霭便化作屏障，风暴便凝成旷古的巨兽，以獠牙为矛，以双翼为盾，悍然咆哮！ 万象醒觉。 溯流的光辉犹如天星，撕裂漆黑的夜色，带着比如雷霆的气势冲向敌方！ “这个宝具……”直面冲击的最古之王，微微拧起了眉头。 吉尔伽美什并非有感于银发英灵的威势，不如说，作为他此生唯一认定的挚友，本就应是如此耀眼的存在。 只不过…… ——这不是“恩奇都”的宝具。 “回答我，挚友——” 黄金的王者倏尔开口，曾一度被暴怒支配的表情，却在此刻骤然消失。然，这并非平静，而是已经抵达极致的冰冷。 那双猩红的眸子像封上了一层冻土，下面翻涌着金红的沸火熔浆：“你的力量……你足以锁系神明的力量，去了哪里。” 问这话的瞬间，银发英灵的攻击已达眼前。 而煌煌的王之财宝早已严阵以待。像燃烧着金色的火，无数锋锐的神兵利器尽皆现身，与袭来的雷霆风暴碰撞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产生的冲击力，在地面轰开了一个巨大的陨石坑般的空洞。 暴起的气流卷动风云，亮起的白光点沸了整片星空，一瞬间带来了昼夜倒转的错觉。 交战的余威清扫了这方地域，一切化为荒芜，仿佛从始至终，什么都不曾存在，什么都不会剩下。 唯有那份足以震碎心神的激荡，刻在见证者的脑海里，恍惚得致人痉挛，久无言语。 “锁系神明的力量？” 发泄了一通后，轻松不少的梅恩放下手，偏头想了想后答道：“……啊，如果是那个的话，现在我没有办法使用。” ——“恩奇都”的天之锁啊……说起来，那的确是相当强力和方便的宝具。可惜了，神造的门扉尚未开启，没能解放其真名的他，现在自然是用不了的。 吉尔伽美什闻言握了握拳，覆在五指的黄金铠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破碎音节。 ——好，很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了。 大约是怒到了极点，甚至于普通的发泄早已毫无作用，所以，吉尔伽美什反而诡异得平静下来……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王绝不会认错自己的挚友。吉尔伽美什确认眼前的英灵就是“恩奇都”，此为铭刻灵魂的羁绊，无可动摇，毋庸置疑。 那么究竟为何？ 以“keeper”职阶降临的英灵，不管是力量还是宝具，都与记忆中的挚友相差甚远，不如说，是完全扭曲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随着种种猜测划过脑海，吉尔伽美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危险，无形的威压隐隐扩散，让原本喧扰的周遭霍然死寂。 “就那么在意这件事吗。” 王的威压下无人敢吱声，然而，梅恩却全无所觉似的，认真纠正道：“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御主已经很努力了。” 藤丸立香已经解放了他的两个真名，这是远超于梅恩预期的优秀，不如说，已经完全足以让他惊叹了。 “……御主？” 吉尔伽美什神色一滞，随后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单手覆面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你的御主吗，呵，呵哈哈哈哈……真是了不起啊，那个，区区人类！” 这算是夸奖吗？ 啊，虽然从字面上来看似乎是，但是…… 梅恩微微眯起了眸子，笃定道：“你动了杀意。” 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最古之王那双蓦然尖锐的红瞳，其中翻搅着的危险血气……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厌恶和不喜能够概括的了，而是对某个人怀抱着极致恶意的，可怖的攻击性。 ——吉尔伽美什想要杀了藤丸立香。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挚友。” 吉尔伽美什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格外冷酷：“不管是谁，既让你变成了这副模样——此等罪孽，本王绝不饶恕！” 梅恩：“……” 没有“恩奇都”情感的梅恩，自然无法理解吉尔伽美什想要“排除让挚友变得异常的因素”的想法。 事实上，梅恩根本不觉得这算得上是“异常”。 但唯有一点是确认的—— “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梅恩凝视着黄金的王者，凛冽而不容置喙地说道：“我的御主，我会保护好，赌上此身作为英灵的荣耀。” 如果连自己的御主都无法守护，这样的英灵必定是失格的！是会让往日的荣光，都因此蒙尘的失格！ ——他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这是你的选择吗。” 吉尔伽美什并不确定，这究竟是出于友人自己的意志，还是某种“异常”的影响。 不过—— “这样也好，挚友。” 黄金的王笑了起来，眉宇间是极致张扬的快意欣然：“等到那个时候，便为了你的决意全力以赴吧，我期待着那一战！” 吉尔伽美什自然看出，梅恩现在还没有用出全力。他更像是在发泄自己过盛的力量，并借机调和梳理。 若是其他人这么做，那必定会被视为对王者的轻慢，引得高傲蛮横的王因此暴怒罢。 但若是王唯一的挚友，那么，王便不介意以最大的宽容去揣度，将其视为合理的切磋，并欣然应允。 “把令人不快的事都暂搁一边吧，挚友。” 黄金的王向着友人伸手，发出了邀请：“跟本王离开这里，为这一次的相遇，理应致以最盛大的庆礼！” 没错，最古之王连退场都这么任性，全然不把在场的其余英灵和御主放在眼里。 然后他就被梅恩拒绝了。 “不，今晚到此为止就可以了。” 圣杯战争，在场的英灵不止一次提起过的名字。 显然，这里的状况比梅恩原本所预料的还要麻烦，他大概是被卷入了什么相当不得了的事情里。 更重要的是，这似乎并不只是关乎英灵的斗争，他们的御主也同样无法置身事外。 梅恩望了眼吉尔伽美什，出于对自家御主生命安全的考虑，十分郑重地颔首道：“请恕我失陪了。”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银发英灵化为了无数璀璨的灵子，迅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端得是干脆利落。 吉尔伽美什：“……” 围观众人：……不等等，这是撩完就跑？！ 众人望着吉尔伽美什再度变得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寒毛直竖，欲哭无泪：你倒是把他也带走啊！！！（尔康手） …… 璀璨的灵子奔走了数分钟，最终停留在了距离刚才荒郊不远的一座塔楼上。 星星点点的灵子汇集，转瞬便凝聚成形，露出了银发紫眸的英灵。 “御主。”梅恩来到塔楼的最顶层，唤道。 塔楼顶层的视野良好，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远处荒郊的动静，同时也能够有效避免大部分的窥伺和伏击，再加上他事先设置的结界，可以说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堡垒。 唯一要说有什么缺陷的话，那大概就是有点冷。 “阿嚏——！” 举着平底锅的藤丸立香从角落里面钻了出来，一边揉着红通通的鼻子，一边带着鼻音嗡声道：“梅恩你没事吧，我刚刚看到荒郊那边的动静好大！” “恩，没事，已经都解决了。” “哦哦，那就好。” 藤丸立香舒了一口气。 其实在刚刚的某一瞬里，非常莫名其妙的，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 第六感疯狂地叫嚣着危险，自己被吓得都快心跳骤停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现在听到梅恩这么说，提心吊胆了半天的藤丸立香，委实安心了不少——也对，像她这种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人物，怎么可能会招惹到什么厉害的家伙嘛。 藤丸立香把角落里的两个购物袋搬出来，把手上拿着防身的平底锅塞了回去，那瓶已经用了一半的红墨水刚好能够稳当地放在上面。 藤丸立香：“我们现在要回去了吗？” “恩。”梅恩点头：“可以回家了。” 第15章 次日。 “喂？请问是七町目寿司店吗，是这样的，我昨天在商业街看到贵店贴出了招收学徒的告示，所以……诶？学，学历的话，我之前是高中生，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目前辍学中……不，等等，别挂啊qaq” “嘀嘟嘀嘟……”终端机里传来了对方挂断的提示音。 “……” 藤丸立香叹了口气，把终端机放了下来，然后在手边的一张列表上打了个叉。 接着笔尖下移，想要继续下一个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到了最后。 “呜哇，居然没有了，刚刚的就是最后一家了吗……” 那张列表上写满了商家名和电话，基本上都是昨晚藤丸立香上街时，能够在附近搜集到的全部招聘信息了。 然而，结果也正如此刻所见——她被拒绝录用了，一家都没有成功啊可恶qaq 一旁正在梳理魔力的梅恩有所察觉，稍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向少女问道：“御主，是遇到了什么困扰的事吗？” 藤丸立香抱着自己空瘪瘪的钱包，流下了心酸的泪水：“梅恩，家里没钱了。” 政府负责人之前说的生活费现在还不见影，藤丸立香昨天犹豫着用终端问了一下，得到的回答也只是“很快就会下发”，但是这个“很快”究竟是多快，实在是有待商榷。 梅恩其实对于金钱并不太在意，但他也知道，这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样看来，确实是相当严重的危机。”梅恩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藤丸立香一愣：“诶？这，这个嘛……虽然梅恩很厉害，但是……” ——怎么办，完全想象不出梅恩去打工的样子！ “总，总之，今天也出去看看吧。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去，也许能够找到工作也说不定。” 藤丸立香决定再努力一次，毕竟生活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什么都不做可不行。 …… 白天的冬木市远比晚上热闹得多。 藤丸立香和梅恩走在街上，一边熟悉着新住处的地形，一边寻找可能的招聘启事。 在路过一家售卖游戏光盘的商铺时，一道豪气浑厚的声音突然传来—— “哦！这不是keeper吗，没想到能够在这里遇见，真是巧啊！” 一个穿着白色t恤，肌肉虬结的男人走了过来。 对方的身材十分高大，伫立在那里就像一座小山，然而，这明明应该十分具有压迫力的身高，却在对方的笑容下奇迹般得不显可怕，反而透着股亲厚的魅力。 梅恩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征服王。” 征服王点了点头，随后把目光落在了银发英灵身后的少女上，了然道：“这位就是你的御主吗，恩……看起来有点单薄啊……” ——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就要承担起那个暴脾气的archer的仇恨值，真是不得了啊。 这么想着，征服王打量的目光渐亮，不掩赞叹：“不错，是位勇士！” 虽然说初次见面好像就被夸奖了，但是……藤丸立香不知为何，完全不觉得高兴，反而有点冷。 藤丸立香：“这位是？” 梅恩：“他跟我一样是英灵，以rider的职阶降临，是圣杯战争的参与者。” ……圣杯战争是什么？ 虽然只是缺席了昨晚，但藤丸立香顶着征服王“敬佩”的目光，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整季的剧情。 “rider！”随着突然响起的男声，一个少年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颇为抱怨地开口：“真是的，自己买的东西自己提着啦！” 少年把手中装着游戏盘的购物袋，一股脑儿地塞给了高大的从者，然后甩了甩酸疼的胳膊——这正是刚帮征服王结完账的韦伯。 等到胳膊舒坦了点，韦伯也终于注意到了在一旁的梅恩和藤丸立香，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刻着令咒的手背上，霍然一滞后喃喃道：“是吗，就是你啊……” 韦伯的表情一时万分复杂，望着少女的目光像在瞻仰伟人，又掺杂着些许诡异的怜悯。 “……keeper是位好从者，你努力加油！”聪明点就记得抱紧大腿！ 毕竟是被archer点明要弄死的御主啊……韦伯对藤丸立香瞬间抱以了无限的同情，连带着原本的戒备都软化了许多。 藤丸立香：……？？？ 大概是觉得藤丸立香太惨了，韦伯没有急着划开界限，顺口问道：“你们也是来逛街的吗？” 说完后，韦伯又小心翼翼地瞅了梅恩一眼，颇为稀奇地感叹：“我还以为像keeper这样的英灵，不会对现世的事物感兴趣呢。” 圣杯战争期间，对于每一位御主来说，守在自己的阵地里才是最安全的。 如果有出门的情况，那大多也是出于从者的意愿。毕竟对于这群来自不同时代的英灵来说，现世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足以引起他们探索尝试的好奇心。 然而，在这个职阶为keeper的英灵身上，韦伯却不敢这么确信了——就如同遥望着高天的圣人，总是很难想象到对方走下神坛的模样。 “其实，原因在我。”藤丸立香有些羞愧：“我是出来找工作的。” 韦伯：“……咦？” 然后四个人就坐到了一家餐厅里。 毕竟征服王说着什么“相遇就是缘分，大家一起吃顿饭如何”——实在是太过热情了，热情得叫人惶恐。 没能拒绝的藤丸立香坐在极富格调的餐厅里，手里拿着菜单。仅仅是瞥了一眼上面的价格，她便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我不饿，真的。” 韦伯：“……我请客？” 藤丸立香：“……” 等着上菜的时候，韦伯和藤丸立香倒是彻底认识了起来。 大约是因为两个人年龄相近，又都有着“御主”这层不同寻常的身份，共同的话题总能轻易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然后不知不觉地，藤丸立香聊到了自己目前的“经济危机”。 “……总之就是这样，我现在必须找到一份工作，不然就算以后想重新回学校，也根本交不起学费。” 藤丸立香头痛地拧了拧眉，向韦伯问道：“你知道冬木市哪里可以找到工作吗？” “这个……抱歉，我也不清楚。”韦伯摇了摇头：“我并非冬木市的住民，只是为了参加圣杯战争才来到这里的，对于冬木的情况也只是一知半解。” 言罢，韦伯望着少女失落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道：“其实，如果只是为了赚钱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真的？什么？” “你听说过……‘虚拟偶像’吗？” 那是只存在于网络的偶像，经营模式多种多样，成本要求不存在上下限。如果成功的话，就能够收获许多粉丝，为人们所忠诚喜爱。 最重要的是……可以赚钱。 韦伯作为魔术师协会时钟塔的学员，会知道虚拟偶像的存在，还多亏他的一些同学。 那些同学并非出自魔术名门，他们的背后没有雄厚的财力作为支撑，于是便想到了这条路子。 “因为魔术师有别于普通人的关系，一些在我们看来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却很有趣。” 韦伯斟酌着开口道：“在这个基础上稍微加工一下的话，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因为网络本身就具备一定的欺骗性，所以即便是不可思议的魔术，也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出来。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一个可以坦然展现自我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超棒！” 藤丸立香觉得自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好！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要打造一位‘偶像’了！”少女干劲满满地握拳，然而没燃烧三秒钟又骤然熄火了：“唔，第一步应该做什么来着？” “……你可以先注册一个博客。”韦伯尽量回忆着那些同学的做法：“然后给你的‘偶像’起个名字？” 藤丸立香一边啪啪啪地敲着终端机，一边沉思道：“名字？名字的话……” “叫‘征服者’如何，唔……虽然不能够授以对方如我一般的王的称号，不过仅仅是‘征服’二字也颇具魅力了。” 征服王相当满意地点头道。 韦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执着于征服啦，笨蛋！” 藤丸立香：“附议，下一个。” “恩？要问我的意见吗……”银发英灵沉吟了片刻，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眸子：“冠位粉碎机。” “……虽然不是很懂，但总觉得有点危险。” 两个人类御主彻底放弃了参考，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 在结合时下最流行的元素，以及一点点小私心后，终于敲定了最后的名字—— “梅立！爱与希望梅立酱！” 随着名字的注册，这个粉丝数目目前为零的博客，很快就被出现了第一篇博文—— 【梅……立？虽然有些不习惯，不过既然御……创造者这么决定了，那便姑且这么称呼我吧。】 【没什么想说的话，我的存在本身，并非是能够单纯通过语言表达的东西，所以自我介绍便到此为止。】 【总之，如你们所见，我在今天诞生了，仅此而已。】 【最后，餐厅的甜点很好吃，多谢款待。】 梅恩注视着语音输入完最后一个字，把终端机交还给了藤丸立香：“如果是由我来的话，就是以上这样。很无趣，我认为御主可以酌情考虑。” “不不不，我觉得没问题！” 藤丸立香对梅恩有种谜之自信，当即就把博文发表了。 然后就收到了来自韦伯的第一个赞—— 【进击的时钟塔学员：你能够喜欢餐点就好，下次再约着一起呗。】 两分钟后，疑似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英灵跟进—— 【我离征服世界只差一个壳子：要跟我一起征服世界吗，待遇好商量！（拇指）】 藤丸立香看了看终端，又看了看离自己只有一米不到的埋头点赞双人组，抽了抽嘴角：“够了啊，我和梅恩就在你们面前，耻不耻！” 第16章 在这之后又絮絮叨叨了半个多小时，韦伯和征服王便提出了道别。 恩……其实是因为这两个不靠谱的御主和从者，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去尝试新买的游戏光碟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征服世界的时间了。” “哪里来的什么征服世界？《大战略》只是一款策略游戏，里面的东西都是虚拟的啦。” “不，即便如此我所创下的战绩也是真实存在的。就用它来让你见识一下吧——我新研发的军阵！” “……真是拿你没办法。” “……” 高大的从者和年轻的御主渐渐远去，风中不时传来两人吵吵闹闹的交流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虽然两人间的对话有些意义不明，却莫名地，让听闻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来。 目送着两人离开视野后，藤丸立香并没有急着回家。 经营一个博客，是需要长久累计下来才会有成效的。这并非意味着可以就此松懈，反而更需要日常生活中点滴的积累。 “现在才刚刚起步，我们就从身边的事物着手，恩……去拍一些好看的风景怎么样？” 这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提议，但胜在中规中矩。 毕竟作为新手，藤丸立香还处于摸索阶段，说这话的时候便渐渐弱了声音，显然也有些信心不足。 “我觉得很好。”梅恩瞥了眼尚在迟疑的少女，淡淡的语气却莫名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地点可以考虑未远川。” 未远川是冬木最赋象征的河流，架在未远川上的大桥视野够高够广阔，结合多方面来看，确实是不二的选择。 藤丸立香对此毫无异议。 有了明确的方向后，两人便出发了。 从这里转去未远川并不太远。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他们所追寻的那片河川，便如同安睡在晨光下的宝石，出现在了视野中。 一望无际的河面，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波光粼粼，像点缀着碎光的镜面。 有风从远处吹来，跨越广阔的波澜，轻轻的拂过耳廓，并非毫无动静的寂然，又不会叫人觉得过分喧嚣。 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 站在长长的桥上展开双手迎着风，便似徜徉在柔软的云间，是连灵魂都忍不住叹息的安然。 “咔嚓——” 选取好了一个角度，藤丸立香摄下了未远川的河流，高天，白云，轻风。 把照片传入博客后，想了想，在标题一栏写上了“梅立的旅行”，然后，藤丸立香把终端递给了一旁的梅恩：“要写点什么好呢？” 梅恩垂眸一瞥，抬起的指尖点了点屏幕，黑色的字体便逐一显现了出来—— 【爱与希望*梅立：不错的舞台，适合决战。】 藤丸立香：“……诶？” 过了一会儿，这条博客下面立即被点了第一个赞，顺便加上了回复—— 【我离征服世界只差一个壳子：哦！已经跑到未远川了吗？恩，仔细考虑一下……如果真的到了最后，便以此处作为英雄谢幕的终末，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啊，好眼光！】 然后马上，又一条评论跟着出现了。 【进击的时钟塔学员：你在说什么危险的话题啊，玩你的游戏去！我离征服世界只差一个壳子】 【进击的时钟塔学员：爱与希望*梅立，虽然未远川的风景不错，不过我听说，这几天那边好像发生了好几起人口失踪案，安全起见的话，最好不要久留】 【我离征服世界只差一个壳子：这不是有keeper吗。】 【进击的时钟塔学员：……！！！啊啊啊抱歉抱歉，刚刚好像瞎操心了，请务必不要在意我的话！祝玩得愉快！】 【爱与希望*梅立：不，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敲完最后一个字，梅恩把终端机还给了藤丸立香：“还有什么想拍的吗？” “恩？那个，我看看……”藤丸立香踮起脚尖，认真地打量着四周，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切入角度。 而就在这时，数米开外的地方忽然传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成功引起了两人的侧目。 “快抓住他！那是我的孩子，他要抢走我的孩子啊！！！” 不等两人走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的圈子里，一个尖锐的声音忽而拔起。 藤丸立香微微踮起脚，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去，发现出声的是一位妇女。 那位女性现在的情绪显然十分激动，头发散乱，眼角泛红，剧烈抖动的手正死死地抓着一个青年。 而被她抓着的那位青年，看起来似乎也不过上学的年纪，穿着普通的衬衫黑裤，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 “你在说什么啊，阿姨。” 橘发青年似乎很是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抬起牵着男孩的手道：“这是我的弟弟，不是你的儿子。我们这边可是完全不认识你啊。” “说谎！！！这明明就是我的儿子！”女人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伸手就想把男孩拉回自己这边。 两方全都是一副笃定的模样，在场的路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 虽然有人已经报了警，可警察一时半会儿显然还到不了。于是便只好先让争执的两边冷静下来，别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那么，就让这孩子自己来说如何？” 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橘发青年弯下腰，对上了男孩的双眼：“呐，乖孩子——告诉他们，你是不是我的弟弟？” 即便在吵嚷紧迫的气氛下，也都保持着诡异安静的男孩，在这一刻动了动指尖，然后，如同腐锈的机器般，迟滞地运转道：“哥……哥。” “看！连他自己都这么说了。” 橘发青年重新立起身子，望着对面不敢置信的女人，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来：“我说，阿姨，你该不会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吧。要知道我难得白天出门，遇上你这样麻烦的事，可是会很困扰的。” 女人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显然想说什么，可不知为何，她突然浑身一颤，原本激动的情绪倏尔恍惚了起来。 “……孩子？” 她迷茫地松开了抓着青年的手，突然开始跌撞地向后退，嘴里喃喃着：“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呀……” 眼见着女人已经撞上了大桥的栏杆，却还有继续后退，甚至不惜跳河的架势，围观的众人当即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把不明缘由忽然呆傻的女人，给合力拉了回来。 而等到一切落定之后，众人回身再去寻找时，却早已不见了橘发青年和男孩的身影。 “梅恩，这是……”藤丸立香不确定地开口。 “作用于精神的魔术，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神智混乱。” 银发英灵一边回答，一边望着橘发青年消失的方向，开口：“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那个人的手上有令咒。” “恩。”藤丸立香紧了紧握住终端的手：“我发现了，所以才没有现身，抱歉。” “不，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会用魔术对普通人进行恶意的控制，这样的人，想必也不会在意抑止力定下的规则。” 梅恩微微侧首，右耳的坠饰泛着冷光：“如果我们刚才出手，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召唤从者，对周遭的普通人类视若无睹，对暴光英灵的存在无所顾忌——那会发展成最糟糕的状况。” “……” 藤丸立香沉默地抿了抿唇，片刻后抬起头，郑重地请求道：“梅恩，我想救那个孩子！” 对少女的心思早有所预料，银发英灵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我会把力量借给你。” …… 漆黑的小巷道，越走越偏僻。 腐锈的建筑，满地的垃圾，可疑的暗红色凝结体。 四周的墙壁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涂鸦，完全无法辨别其中的意义，比起艺术创作，更像是某种疯狂的发泄，或诅咒。 藤丸立香第一次知道冬木市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如此得格格不入，仿佛是被整座城市所遗弃的阴翳。 一路追寻着橘发青年的气息，藤丸立香和梅恩最终来到了小巷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入口。 由逼仄而脏乱的楼梯向地下延伸，通向了一片看不见的漆黑里。入口上方半挂着一块牌匾，锈蚀间只能隐约辨出“酒吧”二字。 “跟在我身后。” 没有多废话，梅恩直接抬脚，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藤丸立香咽了咽唾沫，紧了紧空落落的手，突然有点想念之前的那个平底锅了。 “哒哒哒——” 两人的脚步声成了这片漆黑中唯一的声响，回荡在阴凉而空阔的梯道内，显得格外渗人。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他们走到了楼梯的尽头，并推开了那里唯一的一扇门。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刺鼻的味道，类似于什么东西发霉的，混杂着诡异血腥气的恶心味道。 这是一家十分闭塞的废弃酒吧，里面空无一人，地方不大。有一盏灯挂在天花板上，闪烁着不稳定的昏暗光芒，却已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由于年久失修，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刺耳的“吱呀”声骤然响起，瞬间打破了这里死气沉沉的安静。 然后，理所当然的，屋子里的“某个人”被惊动了。 “哦呀？真是没想到，这里居然也会有来客人的一天。” 熟悉的橘发青年，从吧台后的一间小屋走了出来。他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来，面上挂着毫不掩饰，甚至是刻意夸张的吃惊。 藤丸立香注意到对方的衣服还算干净，没有染上什么可疑的血迹，登时松了口气。 “这位先生，我是为了那个孩子而来。” 松懈只是一瞬间的事，藤丸立香迅速板起了脸，素来温和的语气第一次变得冷硬：“可以的话，能够麻烦你把那个孩子交给我吗？” “……” 雨生龙之介沉默了下来。 他一瞥眼角，视线落到了少女刻着令咒的手背上，然后一下子恍然似的，拍手笑了起来：“哦哦，原来如此，你也是御主啊！” 雨生龙之介像是没看见少女的戒备似的，向前一步摊开手，语气颇为轻快地道：“呐呐，这么说来你和我也算是……唔，同事？嘛，不管怎样，打个商量，别来插手我的事好不好？” 面对青年这幅不甚在意的轻浮模样，藤丸立香不知怎的，突然感到了一阵无可抑制的愤怒。 少女蓦地拔高声音，明亮的眸子像燃起了熊熊的火：“开什么玩笑！那些最近在未远川失踪的人，都是你干的吧，你把那些人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雨生龙之介挠了挠头：“啊，那个啊，当然是全部都做成艺术品，用以探寻死亡的真谛啦！” 藤丸立香：“……” “…………” 不知是过了一秒，还是过了许久。 少女于死寂的沉默中霍然抬头，怒目圆睁，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般，厉声唤道—— “梅恩！” 在少女饱含怒意的话音落下的刹那，那原本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几乎收束了所有存在感的银发青年，骤然被金色的光辉笼罩。 一瞬间，银发英灵身上的常服消散，露出了雪色的袍角，金色的坠饰。熠熠生辉的灵子环绕在他的身侧，如同捧月的星芒，溢彩流光。 ——从寡淡如水的无，步入了高天的神坛。 梅恩微微抬手，星辉便在指尖汇聚：“再见了。” 雨生龙之介是真正无垢的杀人者，疯狂的行为艺术家，他对圣杯并无渴求，能够成为御主也纯属偶然。 是以，他对英灵的概念一直都十分模糊，基本上处于不感兴趣也不了解的状态。 然而，此时此刻，雨生龙之介死死地盯着对方指尖绽放的光芒——那光芒纯粹又美丽，剔透得如同至美的梦境。 但是，雨生龙之介却从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那是仅仅泄露出一丝，便足以叫人粉碎成无的力量。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当即，雨生龙之介根本来不及去管他的那位从者嘱咐过的“在圣杯现界前不要呼唤他”的话，直接抬手，亮出了令咒—— “以令咒命之！立刻过来救我，巴巴托斯！” 话语落下的刹那，随着雨生龙之介手上一道令咒的消失，一个沙哑沉厚的声音传来—— “以高贵的四位灵魂，巴巴托斯，现界。” 随着不详的紫色雾气扩散，一个巨大而扭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雨生龙之介的身旁。 不知道是否是有所顾虑，在凝成实体的一瞬间，对方似乎有意识地是缩小了体型。可即便如此，却仍旧冲破了酒吧的天花板，让周遭的墙壁在出现细密的裂纹后，不堪重负地破碎一地。 不过好在，这个酒吧的位置足够偏僻，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造成太大的动乱。 “巴巴托斯！”见召唤成功，雨生龙之介露出了庆幸又兴奋的表情：“没想到这个令咒真的管用啊！” 然而，比起单方面高兴的橘发青年，名为巴巴托斯的从者显然极其不快：“我应该告诉过你，人类，在圣杯现界前不要呼唤我。” “诶诶，这个我知道嘛。但这次实在没办法，我可是快要死掉了！” 大约是因为自觉来了靠山，雨生龙之介放松下姿态，颇为不满地抱怨道：“好好的艺术创作被打搅了，我的心情也很差，一定要给对方一点教训才行。” 随着这一来一回的对话，那些遮挡视线的紫色雾气也逐渐消散了。 于是，那隐藏在浓雾后的巨大身影，也终于完全又清晰地，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诶？！” 藤丸立香在第一时间愣住了。她原本沉冷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半晌没能说出话。 “哼哈哈哈哈哈，怎么样，巴巴托斯是不是很酷？” 雨生龙之介望着少女呆愣的模样，自傲中带着无比的狂热：“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被震惊到了，他简直就是理想的艺术品！” 说完，雨生龙之介迷醉地回忆起初次召唤的场景—— 如同无数藤蔓和触手缠绕起来的巨大生物，从鲜血刻画的召唤阵中出现。 无数猩红的眼睛，镶嵌在这个生物的身上，在睁开的那一瞬间，露出十字形的漆黑瞳孔。 当那无数的眼睛一同凝视着你的时候，便如同被扼住了脖颈般，恐惧，窒息，头皮发麻……啊，美妙得像是亲见了死亡的化身，拜谒了深渊！ 雨生龙之介正陷入深深地自我陶醉里，直到他听见了少女略带犹疑的声音—— “难怪我总觉得眼熟……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我在梅恩你的英灵座见到的，那七十二根石柱之一吗？” 当然，藤丸立香分不清具体是哪一柱，因为当时匆匆一瞥，觉得都长得差不多。 后来，她也问过梅恩关于那些柱子的事，得到的回答是“只是普通的雕塑，作为身份的象征”。 ——那些柱子真的不是胡乱雕的吗？ 藤丸立香当时困惑了好久。 可是现在看来…… “还真有原型啊，那这么说来，你们难道……是认识的吗？” 毕竟梅恩都把雕像放到英灵座了，总不会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银发英灵，忽然动了动唇，缓缓开口道：“啊，没错，我们认识。” 英灵注视着现界的魔神柱，一字一句，意味深长：“——你说是吧，巴巴托斯？” 呼唤起魔神柱的名字时，英灵素来平缓的唇角竟是微微扬起了些许。 但，那绝不是象征什么美好和愉快。相反，如同清澈的河底淌过的细沙般，是与英灵往常的高洁姿态，完全格格不入的危险恶意。 雨生龙之介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虽然与巴巴托斯的接触不多，但大抵了解对方的性子。 巴巴托斯蔑视一切生命，即便对他这个御主也毫无好感，爱搭不理。 如果是正常情况，恐怕对方在现界的一瞬间，就已经把敌人消灭，然后立刻折返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得诡异，任由旁人对其指手画脚？ 雨生龙之介不安地张了张嘴：“……喂，巴巴托斯？” 巴巴托斯没有搭理身旁的人类，此时此刻，他所有的瞳眸都只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个熟悉的，不容错辨的，绝对唯一的…… “梅，恩。” 无比缓慢地，巨大的魔神柱念出了那个沉淀在心底的名字，仿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也许不能说是“仿佛”。 巴巴托斯所有的眼睛在同一时间闭合又张开，为自己争取了一秒钟逃避的时间。 ——呵，太难看了，他这是何等软弱的姿态啊…… 强大无匹的魔神柱在心里喃喃自语。 ——但是，他却不会为此感到羞愧，也不会为此感到耻辱。 要问为何？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同千年前一般，在见到银发青年的瞬间，他便会忍不住伏下身子，拜下头颅，连灵魂都跟着颤抖起来。 ——这已经……是本能了。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再一次的见面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梅恩望着巴巴托斯身旁的雨生龙之介，似笑非笑：“选择了这样的御主，我倒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巴巴托斯闻言浑身震动了一下，再度开口时，竟透着一股焦灼的仓促：“不，我这是……” “我对其中的原因不感兴趣。” 梅恩挥了挥手，眸光淡淡：“如你所见，你的御主现在是我的敌人。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巴巴托斯倏尔沉默了下来。 一旁的雨生龙之介见状，预感不好：喂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是你的御主吗？”雨生龙之介在最初的慌张后，反而稍微冷静了下来，开口道：“我死了的话，你就不能继续存在了吧。” 巴巴托斯一震，两秒后，沉默地挪到了雨生龙之介的跟前。 “哦？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梅恩的表情不变：“现在的你并非本体吧，区区分身，就觉得可以战胜我吗。” 第17章 那是什么时候的故事呢。 啊，真正诉说起来的话，大概要拨动记忆的转轮，沿着时间的长河溯流而上。 从此倒转数千年的光阴，亦跨越了此世与彼世的遥远—— 这样，才能够稍稍地窥及，那段漫长磅礴的史话里，微小的一隅。 …… 犹记得，那是在最初的最初。 他沉睡于一片漆黑而沉寂的混沌里，没有名字，没有思考，连自身的存在都徘徊于无。 直到某一天，有一个声音蓦然穿过层层虚无，传达到了他的耳边—— “醒来吧，我的魔神柱，你的名字是巴巴托斯。” 这声音如同一簇火，霍然照亮了漆黑的混沌，像引航的星灯般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醒……来？” 作为新生的魔神柱，巴巴托斯对外界乃至于自身都还一知半解，却偏偏本能地听从了这声音的呼唤。 他挣扎着驱动自己的意识，在不知经历了多久的努力后，终于—— ……看见了！ 新生的魔神柱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恩……这个器官应该是眼睛吧。至少根据刚才一瞬间被灌输进脑海的知识，确实是这样判断的没错。 从原本无法定义的、趋近于无的存在，一下子被赋以了真实的躯体和基本的认知常识，巴巴托斯显然十分激动。 他小心翼翼地晃荡着自己的躯体，每一次扭动间的失衡感，每一次摩挲间的细细声响，都让他为之兴奋喜悦。 “看来，这就是第八柱了。” 一个陌生又冰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那声音似从高处来，含着居高临下的漠然，以及淡淡的嘲意：“长得跟前几柱一样丑就算了，还一副蠢相。” ……丑？蠢相？ 巴巴托斯一愣，随后巴拉了一下自己刚接收不久的知识，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被人嫌弃了。 “……” ——巴巴托斯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巴巴托斯有点生气。 刚刚降生的魔神柱，终于不再沉浸于自己开心得飘花的小世界。 他不满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抗议似的发出了一声低吼。 同时，魔神柱身上的所有眼睛，都整齐划一地转动方向，锁定了适才声音传来的地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个人。 其一，是被誉为魔术王的存在。 那人端坐于神殿的王座上，身穿华丽繁复的衣袍，带着金色的脖饰。长长的白发唯有一簇被编束在胸前，其余都散落在身侧，拖曳在座间。 魔术王的神色清冷，无波无澜。他俯视着座下的魔神柱，金色的眼瞳却像是什么都不曾望进，倒映其中的唯有一片空无。 即便魔术王没有开口，但巴巴托斯在望见对方的时候，却冥冥之中，忽而了悟—— 啊，就是这个人……创造了他，并把他从黑暗中唤醒的，就是这个人。 出于对创造者的敬畏，巴巴托斯并不敢直视对方的真颜太久，于是数秒后，他便匆匆移开了视线，转而望向了神殿内的另一人——也是刚才出言冒犯了他的罪魁。 然后，巴巴托斯就对上了一双紫色的眸子。 新生的魔神柱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 他尚且贫瘠的词汇，没办法表述出更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他的心在战栗。 激动，喜悦，恐惧，悲悯，愤怒……魔神柱的脑海里一瞬间划过了种种词汇，却最终迷茫地发现，这些词语背后所表明的意义，都无法传达出他此刻的心情。 因为，那应该是更为复杂，更为混乱，更为极端的—— 如同濒死者无限接近于死亡的那一刻，一边惊惧着死亡，一边又因窥及了世间最神秘的死，而产生了扭曲的迷醉和隐秘的快意。 如同蝼蚁见到了雄狮，一边恐惧着对方强大，一边又抑制不住的想要挑战，欲将其拉下神座，欲使其跌入泥潭。 ——兴奋又畏怖，叛逆又疯狂。 就在巴巴托斯控制不住心里喷薄的情感，生理性地颤抖起来的时候，侍立于王座旁的青年却忽然开口了：“你似乎在想什么不好的事。” 青年说的没错。 如果现在要用最直白的话，来形容巴巴托斯此刻的心情的话，那大概就是——对面贼强，我怕，但还是想上去打！ 刚出了初始村的新手小菜鸡，直接就去了深渊副本，打算单挑百级大boss……绝对的作大死，但巴巴托斯偏还有点小激动！ 遗憾的是，这份小激动并没有维持太久。 因为就在下一秒，青年直接抬手。 璀璨的魔力于他的指尖汇聚，迅速凝结成一道白色的光带，像远程狙击炮一般，从大殿的一端直接轰向了另一端。 位于神殿中央的巴巴托斯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直接捅了个对穿。 不属于人类的紫色血液从魔神柱破损的躯体流出，很快便染上了神殿光洁的地面。 数秒后，巴巴托斯才后知后觉地动了动沉重的身躯。 他眨巴了一下不知为何而湿润起来的眼睛，望着胸口突然出现的窟窿，流露出几分笨拙的茫然：“这是……” “这是‘疼痛’。” 银发的青年俯视着魔神柱，神色漠然：“作为自不量力挑衅我的惩罚，记住这份感受，这是你要学习的第一课。” 身为魔神柱，这种程度的伤口并不足以致命，但身上有一处漏风，总还是很不舒服的。 于是近乎本能的，巴巴托斯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创造者，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求助意味。 至始至终都未曾出声的魔术王，睫羽微垂，开口：“你应听从他，巴巴托斯。” 魔术王的声音清冷，如同从遥远的极天传来，带着比如神明的漠然，以及不容置喙的强势：“梅恩是七十二魔神柱的锁，他有权管理所有魔神，亦会负责教导你们。” “——你应尊敬他，如同尊敬我。” 王说道。 巴巴托斯听完，还没来得及做出回答，名为梅恩的青年却率先嗤笑了起来。 “真是漂亮的发言。就那么担心他会惹怒我吗，所罗门。” 尚且单蠢的巴巴托斯毫无所觉，梅恩却听得出来，魔术王的这一席话，表面上是在偏袒他，实际却是在予以魔神柱忠告，防止对方继续作死。 所罗门的心里就像有一杆秤，任何决定都能通过极致精准的衡量，找到平衡两端的最佳位置……任何时候都是，简直理智得让人牙痒痒！ 每一次望着所罗门面无表情的脸，哦，当然，有时候所罗门也会在理性判断需要的情况下，刻意做出微笑的表情，但是…… 梅恩：呵呵。 大约是察觉到了青年的心情不愉，所罗门王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如果巴巴托斯再如同前七柱一样，重伤过度不得不进行大面积修复的话，后面魔神柱的召唤进度会被大幅度影响。” 想到现在被安置在神殿后方，完全变得凄惨破烂的七个“先驱”柱，所罗门王不禁说明道。 梅恩微微抬起下颚，冷眸眯起：“你以为这是谁的错。” 那些魔神柱一看到他，就会如现在的巴巴托斯一般，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激烈情绪。 麻烦的是，这些魔神柱都才刚刚诞生，对一切尚且懵懂，完全不懂得如何合理平复自身的情绪。 于是，被冲昏了头脑的魔神柱们，用以发泄的最直接手段，就是——杀死作为失控源头的梅恩。 当然，这些作大死的无一例外都被梅恩锤爆了。 巴巴托斯是第八个，也是目前为止控制的最好的一个，所以幸运地避免了跟他的前七个同胞作伴的命运，没有当场去世。 至于梅恩为什么会让魔神柱失控—— “你是我的第一法。” 所罗门王注视着青年，金色的眸底如同搅动着深邃的涡轮，情绪莫辨：“你是始，亦是终。保护你和杀死你，都是魔神柱的本能。” 梅恩的身体里封印着所罗门创造的第一个魔术。 除了所罗门本人和梅恩以外，没人知道这个魔术的详情，或者说，是无法知道。 而魔神柱本质上作为所罗门后创造出来的魔术，会对身为“源初”“第一”的梅恩产生这么奇怪的化学效应，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么你呢？” 梅恩微微俯身，凑近王座上无暇的王者，低沉的语气意味不明：“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所罗门从很久之前就知道，青年那双瑰丽的紫眸，有着不可思议的美丽。 但当此刻，他无限接近地与之对视时，才发现原本的印象仍旧太过浅薄——那理应是，如同采撷了亿万光年遥远的星辉，闪烁起熠熠辉光时，如此得……动人心魄。 王搭在王座上的指尖微微地蜷缩了一下，但是，他很快便掩去了这不算失态的失态，恢复了以往从容的模样。 所罗门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温和的笑容来：“你是我的杰作，梅恩。我以你为傲，你将与我共享荣光。”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王的心底却隐约响起了一个不同的声音—— 不，不是这样的，并不仅仅是这样的。 眼前的这个青年于他而言，并不仅仅是简单的魔术师与被创造的魔术式的关系。 正如他活着的时候，不会拒绝青年的任何要求。即便往后他死去了，他也愿意把荣光共享。 他要让人们在歌颂所罗门王的伟业时，一定不会忘记青年的名字。他要使“所罗门”之名与“梅恩”等同，密不可分。 这样的感情，这样的感情……这样的感情是什么呢？ 不被允许拥有“自我”的王，被誉为全知全能的王……唯独对此无所适从。 于是，这小小的、连自己都难以察觉到的抗议声，便被王悄然压入了心底。 再度抬头时，他依旧是贤明又伟大的，仿佛从无迷茫的所罗门王了。 “我以你为傲，梅恩。”所罗门王强调般的，再度开口道。 然而，对于所罗门王单方面认为的最高褒奖，银发青年却表现得相当冷淡。 “那还真是多谢夸奖了，尊贵的魔术王阁下。” 梅恩凉凉地开口，眼底似结了层薄冰。 似乎不愿意再保持俯身的姿势，梅恩后撤了一步。 站起身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梅恩顺势抬手，把所罗门束着发辫的金箍给撸了下来。 瞬间，所罗门左束原本编制在一起的长发，凌乱地散落了下来，柔软又蓬松地搭在前额，像一团卷翘的羊毛，果断遮住了大半的视野。 所罗门：“……”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想到你的头发是我帮忙梳的，发箍是我用魔术造的——就超级不爽。” 梅恩俯视着王座上面无表情，不，或者说是因为过于懵逼，所以暂时表情空白的魔术王，冷笑：“这样一来也算是物归原主，你没意见吧。” 所罗门：“……” 梅恩没管仍旧一动不动的王，说完后，便径自转身离开了。 还在神殿中央的巴巴托斯见状，想要说什么，却瞬间被银发青年的一个眼神吓到瑟瑟发抖，可怜巴巴地呜咽了一下，不敢吱声了。 在踏出神殿的那一瞬，金色的发箍被梅恩甩手扔了出去，然后砸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丁零当啷”的滚落声。 门口的守卫闻声一个激灵，抖了三抖—— “梅恩大人……是不是心情不好？” “肯定又是王把梅恩大人气跑了！” “不知道这一次王要哄多久啊……我赌七天。” “七天？开玩笑，就凭咱们王那情商——我押一个月！” 反射弧绕地球两周·注孤生·所罗门：……等等，梅恩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有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第18章 那真的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如果要一一道来的话……不，或许以他贫乏的语言，尚且无法形容那段过往的万分之一。 那些惊心动魄的、瑰丽壮烈的故事，终究只有身处故事的人，才能够体会。 因此便不必再说了，也不必再想了吧…… 巴巴托斯止住了回忆，心中隐晦复杂的叹息，是唯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这种时候还在走神？” 梅恩扫过魔神柱出神的眸子，冷淡的语气隐隐透着危险：“是因为降临这里的只是分身，所以觉得有恃无恐吗。” “没有那回事，不如说，我正因这一点而倍感遗憾。” 巴巴托斯的声音低沉又肃穆：“如果敌人是你的话——梅恩，我更想用本体，以百分百的实力来应对。” “……” 梅恩微微眯起了眸子，瑰紫的辉芒曳动起妖异的光泽：“你好像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我了。” 巴巴托斯流露出深沉的气势，缓缓道：“一切都已改变，包括你，梅恩——现在的你，已经无法再锁系七十二魔神柱了！” “哦？” 像是觉得十分有趣似的，梅恩缓缓地扬起唇角，眼底却是一片封冻的寒冰，极致冷酷：“真敢说啊，巴巴托斯。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愚蠢，一如既往。” 话音落下的刹那，银发英灵径直抬手，璀璨的魔力于指尖汇集。 【万象啊，溯流而上，逆行命理吧！】 巴巴托斯太熟悉这一招了—— 不同的人对于魔力的使用，有着不同的习惯和风格。大多数人都是十分珍惜地，把修习来的魔力精打细算，以保证能够循环使用，维持续航。 而梅恩不同。 他似乎从不知道节省魔力的必要性，总是近乎挥霍地，用魔力构筑起碾压级的强力攻击。 这般简单粗暴暴殄天物的做法，当初可没少被所罗门王说教。 当然，最终结果是所罗门完全没达到预期的劝服效果，反而被梅恩嘲讽满分地反恁了一脸血。 犹记得在那段时间里，所罗门都表面无事，实则消沉委顿到了极致，中途甚至无辜牵连了不少魔神柱，委实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子。 ……咳，好像扯远了？ 巴巴托斯对于自己现在老是忍不住回忆往事的毛病，感到了困扰和无奈。 而这时，梅恩的攻击在短暂蓄力后，终于抵达了魔神柱的眼前。 巴巴托斯当然没打算硬接，如果是本体还能够考虑，现在的这个分身怕不是要瞬间去世。 所以，在看清了梅恩的攻击走势后，巴巴托斯果断地往旁边一闪。 “呵……” 银发的英灵把魔神柱的行动纳入眼中，居高临下地睨了对方一眼，意味深长。 只见，那道白色的光柱在即将抵达魔神柱所在的时候，忽而改变了航道。不过，却并非是去追逐那闪躲的敌人，而是直接折向上方，从天花板的窟窿破出，冲向了天际。 闪耀的白芒噼啪出激烈的雷光，溢出的余威令人头皮发麻。 然而，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这一击确实放空了。 且并非因为巴巴托斯躲得及时，而是出于梅恩本人的意志。 “示威吗，还是说……” 大约是太过不解，巴巴托斯忍不住喃喃出了心中所想。 然后，突然！ 一股战栗的危机感从灵魂深处陡然升起。 时空像是于此定格，巴巴托斯的眼睛缩成了尖利的竖瞳，连结成一道漆黑的线，止不住颤动。 ——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最高级别的警告由本能发出，但这危险却并不在现在的他周围……那么难道说？！ 巴巴托斯猛地仰起身子，视线跟着上移，透过天花板的窟窿，望见了外面的天空。 之前的白色光柱已然消散，但若真以其通贯天地的威能，天上的云层理应被轰出了一方空洞才对。 然而现在，巴巴托斯却未曾瞧见。 那仍旧平静的天，仍旧如常的云，似乎是在告知—— “转移了？！”巴巴托斯喑哑的嗓音，流露出不敢置信：“不，不可能……那种程度的宝具一击，绝不可能进行跃迁……” “为什么不能？”梅恩冷冷抬眸：“你的无知还是那么令我失望。那么接下来，巴巴托斯，姑且用你不开窍的脑子猜一猜吧——” “我的宝具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已然不必去想。 巴巴托斯感受着灵魂深处越来越强烈的危机感——这份危机与此处的分身无关，而是来自…… 他的本体！ 蕴藏着宝具威能的白色光柱，化为风刃，化为雷枪，化为火的魔，炎的兽。 一瞬间，跨越时空的界限，追溯着魔神柱的气息，从此方抵达了彼方！ “不是想用本体跟我较量吗，满足你。”梅恩微微眯起眸子，情绪不辨：“努力从这一击中活下来吧……第八柱。” “轰——！！！” 有什么炸裂了开来。 那轰鸣的爆破声不是响在耳旁，而是震荡于灵魂。 也正是在这一瞬，魔神柱位于此世之外的本体，突然被白色的光带贯穿，遭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本体突遭横难，作为分身的存在自然不会好过。 只见，这个原本盘踞在酒吧的魔神柱，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那声音无比尖锐，让众人忍不住抱头捂住了耳朵。 随后，魔神柱的周身突然升起了紫色的烟雾。梅恩拉着藤丸立香退到了一旁，注视着紫雾出现又散去。 良久，等到一切稍稍平定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 “……好小！” 藤丸立香望着地上那团软趴趴的，约莫只有一个手掌那么大的魔神柱，忍不住惊呼：“骗人的吧，这是缩水了还是漏气了？” 梅恩轻瞥了眼，解释道：“巴巴托斯的本体现在自顾不暇，不得不切断了对分身的魔力供应。” 于是理所当然的，分身无法继续维持庞大的躯体，不得不变小了。 梅恩走过去，把地上的魔神柱“手办”捡了起来，稍稍翻看了一下后，递给了藤丸立香：“要吃吗？” 藤丸立香：“……咦？！！！” “作为魔神柱的分身，这毋庸置疑是品质极高的魔力凝结体，对魔术师和英灵都很有用。” 梅恩自己是不需要，但藤丸立香如果能够吸收掉的话…… “不不不，我不用真的！”藤丸立香捂着嘴逃难似的后退了几步，坚决不多看还在抽搐的魔神柱一眼。 ——好的，巴巴托斯又被嫌弃了。 梅恩想了想，取过终端机对着魔神柱拍了张照片，然后分别了韦伯和征服王。 【爱与希望*梅立：不错的食材，有意接手吗？】 【我离征服世界只差一个壳子：这是什么，没见过啊。冬木的特产？】 【进击的时钟塔学员：这个东西看起来也太诡异了吧，从哪里找来的，确定吃了不会拉肚子吗？】 【爱与希望*梅立：虽然样子不讨喜，不过我觉得炒了以后都一样，当然，红烧也是不错的建议。】 【进击的时钟塔学员：……不，算了吧。】 【我离征服世界只差一个壳子：哈哈哈，真男人就要勇于尝试！如果有成品的话，我倒是想试试看。】 【爱与希望*梅立：好。】 “手办”巴巴托斯躺在梅恩的手心，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最后的那个“好”字，然后，齐齐飙出了泪花。 “你……”巴巴托斯哆哆嗦嗦地开口，憋了半天，想到“食材”二字，终于憋不住了：“你是魔鬼吗？！” 眼见着梅恩像是完全没听见魔神柱的控诉，仍旧一脸不为所动的模样，巴巴托斯顿时觉得一口气哽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简直不能更难受。 如此忍了三秒，憋屈的魔神柱又气又怕，终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梅恩——” 巴巴托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足够威严，然而大约是因为变小了的关系，所以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显得细声弱气，这一点更让他气得跳脚了。 “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想必你也是为了圣杯而来的吧。那么我告诉你，圣杯已经被吾等动了手脚，它降临之时，即是一切毁灭之时。” 这是为了他们七十二魔神柱共同的宏愿——人理烧却，而准备的一环。 只不过因为相较于其他设置好的大特异点，这一处相对不那么重要，所以才只委派了他的一个分身，负责监控并执行计划。 但是没想到，居然偏偏就在这里，撞上了那个最具威胁的妨碍者…… 心情郁郁的魔神柱忍不住开口，以期能够看到对方失态的模样：“知晓这一点吧，那是你无法阻止的终结！” “……” 即便是乍然听到了相当不得了的事，但梅恩除了最开始挑了挑眉梢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 反倒是旁边的藤丸立香，整个人闻声霍然立起：“毁灭？等等，你是说冬木要被毁灭了吗？！” “哼，愚蠢的人类哟，圣杯早就被污染了，冬木市的毁灭是命中注定的。”巴巴托斯道：“吾等不过是加以推动，让这毁灭来得更大更彻底罢了。” 按照原本命运的发展，这一次圣杯战争的结果，就是恶之圣杯降临，冬木遭逢巨变，唯有少数人得以幸存。 而现在，在巴巴托斯他们这些外力的作用下，这未来则会被扭曲成全灭，即是彻底的——无人生还。 藤丸立香：“……” 刚从核平的神奈川搬进以为和平的冬木市，没想到新家还没住热乎，就被告知冬木可能很快也要核平了。 ——这能忍吗？ ——必须不能忍啊！ 藤丸立香一把揪起梅恩手中的魔神柱“手办”，举到眼前，刘海投下一片阴翳，望着对方的眼神异常恐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巴巴托斯：“……”怎，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害怕……明明只是个人类！ 藤丸立香“轻轻”地捏了捏手中的一团，在魔神柱“快乐”的叫声中，“和善”微笑道：“呐，梅恩，我忽然觉得清蒸就很不错哦，到时候可以喂给家门口的流浪猫流浪狗什么的。” 梅恩：“……”突然变得相当有气势呢，御主。 因为意外得知了非常不好的消息，藤丸立香也没心情继续耗着了。 她先把想要逃跑的雨生龙之介抓住，一棍子敲昏后把他绑起来丢到了墙角，然后又在酒吧内的小房间里找到了那个被拐走的男孩。 在确认男孩只是暂时昏迷后，藤丸立香便拨打了报警电话，说明了一下案发地址和大致情况，然后便果断带着梅恩跑路了。 藤丸立香已经没时间去配合警方调查了，现在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藤丸立香：“依照巴巴托斯所说的，那个叫做圣杯的东西，三天后就会降临。” “恩，圣杯被誉为万能的许愿机，原本是需要吸收数位英灵，补充了足够的魔力才能现界的。” 在之前多次地听闻圣杯的存在后，梅恩特意搜集了这方面的情报。 不过现在看来—— “在被魔神柱改造成人理起爆器后，以往的条件已经不具备参考意义了。” “如果巴巴托斯所说的一切属实，那就决不能让圣杯降临！”藤丸立香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肃穆神色：“必须，必须在那之前阻止它！” “不错的眼神，那么，你想好怎么做了吗，御主？” “……”橘发少女沉默了下来。 被用一根绳子倒吊在少女手上的巴巴托斯见状，忍不住嗤笑道：“天真的小姑娘，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话，也应该明白吧——拯救世界？你以为这是在演什么可笑的话剧吗？” 梅恩凉凉地瞥了魔神柱一眼，正想说什么，一直无言的少女却忽然开口了—— “这样的话我也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毁灭世界？你以为这是在演什么可笑的话剧吗？” “毁掉别人赖以生存的家园，就那么让你骄傲吗！” 巴巴托斯：“我……” “我不会让你成功的。” 藤丸立香打断了对方，一字一句道：“如果这是一个人无法做到的事，那就两个人，三个人，百个人！” 巴巴托斯：“你……” “你什么你？！” 少女再度打断对方，抬手一指，怒目圆睁，声色铿锵：“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我偏要做给你看，之后就给我瞪大眼睛好好瞧着吧！” 巴巴托斯：“……” 银发的英灵静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虽然对方的眉宇间仍旧带着些稚气，不过—— “很帅气，御主。” “诶？是，是吗……” 梅恩的声音一响，刚刚还带着一往无前般气势的藤丸立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想这么说好久了，一口气讲完还蛮爽的。” 恁了个爽快，藤丸立香稍稍冷静下来后，说道：“我想好了，不管怎么说，即将来临的灾难都不仅仅是关于我们的事。其他的人，尤其是同样拥有做出改变的力量的人，也有权利知晓。” “所以第一步，先去寻找能够建立同盟的小伙伴，恩……就从韦伯和征服王开始好了！” 【爱与希望*梅立：诸位，有兴趣拯救世界吗？】 …… 某购物商场。 “哦！这酒的品相看起来相当不错呢！” 征服王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然后略微凑近，打量着里面清醇的酒液双目一亮。 一旁的韦伯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一个声音就突然插了进来，带着嘲讽意味十足的挑剔和傲慢—— “这种劣等品也瞧得上眼，哼，杂种果然是杂种，就连品味都是如此相称。” 这过分不讨喜的话，简直分分钟引爆仇恨值。 韦伯皱着眉头顺声望去，随后便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archer？！” 不会有错的，虽然来人已经换上了现代化的常服，但那倨傲的神色以及一身唯我独尊的气势……果然是那晚那个金闪闪的英灵吧。 ——真是没想到，现在的英灵居然一个比一个爱逛街，都这么闲的吗……这可是超级严肃的圣杯战争啊喂！ ……呃，好吧。陪着征服王下馆子还买游戏的他，貌似也没权利这么说别人呢。 韦伯一边吐槽，一边把原本想要恁回去的话及时咽了下去。尽管心情很不爽，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招惹对方的比较好。 而比起韦伯的谨慎，征服王却大大咧咧道：“你说话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啊，archer。不过听你的意思，你那里莫非有什么好酒？” “哼，愚蠢的问题。这天下所有的宝物都是属于本王的，最好的酒自然也不例外。” 吉尔伽美什猩红的眸子微微眯起，理所当然道。 征服王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神色，正想开口说什么，身边却忽然传来了“嗡嗡——”的声音。 ——您关注的博主发表了最新动态。 咦？这种时候？！ 韦伯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吉尔伽美什，默默把震动的终端往口袋里压了压。 “为什么不看？”征服王等了一会儿，见韦伯没有动作，直接伸手把终端机从对方的口袋里掏了出来：“是keeper发表的新讯息吧。” “笨，笨蛋！现在可不是能够悠闲刷博客的时候啊！” 韦伯战战兢兢地觑着一旁的吉尔伽美什，同时手忙脚乱地意图阻止征服王，然而他的细胳膊细腿轻易就被对方拂了开来。 “别紧张啊，小子。” 征服王拍了拍韦伯的肩，咧嘴笑道：“万一是keeper邀请我们去他家吃饭呢，就是之前的那个食材……嘛，我还蛮中意的，错过了可不好。” ——你是有多惦记那个诡异的食材啊！ 韦伯一脸崩溃地瞅了眼旁边，随即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无声呐喊道—— 完了完了，那个archer看着这边不动了！我跟rider这么忽视他，对方该不会觉得被冒犯了要把我们扎成马蜂窝吧？！ 就在韦伯疯狂演绎呐喊jpg.的时候，黄金的英灵却忽而有了动作。 最古之王并未如少年所想的那般暴怒，只如同恩赐般地伸出手，同时不容置喙地开口道：“把那个终端给我。” 第19章 圣杯, 魔神柱, 冬木即将毁灭…… 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一说起来相当麻烦, 更别提藤丸立香和韦伯还隔着一个终端。 于是, 为了能够更加方便地告知情况、商讨对策, 藤丸立香干脆邀请韦伯和征服王来她的家里做客。 当然，这种暴露自身所在的举动，也是经过了相当慎重的考虑的—— “我信任他们, 也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 不同于之前总是摇摆不定的犹疑, 如今，年轻的御主似乎终于有了坚持决意的勇气：“交托诚意, 然后努力成为可靠的伙伴……恩, 就是这样！” 梅恩望着少女信誓旦旦的模样，眉梢一动正想说什么，却又忽然若有所觉地止住，转头望向了门的方向。 “叮咚——” 门铃响了。 “咦, 这么快就到了吗？” 藤丸立香急急忙忙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理了理有点乱的额发, 一边紧张地往门口走去：“等一等，我这就来开门！” “御主……”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梅恩微微皱起了眉头。 然而，藤丸立香正按捺在首次于新家接待客人的忐忑里，并没有察觉到身后英灵的欲言又止。 “吧嗒——” 门开了。 藤丸立香以为自己会看到穿着绿色针织衣的韦伯，或者一个身子就能堵住大半门的征服王, 然而现实情况是—— “……？” 眼前是一片闪瞎眼的金灿灿。 藤丸立香被晃得眼晕了一秒，她后知后觉地顺着黄金的铠甲抬头，接着，便刚刚好地对上了最古之王的猩红蛇瞳。 那高傲的王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女，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收束的绳索般，一点点绞紧了少女的脖颈，残酷至极。 “区区杂种竟然敢让王久候。” 异常冷酷的话语从王的口中吐出，下一秒，根本不给少女说话的时间，有金色的漩涡从王的身后打开，同时一杆长枪从里面激射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发难，一脸懵的藤丸立香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了梅恩淡淡的声音，简练而利落：“御主，蹲下。” 秉持着对自家从者无条件的信任，藤丸立香在听到那个熟悉声音的瞬间，身体已快于大脑的反应速度，先一步听从指令，麻溜地抱头下蹲了下去。 然后，也就在她蹲下去的瞬间，自梅恩手中挥出的白色光刃瞬息而至，在她的头顶与黄金长枪撞击到了一起。 “当啷——” 光刃把长枪击飞到了一边，而后消散。 被挑开的长枪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后，重重地插进了旁边的地板里。 坠入地上的枪尖仍带着一点锋芒，枪杆嗡鸣着颤动了几下，最终渐渐平息了下来。 “立香，你没事吧？！” 稍晚一步赶到的韦伯，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这么刺激的场景，当即加速狂奔了过来。 藤丸立香放下抱着头的手，眨了眨眼，似乎还有点没回过神：“韦伯你来了？……唔，没事倒是没事，就是这一位……” 这位一见面就开大的金闪闪的家伙，与其说是“觉得遭到了怠慢所以生气了”，不如说是原本就对她抱以相当程度的恶意。 既傲慢又轻蔑，厌恶着眼前的人类，但又因为觉得“这种程度的爬虫不值得出力”，所以虽然出手得毫不犹豫，却也只是打招呼的程度……至少在对方看来是这样。 藤丸立香思及对方不友好的眼神，实在是想不通：“我应该，没招惹他吧？” ——别说招惹了，她根本不认识这家伙好吗。 韦伯用纠结中混杂着诡异同情的眼神望着少女，解释道：“这是archer，是参与这次圣杯战争的英灵之一。” 说完，韦伯抿了抿唇，然后愧疚扭头：“抱歉啊，立香，因为archer听说我们要来见你（的从者），所以就跟着一起来。” 当然，那个时候被翻看了终端和博客的韦伯是表示拒绝的，然而，架不住archer看着他的眼神太恐怖。 再加上身边有个拖后腿的笨蛋（特指征服王），不仅不阻止，还说着什么“人多好，人多热闹啊”，所以…… 原本的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archer还比他们先到！ 藤丸立香听着韦伯的解释，稍微冷静了一点。 她从地上爬起来，余光扫到旁边插着长枪的坑，眉头一拧，正想说什么，却被人抢先了。 “哼，真是低劣又简陋，毫无品味。” 黄金的英灵走进屋子，挑剔地扫视四周，格格不入的华贵足靴叩击着地板，眉宇间满是严苛的不愉：“杂种，你的罪行又多了一条。” “喂，不请自来还把别人的家搞得一团糟。现在又说这种话，你也太过分了吧！” 好歹是辛辛苦苦一手布置小窝，是一直被视为珍贵的家的地方，结果转眼就被莫名其妙的家伙贬低得一文不值，藤丸立香表示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哦？怎么，你是在指责本王吗……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勇气可嘉啊，你这——杂修！” 王大笑了起来，但这笑决计不是出于佩服或者愉快，因为随着这笑声一同到来的，是磅礴得如同海潮般的杀意！ “到此为止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除了最开始，便一直未曾动作的梅恩，忽然闪身挡在了藤丸立香跟前，一双紫眸平静地对上了黄金的王者，重复道：“到这里就可以了。” 原本铺天盖地的汹涌杀意，忽而一滞。 最古之王缓缓地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所有的憎恶、暴怒、不愉，都在此刻褪去了。 吉尔伽美什注视着银发的英灵，面无表情。 这并非平静，而是冷然的审视，压抑的怒意，如同于冰霜下汨汨流淌的熔浆，是暴发前最后的静谧。 ——吉尔伽美什很不高兴。 意识到这一点，梅恩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 其实他是知道的，吉尔伽美什刚刚所做的一切，并非是要杀死藤丸立香。 先不说藤丸立香是梅恩的御主，如果她死掉的话，梅恩就要因为供魔不足而回归英灵座了。 更别提那个晚上，吉尔伽美什已经认可了梅恩的决意，承诺在打败他之前，不会去动藤丸立香。 因而，吉尔伽美什现在所做的一切行为，大概更接近于评估和审视—— 没错。这位傲慢又挑剔的王，只是单纯地想要看看，能够让自己挚友承认的御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但是，正如此刻所见，王的试探，被他的挚友打断了。 或者，换一个更贴切的说法——王的挚友为了一个愚蠢弱小又无关紧要（重点）的人类，忤逆了王的意志。 “那种程度的杀意，已经足以对人类构成威胁了。” 不知为何，梅恩破天荒地解释道：“你不该以我们的标准去衡量她，到这里就是极限，可以收手了。” 这个解释显然并不能让吉尔伽美什满意，不管是生前还是登临英灵座以后，能够被王看进眼里的，无一不是真正的大英雄。 而现在的藤丸立香，显然还远远不够格。 若是藤丸立香能够如远坂时臣一样，有自知之明地以臣子之礼居之，乖乖地退到一边少来碍事，那也就便罢了。 可是偏偏……御主？伙伴？并肩作战？ 开玩笑！恩奇都的好友位只有一个，那就是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哼。” 望着最古之王不为所动的模样，梅恩就知道这个话题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说到底，吉尔伽美什跟奥兹曼迪亚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奥兹曼迪亚斯会因为摩西的关系，把藤丸立香的及格线从60分降到30分。而吉尔伽美什恰恰相反，会因为恩奇都，而把60拔高到200。 宽容的更宽容，严苛的更严苛。对此梅恩也爱莫能助，想要得到王的认可，还是得靠藤丸立香自己。 “……说起来立香，你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啊？” 大概是现场的氛围太过令人窒息，韦伯忍不住开口，笨拙地转移开了话题。 然而，被问及的少女并没有及时回答，而是神游似的掰着手指头，絮絮叨叨：“给墙坏掉的涂漆，还要修破掉的地板，如果预约便宜一点的修理工，经济预算上大概需要……” 韦伯：“……立香？” “啊，抱歉！”藤丸立香蓦然回神：“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哈，真是令人发笑。” 身为人类的韦伯听不清，身为英灵的吉尔伽美什却知晓得分明，轻蔑地冷嗤道。 “……” 藤丸立香默默握拳——这个，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超让人生气！ 在似乎隐隐重燃的火药味里，梅恩望了眼不远处的地板，不得不承认，那个大窟窿确实十分碍眼。 “这件事的责任在我。”银发的英灵微微颔首道：“我为造成的破坏深表歉意，御主。” “挚友，何必为了这种事情道歉。” 还没等藤丸立香开口，吉尔伽美什已然抬起下颚，强势地制止了梅恩的话，同时望着少女的神色轻蔑而傲慢：“会为了钱财这种无聊的东西忧虑，你这杂种果然只有这种程度罢了。” 藤丸立香：忍！不！了！了！ “毁掉了我家地板的罪魁祸首没资格这么说吧！” 橘发的少女陡然出声，叉腰怒道：“你知道因为你的缘故，我和keeper这个月预算的饭后小蛋糕都没有了吗！那明明是我们唯一的奢侈，现在却不得不挪来修地板了！” 吉尔伽美什皱了皱眉头，正要发作，梅恩却忽然开口了：“……小蛋糕没有了？” “恩……对。” 一瞬间对上银发英灵的目光，藤丸立香有点愧疚地低下头：“抱歉，我……” “我明白了御主。” 梅恩打断了少女，随后转头，望向了旁边的吉尔伽美什。 银发英灵望着对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明明在微笑，周身却仿佛飘荡着缕缕黑气，看起来异常恐怖：“意外地做了件好事呢，archer。” 吉尔伽美什：“……” ——我觉得我的挚友想揍我，错觉吗。 梅恩·核善：不是错觉哟。 “砰——！！！” 作者有话要说：梅恩：我对小蛋糕没有追求，口腹之欲影响不了我。 闪闪：没错挚友，这种做工粗糙的甜点没资格入我们的口。（说着扔掉了小蛋糕） 梅恩：…… 闪闪：……挚友你为什么揍我？ …… 三次元发生了突发事件，后两章没来得及写完，作者君还在努力码，会在19号下午发，今天小天使们就先睡吧，么么哒！ 第20章 ——【id：金皮卡】 “这可笑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吉尔伽美什拿着终端, 望着用户id那一栏, 不爽得眯了眯红眸。 “啊，那个啊, 是我帮你想的。” 征服王挠了挠头, 咧嘴笑道：“我觉得这个名字能够很好地衬托出你的……闪亮。” 起因是吉尔伽美什需要一个博客账号, 但是傲慢的王表示自己根本懒得去看注册步骤，于是便要（命）求（令）韦伯等人帮忙完成。 其余的还算顺利，唯独id名, 期间征服王和藤丸立香接连提出了—— 中二王, 旺财之主，皮皮卡, 皮卡丘, 皮断腿……等等之后，终于在韦伯战战兢兢的注视下，敲定了“金皮卡”。 嘛，怎么说, 金皮卡比起其他的几个选择来说，都已经好太多了, 韦伯表示他已经尽力了，真的。 “我觉得还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接收到了韦伯求助的视线, 梅恩在吉尔伽美什有可能发怒之前，开口道。 吉尔伽美什侧目望了挚友一眼，冷哼一声，最终没有发作。 作为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人物, 最古之王毫无违和感地拨弄着现代终端，三两下就琢磨出了门道。 “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仿佛恩赐般地评价，吉尔伽美什在终端的屏幕上，利落地滑动指尖，娴熟得像是早已对此了然。 几经翻找后，吉尔伽美什点了点指尖，关注了“爱与希望*梅立”的博客。 然后—— 砸了很多钱。 哦，或者说是霸王票，总之是类似于打赏的存在，是经营着博客的网络博主们，目前最主要的收入渠道。 因为“爱与希望*梅立”才刚刚注册不久的关系，发表的博客一共就只有四篇。 而且在大多数人看来，第一篇的自我介绍和第二篇的风景，姑且还算正常。但是第三篇的的诡异食材，以及第四篇的“邀请一同拯救世界”，就显得很不明所以了。 所以，“爱与希望*梅立”的粉丝数量，目前尚未超过两位数。其中表现活跃的、会在博客下及时评论的，更是只有披着马甲的韦伯和征服王。 至于霸王票排行榜，那更是空空如也，活在梦里的东西。 但是—— 现在不同了。 【恭喜用户“金皮卡”，成为“爱与希望*梅立”的无敌霸主】 就这样越过了小萌物，萌物，进阶萌物，小萌主……等等，直接跃至了最后一阶！ 藤丸立香瞧了瞧具体的打赏数额，被后面的长长的零给晃晕了眼，脚下一个趔趄。 “哼，这幅无知的蠢相倒是意外得适合你呢，杂修。” 吉尔伽美什睨了少女一眼，从来不懂缺钱是什么感受的王者，显然十分嫌弃少女此刻的模样。 于是照例冷嘲了一番后，吉尔伽美什顿了顿，特别补充道：“别忘了吾友的小蛋糕。” 藤丸立香缺钱就算了，梅恩跟着一起过没钱的日子，即便知道对方根本不在意，吉尔伽美什也是忍不了的。 或者说，在从还在商场的韦伯和征服王那里，知道了梅恩建立了一个博客后，最古之王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如今只不过是正好实行罢了。 梅恩望着那一串数字，虽然对于钱财的概念并不十分清晰，但也知道那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多谢。” “挚友，唯独这两个字，你不需与我说。” 吉尔伽美什双手环胸，理所当然道：“你可是与本王共享王之宝库的人，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最古之王侧目望来，那双红眸第一次褪去了冷酷和凶戾，其中闪烁的喜悦和满足，是比如晨星的璀璨辉煌。 明明是唯我独尊的，傲慢到了极致的存在。 可是，唯有一个人—— 若能与那位唯一的挚友分享他的财宝，权柄，荣耀……这位王者，便会忍不住露出这般单纯的，仿佛缔造了什么不得了的伟业般的喜悦，并发自内心的，为之感到骄傲和自豪。 “挚友啊，只要一想到你能见我所见，有我所有，你能与我比肩，与我等同……我便喜不自禁，想让世人知道。” ——这是记忆中，那位黄金的王者，曾对他的友人说过的话。 而后来，也正如王所说，他把他的挚友介绍给了他的国家、他的人民。 那段时间，乌鲁克每日回荡着欢声笑语。 人们走在街上，穿梭于繁华的小巷，少女洒下最美的花，诗人写下最动人的话。 人们高声欢庆着王的转变，称颂着王的贤明，传唱着王与他的友人的故事，虔诚地祝福两人的情谊万古不变。 ——是啊，那段时间，那段时间……那是仅仅想起，便会让人忍不住幸福微笑的，过往。 回忆仿佛清晰如昨，梅恩愣怔地垂下眼睫，眉宇间难得染上了一抹困惑。 ——很奇怪…… ——明明现在的他，应该没有恩奇都的感情才对，那么究竟为何…… 胸腔里心脏怦然有力地跳动，脉搏里的血液汨汨鼓动。 那一瞬间几乎破开封印的门扉，挣脱英灵座的桎梏汹涌而下的，究竟是——！ “我是枪，我是剑，我是无心的人偶，我是众神的武器。但是，只要你需要……”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梅恩突然开口。 他微微仰起头，凝视着面前的王。那双隐隐颤动里，折射出了无机质的另类美感。 此时此刻，银发英灵身上涌动的力量，既不属于圣者，也不源于魔神。 那是同样属于梅恩，却还未曾解放的，另一个自我：“……只要你需要，我的挚友，我便永远是你唯一的‘天之锁’（enkidu）。” 这是承诺，亦是誓约。 即便英灵座的那扇门扉还未曾开启。但是，神造的自我仍旧从沉睡中，挣扎着醒来一瞬，以此传达出了，那份与千年前一般无二的意志。 从梅恩突然变得异常的那一瞬，吉尔伽美什就察觉到了什么。 直到此刻，银发的英灵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最古之王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完全僵硬了身子。 良久，吉尔伽美什动了动喉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声音已变得滞涩而沙哑。 “——哈，本王竟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吗……” 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心神动荡间无意识的喃喃。吉尔伽美什单手撩起额发，目光却仍旧凝视着眼前的英灵，一瞬不错。 ——已经不在了。 几乎只定格了一瞬，黄金的王者便微微暗下了眸子，原本激荡心潮逐渐冷却，笼上了一层阴翳。 ——他的天之锁，只出现了一瞬，便再度沉睡了吗…… 黄金的王者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如同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冰冷地观测分析，一个却已暴怒到了极点。 但是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天之锁啊，这么努力地出现……那份无论如何都想告知的心情，已经足够让狂怒的王者饮鸩止渴，暂时冷静下来了……至少是最基本的，表面的冷静。 吉尔伽美什微微俯下身子，凑近梅恩的耳侧，第一次在银发英灵面前，展现出了凶猛的侵略性：“不会太久的，等着本王来接你吧——” “……恩奇都。” ——被王呼唤的人是谁？ ——是enkidu，是联结天与地的锁，是他自古以来独一无二的挚友。 在念出那个名的刹那，最古之王的双瞳像燃起了最烈的火，炽烈滚烫！ …… 除了吉尔伽美什和梅恩，大概没有人知道在刚刚的那一会儿里，所发生的事情。 等到众人注意到的时候，除了梅恩的神色尚还有些恍惚外，吉尔伽美什已经恢复如常了。 ——不，也不能说是“如常”。 因为是个人都能够感觉到，这位从来表现的凶戾的暴君，现在的心情竟是出奇的好，或者说有点好过头了，好得几乎快叫人惶恐了。 虽然众人都对此感到万分的诧异，但也没人特意去问。 毕竟最古之王的脑回路不同寻常，对方觉得高兴的事情，在他们看来也许反而是令人痛哭的悲剧。 随意去打听，自讨没趣不说，也许还会被这位喜怒不定的王者，一边历呵着“区区杂种，竟敢窥探王的心思”，一边给猝不及防捅成马蜂窝也说不定。 是以，除了藤丸立香对梅恩有着欲言又止的担忧外，其余人都默契地保持了缄默。 …… “那么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事了吗，立香。” 因为吉尔伽美什临时加入的关系，从进门起就一直鸡飞狗跳到现在，眼见着一切似乎终于能够告一段落了，韦伯立即抓住时机，问出了这个问题。 毕竟在他看来，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藤丸立香应该不会提出要当面会谈。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你是说，圣杯被人改造了，冬木会因此毁灭？” 在听了藤丸立香的叙述后，饶是见多识广的韦伯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希望对方只是在开玩笑，可显然不是，更别提期间梅恩还从恍惚中回神，特别做了说明，这样一来怎么想都是真的了。 “居然……居然会有这种事……” 韦伯作为时钟塔的学员，会来到冬木市，不是为了用圣杯实现什么不得了的愿望。而是非常简单的，只是想要用圣杯战争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罢了。 就是这样一个盲目的，纯粹出于争强好胜的缘由，却在此刻，一下子把他牵扯进了世界级别的事件里。 “ri，rider，你怎么看？” 乍一下六神无主的少年御主，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旁边高大的从者。 即便平常总是抱怨着，甚至会忍不住叫上一句“笨蛋”，但少年也绝不会忘记，这个看起来亲厚的从者，其真身是曾名震世界的亚历山大大帝！ 征服王原本正拧眉沉思着，这会儿听见韦伯的声音，却是微微舒开了眉头，大力地拍打了一下少年御主的肩膀：“这种时候何须问我，小子。” 高大的从者朗声道：“这可是你的世界，你的居所。既已知晓了未来的灾厄，难道还想试图逃跑吗！” 韦伯愣了愣，良久，他长舒一口气，逐渐冷静了下来：“你说的对，rider。” 到了这种时候，合作已经不是藤丸立香需要特别提出的事了。 达成共识的两位御主彼此对视，如同承诺般地，郑重点头—— 结盟吧，为了抵达那个可以延续下去的未来！ 韦伯的加入，也就象征着征服王的加入。于是现在，算上藤丸立香和梅恩，救世小分队已经有了四个人了。 然而实际上，在场的一共有五个人…… 众人眨了眨眼，余光扫过那抹璀璨的金色，却始终没人开口。 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了。 不知是过了一秒还是一分钟，最终，在过分压抑的沉寂里，众人忽然有了动作。 ——韦伯看向了梅恩。 ——征服王看向了梅恩。 藤丸立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跟着做总没错？ ——藤丸立香看向了梅恩。 ——梅恩看向了…… 梅恩：……？ ……为什么你们都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修仙使我秃顶。 本来困得不行了，然后去看了看《吉尔伽美什史诗》，瞬间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 作者君：我不要男朋友了，请务必给我来一段闪恩式友情！ 第21章 收到了来自众人的疯狂暗示, 梅恩在最初的一怔后, 便明白了众人的打算。 可是，他却并没有顺从期望地, 去开口邀请吉尔伽美什。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仅仅是梅恩冥冥觉得, 大概就算邀请也不会成功。甚至于，他能够莫名地预料到，对方八成会一边拒绝, 一边嗤笑着“无聊”。 “无趣, 太无趣了。” 几乎是在梅恩脑补完的下一秒，最古之王便果真如此地开口了, 连带着那副睥睨傲然的神情, 都与梅恩料想到的一般无二。 吉尔伽美什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扫过众人：“这种令人困倦的剧目，已经把本王的耐心消耗殆尽了。” 从藤丸立香开始叙述始末到现在，确实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即便众人商讨的是关乎世界的大事, 但却显然无法打动吉尔伽美什。 这位冷酷又自我的王，相信即使真的有灾厄发生在他眼前, 恐怕也只会不为所动地旁观世人濒死的丑态，然后拖曳着华贵的袍角, 于一地绝望之上，波澜不惊地走过吧。 “怎么，金皮卡，你不考虑加入我们吗？” 征服王望着一副要离开架势的吉尔伽美什, 直白地开口道：“怎么说圣杯出了问题，我们这些参与圣杯战争的英灵，也无法置身事外吧。” “就算如此，能跟本王一起行动的也唯有一人，你们这些杂修还差得远了。” 说“唯有一人”的时候，最古之王直直地注视着梅恩，暗示得不能更明显。 而转到后半句时，吉尔伽美什扫过藤丸立香等人，眉宇间就只剩下满满地排斥和嫌弃了。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藤丸立香和韦伯见状，瞬间默默闭上了嘴—— 他们早该知道的，这位傲慢到极致的王者，对于自己挚友以外的人，通通都瞧不上眼。 不过，那又怎样，梅恩现在可是他们这边的！哼，叉腰暗爽！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觉，吉尔伽美什猩红的眸子在藤丸立香身上转了一圈。 随后，王缓缓扬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残酷的笑：“本王会在旁边好好看着的。至少用你失败后的凄惨模样来取悦我吧，杂种。” 说完，吉尔伽美什无视了少女的咬牙切齿，转而望向了一旁始终安静的银发英灵。 一瞬间，微微缓和了原本锐利的神情，吉尔伽美什道：“挚友，厌倦了这个无趣的人类御主后，就回到本王这里来吧——” “我随时等着你。” 留下这句告别的话，吉尔伽美什便于转身的刹那，化为了无数金色的灵子。然后于一片璀璨的光辉中，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 “……走掉了？”韦伯不确定道。 征服王摩挲了下巴，喃喃：“唔，看来是合作失败了。” 虽然没能拉第五个小伙伴入伙，但是介于对方是吉尔伽美什，所以众人多少有点预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遗憾。 接下来，关于拯救冬木市、迎击灾厄的作战会议，终于走上了正轨。 “关于要说服更多圣杯战争的英灵加入行动这件事，我代表个人驳回。” 分析着当前的形势，梅恩冷静道：“有雨生龙之介作为前车之鉴，余下的御主过于未知。更重要的是，对方不是韦伯和征服王，未必会相信我们说的话。” 雨生龙之介现在是蹲局子去了，可是不排除剩下的御主里还有恶阵营的存在，到时候对方临阵反水，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更重要的是，参与圣杯战争的大多是对圣杯有所求、甚至有所执念的人。凭什么会为了藤丸立香的一面之词，就放弃争夺圣杯？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是韦伯和征服王，会大方得予以信任。 藤丸立香听到梅恩的话，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的确是事实。 虽然这与理想结果有些出入，不过好在她还找是到了两个小伙伴的，因此也没有觉得太过失落。 “最好的状况是能够阻止圣杯的降临。” 征服王盘腿坐着，高大的身躯看起来威仪又可靠：“这种做法有可能吗，keeper？” “很遗憾，不行。” 梅恩思及魔神柱的话，缓缓道：“圣杯的降临是不可逆转的。我们能做的最大程度，也就是在圣杯降临后的最短时间里，尽可能地采取挽救措施。” “……那就没办法了呢。” 征服王似乎是叹了口气，然而很快，便再度爽利地笑了起来：“嘛，正面对抗也不坏！若是能够让我享受到征服的喜悦，那便再好不过了。” 说到底，现在的情况反正不能更糟了。既然迂回的方式行不通，那就直接正面刚吧！ “真是……太乱来了。”韦伯头痛地捂脸，既担忧又纠结：“结果说起来，还是得战斗吗？” 梅恩点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到了这种时候，战斗是不可避免的。” 顿了顿，在韦伯一脸认命的神情下，梅恩再度道：“那么接下来，针对圣杯的特性，请容我提出以下作战方案……” 梅恩淡淡的声音回荡在小屋里，围拢在旁的三人侧耳，认真地倾听着…… “……” 于是，就在这一天—— 在这间普通居民区的小屋里，有四个人围坐在了一张小桌前。 没有精致的茶点，没有繁复的仪式，就这样随便到粗陋的，进行了一场关于“拯救世界”的作战会议。 ——是不是听起来既荒诞又不可思议？ ——但是，这的确是在某个地方，真实发生的故事，而且，也不会是最后发生的故事。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肃清之日”。 要说这中间有什么不同，其实并没有。 一切都如常地走过，生活在座城市里的人们，对于即将到来的灾难尚且一无所知。 他们仍旧每天早起搭乘电车，去学校或者去公司，去逛街或者去流浪。 他们仍旧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着，并从未想过这偶尔会被抱怨的日常，可能就要迎来永诀。 “快要开始了吗？” 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四个人正站在一起。两个像是还在念书的学生，一个是银发的青年，剩下的那个则是位身材高大的男人。 突然问话的是其中那个橘发的女孩子，也正是藤丸立香。 周遭路过的人们，有不少都在往藤丸立香这边望。 主要是这个四人组的配置太过古怪，再加上征服王和梅恩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很难令人不在意。 若是以往，被这么多人盯着，藤丸立香少不得会感到害羞。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确切地说，自从跟着梅恩经历了一场场超乎想象的事件后，藤丸立香已经能够淡定地接受来自别人的打量，并丝毫不受干扰了。 这样一想，少女的成长真是不可思议。 “……现在是11:58。” 并不知道藤丸立香忽然飘飞的思绪，韦伯只认真地看着手表回答。他的视线紧追着那不断转动的秒针，咽了咽唾沫：“还有两分钟……” 还有两分钟，圣杯——就要来了！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难熬。 在仿佛无限延长的时光里，终于于某一瞬，时针分针秒针，骤然合一—— “咯哒！当……当……当——” 远处的钟楼发出了洪亮的鸣响，整整十二下。 震颤的音波由远及近，层层扩散，像敲在心上，激荡在灵魂里。 下一瞬，天骤然黑了。 明明是正值正午的时候，天却像被突然罩上了一层黑幕。所有的光芒瞬间远去，剩下的是比午夜更深的漆黑。 太阳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圈血红的月轮。 有阴冷的气息一点点弥漫开来，那是来自深渊的吐息，让人发自灵魂地感到了战栗。 “怎，怎么回事？！” “诶，什么？发生什么了？天为什么黑了？” “妈妈，我的妈妈……呜哇！” “到底是什么情况，有谁知道吗！” “拜托了，请让一让！我的孩子！” “……”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条街的人都慌了手脚。 并不仅仅是天黑了，商铺里的固定灯不知为何也完全打不开，像是突然跳闸一样，彻底失去了照明的效力。 于是人们只好纷纷掏出身边携带的光源，大多是用手机，勉强照亮了身边的一小块地方。 可是，这却并不能让混乱的情况好转。 一切的恐惧源于未知。 面对着显而易见的异常，人们却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应该逃离还是留下，不知道哪里安全哪里危险，不知道下一秒漆黑的前方将会出现什么。 推搡拥挤，与同伴失散……有谁在质问，有谁在尖叫，有谁在惊恐哭泣？ 所谓秩序的崩坏，不过是眨眼一瞬的事。 “真是一团乱啊。”征服王双手抱胸，看着身边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奔逃的路人，不由叹息着摇了摇头。 梅恩不置可否，抬头望向远方的某处：“天黑的那一瞬间，北边传来了奇怪的波动。” 藤丸立香：“会是圣杯吗？” 梅恩：“很有可能。” “那么就依照计划行事吧。” 征服王单手按在了韦伯的肩上：“我和这小子负责疏散人群，keeper你们去寻找圣杯。” 这是那天的作战会议，所最终敲定的方案。 因为征服王的神威车轮灵敏性强，又能够飞到高处掌控全场。所以，由征服王来驾驶着指挥人群避难，再好不过。 当然，考虑到征服王始终只是一个人，就算有韦伯从旁协助，最终能够做到的也十分有限。 因此他们挑选了这里——这是附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形成大混乱的地方。如果从这里入手，多少能够发挥更多一些作用。 “这里就交给你了。”梅恩望着征服王，明白这个时候已经不需多说什么了。 一旁的藤丸立香双手握拳，神色肃穆而郑重：“韦伯，你们要加油啊！” 韦伯：“诶？这个，这个是当然的了！” “哈哈哈，我们这边可算不上什么苦差事。反倒是你们——” 征服王望着少女和银发英灵，用浑厚的嗓音嘱托道：“找到了圣杯之后，不管能否封印或者破坏，尽力而为就好，不要勉强啊。” 梅恩点头：“我明白。” 结束了谈话，银发的英灵缓缓踏前一步，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辉光：“那么诸位——” “开始行动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四人所在的角落里，突然炸裂开明亮到极致的光芒。 在漆黑的天空下，这光如同平地升起的日轮，一出现便是万众瞩目，是无与伦比的辉煌。 原本嘈杂挤嚷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源晃乱了眼，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眯起眸子，向着那方望了过去。 此时，英灵身上的常服已然褪去，神话礼装切换完成。 出现在人们眼中的，不再是穿着寻常t恤的高大男人，和衣着朴素的银发青年。 而是—— 身着红色披风，威风凛凛的王，以及曳动着雪色袍角，周身笼罩于光辉之下的圣者！ “来吧，吾之座驾！”征服王一甩披风，扬手高呵道。 随着征服王的话语落下，天际轰现一道划裂苍穹的雷电。 飞蹄雷牛牵引着神威车轮从天空奔来，暴风和闪电为它开辟道路，把它送到它的主人跟前。 梅恩身上的魔力被风与雷愈加唤醒，共鸣般地化作风刃和雷枪。银发的英灵被诸生万象簇拥着，像立于高天的圣光里。 ——飞翔的圣兽，威仪高大的王，以及侍立在侧的光中圣人…… 仿佛是某段神话的再现，人们仰视着这奇迹般的一幕，惊愣得甚至于忘记了呼吸。所有的喧闹和熙攘，都化为了刹那的沉寂。 “这可真是……” 人群中传来谁梦呓般的话语，是连自己都不知晓的恍惚呢喃。 时空仿佛于此停止。 不知过了一秒还是一分的长久，有人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原本无神的双眸被英灵的光辉照亮，他喊：“这就是，神明啊……”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冬木都要凉凉了，所以不用再掩饰什么身份了。 总之我想说——装逼真爽！ 第22章 西历2015年, 迦勒底。 作为重要的人理存续保障机构, 迦勒底内部各项设施都极为齐全，各司其职。 现象记录电脑使魔, 近未来观测透镜, 灵子演算装置……这一切即是科技与魔法的完美, 是让人类得以夺回未来的坚固后盾。 其中，作为后勤的医疗部，这个迦勒底机构内往日里最为冷清的地方, 现在却奇异地出现了人满为患的状况—— “3号御主的状态如何？” “应激反应暂时消除, 不过还在昏迷中……17号那边呢？” “情况差不多，魔力透支的过于严重了, 还需要长时间的调理。” “9号御主出现异常反应, 快过来搭把手！” “好，这就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师们穿梭在一张张病床间，为这里的病人换上新的输液，调试新的药剂, 记录并检查身体状况。 放眼望去，只能够看见一团团白色飘过, 行走间步履生风，当真是忙得不行。 “滴——” 就在这时, 医疗部的大门被霍然打开，一个少女雷厉风行地走了进来。 原本还在忙碌的众医师见到少女，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躬身道：“所长。” ——没错, 虽然看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这位眉宇间颇具傲气的少女，正是这座人理存续机构迦勒底的所长，奥尔加玛丽。 奥尔加玛丽没搭理白大褂们，只匆匆扫了眼四周，直截了当地点名道：“罗曼和玛修呢？” “罗曼医生正在后面制定下一阶段的治疗计划，玛修在帮他的忙。” 奥尔加玛丽：“立刻把他们叫过来。” “啊，是！”得到了指令的医师颔首，回身马不停蹄地跑到后面去喊人。 而等到玛修和罗曼过来的时候，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奥尔加玛丽就率先道：“收拾一下，你们两个跟我走。” 罗曼：“……怎么了？是出什么紧急情况了吗？” 玛修：“……那个，要去哪里？” 奥尔加玛丽脸色沉肃，一边转身示意两人跟着她走，一边头也不甩道—— “去新的特异点！” …… 大约10分钟后，直到罗曼和玛修在奥尔加玛丽带领下，一起通过灵子转移装置，来到了这个所谓的新特异点为止，两个人都还是懵逼的。 大约是看不得两人的这幅蠢相，奥尔加玛丽大发慈悲地歇了口气，解释道：“迦勒底目前的状况，你们也是知道的——” “因为不久前发现了人类未来的消失，迦勒底召集了世界各地的御主适格者，打算让他们去特异点，回收圣杯修复历史。” 这就是人理拯救计划的大致流程里，基本上参与的人员都心里有数，奥尔加玛丽也就点到即止，懒得细说了。 “但是……” 话锋一转，奥尔加玛丽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但是，就在半个月前，我们检测到了第一个特异点。” “因为是第一个特异点，所以选择了慎重对待，为此甚至派出了迦勒底近乎所有的御主。” “但是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奥尔加玛丽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王的光辉神殿……那一战，已经不能说是简单的惨败，而是完全单方面地被血虐了。” 被救回来的御主们，要么是至今还未清醒，要么是意识恢复了，身体却仍旧无法行动。 而他们所召唤的英灵，更是被尽数击败回了英灵座。 这就像刚出村的1级新手，却误入了百级boss的副本一样。两者之间，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可偏偏，这还只是第一个特异点！ 奥尔加玛丽唯独对此不解。 先不说别的什么，按照正常的发展——拯救世界的勇者难道不是应该一点点升级，比如说1级的时候就只会遇到10级以下的敌人这样吗？ 现在一下子就把中后期的深渊级副本端上来……这是要闹哪样啊？ 这个世界果然是哪里出问题了吧？这不是要被虐得怀疑人生了吗！ 尽管内心十分奔溃，但是奥尔加玛丽顽强地忍住了，没表现出来。 迦勒底所长努力正色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第一特异点的情况不是很紧急，我们有较为充裕的时间重新准备，思考对策。” 这大概算得上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了。 如果说一个特异点，彻底起爆需要读条到100%的话，那么现在太阳王那边大概才到10%。他们还有时间。 “那所长，你现在是要……？”已经稍稍反应过来的玛修，小声地不解道。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奥尔加玛丽双手一展，示意两人看周围：“就在刚刚，我检测到了新的——第二个特异点，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三人现在位于的，是一座城市的某条街道。 然而不知为何，这本该是人流如织的热闹地方，此刻却看不到一个人。 翻倒的垃圾箱，一闪一闪的路灯，被遗弃的汽车。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不知道是报纸还是图画的纸团，被风吹着，从三人面前咕噜噜地滚过。 “这里是1994年的冬木市——跟太阳王那里不同，这一个特异点，紧急程度已经达到了最高！” 如果说太阳王那边的人理起爆还只读条到10%的话，那这边就已经到99%了，是完全的，刻不容缓！ “目前迦勒底的御主们都失去了作战能力，所以——” 奥尔加玛丽转身，直视着两人道：“这次只能靠我们了！” 听着奥尔加玛丽坚决的声音，玛修立即挺直了脊背，肃穆应道：“是！” “……诶？等，等等。” 罗曼艰难地弯了弯唇角，指了指自己，疯狂暗示：“我可只是一名普通的医生啊，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的确。这三个人里面，奥尔加玛丽是迦勒底的所长，本身也是一位优秀的魔术师，不管是指挥还是作战都无可厚非。而玛修作为人类与英灵融合实验的产物，体内蕴藏着还未被激发的巨大力量。 唯独罗曼，目前来说，确实只是个普通人呢。 “……才怪！什么普通人！”奥尔加玛丽忽然凑近，一双金橘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对方。 “……” 那一瞬间，罗曼几乎以为对方知道了什么，蓦地屏住了呼吸。 “你好歹也迦勒底的医疗部负责人吧！”奥尔加玛丽理所当然道：“作战中后勤的位置也是相当重要的，给我好好记住这一点。” “……诶，原，原来如此……说的也是呢……” 说不清是心虚还是什么，罗曼微妙地游移开视线，抓着后脑勺掩饰般地笑道。 奥尔加玛丽嫌弃似的不去瞧对方傻笑的模样，一昂首抬步道：“事不宜迟，开始行动吧。” …… 冬木市西北部。 梅恩和征服王兵分两路。 征服王和韦伯负责指挥人群避难，梅恩则带着藤丸立香赶往了北方，去对付作为源头的圣杯。 越往北方靠近，就越能够感受到那股力量——阴冷的，漆黑的，不详的，怨憎整个世界，诅咒所有生命，怀抱着毁灭一切的夙愿。 “真是可怕的恶意。”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梅恩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只是单纯地遵循了得到的常识，判定眼前的这一幕达到了世人恐惧的标准，所以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反倒是被他带着的藤丸立香，十分应景地打了一个哆嗦，发自内心地抖声道：“好冷啊。” 并不是真的身体冷，而是从灵魂感到了森寒。 梅恩反手给自家御主套了一层结界，然后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御使着风向前。 大约过了数分钟，两人终于抵达了圣杯所在。 出现在梅恩和藤丸立香眼前的，是一个悬浮于半空的漆黑杯状物体。 有源源不断的黑色污泥，缓慢却不停歇地从杯子里面流出来。而凡是被黑泥触碰到的东西，全都像被强酸浇过一样，遭到了严重的腐蚀。 “……那就是圣杯吗？” 站在还没被黑泥波及到的一块岩石上，藤丸立香注视着那个悬浮物，有些难以置信。 “曾经是。至于现在，它就只是‘恶’了。” 梅恩一边回答，一边把视线转向了距离圣杯的不远处，而后，倏然眯起了眸子。 在那个，目前还没有但也即将要被黑泥的吞没的地方，正跪坐着一个人—— 金色的发丝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从来翘起的呆毛也恹恹地垂落在额前。 银白的铠甲分明已经染上了灰尘，然而它的主人却不曾拂去，只呆呆地抬着头，注视着半空中的圣杯，像在想着什么无人知晓的事。 梅恩转头对藤丸立香嘱咐了一声“呆在这里。”，随后便向着那处跃了过去。 “吧嗒——” 银发英灵落地的轻微响动，终于引起了骑士王的注意。 骑士王抬头，望着出现在身侧的梅恩，缓缓道：“梅林，你看——我找到圣杯了。” 她遥遥指着空中的物体，露出了不知是欣喜，还是悲伤的笑来：“我的国家，有救了。” 梅恩凝视着金发的少女，第一次没有否决那个称呼，他道：“你是这么想的吗。你觉得那样的东西，真的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吗。” “可以的！” 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骑士王蓦地拔高了声音，带着异常的坚决：“一定可以的！” 梅恩沉默地望着对方，而骑士王也不曾逃避。两方像是在进行着什么无声的博弈般，彼此对视。 随后，梅恩率先垂下了眸子，叹息：“就固执这一点来说，你们两个确实很像。” 骑士王并无法理解这意味不明的话，她单纯认为这是做出让步的意思。 于是，骑士王站了起来，似乎就要往圣杯走去。 ——其实，并不是没有发现圣杯的问题。否则，刚才梅恩出现的时候，她就该是已经拿到了圣杯，而不是呆愣跪坐的那般模样。 但是…… “梅林”的出现，却忽然提醒了她——她还有卡美洛，那是她无论如何都要拯救的国。 这已经不仅仅是愿望，更是镌刻于灵魂的执念，所以——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必须得到圣杯！ 骑士王原本有所动摇的眸子，瞬间沉肃了下来。她缓缓地向着圣杯走去，可是突然，一把细剑横在了她的面前。 “……梅林？” 已经不再刻意掩饰这个称呼，骑士王顺着细剑望向银发的英灵，无法理解般地质问道：“为何，你也要妨碍我？” “妨碍？” 梅恩抬眸，原本淡淡的声线里，带上了一丝疏凉的冷意：“——这叫规诫。” 作者有话要说：迦勒底那边的情况，这章差不多交代完了。奇怪跟fgo不一样？那必须不一样，不然怎么支撑得起我的脑洞！ 总之本文的迦勒底，第一个发现的特异点就是拉二。 大概就是一群1级的御主，带着1级的从者，解放1级的宝具，抱团跑去了第六章 ——然后就团灭了。最终结果跟fgo里迦勒底爆炸团灭差不多（喂） 然后，现在梅恩在的四战，是发现的第二个特异点。 伪基友骑士王已经在了，真基友闪闪和医生也快来了。凑齐修罗场是多么不容易，不合理的地方请忽视吧（大声） 第23章 “当——！” 两个英灵碰撞在了一起, 随着战斗的余威扩散, 一阵狂风骤然掀起。 站在稍高一点地方的藤丸立香被灰尘糊了一脸。 她急忙稳住身子，手忙脚乱地扒开遮住视线的头发, 目光紧紧追随着远处的两个身影。 或者说, 是两团根本看不清的残影。 英灵之间的战斗, 仅仅是稍微认真起来的程度，就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了。 肉眼根本无法看清梅恩和骑士王的动作，藤丸立香只能够无师自通地, 根据那两团魔力, 隐约判断出远处的战况。 ——恩，目前看来梅恩不是吃亏的那一边。 不过话说回来, 藤丸立香一直以为梅恩是属于远程法师的类型, 原来近战也这么强的吗？！ 观战吐槽疯狂打call，现在的藤丸立香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一条龙行动，甚至还能在表面维持着神棍式淡定，看起来颇有些高深莫测（不）。 藤丸立香在旁默默等待着战斗结束, 可是突然，她听见后方不远的地方传来了模糊声音—— “异常的源头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别磨磨蹭蹭的, 赶紧跟上！” “是的，所长！” “……真是可怕的干劲。” 严厉催促的女声, 明明细软却故作气势的女声，以及，饱含无奈的男声。 ——三个人，两女一男, 年纪应该都不大。 “这种时候，为什么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里？”藤丸立香微微拧起了眉头。 要知道黑泥都是从这里流出去的，正常人都应该朝反方向跑，哪里还会自己撞上来……真是太可疑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后面传来的脚步声愈加清晰。藤丸立香一转头，就望见了三个人。 那三人显然看见了她，在一瞬的停顿后，走在最前面的有着金橘色眸子的少女，径自往藤丸立香这边走了过来。 “我是奥尔加玛丽。” 来人自我介绍道，看起来完全不认生也不拘束，十分有气势的模样：“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自称奥尔加玛丽的少女，似乎是要询问什么讯息或者情报，然而下一秒，在无意间瞥见藤丸立香手背上的令咒后，奥尔加玛丽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这个人知道令咒。 意识到这一点，藤丸立香没有欲盖弥彰地去遮掩，只谨慎地后退了几步，往梅恩的方向靠了靠。 奥尔加玛丽的注意力还在看见的令咒上，她迟疑地张了张嘴：“你……” “唰——” 玛修：“……所长，小心！” 奥尔加玛丽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完话，突然就有一道不知道是什么的银光从远处飞了过来。 银光破风而来的声响十分清晰，暗示着那绝不是什么轻飘飘的，能够轻易接下的东西。 ——危险！ ——但是身体……来不及躲开了！！！ 就在奥尔加玛丽大感糟糕的时候，右手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拉力。 她反应不及地被带着，往右边跌了过去，踉跄数步后，最终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好痛！” 这猛地一摔，确实不轻。不过，比起被看起来就不好招惹的银光击中，这显然要好得多。 惊魂未定的奥尔加玛丽转头，随后吃惊地发现，出手救了她的人居然是罗曼。 奥尔加玛丽：“真是看不出来，你这个天天宅在医疗部的家伙，反应居然这么快？！” 罗曼没有回答。 没有人知道，这位运动神经并不发达的“普通”医生，之所以能够发挥出这般超长的闪躲效率，并不是突然觉醒了什么神秘力量的缘故，仅仅是纯粹的……习惯了而已。 在不知道多远的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面对着这样的攻击——正面，背刺，突袭，暗杀…… 出手的人就像跟他有什么不可和解的血仇一样，干脆利落，铁了心的要把他杀死。 甚至于现在，即便罗曼未曾瞧见，他也能够轻易地想象出——那个银发青年化万象为刃，然后以漫不经心的姿态，投掷出这致命一击的模样。 太熟悉了。 出手的方式，运行的轨迹，落下的地点，光刃的威力……这一切……他都，太熟悉了。 “医生？罗曼医生！” 耳旁忽然传来了奥尔加玛丽的呼喊，罗曼于恍惚中骤然回神：“咦？是，是在叫我吗？” “不然呢。” 奥尔加玛丽拧起眉头，扭头哼道：“我刚刚可是已经跟你道过谢了，就算你没听见，我也不会说第二次的。” “啊，没关系……不，我是说我已经听见了……大概……” 剧烈激荡的心绪，把理智撞得七零八落。 罗曼只能够勉强地捡些只言片语，混乱地应付着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 ——啊啊，真是太失态了，明明是这么重要的关头。 理性发出了上述责问时，感性的那一边却表示反驳，在罗曼的脑海里，微弱却理直气壮地叫唤—— [这种时候能够保持理智才奇怪吧？] [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吗，他在这里啊！] 他，是谁？ 这个问题无需多想，便能够知道答案，他是…… “梅恩！” 望着出现在不远处的英灵，藤丸立香喊着对方的名字，麻溜地迎了过去：“你们已经打完了吗？” “……暂时。” 梅恩扫了少女一眼，判断对方并没有遭到什么危险，方才不紧不慢地答道。 藤丸立香闻言，歪头往梅恩后面瞧了瞧，发现那个职阶为saber的女性英灵，这会儿正被困在一个银色的光牢里。 虽然saber正不断挥动着手中的剑，企图把光牢打破，不过，牢的围栏却纹丝不动。 藤丸立香有点忧心：“就那样放着她不管，没问题吗？” “她需要冷静。”那光牢虽不能一直困住骑士王，但这段时间对梅恩来说也足够了。 梅恩微微抬了抬眸，把视线转向了藤丸立香的身后。他一一扫过迦勒底三人，轻飘飘的目光却令三人反射性地绷直了脊背。 随后突然，梅恩停住了—— 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第三个人那里。 那是一位穿着白大褂，顶着一头粉毛的医生。 对方现在正艰难地挪着步子，一点点往后磨蹭。这似乎是连他本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小动作，就像出于某种单纯的条件反射，迫切地想把自己藏起来，不叫人瞧见。 梅恩望着对方的动作，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微敛起，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那一瞬间，罗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子陡然一僵。如同被猎食者盯上的食草动物般，每一根神经都惊乍到了极点。 他左右慌乱地瞥了瞥，但就是不去看对面。 太诡异了。 一旁的奥尔加玛丽几乎都要忍不住开口了，不管说些什么，总之要打破这莫名沉重的窒息感。 然而，还没等她真的出声，随着一道残影掠过，刚刚还在不远处的银发英灵，居然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三人组的面前。 “！” 银发英灵的接近太过突然，奥尔加玛丽惊得后仰，脚下不稳地踉跄了一下。旁边的玛修见状，赶忙扶住了她。 “喂我说，突然之间也太吓人了吧！” 完全是下意识的抱怨出声，但是说完后，奥尔加玛丽就后悔了。眼前的英灵是敌是友根本不清楚，激怒对方绝对是最差劲的做法。 正当奥尔加玛丽白着脸暗道不好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银发英灵只是冷漠地睨了她一眼，并没有别的动作。 或者说，对方现在有着更感兴趣的目标。 “我见过你。”梅恩望着跟前的粉毛医生，突然开口道。 罗曼闻言倏尔就屏住了呼吸，一瞬间体会到了心脏骤停的感觉。 ——被发现了？！不，不可能的，现在的他明明…… 乱七八糟的思绪忍不住涌上脑海，罗曼几乎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要因过负荷而爆炸。 梅恩盯着对方一副呆愣到空白的模样，忽然轻呵了一声：“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说的，是七釜户研究中心的时候。” “……” 刹那间，罗曼提着的心从嗓子眼落了下去。 然而，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又产生了莫名巨大的失落感。 就像昔日曾抓在手里的重要之物，突然从指缝间溜走——这份突如其来的空茫，一瞬间竟让他觉得难以呼吸。 “怎么，罗曼？难不成你还认识这家伙吗？”奥尔加玛丽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古怪的气氛。 “啊，恩。” 明明内心快要被种种情绪淹没到窒息，然而，罗曼表面却仍旧维持着如常的神色，这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上一次去支援各位御主们的时候，有幸见过一次哦。” 罗曼听到自己笑着，如此轻快地答道。 ……太差劲了。 这样微笑着的罗曼，此刻却在心里想道：啊，他真是，太差劲了…… “……所长，为什么我觉得医生快哭了？” 玛修望着罗曼的模样，不确定地往奥尔加玛丽身边凑了凑，迟疑又不安地小声道。 “谁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奥尔加玛丽臭着脸，没好气地撇开头：“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么莫名其妙，叫人看不懂。” ——大概也就只有这个白痴医生自己不觉得了。以为他们都瞎吗，那副丧到不行，简直就像是下雨天不撑伞，一个人躲到墙角数蘑菇的凄惨模样……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也太没出息了吧？！简直丢光了他们迦勒底的脸！ 奥尔加玛丽光看着就来气，表示不想掺和进这莫名其妙的破事，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罗曼：……认出来了吗？ 梅恩：你猜。 ps：此时闪闪还在赶来的路上。 闪闪：mmp又这样！ 第24章 “你们是从迦勒底来的。” 仿佛根本没看见某位粉毛医生的异常模样, 梅恩径自开口道。 “咦, 你知道？” 奥尔加玛丽有些吃惊，不过, 想到对方从世界之外的英灵座而来, 倒也稍微释然了。 梅恩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只微微侧首，望向了不远处流着黑泥的圣杯：“那么，如果是你们的话, 应该有办法解决那个东西吧。” “……那个东西？” 奥尔加玛丽若有所感地转头, 在黑泥杯子映入视野的瞬间，便紧不住瞪大了眸子：“什……！难道说,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圣杯吗？居然被扭曲成了这副样子, 难怪……” “能解决吗。”没有提其他，梅恩只言简意赅地再度问道。 被英灵那双紫眸定定地凝视着，饶是奥尔加玛丽也不由紧张地僵直了身子。 现场一下子陷入了重压般的沉默，数秒后, 奥尔加玛丽猛地攥紧了手，决意般抬头：“可以！我们迦勒底正是为此存在的, 一定可以做到！” “很好。”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梅恩轻轻颔首, 示意道：“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开始行动吧。” “……你，你是打算帮助我们吗？” “不然呢。”梅恩淡淡抬了抬眼：“我不帮忙，仅凭你们, 恐怕连接近圣杯都做不到。” 奥尔加玛丽：“……”不知道是该觉得受宠若惊，还是该觉得生气。 目前以圣杯为中心的四周，放眼望去全是黑泥，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走地面根本就是找死。 唯一还有实施可能性的方法，大概就是从空中靠近了。 梅恩道：“我会把你送到圣杯那里，剩下的……” “我明白。”奥尔加玛丽郑重点头：“只要能够接触到圣杯，我就有信心把它回收。” 为这一天，迦勒底可是准备了超级久了。虽然目前的情况或许有难度，但是他们——绝对！绝对不能失败！ 回收圣杯仅仅是奥尔加玛丽便可以做到，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因此，梅恩便只带了奥尔加玛丽一个人。 “呼——” 轻风听从呼唤，缓缓腾起，温顺地缠绕在银发英灵的身侧。 奥尔加玛丽被拉着，和梅恩一同从空中向圣杯飞近。 此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这片区域的正上方，有一个造型奇异的飞行物，正在和一架冒着黑雾的飞机角逐。 行在前方的飞行物延展着翠色的光翼，上面仅有一个座位，端坐在那里的正是吉尔伽美什。 而后面，那架穷追不舍的飞机上面，正伏趴着漆黑的狂战士。 狂战士用自己的技能强行劫持并支配了这架飞机，他全不在意飞机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声响，因为现在他脑海里，只有来自御主的疯狂指令——杀了archer！ 这份从圣杯战争开始，就一直延续到现在的仇恨。不得不说，berserker的御主也是很执着了。 “哈！疯狗，竟妄想超越王的御座，可笑至极！” 吉尔伽美什眯起冷锐的腥瞳，对着身后紧咬着不放的黑色飞机嗤笑道。 要知道，如今吉尔伽美什所驾驭的，可是“维摩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由黄金和祖母绿宝石所构筑的，天翔之辉舟。 berserker现在的举动，在吉尔伽美什看来，既愚蠢又自不量力。 不过，若是仅仅将其视为中场游戏，那倒也姑且能让傲慢的王者，稍感兴趣。 吉尔伽美什俯视了一眼下方的大地，地上正到处流淌着令人不快的黑泥。 仅瞥上一眼，黄金的王便鄙弃地移开了视线，但是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了残酷又兴味的弧度。 “杂种，不如让你一头栽进那脏东西里面如何？” 这么说着的吉尔伽美什，便果真展开了王之财宝。 无数流光溢彩的宝具激射而出，毫不客气地刺向berserker，把对方从天空驱赶了下去。 “呜——” 飞机的引擎发出哀鸣，带着漆黑的狂战士，如同断翅的飞鸟般，卷动着气流坠落而下。 不断下落的berserker远远地瞧见了地面，此刻一片混乱的脑子无法反馈更多信息，但即便如此，仅凭本能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尽快控住机身，重新飞回天上去。 这是最自然且合理的发展—— 前提是他没有看见梅恩。 银发英灵御使着风，那散发着淡淡辉光的身影，在已经演变成灾厄的浊世间，是如此的耀眼。 耀眼到即便是已经大脑混沌的berserker，也一眼就注意到了对方。 一瞬间，berserker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全身冰冷的血液刹那沸腾，从各处涌流到心脏，带来了如同灼烧般的痛感。 “aaaaaa——” 漆黑的狂战士仰天长啸一声，铠甲双眼的部分红光骤亮。 然后，berserker向着梅恩闷头地冲了过去。 尚且还在前行的银发英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倏尔抬头，正好看见了从飞机上一脚蹬下来的狂战士。 “那是什么？！” 远处待机的藤丸立香等人也发现了异常，当即失声惊叫道：“梅恩快躲开！” ——躲开？ 如果只有梅恩自己，要躲开自然不难。可是别忘了，现在他手里还抓着奥尔加玛丽。 一秒钟，在对比了种种利弊，以及当下任务的优先等级后，梅恩果断下了决定—— 他把奥尔加玛丽丢了出去。 当然，不是随便丢的。 如果以圣杯为圆心，那么现在梅恩是在最内圈，saber是在中圈，藤丸立香等人则是在最外圈。 梅恩正是把奥尔加玛丽给扔去了中圈，刚好落在了困着saber的光牢上。 一脸懵逼的奥尔加玛丽整个人飞了出去。 破音的尖叫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四仰八叉地趴在了光牢上方，正好跟里面的saber大眼对小眼。 “这么对待淑女也太失礼了吧！” 惊魂未定的奥尔加玛丽白着脸，正想这么开口抱怨的时候，却被不远处的一声巨响吓了个机灵。 “轰——！” 几乎是在左手甩开奥尔加玛丽的瞬间，梅恩右手便对上了袭来的berserker。 银白的光芒自掌心绽开，梅恩右手抬起，在头顶展开了一层削薄而明亮的护盾。 而盾的另一侧，便是狂战士重而有力的拳头。 这一下的交锋持续了不到一秒，随着一声“呜——”的鸣响，比狂战士稍晚一步的飞机紧随而至，压了下来。 “砰！” 来自上方的飞机，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两人原本僵持于空中的平衡骤然打破。 梅恩手腕一震，猝不及防地跟着berserker一起掉了下去。 ——掉进了地上流淌的黑泥里。 众人：“……！！！” 这一刻，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原本还在疯狂砸牢门的骑士王都呆住了：“……” “一个个摆出这幅蠢相真是碍眼。” 姗姗来迟的吉尔伽美什指挥着维摩那下降，不高不低地悬浮在众人跟前，道：“本王问你们，有见到那只疯狗吗？” 刚才berserker被击落下去以后就不见了。 本来还以为会是个不错的打发时间的玩具，没想到退场的这么快，这无疑令吉尔伽美什感到了不愉。 然而，面对来自最古之王的问询，在场众人竟没一个搭理，甚至于连目光都没挪一下，只呆呆地盯着远方某处。 吉尔伽美什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那双红瞳燃起怒火，如雷霆：“一群杂种竟敢无视本王？！这份不敬罪该万……” “呜哇！梅恩——！！！” 吉尔伽美什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藤丸立香忽而响起的惨嚎打断了。 事实上，藤丸立香已经努力忍了很久，想着她可是梅恩的御主，这种时候必须要冷静，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丢脸。 可是，可是…… “去你的冷静，我忍不了了！！！” 担忧和焦灼打破了极限，这一瞬间藤丸立香只想穿越回过去，在那个黑漆漆的家伙掉下来之前，把对方捉过来按在地上摩擦！ 藤丸立香不管不顾地向着黑泥流淌的地方冲了过去，四处张望着大喊：“梅恩，你在哪里啊？！” 眼见着藤丸立香都快要碰到黑泥了，终于反应过来玛修和罗曼，急忙把对方拉了回来。 玛修：“请冷静。” 藤丸立香闻言转头，怒目圆睁，眼角泛红：“那可是梅恩啊，我怎么可能冷静！” “他不会有事的。” 就在玛修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罗曼却忽然开口了：“你手上的令咒并没有消失，这即是他仍旧存在的证明。况且……” 罗曼静静地凝视着远处，那个银发英灵消失的地方，缓慢而笃定道：“仅仅这种程度的‘恶’，是不可能伤害到他的。” 藤丸立香：“……你肯定？” “我肯定。” 罗曼微微笑起来，那笑里藏着什么极为复杂的，混合着悲喜与怀念的神色。 他望着年轻的御主，重复道—— “我肯定。” 在众人半是折腾半是对话的期间，原本濒临的暴怒的吉尔伽美什，竟诡异地没有说话。 或者说，从这些只言片语里，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本王的挚友呢？” 吉尔伽美什的目光扫过四周，在没能找到所寻的身影后，王的眸子瞬间冰结：“他现在在哪里。” “……啊，说起来，是你把那个黑漆漆的家伙打下来的吧？！” 已经稍微冷静下来的藤丸立香，想到了最初最古之王询问的话，当即明白了一切：“托你的福，梅恩可是掉进黑泥里去了！” 少女咬牙切齿，说出的话无疑冒犯了王的威严，然而，吉尔伽美什第一次没有开口呵责。 最古之王缓缓攥紧了手，覆在五指的甲胄发出咯吱的声响，同时扩散开的，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惊人威势。 “区区秽物——” “哗啦！” 金色的王之宝库，铺天盖地的展开！ 这绝对是圣杯战争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宝具启动。 一瞬间甚至于把漆黑的天地映照成了白日，不，这更像是无限地联结了太阳，是覆盖天地的旷古威能。 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加清晰——这是来自王的狂怒！ “区区秽物，竟敢妄想吞噬本王的挚友？！” 漫天宝具齐齐转向，在吉尔伽美什的爆呵中，锵然射向大地—— “异想天开也要有个限度啊，你这杂种！！！”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无数道金色的光芒，如同千亿流星般坠向大地。 一瞬间，凡是被宝具触碰到的范围，所有黑泥都被尽数震飞。 这位原本对圣杯毫不在意的王，就这样忽然出手，进行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扫荡。 作者有话要说：闪闪：挚友我来救你了！ 梅恩：坑货别说话。 第25章 ——大意了。 梅恩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落入黑泥的前一秒, 而现在, 他却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并不难猜, 仅仅是稍微感知一下, 便大概明白, 这里大概就是黑泥的“内部”。 黑漆漆的空间里, 明明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但梅恩却分明察觉到了自某处而来的窥伺, 那视线阴冷而粘腻，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份恶意来自谁？ ——自然是来自, 那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的黑之圣杯, 或者称其为……此世之恶。 “你应该并不是只想这么看着我吧。” 梅恩冷锐地望着黑暗中的某处, 似乎是在与其中的某个存在对话。 沉寂, 沉寂…… 就在梅恩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波动，随后，伴着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梅恩循声抬眸, 视野中便映入了一张熟悉的脸。 没错, 熟悉。 怎么会不熟悉呢？毕竟这个人的长相, 可是跟现在的梅恩完全一样！ 要说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就是对方的衣着—— 那人身上穿着的，并不是简单的白袍，而是一件风格繁复又奢丽的礼服——那像是参加朝会, 或者举行祭司时才会穿的服饰，端肃又威仪。 这件衣服梅恩并不陌生——那是他在所罗门时期，背负着“魔神”之名时所穿的衣服。 诚然，黑之圣杯本身是没有形体的。 但是，它可以窥探人的内心，看到人心最深处所潜藏的光景，然后，变成它所需要的任何样子。 也就像现在这般，它变成了梅恩“魔神”时期的模样。 梅恩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数秒后，双眸微微眯起，不客气地冷嘲道：“吸食着恶意成长起来的蛆虫，果然就只有这种程度罢了。” 连脸都要向别人借，这种存在…… “有什么不好？” 一直没说话的黑之圣杯，忽然笑了起来，不过，大约是还不熟悉新身体的缘故，它的笑容看起来有着怪异的不协调感。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黑之圣杯的愉悦，它踮起脚尖，活动了一下身体：“我啊，可是很喜欢这幅皮囊呢，既美丽……又美味。” 梅恩静静地望着对方，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 【万象啊，溯流……】 “……等一等！！！” 察觉到了银发英灵的意图，黑之圣杯原本嘚瑟的神情，立即变了。 这里需要说明的一点就是，虽然黑之圣杯有着听起来十分牛逼的来历，比如是世间所有恶的凝结、黑暗的恶神之首等等……但是实际上，它本身的战力并不高。 它更像是深渊的引路者，它能诱导最光明的圣者堕落，却可能没办法真刀真枪地打过一名普通的战士。 总之，它绝不是擅长以武力解决事情的家伙。 于是，完全没把握能够硬扛下这一击的黑之圣杯，当即毫不犹豫地阻止道：“请等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有话和我说？”梅恩轻呵了一声：“就凭你现在的这幅模样——我拒绝。” 有谁会喜欢不相干的家伙顶着自己的脸，而且还是中二期自己的脸。光论一点，就足以让梅恩把黑之圣杯打入黑名单，然后一顿爆锤捏扁搓圆了。 黑之圣杯闻言一哽，斟酌数秒后，它一咬牙。 下一秒，原本的“魔神恩”不见了，出现在那里的是一团黑漆漆的泥巴。 “这样可以了吧。”黑之圣杯道：“我已经展示了我的诚意。” 梅恩眯了眯眸，嫌弃地把视线从那团黑漆漆的泥巴上移开。 原本闪烁于他指尖的银芒稍敛，却并未完全熄去。 然而，黑之圣杯并不在意，它径自道：“其实刚才会变成那副模样，并非全是我的错——真正的原因在你。” “哦？”梅恩微微扬起尾音，未有多少变化的神色，叫人辨不清其中的真实情绪。 “我只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了你心中最深处的样子罢了。” 随着黑之圣杯这句话的响起，周围的黑暗忽然律动起来，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缓缓交缠，扭曲，然后—— “哗啦！” 整片空间像镜子一样，出现了道道裂纹。 有隐约的光从裂缝的罅隙间透出，并随着镜片的脱落，越来越盛。 终于，等到透出的光把黑暗尽数驱散时，这方空间便被彻底切换成了另一副光景。 ——那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梅恩认识，因为他曾在过去，无数次地穿梭在这座宫殿的廊柱间，无数次地细数过宫殿的玉砖饰纹。 ——没错，这里正是所罗门王的御座之厅。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梅恩便转头，把目光投向了宫殿中央的王座。 而那里，正端坐着一个白发金瞳的男人。 此刻，男人正埋头批着公文，他的神色从容且平和，似乎没什么能够令他的眉头皱起。所有的烦忧与困惑，于他而言都不存在也从未有。 ……所罗门。 梅恩望着对方，面上忽然就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哒哒哒——” 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梅恩余光一扫，便立即知道，来的正是他“自己”。或者说，是过去的，还是魔神的自己。 那么到此为止，一切似乎都已经明了了—— “这是你的记忆。” 黑之圣杯的声音，忽然在梅恩的耳旁响起，缥缈得像是从某个极远的地方传来：“你把这份记忆埋在了最深处，现在，我把它投影了出来。” “这件事毫无意义。”梅恩开口，神色显得无比冷漠。 “是吗？那么就看完如何。” 黑之圣杯的话语渐淡，里面却带着藏不住的意味深长：“就当是帮你回忆往昔好了，不是很有趣吗？” 随即，便像是被掐断的音讯，黑之圣杯的声音消失了。 而此刻，“梅恩”——过去的魔神，也终于走入了殿内，抵达了王座之前。 不管是魔神还是所罗门王，所有人就像是根本看不到旁边的梅恩一样，尽职尽责地上演着记忆中、那段埋藏于过去的场景。 “今天的集训已经结束了吗？” 御座上的王明明未曾抬头，却奇迹般地知晓了来人是谁。 书写的手微微加快，在批复完手上这篇公文的同时，所罗门望向了来人，说道：“比昨天快了很多。” “那是因为今天的他们没有昨天那么蠢了。” 冷淡却犀利的话语，从银发的魔神口中说出。 即便未曾言明“他们”是谁，但谈话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所罗门望着面前的魔神，那双素来无波无澜的眸子，此刻唯独映进了对方的身影：“我听臣下们说了，魔神柱的集训效果非常完美。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梅恩。” 作为全知全能的王，这已经是所罗门能够口头表达出的，最大程度的肯定和慰问了。 然而，面对这足以令常人受宠若惊乃至于惶恐的话，银发的魔神却只是理所当然地抬了抬下颚，眉宇间流露出骄矜的冷淡：“自然。” 这一来一去的对话，若是被报告的臣子和魔神柱们本人听到，怕是要恨不能吐血三升。 毕竟，臣下的原话明明是—— “王，最近魔神柱们的惨嚎每日不止，严重侵扰了宫殿的正常作息！有相关目击者称，梅恩大人曾多次尝试把魔神柱做成料理，虽然这大大提高了魔神柱们的生命顽强程度，可具体操作是否有所不妥？” 当时的所罗门王没有回答，而现在……呵呵，谁说所罗门王没有自我的？！明明这心都偏的没边了！ “梅恩，要过来休息一下吗？”注视着魔神的所罗门突然开口道。 “……”啧，被发现了吗。 管理七十二魔神柱并不是个好差事，也许在外人看来，梅恩的手段过于凶暴。 可是他们也不想一想，如果不是有梅恩牵制着，那些魔神柱怎么可能到现在都维持着乖顺听话的模样，没闹腾出事情来。 那些普通人，能够相安无事地观望，甚至现在还有闲心同情魔神柱们的前提，正是有名为梅恩的锁，把这些强大的凶兽给束缚着。 累吗？ 当然累了。 管束那些魔神柱，可并不仅仅是凭力量就可以做到的事。更别提数量还有七十二个之多，每个的性格还都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里，银发的魔神敛了敛眸，再度睁开时，便恢复了如常模样。 随后，魔神轻车熟路地走到了王座边，唇角隐现出戏谑的弧度：“如果让你的臣子看见这一幕，恐怕要怒斥我大不敬了吧。” “不会的。” 所罗门王一边自觉地让出位置，一边认真道：“你有这个资格。” 魔神意味不明地睨了他一眼，随后不客气地占据了空阔王座的一角，与至高无上的全知之王坐到了一起。 所罗门把长桌上的公文搬到了一边，空出了魔神对着的地方，温声道：“就先趴在这里睡一会儿吧。” 说实在的，作为对物质生活毫无追求的所罗门王，就算是代表了王全部威仪的御座和御案，也是打造得又冷又硬，坐着趴着一点都不舒服的那种。 可是…… 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呢？ ——银发的魔神表示唯独这一块像进入了思维盲区，一直以来竟是连想都没想过。 为什么不提醒对方回房间休息呢？ ——没有自我的所罗门王表示，这一点他自己知道就好，提是不可能提的，死都不可能提的。 作者有话要说：黑泥想要让梅恩黑化，所以怒放回忆杀。 这段回忆杀是巴巴托斯那段回忆的后续，大概就是七十二魔神都召齐了以后的事。 下章继续，快要到分手杀了（不） 第26章 在那之后，场景不断转换。 一会儿是银发的魔神站在塔楼上俯视, 下方则是乖巧并排的七十二柱。 一会儿是首次不听管教, 意图逃出神殿的巴巴托斯。 不过, 彼时的巴巴托斯还没高兴两下, 便在神殿的外门处, 瞧见了早早等在那里的梅恩。瞬间羊入虎口, 巴巴托斯一路惨嚎着被拖了回去。 一会儿是午后的花园小径，所罗门王拿出写好的诗歌念给魔神听, 然后被对方毒舌的评价给打击得体无完肤。 咦？奇怪怎么看出来的？废话，要知道在那之后王可是在花园里呆立了一个下午, 背影都白得掉色了好吗？ 一会儿是难得和谐的休假日, 王和魔神计划好出去郊游。谁知选了一棵树乘凉的时候, 魔神耐不住困倦地睡去了, 一睡就睡到了薄暮。 难得的假日就这样浪费掉，魔神表示很生气。什么？好歹享受了王的膝枕？膝枕了不起吗！都是所罗门不叫醒他的错！ …… 开心的，暴躁的，任性的, 闹着脾气的…… 大抵是一路吵吵嚷嚷, 鸡飞狗跳。 经历着七十二柱日常越狱, 梅恩冷笑着收拾残局, 所罗门王笨拙地为暴走的魔神顺毛——这样的生活吧。 虽然未必称得上全然幸福，不过偶尔，也会产生“这样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一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仍旧是那座高立于人间的神殿。 只不过这一次，所罗门王屏退了所有人, 甚至包括负责守卫的侍从，只单单留下了银发的魔神。 “梅恩。” 全知全能的王呼唤着青年的名，然后缓缓地，宣布了一个足以震惊人世的消息：“我已得到神启——” “明日，当东方亮起第一道光时，我将迎来终焉。” 因为得到了神的认可，一直以来，不管是容颜还是力量，都得以维持于巅峰状态的魔术王，总会让人们觉得——魔术王的统治是永恒的。 然而，人们却忘记了，即便所罗门如何强大，可他本质上仍旧是人。 而只要是作为人，便注定会有“死”的那一天。 【所罗门聆听了神的召唤，顺从了即将到来的死亡，作为一名伟大的贤王离世】 ——这便是所罗门预见的，属于他的终结。 若是仅仅作为故事来说，简直称得上是完美的结局。一如所罗门的一生，无垢得挑不出一丝差错来。 所罗门注视着眼前的青年，不知是意料之外还是预料之中地，发现对方的神色毫无波动，就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的发生一样。 那一瞬间，原本只是朦胧的猜测，在这一刻倏然落定了—— “梅恩，从你第一次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开始，我便看不清你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凡是你所存在的地方，皆无法窥及。”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梅恩在三天后揍了巴巴托斯，那么，就算所罗门动用预知术，能够预言到的内容，也仅仅是“巴巴托斯会在三天后挨揍”，至于是谁揍的——无法知道。 一直以来，所罗门都以为，梅恩大概就是那种“拥有着无限可能性的人”，因为能够开拓出无数种未来，所以才根本无法预测。 可是现在，望着青年无波无澜的模样，所罗门忽然了悟了—— 与什么无限可能性无关，真相是…… “是因为只有你自己能够知晓吧，你的命运。” 是了，其实早该看出来的。那是除了青年以外，连魔术王都无法翻阅的剧本。 背负着无法向他人倾诉的宿命，又碰巧遇见了一副认命模样的所罗门王，这样看来，青年初期表现出的那些不喜乃至厌恶，似乎都解释的通了。 梅恩侧目，那双微黯的紫眸，似乎是在嗤笑着王的迟钝：“从抵达这个世界，被冠以这个名字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 “魔神会在东方的第一缕光中，送别他此世唯一的友人——这个结局。” 正如在第一个世界里，还只是懵懂的他就能够知道——摩西与奥兹曼迪亚斯终将分别。 又或者第二个世界……一样。 最初的梅恩顺从了命运，直到先后经历了两个世界，被命运刺痛后，他开始反抗。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魔神。 可是——现在看来，这第三个世界，终归什么都没能改变。 ……什么都。 这么想着的青年，缓缓垂眸，唇边故作恶意的笑，也终于维持不下去了。 “就这么厌恶命运吗？”所罗门突然问道。 “同样的问题我也回以你，一直以来顺从着命运的你，觉得开心吗。” “……” 所罗门无法回答，因为他既不知晓何为快乐，也不知晓何为悲伤。永远微笑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所罗门王正是这样的存在。 啊，没错，理应是这样的。 不过…… 所罗门凝视着青年，无法明白刚才对方说出“友人”二字时，那骤然清晰得可怕的心跳声究竟为何。 但他终归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如果，打破命运能够让你开心的话……” 所罗门柔和下眉眼，神情中流露出殉道者般的温柔：“我会帮你的，梅恩。” 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喜悦，相反，一瞬间有了相当糟糕预感的魔神，缓缓皱起了眉头：“……你想做什么？” “我已经完成了我所有该完成的事，伟业也好，荣光也好，已经成就的事情无法更改，但是——” 所罗门稍顿，随后一字一句道：“我还有，我的死。” 这并非什么普通人的逝去，而是以色列之王、魔术之祖，是足以载入后世的——所罗门之死。 所罗门走上前，以近乎怜爱的神情，轻轻地拥抱住了从刚刚起便忽然僵立的青年。 他白色的长发垂落在地，如同折光的落雪，细软温凉。 魔术王从来如同神明般冷漠地高坐于天上，因此这一个拥抱，几乎是他生平少有的、不可思议的主动。 甚至于那一瞬间所流露出的柔软情绪，其震撼程度，不亚于天星坠落时，笨拙地收敛起庞大滚烫的热量，只为不伤及一朵小小的花。 随后，所罗门侧身凑近，软和的吐息喷洒在青年的耳廓，他说道：“请你，杀了……” “砰！！！” 随着一声巨响，眼前的一切——宫殿也好，王也好，魔神也好，全部都如同镜片般瞬息破碎，化作了万千磷粉，轰然炸裂。 而打碎投影的银发英灵站在残骸里，脸上是封冻了一切般的极致冰冷。 “咦咦咦，为什么突然破坏掉？” 黑之圣杯拖着泥巴出现，颤抖的声线因兴奋而扭曲：“我很想知道啊，后续如何？” “……后续？” 梅恩缓缓地抬起头，唇边绽开了一抹笑。 如果七十二魔神柱在这里，那么他们便一定会认出——此刻英灵嘴角那抹残忍扬起的弧度，简直就跟当初把巴巴托斯吊在油锅上涮的时候一模一样！ “光看多无趣——我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后续如何？！” …… 同一时间，外界。 各种宝具从金色的涡轮中出现，然后射向了大地。 这含着王暴怒的王之财宝，疾风骤雨般地，在眨眼间就把一大片黑泥给清扫了干净，在地面交织出黑与金的炫目光景。 藤丸立香徘徊在黑泥的边缘，紧紧地盯着英灵坠落的方位，双唇嗡动：“梅恩……” 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御主的呼唤起了作用，突然，远处有一缕熟悉的银光掠过。 一开始只是一丝，随后不断扩大，直至变成了一道巨大的光柱。 那光柱一瞬间破开黑泥的封堵，向着天际直冲而上，最终横亘在天与地之间，贯穿联结。 随后，有一个人影从光柱中走出。 “……梅恩！” 藤丸立香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悬了半天的心骤然落下，产生了一种近乎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然而很快，大概是出于从者和御主之间的某种独特感应，藤丸立香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英灵那双平日里无波无澜的紫眸，此刻却席卷起了狂风暴雪，仅仅是与之对视，便似乎要被其中狂暴涌动的情感淹没，然后窒息而死。 梅恩根本没搭理在场的众人，直接抬手，扔出了一块……抹布？ 藤丸立香望着那个黑漆漆的，破破烂烂的，还时不时会像砧板上的鱼一样抽搐几下的东西，有些不确定地想——那应该是抹布吧？……活的抹布精？ “你，为，为什么……” 破烂的抹布精开口说话了，颤颤巍巍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咽气的样子。 “让你体验一下后续。” 梅恩这一刻的气势几乎要吓哭小朋友：“当然，考虑到你的无脑无知和无能，我要比真正的后续里温柔得多——给我跪下来感恩戴德吧，渣滓！” 恰好听见了的藤丸立香·惊恐呐喊jpg.：……不等等，原来的梅恩是这种性格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坏掉了？！ 不明真相的少女其实并不知晓，如果说之前的梅恩是圣者魔神五五开，刚好平衡的话，那么泡过了黑泥的梅恩，就等于暂时上了一层buff，魔神马甲目前独领风骚。 周围的黑泥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溢出，冷却似的凝固在了原地，透露出半死不活的咸鱼气息。 然而，梅恩现在对这些全不在意，他一脚踩过黑之抹布，仿佛没听见对方的惨嚎般碾了过去。 ——他要去找谁？ ——这种事情还用问吗？ 当然是在他的世界里掀起了狂炎，掀起了暴雪，让他理智焚毁，怒意暴涨的罪魁！ 银发英灵抬眸，逡巡的视线不到一秒，便紧紧地锁定在了不远处的粉毛医生身上。 ——难道到现在，这个没出息的胆小鬼还以为他没认出来吗！ 要知道从第一次见到起，梅恩可就一直在忍耐了。 毕竟，能让他无缘无故就想暴揍的家伙，天上天下，通贯古今，也从来就只有一个…… ——所！罗！门！ 作者有话要说：所罗门不在意生死，所以他只是把自己的死当成可以利用的道具，用来达成打破梅恩命运的目的。 也就是让梅恩由“从旁见证王的死”，变成“亲手促成王的死”，即是达成了命运的篡改和扭曲。 自我牺牲式的成全，这很所罗门。 但是结果你们懂得……可怜所罗门在寿终正寝的前一天，还要挨一顿暴揍，这回是真暴揍，差点就残了。 完全是两个人的黑历史，现在梅恩还被迫重温了一遍。 梅恩：“……呵呵。” 罗曼：qaq 第27章 “刷！” 银发英灵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藤丸立香见状一呆，随后四处望了望, 颇感摸不着头脑：“……梅恩？” 无人回答, 唯有一阵强风骤然掀起, 像是有谁以极快的速度从她身边掠了过去。 藤丸立香顺风转头, 发现了孤零零站在后面的玛修。 而玛修正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边, 看起来略有懵逼：“……那个……罗曼医生呢？？？” ——就刚才她眯了下眼的功夫, 医生怎么不见了？！明明刚刚还在她旁边的啊？ 藤丸立香望着这一幕，不知怎的, 突然感觉有点心虚——好吧，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但是, 该不会……是被梅恩劫走了吧？ 少女御主确实触碰到了真相。 就在距离藤丸立香和玛修所在的位置, 更为后方的区域, 有两个人影突然凭空出现了。看模样，正是梅恩和“失踪中”的罗曼。 “砰！” 甫一现身，梅恩便骤然松开手，把一路拖来的粉毛医生给扔到了地上。 而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 罗曼便忍耐不住翻江倒海的眩晕和呕吐感, 半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喘了起来。 “你这幅模样倒真是叫人稀奇。” 梅恩垂眸注视着罗曼狼狈的样子, 漠然的神色下似乎压抑着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 “咳咳, 不，不管怎么说，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啊。” 遭到了高速飙车的摧残，罗曼一边平复着气息, 一边忍不住小小声地为自己辩护，夹杂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然而，梅恩丝毫不为所动：“普通的人类？你还真敢说啊！” 银发英灵望着地上的人，神情阴沉得可怕，叫人几乎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抬脚碾在对方脸上。 “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身份尊贵的迦勒底罗曼医生，还是……” 不知道是被英灵的话还是神情吓到了，罗曼只觉得像有一阵电流从脚底窜上，一瞬间直击大脑，刺得他几乎忍不住跳起来。 “不不不，罗曼医生就可以，更简单的罗曼也完全没问题……我是说，总之，随你喜欢就好！请务必不用在意我！” 几乎是慌乱地打断了英灵的话语，罗曼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说道。 “……” 被打断的梅恩没有接话。 直到现在，罗曼仍旧保持着跌坐的姿势，并不是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而是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至少跪坐在地上的时候，他可以不要强迫自己直视对方，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露出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渴望又懦弱的模样。 但是—— 罗曼微微攥紧了手，感知着上方来自英灵的目光，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如芒在背，而是几乎快要完全窒息了。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 牙槽紧咬到了极致，在将要抵达极限的疼痛里，罗曼动了。 ——就偷偷地看一眼吧，哪怕一眼也好…… 抱着视死如归般的心情，罗曼缓缓抬起了头。 然而，即便是这难得鼓足勇气的举动，罗曼也没能达成。 因为就在他采取行动的下一秒，一直沉默的英灵便忽然俯身，近乎强势地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罗曼：“诶？！” 丝毫没有反应的时间，罗曼的视野骤然倒转。停下来的时候，出现在他避无可避的眼前的，便是梅恩的脸。 “！！！” 那一瞬间，每一个细胞都露出了呐喊的表情。罗曼双腿一软，就要往后蹬蹬蹬地退去。 可是——等等，后面没路了？ 慌乱间向后摸索的手，能够触碰到的，却只是冷冰冰的石壁。罗曼望着面前的梅恩，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被完全困住了。 后面是无处可逃的石壁，前面是最不想面对的人。 作为夹心饼干的罗曼当即露出了绝望到极点的表情，恨不能下一秒就两眼一黑，原地去世。 “砰！” 梅恩忽然一手撑在了罗曼的右侧，重重地捶在了对方背后的石壁上。 石壁“咯啦啦”裂开的声响清晰可闻，粉毛医生登时浑身僵硬，完全不敢回头看。 “我……” “我问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这次轮到了梅恩打断罗曼。 “……请，请说。” “你知道所罗门吗。” “……” 诡异地沉默三秒后。 “如，如果是传说中的、那位以色列国王的话……” 罗曼僵立着，无比小心地暗窥着英灵的神色：“听说过，一……一点点？” 指甲盖式一点点嘤！ 粉毛医生的尾音极其战兢地上扬，挤出的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艰难。 “很好。” 英灵的目光一片暗沉：“那么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罗曼：“……” “那个家伙啊，后世记载的什么安详地于光中阖眸而逝，全是骗人的。毕竟——” 梅恩冷笑：“我可是特别招待过他了。” 这话背后的意味深长，几乎叫人毛骨悚然。 罗曼登时背脊发凉，感觉到了从灵魂深处飘来的嗖嗖寒意。 “虽，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是所罗门的错！” 瞬间觉醒的强烈求生欲，让罗曼飞快开口道：“如果他现在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向你道歉的。” “哦？你说……道歉？” “因为，因为那个男人……做了相当愚蠢的事吧。” 罗曼咬了咬牙，话语因传达着这份心情而隐隐颤抖：“让他最在意的人失望难过，什么都没能挽救，什么都没能改变——那个男人，就是这么差劲的家伙。” ……他说出来了。 紧张，酸涩，愧疚，懊恼……最后，是脱力般的如释重负。 罗曼忐忑地觑着英灵的神色，那份心情——既希冀又恐惧，既渴望接近又妄想逃离，像只蜷缩在墙角细软嘤嘤的小动物。 在这漫长的像在等待审判的时光里，一直沉默的银发英灵，倏尔开口了：“你能够认识到这一点，真是再好不过了。” 有一秒钟，梅恩露出了姑且能够被称作欣慰的神色，然而那神色敷衍又刻意，随着下一秒，他话锋一转道：“——那我接下来做的事，你应该没有异议吧……所罗门。” “！！！” 这发直球猝不及防！！！ 罗曼蹭地站直了身子：“等等，我不是……” “不是什么？” 梅恩向着某位粉毛医生压近，撑在对方耳旁的手微一用力，后方巨大的石壁便蔓延开密密麻麻的裂纹，传出碎成渣渣的哀鸣。 罗曼：“……” “我不管你承不承认，因为我现在根本无所谓，你只需要做好准备就行了。” “……什什什么准备？” “你觉得呢。” 梅恩收回撑在石壁上的手，缓慢地活动了一下指骨，发出咯啦啦的清脆声响。 “考虑到你现在弱的像个的蝼蚁，虽然我的确很想把你提到万米高空，吊上数十个小时再扔下去，最后在你落地之前解放宝具，一击送往外太空轰成渣滓，连后续回收都省了。” “原本是完美的计划，但你好像经不起这番折腾呢。人类的躯壳真是脆弱又麻烦，你说是吗。” 罗曼：“……” ……梅恩刚刚是不是用“今天我们去郊游”的口吻，说出了什么史无前例的究极恐怖的事？！ 话说如果真的遭到了那样的对待，就算是生前的所罗门来，也差不多要凉透了吧？！ “我，我有话要说……”这一刻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总之罗曼开口了。 梅恩：“讲。” “……” 粉毛医生双眼含泪：“下手的时候，能轻点吗qaq” 梅恩呵呵：“相信我，你不会比巴巴托斯更惨了。” 罗曼：……巴巴托斯？是他想的那个被片成片涮油锅的巴巴托斯吗？！ “——诶诶诶，等，等一下梅恩，我还没有准……” “砰！” …… 还是圣杯所在的那片荒原。 不知是何缘由的，原本不断溢散的黑泥已经彻底凝固住了，蔓延的灾厄得到了极为有效的控制。 玛修徘徊在附近，焦急地寻找着罗曼。一旁的藤丸立香欲言又止了好半晌，终是低叹了口气，默默地跟上去帮忙。 然而，搜寻工作并未进展多久，她们要找的两位失踪人口，突然就自己回来了。 远远地瞧见了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玛修擦掉额角的汗水，小跑着迎了上去：“医生，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咦，医生？你的脸怎么了？” “……” 罗曼讪讪地扯了扯嘴角，一手捂住熊猫眼：“没，没事啦！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玛修眨了眨眼：“看起来有点严重。” “哈哈哈哈哈……哈……是吗qaq” 笑容没坚持两秒，粉毛医生逐渐热泪盈眶：“我一点，都不痛……嘤！” “不痛就闭嘴，吵死了。”梅恩冷睨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 “梅恩……” 罗曼拖着作痛的身体，小声哼唧地往银发青年身边凑了凑，表示委屈，表示想要嘤嘤嘤。 然而，梅恩只面无表情地移开眼，格外冷酷无情：“离我远点，一副蠢相。” 罗曼·突然感觉膝盖中了一箭：“我这是，被嫌弃了吗？！” 梅恩哼了一声：“看来还有自知之明。” 罗曼有点心塞，他试图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然而掰着手指想了想后，最终只能苦逼地喏喏道：“这不科学啊，我可是吃苦耐劳勤恳工作加班加点还不多领工资的模范员工，应该还是很有用的。” 梅恩：“呵，所以说你的价值也就只有这点了，活该一直被压榨！” 罗曼：“……”被打击到褪色。 “唔，虽然冒昧，但是你们两个……难不成，是认识的吗？” 玛修说不清具体的感觉，但是，这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突然跨越了彼此间需要试探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可以无所顾忌起来。 看看，这短短的时间里，医生居然凑上去了那么多次，啊，虽然无一例外都被银发青年给毒舌地怼回来了……可是，这也是相当难得的主动了！ 而对于玛修的疑问，两个人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罗曼：“认识。” 梅恩：“不认识。” 空气突然凝滞了三秒。 罗曼：“……咦？” 望着粉毛医生突然懵逼的神情，梅恩缓缓地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道：“怎么说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我可是英灵呢，会认识不是很奇怪吗。” “可，可是……” 罗曼结结巴巴地张了张嘴：“梅恩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所罗……” “啊，关于这件事我可能要说声抱歉了。” 银发英灵微微侧首，波澜不惊道：“之前是我太冲动了，现在理智地想一想的话，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像呢，应该是我搞错了。” 罗曼已经完全懵圈了：“咦，这个……不是啊，我真的是……” “挚友！” 维摩那轰鸣着出现在了众人的上空，位于辉舟之上的吉尔伽美什垂眸望来，一眼就锁定了银发英灵的身影：“真是不像话啊，居然让本王等了这么久。” 虽然说着这样宛如训责的话语，然而黄金的王却分明露出了笑容。 他猩红的眸子微微眯起，眼见眉梢都流露出松懈的喜悦，向着地上的友人发出了邀请：“这饱染秽物的大地不值得你伫立，来吧，与本王一同翱翔天际如何？”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见到梅恩平安无事的瞬间，吉尔伽美什确实感受到了如同自己劫后余生般的欣喜。 这种时候，黄金的王唯独想与归来的友人痛饮，只可惜…… 就在梅恩迟迟没有回答的时候，吉尔伽美什眸光一转，注意到了站在梅恩旁边的罗曼。 而罗曼也正望着他。 这个明明前一秒，还因为梅恩的毒舌而眼泪汪汪的医生，现在顶着来自最古之王的注视，却表现出了奇迹般的，乃至于异常的冷静。 两个男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不，大约也仅仅是瞬息的，半秒不到的程度。 然而，即便如此—— 吉尔伽美什的眸光渐渐沉了下来。 “谁允许你直视我的？” 最古之王凶戾地拧起了眉头，像看见了什么极其肮脏的、难以忍受的东西：“明明只是个腐烂的爬虫，却敢窥探王的尊颜——” “别太嚣张啊，你这杂种！” 啊，没错，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就像平滑的镜面里嵌入了一颗砂砾般—— 关于“对面的人超级碍眼”这件事，已经于照面之间，成了双方心照不宣、无比确信的事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闪闪：看我干嘛，杂种！ 医生：你当着我的面要拐走我的基友，我不看你看谁？ 闪闪：呵呵，去你的基友，那明明是本王的基友！ 医生：梅恩现在还不是恩奇都！ 闪闪：那你现在还不是所罗门呢！ 医生：…… 闪闪：…… 远方的拉二发出了胜利者的笑声，并帮忙点了两排蜡烛。 第28章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对峙的双方间似乎隐隐炸开了火花闪电，让无形的硝烟弥漫, 逐渐发酵成一股极具压力的紧迫感。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 吉尔伽美什居然没有动用王财。 ——这简直是足以位列世界最不可思议事件之一的状况。 “安静得太过分了。” 藤丸立香望着突然沉默下来如同静止的两个男人, 顿觉十分不妙。 要知道往日, 这位最古之王可是稍有不顺心, 就要一言不合开王财的存在，哪会像现在这样—— 黄金的王只是冰冷的俯视着, 猩红的瞳竖起尖利的细线，投落的目光像盯着猎物的蛇, 是一种近乎刻毒的审视。 谁也无法预料, 这强大无匹的猎食者, 究竟何时会突然发难, 咬断猎物的喉管。 藤丸立香望着这一幕，忽然对那个能够面不改色地呆在这诡异气场里，乃至于挠头笑场的粉毛医生，肃然起敬了。 ——这已经不是神经大条能够形容的程度了, 罗曼医生简直就是勇士……并且可能很快就要变成烈士了！ “喂, 你们那群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 就没有个人来帮一下我吗！” 就在气氛快要紧绷到窒息的时候, 奥尔加玛丽的声音突然空降救世。 闻声的罗曼眨了眨眼，静默数秒后，他仿佛对眼下的对峙一无所知般，无比自然地转过身。 白大褂衣角飞扬, 粉毛医生就这样超级随便地背对着最古之王，抬步向着被困在光牢上的少女走去：“啊，抱歉，所长，我这就来帮你了。” 吉尔伽美什面无表情地蔑着对方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杂种……” ——不爽吗？当然不爽。 ——想要用王财把对方捅成马蜂窝吗？当然想。 但是…… 最古之王的余光扫过他唯一的友人，而梅恩似乎也在这一刻若有所觉，淡淡地抬眸望来，眼神清透。 即便梅恩始终未有动作，但出于对挚友的了解和王的直觉——吉尔伽美什肯定，如果他这时候对罗曼出手，梅恩不会坐视不管。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挚友居然会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杂种另眼相待，最古之王就气得想原地爆炸。 不过，吉尔伽美什也有自己的骄傲。 他不会执着于碾死一只蝼蚁，尤其这只蝼蚁的死还可能让他与挚友产生间隙——不值得。那便姑且，容这蝼蚁蹦跶几天吧，总归……来日方长。 “太慢了！” 另一边，奥尔加玛丽被搭着从光牢上下来，甫一落地便叉腰道：“你们究竟明不明白现状啊，当务之急应该先回收圣杯吧。还是说觉得危机暂时缓和，就可以有恃无恐了？！” 在现场的众人中，要论起对圣杯的在意程度，反而是奥尔加玛丽和骑士王最先。 在被困在光牢上的时候，奥尔加玛丽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她嘴炮了骑士王。 什么圣杯被污染了，人理烧却，迦勒底拯救机关，圣杯回收……总之，所有可以告知的事，都无所隐瞒地被奥尔加玛丽说了出来。 当然，这些话并不能彻底解决骑士王的执念，可至少当下，稍稍让这位除了圣杯以外似乎什么都看不见英灵，找回了一丝理智。 “我无法给予你绝对的信任，外来者。” 骑士王微微攥紧了剑：“我会在这里注视着，直到最后。” “……随便你吧。” 对于骑士王纠结复杂的心情，奥尔加玛丽只是转身，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没脾气地哼道：“真是的，英灵里面总有像你这样难应付的家伙，那个叫做梅恩的也一样。” 说完，奥尔加玛丽便在罗曼地陪同下走向了圣杯。 这里还得多亏之前吉尔伽美什的一通乱切，地面被清空了不少地方，再加上黑之圣杯又被梅恩爆锤到瘫痪，所以现在小心一点的话，勉强能够平安抵达圣杯处。 接下来的工作就顺理成章了，圣杯被迦勒底成功回收，这个世界也避免了被扭曲毁灭的命运。 至此，原冬木市第四次圣杯战争，圆满落幕…… ……才怪啊！ 理论上应该让七名英灵战斗，经历过残酷的厮杀后仅剩一人的圣杯战争，却因为圣杯的提前降临和退场，导致了这次的七名英灵目前大多数都还存活着。 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如果这些英灵能够低调做人，乖乖听话的话……不，这种情况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奥尔加玛丽皱着眉想了许久，随后飒然转身抬手一指，气势高昂道：“喂，那边的那位御主，对，没错，说的就是你！” 藤丸立香略懵：“……有，什么事吗？” 旁边不远的梅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眸跟着望了过去。 然后，与他所猜测的一样，这位来自迦勒底的所长，于下一秒骤然开口道：“你来我们迦勒底怎么样？” 奥尔加玛丽没扯别的，单刀直入：“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迦勒底现在的状况并不好，而人理烧却的危机却一直在时时紧逼，所以现在，正是十分需要你这样的存在的时候。” 奥尔加玛丽顿了顿，想到目前还在医疗部躺尸的众御主，面上的表情顿时更坚决了：“希望你能够郑重地考虑这件事，当然——其他尚且存活的此次圣杯战争的御主们同样！” 最后的话，是对那些本人没有在场，但是从者或者使魔在场的御主说的。 有没有作用奥尔加玛丽不知道，当然也并不十分在意，因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要能够让藤丸立香同意的话，那就已经不亏了！ 藤丸立香：“诶诶，就算你突然这么说，我也……” 奥尔加玛丽显然理解对方的心情，于是主动说道：“并不是要你马上就做出答复。” 人理拯救并不是只需要一腔热情，就可以轻率决定的事，所以，奥尔加玛丽愿意给出时间。 …… “诶……原来你们那边发生了那么多事啊……” 晚上，经历了白天的一系列事件，四人救世小分队再度聚集到了藤丸立香的小屋内。 韦伯听着藤丸立香关于白天经历的叙述，满是感慨舒了口气：“看来你也不容易啊，这样看来，我和rider这边完全算得上顺利了。” 最多就是重度晕车，被风糊脸，被惊慌失措的人群撞来撞去，嗓子大吼到破音……恩……好像也挺惨？ “总之，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到这里真是太好了。” 无视掉那些心酸的事，韦伯彻底放松地笑了起来：“就像约定的那样，一个都没有少呢！”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事了。 “对于迦勒底的邀请，你怎么看，keeper？” 比起御主组劫后余生的松气，英灵们这边显然更关注另一方面。 面对来自征服王的询问，梅恩把视线从桌上的小蛋糕上分出了一丝，淡淡道：“一切听从御主的安排。” “哎，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在意啊。” 征服王自然看出来，银发英灵的话并不是在表什么忠心，只是纯粹真的无所谓罢了。 梅恩睨了征服王一眼，看出了对方藏于粗犷后隐隐可惜，于是挑眉道：“怎么，你对迦勒底感兴趣？” 他的话一下子吸引来了韦伯的注意，少年御主立即凑了上来，决定好好关心一下自家从者的心理：“rider，你想去迦勒底啊？” 前面也说过了，奥尔加玛丽在最后的时候，的确对其他的圣杯战争御主发出了邀请……虽然只是顺带的。 “唔，想不想到说不上，不过兴趣嘛……” 征服王的眼睛亮了亮：“能够去往超脱于这个时代的机构，结识更多有名有姓的英雄豪杰，这也相当不错啊。” 韦伯闻言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片刻后，他看向藤丸立香道：“说起来，迦勒底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吗？” 据说迦勒底是回收完圣杯就走了，不过，如果真的要等藤丸立香回复的话，总该留下联系的途经吧。 “这个有哦。” 藤丸立香掏出了终端：“我把梅立的博客给他们了，如果有情况会特别留言的。” “哈？”韦伯一脑门问号：“居然不是电话吗？” “这个……” 因为接电话的人一定不会是梅恩啊。 老实说，藤丸立香现在还能回忆起迦勒底离开时，那个粉毛医生一脸欲言又止地在梅恩旁边打转，纠结到几乎要蹲在地上疯狂种蘑菇的模样。 最后，还是藤丸立香灵光一现，悄悄给出了梅立的博客，恩……那个时候医生的表情…… 算了，给他留点面子吧——什么“幸福到差点当场昏厥，最后还是被奥尔加玛丽和玛修合力拖走”这件事，在这里就不说了。 另一边，韦伯登录了自己的终端，翻看了一下梅立博客。 原本是打算看看迦勒底有没有在下面发什么消息的，结果却意外地发现—— “咦？！立香，博客好像突然变得超级热闹了啊！” “？” 从回来后还没有查看过终端的藤丸立香，闻言立即打开了梅立的博客。 然后，只见，那原本回复条数甚少，几乎称得上冷清的博客下面，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不少陌生的id和留言！ 其中，梅立的第一条自我介绍下面尤胜—— 【头号脑残粉：初初初次见面！】 【叫我所长听见没：“初初初次见面”是什么鬼，一回来就缠着我和玛修商量了半天，结果发出来的就是这句没出息的话吗？！】 【戴眼镜的学妹：所长，请别打击医生了。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医生打这几个字花了两个小时，已经非常努力了。】 【叫我所长听见没：……什！罗曼！上班时间居然用两个小时摸鱼！你这个月的工资没有了！！！】 【头号脑残粉：诶？！不要啊！我还打算攒钱打赏梅立酱呢！】 【叫我所长听见没：“梅立酱”是什么鬼，突然之间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说话，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这家伙是哪里坏掉了吗！】 【头号脑残粉：梅立酱就是梅立酱啊，我永远喜欢梅立酱！】 【叫我所长听见没：……】 【戴眼镜的学妹：……】 【戴眼镜的学妹：终于说出来了呢，医生。】 【叫我所长听见没：啊，说出来了呢，痴汉的心声……这个家伙已经没救了。】 【金皮卡：恩？本王只不过是一天没登录，上面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杂种是怎么回事？！】 【金皮卡：那个说喜欢吾友的家伙，本王就姑且称赞你的眼光吧，居然发现了王的珍宝，不过……你那名字里的“头号”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了本王在此，竟还敢妄称第一？！找死吗，杂种！】 【头号脑残粉：我的，不改名，有本事打我啊。】 【叫我所长听见没：？？？医生换人了？突然这么刚？！】 【金皮卡：……你！这！杂！种！！！】 【头号脑残粉：不是杂种是脑残粉！我永远喜欢梅立酱！（心）】 …… “完全吵起来了。” 藤丸立香望着下面继续延展开的数百条留言，默默地咽了口唾沫：“梅，梅恩……” “不用管他们。” 梅恩收回轻瞥在终端屏上的视线，随后正襟危坐，以沐浴焚香般的郑重问道：“御主，请问我现在可以吃小蛋糕了吗？” “……请用。” 藤丸立香望着捧起小蛋糕，虽然面上看不出但背后已经开始飘花的银发英灵，又望了望还在飞快刷屏的博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同情这些留言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藤丸立香：醒醒，小蛋糕都已经入主东宫了，而你们却还在储秀宫互掐。 第29章 藤丸立香成为了迦勒底的编外人员。 她并不会从刚定下的新家搬去迦勒底，但也会在迦勒底需要的时候, 采取行动予以帮助, 是类似于外援这样的角色。 这便是藤丸立香在与众人商量许久后, 最终定下的答复。恩, 虽然工资不多但胜在自由度高, 而且还能够留下, 继续守着自己在冬木的小窝，这样一想简直完美。 解决掉了一大心事, 轻松了不少的藤丸立香决定带着众人出去搓一顿。 “就算作是对这段时间以来的答谢，请务必不要拒绝。” “唔,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韦伯点了点头, 笑道：“那我和rider就不客气啦。” 梅恩吃掉了桌上的最后一份小蛋糕, 淡定颔首道：“我很期待。” “是期待新的饭后甜点吧。”征服王咧了咧嘴, 打趣道：“老是吃甜的可不好，当心蛀牙啊keeper。” 梅恩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总是沉迷战略游戏还嗜酒的大胃王没资格说我。” 被各方面怼了的征服王眨了眨眼，好脾气地摩挲着下巴：“恩？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出去了一趟以后, keeper你好像变犀利了啊。” 梅恩没有说话。 他只是不再压抑另一个自己罢了, 毕竟从揍了某个粉毛医生以后, 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了, 甚至觉得偶尔放飞一下魔神马甲也挺不错的。 因为冬木市刚刚经历了黑泥事件，虽然因为阻止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不过现在外面仍旧有些人心惶惶, 小范围的灾后重建工作还在进行。 很多的饭店旅社都没有开张，偶尔开张的几户也大多门庭冷清，略显惨淡。估计在这之后，大概还要好一段时间，他们的生意才能重新缓和起来。 梅恩一行人稍微合计了一下，也不打算去太远的地方，便直接就近找了一家餐馆。 结果，刚一推开门—— “……archer？！” 藤丸立香瞪着那个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 男人金发绯瞳，穿着品味奇特的毛领子白外套，手腕和脖子上皆戴着金饰。 他正懒散地撑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窗外的风景，偶尔不经意透露出的气质，既傲慢又玩味。 根本不用说了——即便此刻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黄金铠甲，这人也绝对是吉尔伽美什无疑了。 藤丸立香“啪”地后退一步，倒出门瞧了瞧外面的牌匾，再三确定这里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餐馆，而不是什么土豪专享的五星级奢华饭店。 ——吉尔伽美什会出现在这里简直不科学！ 藤丸立香那一声惊呼，以及一来一去的动静，成功引起了梅恩等人和吉尔伽美什的注意。 这下子，两边都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 “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啊，吾友的御主。” 吉尔伽美什眯起的眸子扫过藤丸立香，随后落到了银发英灵的身上，心情不错地招呼道：“挚友。” 大概是见惯了这位王者穿着铠甲发怒的模样，哪知道褪去了战时的状态，居然有这么心平气和的时候。 第一次见的藤丸立香几乎怀疑是不是换人了。 立于少女身后的梅恩顿了一瞬，随即抬步，直接向着吉尔伽美什那边走了过去。 征服王见状，拍了拍两位呆立的御主，然后跟上了银发英灵的步伐：“好了好了，别呆站在门口了。” 眼见着自家的从者都进去了，藤丸立香和韦伯对视一眼，也硬着头皮进了门——好吧，虽然一点都不想招惹archer，但要是他们现在掉头走人的话，没准反而会把对方激怒也说不定。 等人众人逐渐走进，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吉尔伽美什此刻并不是一个人。 有一个深棕发色的男人与吉尔伽美什位于同一桌。只不过这人穿着暗色系的神父装，气息不知是天生还是刻意地被敛藏至无，以致于众人一开始竟没有察觉。 神父装的男人面前放着一碗麻婆豆腐，里面放了剂量夸张的辣酱，看上去就是一片泛着油光艳红。 简直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喉管发痛的辣度，然而，男人看起来面色如常，甚至于隐约透着满意。 藤丸立香想起似乎从哪里听说过，这家餐馆特制的爆辣麻婆豆腐十分有名，所以难道说，这个人是慕名而来的麻婆豆腐爱好者？ 神父装的男人一开始只是在独自低头吃着麻婆豆腐，不管是吉尔伽美什还是藤丸立香说话的时候，他都没有抬头，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近乎自我的冷淡和镇静。 一直到……梅恩走到这张桌前。 优雅地动着筷子，以不失礼但也绝对不慢的速度解决着麻婆豆腐的言峰绮礼，突然于一瞬的余光里，捕捉到了一抹银白。 这抹熟悉的银白色，让言峰绮礼想到了黑泥泛滥的那个晚上，他于人群中望见那个英灵—— 泛着圣光的英灵，就像传说中的救世主一样，在灾厄来临的时候，带来了希望和辉光。 那是绝境中骤然降临的，令人禁不住想要颤抖到落泪的救赎。 也即是，言峰绮礼幻想中的，完美的神明！ 筷子停住了。 言峰绮礼抬起了头。 大抵是他的目光过于不加掩饰，银发的英灵眉梢一挑，侧首睨了过来。 “怎么绮礼，你认识吾友吗？” 言峰绮礼的异常太过明显了，以致于原本漫不经心的吉尔伽美什也有所察觉。 不过，不知为何，言峰绮礼对于梅恩的关注，似乎令最古之王感到了不愉。 王的眉头微微皱起，低沉的声音隐隐透着警告。 “并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位英灵很眼熟。” 言峰绮礼完美地敛去了那一瞬的波动，平静无波地回答道。 “哼，最好是这样。” 吉尔伽美什微微眯起眸子，略低的声线显得意味深长：“本王对你的未来可是很期待的，在那之前，别做蠢事啊绮礼。” 吉尔伽美什知晓这个叫做言峰绮礼的男人的本质——无法对常人所说的美丽事物感到美丽，反而对很多人认为的丑陋事物难以忘怀。 简单来说，就是会因别人的痛苦而愉悦的，缺陷又扭曲的家伙。 吉尔伽美什并不讨厌言峰绮礼。 大约是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他的正牌御主远坂时臣古板到无趣的性格前提下，言峰绮礼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很好的成为了愉悦（划掉）之王的最新消遣。 但也正因如此，如果言峰绮礼把能够获取愉悦的对象转到梅恩身上的话……那吉尔伽美什，大概就不得不亲手毁掉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玩具了——太可惜了不是吗。 所以…… “这位是archer你的御主吗？” 似乎没有察觉到现场诡异的气氛，落后梅恩一步的征服王走过来，大大咧咧道。 “不，我是archer御主的弟子，言峰绮礼。”依旧是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语气。 “哦哦，不是archer的御主居然还能跟archer相安无事地同坐一桌？” 征服王沉思了两秒，随后正色道：“若是不提其他，仅凭这份气量，也算是相当了不起了。” “会这么觉得的也只有你吧，征服王。” 梅恩忽然开口，他的视线落在言峰绮礼身上，透彻而了然：“绮礼（kirei），所说的清澈又美丽之物吗……从事实来看，你的气息倒是与这个名字完全相反。” 老实说，言峰绮礼给梅恩的感觉，几乎让他以为见到了当初的黑之圣杯。 这还是第一次，梅恩从一个人类身上看到了这么纯粹的恶意，不过眼下，这份恶意显然还被规则和伦理压抑着，没有彻底发掘出来。 “哈哈哈哈，不愧是吾友，一眼就看穿了这个男人的本质吗。” 吉尔伽美什忽然端坐起身子，胸腔震动地大笑了起来。 就像是普通朋友之间，一人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东西，于是理所当然的，希望把这个有意思的东西分享给另一人，让对方也能察觉到其中的趣味。 吉尔伽美什现在正是这种状况。 “挚友啊，这可是个能令人倍感愉悦的家伙！若是日后有机会，本王可以告予你他的故事，聊作消遣。” 最古之王就这样当着“故事主人公·言峰绮礼”的面，以一副“挚友快吃我安利”的口吻，说着类似于——“挚友你听我说，这家伙真的超惨超有趣，等以后他凉了我一定告诉你，然后我们两个一起看戏哈哈哈，用来消磨时间简直完美”这样的话。 言峰绮礼没有说话，似乎他们谈论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你的恶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archer。” 不知为何，望着眼前神情傲慢的王者，梅恩却诡异地产生了一种“天真得可爱，太容易满足，太好哄了”的感觉，以致于忍不住微微叹息道：“偶尔也把精力放到一些更重要的事上，稍微认真一点吧，吉……” 梅恩的话语骤然一顿。 ——等等，不由自主地，他刚刚是想叫什么来着？ 吉尔伽美什不知何时已经望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恩，黑泥也不是完全没用，他放大了梅恩藏在最深处的“自我”。并不只是让“魔神”暴走，还让“恩奇都”的门开了条缝。 于是现在梅恩觉醒了恩奇都版滤镜——吉尔真可爱！ 第30章 之前泡过的黑泥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它放大了梅恩藏于深处的“自我”。不仅仅是让“魔神”暴走，还让“恩奇都”的门开了条缝。 吉尔伽美什不知何时已经望了过来。 “真是令人怀念的称呼。” 即便对方没有完全说出来, 不过, 仅仅是一个起调、一个音节, 便足以令最古之王骤然明了。 要问为何, 那可是在久远的过去, 曾从友人口中, 听过无数次的称呼。 是熟悉到了极致，仅需窥及一角, 便能够知晓的称呼。 “为何不说下去——” 黄金的王忽而立起，神色悲喜难辨, 更像是某种无声的嗟叹与敦促：“我可是, 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你再度, 呼唤我名的这一刻。 “……” 梅恩略微恍惚, 他还困惑于刚刚那一秒不受控制的奇异状况。 “你应该知道的吧，恩奇都——” 吉尔伽美什第一次毫不掩饰地叫出了这个名字，他在银发英灵难得呆愣的时刻，单手抚上了对方的脸颊, 微垂的目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充满了沉沉的压迫感。 他启唇道：“让王久待可是重罪！” 介于最古之王现在的神情完全喜怒莫辨, 看不出情绪, 所以若是单从对方这判刑式的话语来讲，一般人怕是会认为现在的王一定很生气，然后几乎要为这猜测瑟瑟发抖起来了。 然而，梅恩不。 不如说, 眼前吉尔伽美什的模样，反而让他某些深埋的记忆，于此刻逐渐清晰起来了—— “恩奇都？……居然就这样丢下本王不知跑去了哪里，不可辩驳，此乃大不敬！之后非得好好教训他才行！” 金发绯瞳的王者，从某段记忆中，步履生风地走来。 彼时的吉尔伽美什，正位于一个人类所能拥有的，最巅峰的时光。 他肆意展现着自己的力量。那有力矫健的身姿，像对一切都悍然不惧的雄狮，意气风发，张扬耀眼到了极致。 不过，现在这位王者显然正为什么所恼，他一边唤着友人的名字，一边从辉煌的宫殿走下，追寻着踪迹来到了兽园。 兽园正位于乌鲁克王宫的后方，里面饲养的皆是猛兽，它们无一不是吉尔伽美什狩猎时的战利品。 大约是因为早已见识过这位王的厉害，于是，几乎是在吉尔伽美什踏足兽园的那一瞬，原本还在这片地域上悠闲漫步的猛兽们，便瞬息褪去了往日的凶悍，活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机警地跳入灌木或森林深处，立时不见了踪影。 吉尔伽美什微微眯起眸子，似乎对这些“宠物”的躲逃十分不愉。 不过，介于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便没有过多追究。甚至于，他也许正要靠着这些逃逸的猛兽，才能找到他想找的人。 吉尔伽美什飞快地扫了一眼，确认大多数动物都跑向了西南方，了然地挑了挑眉。 随后，循着这些动物的逃亡路线，吉尔伽美什一路走至森林深处，果不其然地看见了那个正被众多动物包围的青年。 “你果然在这里啊，恩奇都。” 年轻的王沉着脸，摆出了自以为凶狠的姿态，却全不知自己的嘴角早已扬起，倒映着青年身姿的双眸更是熠熠发亮。 被叫了名字的青年没有抬头，他正忙着安抚身边受惊的动物，嘴上敷衍地应道：“你来了啊，吉尔。” 其实早在恩奇都看到这些往日里烈性又叛逆的凶兽，突然逃命似的往他这里狂奔，然后在他跟前半躺下来露出软软的肚皮，发出控诉又委屈的呜咽时，他就知道——一定是吉尔伽美什来了。 “……” 眼见着挚友只顾着那些畜生，以致于居然忽视了自己，吉尔伽美什当即表示很不高兴——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哄不好的那种！ “好歹也都是曾经的森林霸者，如今居然尽是这般没出息的丑态。” 黄金的王居高临下地扫过一众狮虎，微眯的红瞳杀气四溢：“太难看了，此等无用的畜生没资格留在本王的兽园。” 不留在这里那要去哪里？ 放生是不可能放生的，自然是被片成片，当晚就端上王的饭桌。 “嗷呜！” 一众狮虎顿时觉醒了极强的求生欲，纷纷向恩奇都那处凑过去，紧挨着青年瑟瑟发抖。 “……吉尔。” 恩奇都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抬头望向了不远处抱臂而立的王。 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撇头不去瞧。 恩奇都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一瞬间就看出了某位王傲慢（骄）下的虚张声势，于是微不可查地扬唇笑道：“说说吧，为什么又生气了？” 吉尔伽美什瞪过来：“……你自己不知道吗？” “？” 恩奇都困惑地眨了眨眼，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这不妨碍他顺毛：“如我果真冒犯了你——我的挚友，作为你为王者宽容仁慈的证明，能够稍微给点提示吗。” 台词信手拈来，轻车熟路。 恩奇都总是知道怎么安抚下暴躁的王。或者说，他往往只需要表现出稍许程度的歉意，吉尔伽美什就差不多要消气大半了。 这次也不例外。 年轻的王微微抬起下颚，学着记忆中昨晚友人的口吻，字句清晰道：“‘我明天会花一整天陪着吉尔’——这可是你说的，结果呢？本王只不过处理了一份公文，你居然转头就不见了。” “胆敢悖逆与王的承诺，这可是重罪！” 面对来自王的严厉苛责，恩奇都不紧不慢地想了想，随后恍然地啊了一声：“你说昨天的那句话吗。” “我并没有违背，而是确实地照做了。” 恩奇都一边轻快地说着，一边从身后捞出了一只幼狮：“这孩子是最近才出生的，名字就叫‘吉尔’哟。” 所以，“我明天会花一整天陪着吉尔”，这话完全没毛病，只不过此吉尔非彼吉尔。 “咪呜……” 被叫了“吉尔”的小狮子发出了细细弱弱的哼唧声，似乎在回应青年一般，末了还亲昵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软哒哒地舔了舔青年的手背。 真是感人至深的主宠情，和谐令人禁不住潸然泪下了。 吉尔伽美什：“……” “……谁取的名字？” 忍了数秒，黄金的王咬牙切齿道。 “我啊。” 恩奇都似乎对王的怒气毫无所觉，淡定地回答道：“不觉得超可爱吗，这个名字。”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不追究吗，区区畜生，竟敢与王同名？！” “这两者之间是不一样的，吉尔。这个名字，已经是我所能想到的，能够给予这孩子的最大祝福了。” 恩奇都认真地凝视着面前的友人，说道：“就像人们崇拜着天，就会给孩子取名为天一样。我在呼唤这孩子的时候，更是在呼唤你。我是在祈求这天地间最伟大的王降下庇佑，这份力量在我眼中，甚至远超了天上的众神——独一无二，并且所向披靡。” 吉尔伽美什：“……” 恩奇都：“……吉尔？” 小狮子：“咪……” “没叫你，给本王闭嘴！” 吉尔伽美什凶戾地睨了一眼幼狮，成功让小家伙喊到一半的声音哽住了。 小家伙可怜兮兮地往恩奇都怀里凑了凑，眼里冒出两泡泪——嘤嘤嘤。 这只尚且幼小的狮子只知道自己被一个超可怕的男人凶了，却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毕竟现在它头上顶的名字—— 【独一无二，并且所向披靡】 想到恩奇都刚才的话，吉尔伽美什沉默半晌，方才眯起眸子冷哼道：“下不为例。” 恩奇都低低地笑了起来：“嗨嗨。” “走了，跟我回去，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切磋了吧。” 吉尔伽美什从不是喜欢亏待自己的人，他走过去单手搭在好友肩上，渐渐升起的战意锋芒毕露。 “切磋吗？” 恩奇都被吉尔伽美什的战意所影响，稍稍地有点动摇了：“可是‘吉尔’它……” “咪呜！”幼狮若有所感地抬头，泪汪汪地盯着青年。 “叫这个名字的狮子绝不会是软弱的家伙。” 吉尔伽美什直接把幼狮从青年怀中接过，头也不甩地扔在了地上：“你要相信，它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 摔得懵逼·幼狮：等等，这里是不是有人忘了它还没断奶？ “你说得对，吉尔。” 正如恩奇都总能轻易说服吉尔伽美什一样，只要吉尔伽美什愿意，他也可以三言两语就说服恩奇都。 “打完架以后可以吃甜点吗。” “还没开始就已经计划着战斗结束后的事了吗，好歹也是跟王的切磋，给我稍微认真点啊你这家伙。” “这一点的话需要特别强调，我一直都很认真的，吉尔。” 恩奇都郑重道：“每次都抱着跟你同归于尽的心情在战斗。” 吉尔伽美什：“……” ……自己选的挚友，跪着也要宠完！ 记忆的片段于此终止。 梅恩回神，记忆中意气风发的王，与眼前的英灵逐渐重叠。 没有哪一刻，他比现在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了，名为恩奇都的存在，与吉尔伽美什的羁绊。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吉尔伽美什的反应比他更快。 这位敏锐的王者似乎早就从银发英灵的神色间看出了什么，那份无法掩饰的喜悦，尽数化为了唇边肆意的笑：“这个表情就很好，恩奇都。看来时机已至，本王自此无需忍耐了。” 无需忍耐？ 对方一副要搞事的口吻，令旁边的藤丸立香忽而警觉：“你想做什么。” 藤丸立香倒不是担心吉尔伽美什，她主要担心梅恩。 “还用问吗。” 黄金的王理所当然，又不容置喙道：“自然是夺回属于本王的挚友！” 作者有话要说：闪闪他要撬门了！ 顺便，好像是一个从网上看到的趣图，上面藤丸立香在羁绊0的情况下，让恩奇都说一句夸她的话，结果恩奇都想了半个小时，最后面带微笑地回答：“御主你的呼吸很自然呢！” 神一样的脑回路。 第31章 “本王已经不打算等下去了，所以, 恩奇都的御主哟, 就姑且放下成见, 在这里交付你一件事吧。” “——记住, 这可是来自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的委托, 若是拒绝, 便要做好承担王之愤怒的准备！” 不等藤丸立香搞清楚状况，最古之王便究极任性地开口吩咐道。 “你这不是完全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吗……” 少女御主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后头痛地揉了揉脑袋：“总之，先说说看吧, 你要我做什么？”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 但是藤丸立香其实已经隐约有所猜测。 果不其然, 最古之王于下一秒说道：“我要你构建起通往恩奇都英灵座的通道。” 藤丸立香：“去往英灵座的通道？” “那即是御主你曾走过的路。” 梅恩淡淡道：“不是已经有过两次了吗, 那条把你送往门的路。” 当事人都开口了，藤丸立香立即抛下吉尔伽美什，往自家从者身边凑了凑：“我懂了，archer是想让我打开剩下的两扇门吗。” “两扇？不, 一扇都未必做得到。” 梅恩微微垂眸, 语气听不出情绪：“这里特别说明一点, 我不主张御主你推开更多的门, 一方面是不需要，一方面是做不到。” “毕竟至今为止，能够开启两扇门的人，御主你还是第一个, 更多的话就显得太勉强了。” 梅恩缓缓开口，客观而冷静。 似乎在藤丸立香的记忆里，梅恩大多时候都是从她的角度考虑，而对于他自己的事，反倒显得不冷不热。 如果藤丸立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御主的话，大概会对这样的从者十分满意。 但是，如果是作为伙伴，遇见了这样过分恪尽职守、对自身毫不在意的友人，大概会觉得万分心塞。 ——恩，就比如旁边这位正双手抱臂，脸色不太好看的最古之王。 “我想试一试。” 藤丸立香赶在吉尔伽美什开口前，抢先说道：“结合前两次的情况来看，打开新的门能够很大程度地增强梅恩你的实力吧。那么，这次就让我试一试吧，能做到最好，做不到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如果你坚持的话。”梅恩撇开眼，不知是无奈还是期待：“我不会阻止你。” 于是就这样敲定了。 ——第三次前往梅恩英灵座行动，就此展开！ 在梅恩的帮助下用红墨水画好魔法阵，藤丸立香自觉地站进了魔法阵的中央，深吸了一口气。 正如远坂时臣能够用太古时的那块蛇皮，定向召唤出吉尔伽美什一样，有梅恩站在这里，他本身即是最强的圣遗物，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跑偏到其他的“座”去。 只是…… “哗啦！” 魔力流转的声响传来，骤然打断了少女的思绪。 下一秒，藤丸立香便被奔涌而来的魔力洪流淹没，进入了曾二度经历过的玄妙状态。 而也就在此刻，在藤丸立香已经无法感知到外界，梅恩把失去意识的少女安置到了一旁，随后转头，看向了忽然走近的吉尔伽美什。 梅恩：“你要跟着去。” 没有前言，却尽是了然。 吉尔伽美什扬唇，绯红的双瞳尽是理所当然：“自然。本王说过，要亲自接回你的。” 黄金的王抬步踏入魔法阵，身躯渐渐化为金色的灵子。 那灵子像流淌的黄金之河，追溯着之前少女打开的通道，一路奔流向了路的尽头——那里即是，王的友人所在！ “……真是太乱来了。” 梅恩注视着最后的灵子消失在空中，抿了抿唇。 每一位英灵，都会在最后，以灵子的方式回归英灵座。注意，那是最后。 像吉尔伽美什现在这样，提前违规返回英灵座，更别提回的还不是他自己的——这简直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会做出这样胆大妄为到疯狂的举动，应该也只有这位狂妄到了极点的王了吧。 …… 藤丸立香回过神的时候，便已经站在了那片熟悉的黑暗里。 她的眼前是四扇门，一三开，二四闭。 还没等藤丸立香摸索着走过去，她的身边在亮起了无比璀璨的金光，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于辉芒中渐渐凝成。 “……archer？！！！” 藤丸立香蹬蹬蹬地退了几步，哆嗦地抬手指着对方：“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哼，本王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最古之王施舍般地分出了一丝视线，望着少女错愕的模样，嘲讽力满值地开口嗤道：“杂修就是杂修，愚蠢得令人发笑！” 吉尔伽美什尚且还不知道恩奇都产生异常的原因，最简单明了的办法，当然就是去看看对方的本源之座。 也即是像现在这样。 最古之王嘲完藤丸立香便把对方甩在了身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藤丸立香冷静了一下，知道现在并不是惊讶的时候。 老实说，现在她已经觉得有点吃力了，就像是有体力或者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飞速流逝一样。 虽然前两次有隐隐有过这种感觉，但这一次尤其严重，几乎刚抵达这里的几秒，她就有了虚脱的感觉。 藤丸立香似乎有点理解梅恩的话了，她大概，的确撑不住多久了。 ——必须在那之前完成才行。 这么想着，藤丸立香立即跟上了吉尔伽美什。 两人一同伫立于四扇门前，藤丸立香抬手指门道：“之前我打开的是第一扇和第三扇，现在的话……” 抬起的指尖在剩下的两道门上游移了一瞬，最终定格在了第四扇门上，少女沉默了一下，随后兀自点头，笃定道：“我觉得有始有终会比较好，所以要不就第四……” “砰！” 一把铁锤从金色漩涡中激射而出，重重地砸在了少女的脚边。 藤丸立香吓了一大跳，她转头望向宝具的主人，然而她还没开始抱怨，就发现杂锤子的人似乎比她还要生气。 不，并不仅仅是生气，黄金的王看起来几乎已经快要暴怒了。 “杂种，如果不是承诺过恩奇都不杀你，本王……！”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是怕吓到对方什么的，只是吉尔伽美什单纯得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即便如此，吉尔伽美什那如同要把人碎尸万段的语气，藤丸立香确实地感受到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凶？” 藤丸立香表示一脸懵逼。 吉尔伽美什怒极反笑：“你这杂种的无知程度，简直让本王大开眼界！” 最古之王覆着金甲的手指抬起，直直地戳向了没被少女选择的第二扇门：“看到了吗，那扇门上印刻着的，正是以乌鲁克文字书写的《吉尔伽美什史诗》！” 藤丸立香眨了眨眼，顿了顿后，忍不住委屈地辩解：“可你都说了，那是乌鲁克的字，我怎么可能认……” 她的声音最终消弭在了最古之王恐怖的视线里——好吧，她懂了。在这位王眼里，不知晓他的史诗，大概就相当于不清楚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那我现在，是要去推第二扇门对吧。” 藤丸立香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地问道。 “显而易见，杂种。” 吉尔伽美什冷睨了少女一眼，理所当然道。 最古之王的视线一一扫过其余的门扉。 不管是开启的还是闭合的，他辨别着门扉上的图腾或文字，冷锐的双瞳熠熠闪烁，已然隐约触碰到了真实。 不过，即便如何地猜测，那也得等到把眼下的事情完成、回到外界后，才能去证实。 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当然还是解放恩奇都。 不用吉尔伽美什开口，藤丸立香便麻溜地走到了大门前——重点，第二扇！ 她抬起手，并没有刻意用力，因为根据前两扇的经验，只要她足够虔诚地表现出对于开启的渴求，相应的门就会自动打开了。 推！ ……推！！！ …………推，不动？！ 为什么？！ 藤丸立香停下动作，难以置信地盯着纹丝不动的门扉，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推门的姿势不对。 【一方面是不需要，一方面是做不到。】 ——这是梅恩之前说过的话。 难道说的，就是现在这种状况吗。 虽然说藤丸立香确实是很有天赋，但是天赋终究只是天赋。 如果是以后，已经成为了优秀魔术师的她，也许能够一口气开四扇门，但是现在，显然只能到此为止了。 “难道，真的是我能力不够吗。” 藤丸立香沮丧地垂下手，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期待地看向了吉尔伽美什：“archer，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最古之王沉着脸，片刻后，他倏尔抬手，身后绽开一片金光—— “让开，杂修。” 这是要直接轰门吗，这么暴力？！ 藤丸立香乖乖地退到一边，给大佬让地方。 无数泛着金辉的刀枪剑戟，从黄金色的漩涡中露头。 盛大到近乎绚丽的辉光，彻底照亮了这方漆黑的空间，与同样金色的门扉交相呼应，形成了壮阔到难以形容的奇景。 藤丸立香抬起头，双眸被上空的金色映亮，熠熠生辉。 “能够成功吗……”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少女双手交握，紧张地盯着闭合的门扉。 随后—— “轰！” 突然爆起的巨响，让藤丸立香反射性地捂起耳朵，埋下头。 “喂喂喂，这也太夸张了吧。” 饱含惊吓意味的话语，也被淹没在了巨大的声响里。 直到声音褪去，藤丸立香抬起头，立即问：“怎么样，开了吗？” 吉尔伽美什：“……” 藤丸立香察觉到了不对。 她仰起脑袋，错愕地发现那些宝具居然仍旧悬浮在头顶，根本就没有被扔出去。 ——等等啊，如果之前她听见的不是宝具砸门的声音，那……！ 藤丸立香顺着吉尔伽美什冷到极致的视线望去，随后发现—— 第！四！扇！门！开！了！ “……你开的？” “这种事想想都不可能吧，杂种！” 最古之王暴起的怒意俨然已成了可怕的飓风、滔天的火焰、吞没世间的洪流，理性于此刻一度蒸发，只狂澜般，要把目之所及都摧毁殆尽，都夷为平地！ “究竟——究竟是谁？！！！” 是谁打开了第四扇门？！或者说，是谁尝试了召唤第四扇门内的英灵？！而且还成功了？！！！ 这可是连天赋极佳的藤丸立香都没能做到的事，无法想象对方究竟要是多么杰出的魔术师，才能做到这一步？！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其他了，因为藤丸立香隐隐察觉到，她已经到达极限了。 下一瞬，藤丸立香勉力构建起的通道骤然崩塌，英灵座自发地把两位不速之客请离。 回到了现实，藤丸立香不管自己脱力的身体，半扶着地起身，四处张望着寻找梅恩的身影。 但是，没有。 原本应该守在这里的银发英灵，如今，却哪里都不在了。 …… 藤丸立香和吉尔伽美什那边究竟是如何的一番鸡飞狗跳，梅恩不知道，但大概也能够猜到。 不过遗憾的是，即便明白那边的状况不会好，梅恩现在也没办法赶回去。 ——因为他被召唤了。 确切地说，是被“不是藤丸立香的人”，以“梅林”的身份召唤了。 理论上来说，已经有了御主的从者，是不可能再被别的人召唤走的。除非这位英灵的御主放弃了契约，那别人倒是可以用接手的方式，继任为英灵的二号御主。 而现在的状况，看起来似乎违背了这一条，其实并没有。 因为真正意义上属于藤丸立香的英灵，是“摩西”和“魔神”，而“恩奇都”和“梅林”还不是。 所以，如果有人无视藤丸立香的存在，用后两个真名召唤的话，是可能出现梅恩现在的这种状况的。 只不过，这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除非——召唤者是冠位级别的魔术师！ 作者有话要说：翻了翻评论区，让闪闪撬错门啥的也太过分了吧，作者君又不是什么魔鬼……顶多让人半路截胡！ a闪：我特么……我挚友呢？！我放在这的、那么大的一个活生生的挚友呢！！！ 贤王：请来一只梅林！（撒王财） 被强制换马甲·猝不及防·梅恩：？ 横批：我坑我自己。 第32章 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他的一生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幼年期, 幼闪。 作为具备着优秀的为王资质的少年, 他谦逊有礼, 在这一阶段内深受着人民的拥护与爱戴。 青年期, 恣意妄为、无人能敌的暴君。 在这一时期, 最广为人知甚而为人传颂的, 便是吉尔伽美什与其一生中唯一的挚友，恩奇都的相遇。 然而, 这个故事却没能迎来好的结局，所有能够期待的未来, 都在恩奇都因众神的诅咒而死去的那一刻, 戛然而止。 因失去挚友而悲痛欲绝的王, 独自踏上了探索不老不死的旅途, 并最终于漫长的独行中，迎来了顿悟。 于是，便进入了他一生中最后的阶段。 那即是，达成了作为王的试炼与成长, 能够真正肩负起国与民的—— 至高贤王！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吗, 西杜丽。” 乌鲁克王城的宫殿里, 贤王版吉尔伽美什稳然屹立。 不同于青年时穿着黄金铠甲, 亦或毫无顾忌的随性装扮，如今的贤王显然要成熟内敛的多。 他穿着极具乌鲁克风格的衣饰，从来桀骜竖起的金发被尽数放下，柔顺服帖地垂落。一颗漂亮的宝石被细线穿戴发间, 坠于额前。 “请您安心，王。” 祭司长西杜丽恭敬地回复道：“召唤阵已经全部绘制完毕，可以执行神代召唤术了。” “很好，这次召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本王绝对要召唤出最强力的帮手！” 贤王手持着魔导书，唇边扬起的笑容自信昂然。 “报！王……” 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突然闯入大殿，一边向着王座匆匆赶来，一边紧迫地开口。 “本王不是说过，唯有这段时间不许打扰吗！” 不待士兵开口，贤王便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不过，虽然嘴上这样相当不满地呵斥，但在说完话的下一秒，贤王还是臭着脸转问道：“是不是东部战线又出了什么问题？” “是的，王！” 士兵绷紧身子，一丝不苟地郑重道：“东部战线有溃退迹象，请求支援。” “那就去支援！东部战线的重要性还需要本王重复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守住！” “遵命，王。另外，这是占星所的最新报告，这是国库储备的整理目录，这是各地民愿的调查记录，这是……” 士兵从身后搬出一大堆印着公文泥板，“当”地一声放到了贤王跟前：“请王过目，下达指令！” 贤王盯着面前的一堆小山，眉心跳了跳：“真是的，关键时刻一个两个都这么靠不住……本王知道了，重要的文件放在左边，不重要的放在右边，最多再等一刻，本王就会处理。” “是！” 士兵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麻利告退。 “已经没有时间浪费了。” 目光从满当当的公文上扫过，贤王当即转过身，利落地抬手，置于召唤阵的正上方：“来吧，现在降临于此吧！吾之助力！” 金色的魔力从王的指尖流出，尽数挥洒在了繁复的召唤阵之上。 阵法的线条呼应般地发出了耀眼至极的光芒，汹涌的魔力洪流如暴涨的潮汐，在空阔的大殿内掀起呼啸的狂风。 守在一旁的西杜丽紧张地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王的召唤能够成功。 然而，一直持续了数十秒——这对于召唤来说未免漫长得异常了，但是魔法阵却还在汲取着贤王的魔力，阵法的中央亦没有凝成任何身影的迹象。 “王……” 西杜丽注意到贤王因魔力消耗过度而变得惨白的脸，忍不住担忧出声，带着希望让对方停下来的制止意味。 “哈！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本王了吗！” 贤王死死地盯着魔法阵，忍耐中咬牙切齿道：“还没完呢，我吉尔伽美什绝不可能认输！” 话音落下的刹那，更为磅礴的魔力被尽数挥洒而下，如同倾泻的银河，一瞬间把魔法阵的亮度点燃到了极致—— 整座大殿都沦为了光的海洋。 西杜丽强忍着两眼的酸涩刺痛，紧张又焦灼地迎光望去——拜托了，请一定…… 然而，那份如同怀抱着全世界的期望，却在望见那空荡荡的法阵时，尽数落空了。 “……失败了吗。” 即便努力把眼睛睁到了最大，却仍旧搜寻不到任何应召而来的从者的踪迹，西杜丽忍不住垂下肩膀，失魂落魄。 并不仅仅是忧心着乌鲁克的未来，西杜丽更心疼付出了这么多努力的吉尔伽美什王——啊，对了，王现在一定比她更难过吧。 西杜丽急忙望向旁边，发现贤王正单膝跪地，右手撑地，想来是魔力过分透支后，不可避免地虚脱了。 “王，您没事吧？！” 西杜丽赶忙走过去，慌张地想把对方扶起来。 然而，贤王却纹丝不动。 以为对方是在失落于召唤的失败，西杜丽绞尽脑汁地宽慰道：“王，只要休息几日，等到您损耗的魔力恢复了，下次一定可以成功的！” “……” 贤王没有回答，他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身旁祭司长的话，只异常缓慢地，向着召唤阵伸出了手。 虚脱的四肢根本不听使唤，这番强制的动作，立时致使了细微的痉挛。 然而，贤王对此毫不在意。 直到颤抖的指尖，切实地落在了地上绘制的符文上，他方才骤然一松力道，整个人撑在了阵法上。 一旁的西杜丽无法理解吉尔伽美什此刻的行为，但是她没有说话，或者说，是不忍亦不敢打扰。 因为，吉尔伽美什现在的模样，虽然只是一瞬，但那确实—— 是如同见到了最珍贵之物，饱含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乃至想要交付全部的身心去拥抱的，心神激荡！ 即便此刻依托的只是冰冷的法阵，却幸福得像触碰到了最美好的事物。 ——这样的吉尔伽美什是西杜丽从未见过的。 大约是这份过于激烈的情绪，确实需要一个用以倾诉发泄的出口，一直沉默的贤王注视着手下按住的法阵，突然道：“我的召唤成功了。” “虽然他现在不在这里，但我能感觉到，他确实已经降临到了这个世界——就在不远东方的某处。” 因为魔力的供给没能持续到最后，所以虽然召唤出了从者，但却没能一步到位地把人带到面前来。 “诶？是，是这样吗？” 西杜丽闻言急忙整理好心情，温柔地微笑道：“那真是太好了。看王的样子，来的一定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人呢！” “啊，他当然是。” 贤王阖上那双红玉似的眸，叹息般地，用莫名喑哑的声线，缓缓重复道：“……他当然是。” 即便没有把那位“从者”召唤到跟前来，但是，在御主与从者缔结起契约的那一瞬，贤王确实地见到了对方的模样。 那是比火光亮起更短暂的瞬息，那是比遥远极星更模糊的一瞥。 但是—— 足够了！ 仅仅是如此，吉尔伽美什便能够认出那个人了！ 怎么可能认不出，怎么会认不出，怎么敢认不出？！ 那可是—— “本王的天之锁啊……” …… “轰！” 距离乌鲁克王城不远的东方，有一道流星正从天际直冲而下。 ——不，仔细一看的话，那也许并不是流星。 那其实是由无数魔力所包裹的灵子。 那些海量到、不知道来自于谁的魔力洪流，正一路强势地开辟出轨道，把中心的一团灵子保护地严严实实。 直到最终，魔力的洪流把灵子安全送达了地面，却仍旧眷恋般地徘徊着不愿离去。 金色的灵子缓缓聚集，最终凝成了一位银发紫眸的青年。 ——正是被猝不及防召唤而来的梅恩。 “……” 第一次遇见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就算是梅恩也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再加上又刚刚解放了“梅林”这个马甲，简直不能更混乱。 梅恩微微拧起眉头，动了动指尖才发现手上沉甸甸的，垂眸一看——哦，是“梅林”的法杖。 很烦，想扔。 梅恩嫌弃地瞥了眼这根笨重的魔杖，用眼神表达了对它十年如一日的不待见——太丑了，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 作为“梅林”的梅恩追求所有美的事物，不管是浮于表面的还是深入内在的，都是他欣赏的存在。 而这根法杖……算了，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无法舍弃，那就干脆眼不见为净。 梅恩把注意从手中的法杖上挪开，望向了四周。 ——这里是一片森林。 当然，从外表上来看跟普通的森林没什么两样，真正让梅恩侧目的，是空气里浓度高到惊人的魔力。 “如果魔力浓度是自然形成而非人造的话，那这里有九成的可能性是神代。” 神代，即仍旧由神明掌管天地的时代。 不仅危险度高，还容易令人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梅恩阖眸感知了一瞬，便知晓他的新“御主”不在这里，而在远方的某处。 那么当务之急，便先去与他的新御主汇合好了。根据契约反馈的状况来看，对方目前似乎格外虚弱，完全一副被掏空了样子。 “对力有不逮的事情还这么逞强，那家伙难道是个笨蛋吗。” 梅恩当即便打算离开去找人，然而就在这时，他忽地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沙沙……” 有人正往这边靠近。 当然，考虑到这里原本就是森林，如果出现猎户或者别的什么并不奇怪，但是——不一样。 这次，有哪里不一样。 梅恩无法形容这一瞬的感觉，他缓缓望了过去，随后，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抹绿色。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一下：如果把阿尔托莉雅那边的梅林叫做“梅良心”，把旧剑那边的梅林叫做“梅恩林”的话。 那么，其实在闪闪撬门的时候—— 原本想召唤“梅良心”的贤王，召走了梅恩林。 原本想召唤梅恩林的旧剑，召走了“梅良心”。 上述的召唤是同时发生的，具体后面到旧剑副本的时候会讲。 简直就是fate版上错花轿嫁哔——了。 ps：现在贤王只在一瞬间看到了梅恩的脸，以为是“恩奇都”，还没瞧出不对。 pps：结尾小恩绿警告，没玩过fgo的可以先百度一下“金固”，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贤王副本巨型修罗场。 第33章 “沙沙——” 随着一阵枝叶摩挲的声响，密集的灌木被一只白皙的手拨开, 一个人影从林间走了出来。 来人有一头罕见的绿色长发, 如同雨后初晴下展露的青草, 透露出生机勃勃的味道。 他的身姿清新又飘逸。步履间, 雪色的袍角拂过林叶, 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露水。 这看起来是一位温文无害, 姿仪优雅的青年。 然而，梅恩从对方出现的那一刻起, 便倏尔伫立在了原地。他的视线从那人的长发衣角掠过，最终, 停留在了对方的脸上。 ——那是一张, 他异常熟悉的脸。 梅恩微微眯起了眸子。 不知是否是错觉, 在梅恩极端沉默的注视下, 绿发青年的脚下似乎突然踉跄了一下。 好在，青年不着痕迹地扶住了一旁的树干，及时掩下了这瞬间的失态。 “因为察觉到了一些动静，所以就过来看了看……” 青年没有继续靠近, 而是扶着树干, 保持着与梅恩数步远的距离, 异常缓慢地开口：“现在看来, 我好像，并没有来错……” 可以看得出来，青年正在勉力保持着正常的姿态。他甚至于努力试图扬起唇角，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害可亲一些。 但实际情况是, 青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夹杂着不正常地停顿。 这并不是词穷。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又或者渴求着什么。 以致于每一次嘴唇的嗡动，都似乎要花光他全部的力气。甚而他的额角已经渗透出了隐约可见的汗水，撑着树的手都在艰难痉挛了。 ——怎么回事……这种突然想要接近，又想要逃离的感觉…… 青年的神色因忍耐而微微扭曲，令人实在分不清，他究竟是在痛苦还是其他什么。 梅恩眸光一转，扫过对方抓在手下的树干——那里已经被其巨大的握力掏出了一个洞，而偏偏青年还一副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模样，仍旧沉浸于自身情绪的抗争里。 静默了三秒，梅恩淡淡地移开视线，仿佛对青年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异常，完全没有察觉似的。 随后，他神色如常地开口道：“你是谁。” “我，我吗？” 艰难到有些沉重地喘息了一下，青年抿了抿唇，抬头，望着梅恩道：“我是恩奇……” 没能说出的名字，在梅恩骤然望来的目光下，戛然而止了。 “抱歉，我没听清。” 梅恩把手中的法杖戳在了地上，像是根本没看见地面缓缓迸裂的巨缝一样，歪头道：“你能再说一遍吗。” “咯啦咯啦……” 从法杖底部顶着的地方开始，密密匝匝的裂纹蔓延向四周，像蜘蛛结起综错复杂的网，令人不由头皮一紧。 绿发青年的目光在地上定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真是可笑！这种程度的攻击力威胁，以为他会害怕吗？！ ——会害怕吗？ ——吗…… “我叫……金固。” 缓缓地，青年听见自己说道。 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他自己似乎都呆了一下。 直到片刻后，青年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眸子，显然对自己的回答感到难以置信。 ——等等，他为什么就这样坦白了？！他明明不想这么做？！ ——他明明是打算假扮恩奇都，把这个疑似异界从者的家伙，给诱哄到事先设计好的陷阱那里去的！ ——究竟为何？！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金固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混乱。 手不受控制，腿不受控制，嘴不受控制，脑不受控制…… 似乎从见到梅恩的那刻起，这个身体就像突然暴走的器械般，一直做着与他所想的完全背道而驰的事！ 而让金固更无法理解的，是他此刻的心情—— 他应该杀掉这个从者的。 因为对方看起来好像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为了不让事情更麻烦，最优的处理办法，就是在对方接触到这个世界前，把对方杀死在这里。 可是…… 金固努力做出阴狠的样子，他抬起仍旧有些痉挛的右手，艰难而缓慢地向着梅恩的方向探去——是的，没错，他要发动天之锁，把眼前这个让他变得不正常的家伙穿刺！ 隐约的金色光芒从金固的指尖闪现，然后—— “啪！” 发动到一半的右手突然不听使唤地抬起，反向一巴掌糊在了金固自己的脸上，连带着指尖凝结的一点金芒也瞬间熄火。 梅恩望着因“自扇巴掌”而一脸懵逼的金固，忽而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模样，朝着绿发青年走了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 明明心中怀有杀意的是自己，但是金固望着渐渐靠近的梅恩，忽然就心慌气短起来。 这份处处掣肘的感觉，是一贯大杀四方的金固从未体会到过的，与其说这一刻的感觉是气急败坏，不如说是完全的慌乱无措。 梅恩无视了对方抵触的模样，径自走到青年跟前，抬手，覆在了对方的心口处。 金固：“……” 似乎没看到对方的僵硬和惊愣，梅恩阖眸感知了一下，随后，说不出是惋惜还是了然地，开口道：“果然，这幅躯壳是死体呢。” 心脏没有一点跳动的迹象，脉搏和生命体征是彻底的无，即是说——眼前的这个，只是具被控制的尸体。 从抵达神代开始，空气中弥散着的熟悉浓度的魔力，就让梅恩猜过这里会不会是古苏美尔。 而这份猜测，在确认眼前的这副身体的确属于恩奇都后，便得到了证实—— 毋庸置疑的，这里正是公元前2600年，乌鲁克所在的古代苏美尔。 而时间点，则是吉尔伽美什王的挚友，恩奇都死后！ “那么，你是想做什么呢？” 梅恩摩挲着手中的法杖，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不否认，恩奇都作为神代最强的兵器，他的躯壳确实很强大。但是……” “像这样被塞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接管不属于自己的身份乃至于能力——你不会觉得不适吗。” 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何，但这个叫做金固的青年，应该是外界把某样东西植入了恩奇都的躯壳后，所创造出来的存在。不恰当的比喻，是类似于借尸还魂的情况。 梅恩觉得有点稀奇。 没想到“恩奇都”死后，居然还会以这种方式，与这个世界保持着联系……当然，存在形式被彻底扭曲了这一点，稍稍让他感到了不快。 ……恩，真的只是稍稍。 “不适？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母亲创造出来的新世代人类，我的身体是神代最强的兵器，我是完美无缺的！” 金固如同被刺激了一样，陡然向着梅恩伸出手，可是下一瞬，他意识到之前想要攻击反被自扇的异常，又强自忍耐了下来，转而吹响了口哨。 下一刻，地动山摇。 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往这边隆隆跑来一样，不，也许这么说也没错。 因为梅恩于森林的罅隙间，已经隐约可以看见，确实有不少生物正在往这边赶。 “那是……新品种的魔兽？” 在梅恩拥有的记忆里，这些正遮天蔽日地舒展翅膀、驱使着庞大身躯的怪物，是他在乌鲁克时代不曾见过的。 滚滚的烟尘被掀起，金固站在不断震荡的地面，冷冷道：“从异世界来的从者，如果不是迦勒底那边的，就是被那位王召唤来的。这两种可能性，不管哪一种都是我的敌人。” 金固在越来越近的魔兽潮中，缓缓扬起了一抹扭曲的笑意：“这些可爱的孩子们都是母亲大人的造物，你就在这里成为它们的饵食吧，妨碍者！” 他原本是想假冒恩奇都，把对方引到更万无一失的地方再动手的。 谁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从者居然让他的躯壳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了“故障”，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从者都绝不能留！ 梅恩望着越来越近的魔兽潮挑了挑眉：“实力虽然层次不齐，不过数量确实多得惊人。” “事到如今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望着银发英灵毫不在意生命危急的模样，金固不知为何怒从心来：“你的职阶是caster吧，你以为凭借那根丑得要命的法杖就能够安然脱困吗！” “梦魇的逃跑能力可是超一流的。”梅恩波澜不惊地回道：“不过，难得遇见了这么精彩的剧目，如果只是逃的话，那就确实太无趣了。” 金固不知为何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梅恩忽而转头望向了他：“天之锁恩奇都，他的躯壳可以变成任何兵器，是相当便利的能力吧。这段时间以来，你使用起来觉得如何？” 金固：“……你这家伙，是在羞辱我吗！” “看来用得不太顺手呢，毕竟你不是真正的主人，出现故障也是常有的事。” 梅恩不紧不慢地说着，随后在对方再度发怒前，倏尔淡淡道：“不如我来给你展示一下，‘天之锁’最恰当合理的使用方法。” 金固完全无法理解银发英灵的话。 于是，他便只眼睁睁地瞧着，银发英灵突然朝他张开了手，唤道：“来吧，enkidu！” 随着梅恩的话语落下，绿发青年完全不受控制地，陡然化为了无数金色的锁链。 闪烁着耀眼辉光的金色锁链，刹那冲向梅恩，如同等待了许久终于迎接到了归家主人的幼犬，发出雀跃到极致的泠泠脆响。 它龙蛇般游弋于银发英灵身侧，并如同臂膀般，顺从着梅恩的心意，无比乖顺地流转活动。 金固瞬间被切入了第三视角，他确实在这锁链里，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或者说，他本能地选择了去遵循银发英灵的意志，而非他自己。 “为何？” 金固很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开口质疑的勇气。因为他现在的心灵乃至于灵魂，都被一个疯狂的念头占领了—— 他想被这个人使用。 他想化为这个人的盾，抵挡攻击；他想化为这个人的矛，所向披靡。 他想在这个人的指挥下战斗，他想为这个人迎来胜利！ “震惊和惶恐都是不必要的。”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梅恩淡淡垂眸。 他单手拂过正蹭着他手腕的锁链，清透凛冽的目光似乎穿透这兵器的表象，望见了其中的那个绿发青年。 梅恩道：“还没有察觉到吗，这幅躯壳所传达给你的意志……” 这幅躯壳的意志…… 金固的大脑出现了一秒的空白——不，他其实早就有所感觉了，从最初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起，从失控到言语破碎的时候起，他就已经确实地接受到了…… 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叫做梅恩的人——他拥有着使役天之锁的最高最优，最强最烈，最不可辩驳的权。 只有在他的手里，天之锁才是完整的。 作者有话要说：恩奇都的壳子不只是壳子，还是他的宝具（这是最骚的）。 而梅恩就相当于宝具的主人（梅恩现在比真正的恩奇都只少了情感部分，灵魂和心是绝对一致的），所以现在壳子疯狂地想被梅恩使用，并成功影响到了金固。 金固快被拐成器灵了。 第34章 很顺利。 在犹如砍菜切瓜一样地，把暴走的魔兽潮全部击退之后, 梅恩不紧不慢地召回了穿梭于空中的金色锁链。 “这个时代比我想象得还要混乱, 人理烧却已经蔓延到此处了吗。”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即便没有恩奇都的情感, 但是看到曾经记忆里还算和平的世界, 突然就被牵连进了令人不快的事件里…… 梅恩垂眸静默了片刻, 随后一把揪过还在身旁摆出各种造型、企图吸引他注意力的天之锁, 干脆地问道：“能够特别说明一下吗，这个时代目前的具体情况。” 毕竟他才刚刚降临到这里, 虽然大概猜到了外面的状况不太好，但到底糟糕到了哪种程度还不甚明了。 可以的话, 梅恩希望自己能够在了解充分之后再采取行动, 而不是莽撞地犯下什么蠢事。 “……你难道是把我当成了什么新手引导人了吗, 向我询问情报？别忘了我们可是敌人！” 金固现在已经对自己这个不听使唤的身体彻底绝望了, 此刻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不断强调两者的敌对关系。 对，没错——眼前的这个从者是他的敌人，那些奇怪的想法和感情都是错误的！绝对是哪里出错了, 赶快给他全部忘掉！！！ 躯壳和意志产生了巨大的冲突, 金色的锁链忽然开始抽风了起来, 扭曲成各种歪歪斜斜的形状, 一会儿向前挣一会儿向后扯，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梅恩见状，突然面无表情地抬手，按在了锁链的某处。 “嗡——！” 仅仅是被触碰到那个地方, 金色的锁链便像是沾了开水一样，瞬间紧绷到了极点，连带着原本的挣扎都戛然而止。 梅恩望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同在做什么严谨的科学研究般，下达了结论：“虽然换了灵魂，但是敏感点似乎没变呢，果然在这方面上，还是肉体的影响程度更为深远吗。” “！！！” 沉默了三秒后，金色的锁链突然传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爆呵：“你做了什么？！” 颤音不可避免的十分严重，尾音更是不自然地上扬，听起来像是恼羞成怒了。 “做了什么？如你所见，只是确认了一下机体的情况。” 梅恩仿佛没看到锁链的颤抖和痉挛，斯条慢理地收回手：“放心吧，这是只有我了解的‘关键点’，就连吉……就连那位王也不知晓。嘛，这也是当然了，毕竟在曾经的战斗里，‘恩奇都’可是一直注意特别隐藏的。” ——在梅恩作为恩奇都的记忆里，算是不能够暴露的奇怪弱点？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那个恩奇都的事？” 在略微缓和下来之后，本以为会更加愤怒的金固，却出乎意料地转移了关注点。 或者说，他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对“恩奇都”这个名字，表现出了极端的敏锐和在意。 “你觉得呢。” 梅恩意味深长地瞥了手中的锁链一眼，微微眯起了眸子：“最了解自己的只有自己——有听说过这句话吗。” 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并不重要，重要的事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那是——一瞬间令金固心神震荡，仿佛灵魂要被抛出躯壳的极致冲击。仅仅是顺着这句话稍加猜测，在那个结论浮现出的刹那…… 不，不可能的…… 像是在竭力逃避或者惶恐着什么，金固飞快地把所有的思绪尽数抛之脑后，不去听不去想…… 梅恩望着手中陷入躺尸状态的锁链，毫不在意对方的混乱，无比自然地开口道：“那么现在，可以说明一下了吗——关于你的事，关于这个世界的事，关于这个时代的事。” 事实证明，任何生物在身心溃退、脑子不清醒的状态下，都异常得好套话。 这一点，对于非人类同样管用。 于是，全部都交代了—— 来历也好，三女神同盟也好，乌鲁克现状也好，魔兽大军的分布也好……有问必答，说的就是现在的金固了。 提亚马特神在恩奇都死后，盗走了恩奇都的身体，然后用圣杯做心脏，植入了金固的灵魂——这即是金固诞生的过程。 而金固作为新的神之兵，目前服务于名为“三女神同盟”的势力。 “三女神同盟”正计划夺取吉尔伽美什王手中的那个圣杯，她们各自采取的方法，虽然细节上有着微妙的差别，但从结果上来看却都异常简单粗暴——毁灭乌鲁克，杀死人类。 这也正是这个世界，会在此刻陷入危机的表面原因。 恩，没错，至少在梅恩看来，只是“表面”的而已。至于更深入的，即便金固现在确实心神不稳，也不可能会真的完全说明。 不过，这些情报，已经足够了。 毕竟有些事，还是自己去发现，才更有意思。 “你说魔兽大军下一个要袭击的城市是尼普尔。” 梅恩巴拉了一下记忆，颔首道：“尼普尔是十二座要塞都市之一，如果被攻陷了的话，乌鲁克面临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看来魔兽大军的指挥官，也不是有勇无谋的家伙呢。” “你能明白这一点最好。” 金固开口，异常得没有嘲讽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劝诫：“怎么，打算插手吗。话先说在前面，那可是攻城量度的魔兽军团，就算你操纵我应战，也不会有大太的胜算。” 金固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找回身体的支配权，十分自觉地把自己纳入了梅恩战力的一部分，并进行了相当切实又诚恳的分析。 这里胜算并非是指能不能打赢魔兽军团，而是指能不能救下这座城。 胜利并不意味着拯救。就算是梅恩，他也不可能仅凭一个人，就在不伤及其他人的情况下，瞬间杀掉所有魔兽——情况确实很不乐观。 “一座要塞就这么麻烦了，那么，那个人现在面对的情况，大概更为头疼了吧。” 梅恩向着远方的某处抬头望去，语意不明地叹息道：“会不会正在发脾气，还是说……已经成长为了一名，真正伟大合格的王了呢。” 这份召唤契约所联结的另一端，成为了他的御主的人——究竟是不是你呢……吉尔伽美什。 “你的御主一定是那位乌鲁克的王。” 不知为何，望着银发英灵那一刹落寞的神色，金固不由自主地开口，带着刻意伪装的冷漠：“这个时代能够召唤出你的，除了那一位不做他想——真是不幸呢，居然要被那样的家伙使役。” 梅恩闻言收回了远望的视线，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眸，没有说话。 …… 伫立于雪山之上，仿佛与风雪融为一体的环形建筑——这即是人理拯救机构，迦勒底。 而此刻，在这个理应井然有序、除了器械运作声外严谨得死寂的建筑内，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历呵—— “你们这群杂种的效率之低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 那声音饱含怒意，像丢进熔炉，爆出火星的干柴般苛烈：“这种程度也配声称想要拯救人理吗，别让人发笑了，杂种。”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你以为逆向定位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我们这边可是加班加点两天没睡了好不好！” 奥尔加玛丽忍无可忍地转头，一双黑眼圈怒视着黄金的英灵。 藤丸立香：“抱，抱歉啊，奥尔加……” “叫我所长！” “啊，是，所长。虽然archer说话不好听，但梅恩确实已经太久没有消息了，所以……” 自从梅恩失踪后，藤丸立香就一直在寻找，在即便使用了令咒也毫无进展的情况下，她在韦伯的建议下向迦勒底提出了求助。 介于藤丸立香和梅恩属于迦勒底成员，虽然是编外，而且还没有参与过一次任务……不过，奥尔加玛丽还是帮忙开启了搜寻定位。 可惜的是，已经过去了两天，迦勒底的定位装置没能找到梅恩，反而在一天前找到了新的特异点。 一事未了又来一事，奥尔加玛丽现在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话说回来，那边那个金闪闪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迦勒底，他究竟是谁的从者？！” “本王能够踏足于此，授予你仰拜尊严的资格，你这杂种理应感到荣幸。谁允许你质疑的！” 吉尔伽美什微微抬起下颚，眯起凶戾的双眸道。 “等等别吵！archer是我带过来的，一直没能说明十分抱歉！” 藤丸立香才想起来这件事，这会儿赶忙道：“他跟我一样，希望能够快点找到梅恩。” “找到？哼，到现在为止，你还对这帮蠢货抱以期待吗——关键时刻简直毫无用处。” 吉尔伽美什骤然起身，回眸冷冷地道：“已经够了，本王的耐心已经耗尽了。接下来，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行动。” 奥尔加玛丽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 “——我找到梅恩了！！！” 一道声音猝然打断了奥尔加玛丽的话语。 只见，粉毛医生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挥动着手中的文件，异常兴奋道：“因为特异点的高浓度魔力把梅恩的魔力掩盖了，幸好我一直盯着，成功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反应！” 藤丸立香从狂喜中回神，尽量冷静地问：“医生的意思是说，梅恩在新出现的那个特异点吗？” 那是一天前才发现的特异点，目前还在调查检索中，似乎非常不简单的样子。 罗曼点头：“对，不会有错的，那绝对是梅恩！” “那个特异点在哪里？” 原本要离开的吉尔伽美什，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来，投来的目光犀利如刃。 罗曼也没矫情，立即低头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念道：“——是在公元前2600年，古代苏美尔。” 奥尔加玛丽双目一瞪，错愕地望向了一旁金闪闪的英灵：“那不是……！” “不错。” 罗曼合上文件，跟着一同望向了远处的英灵，道：“那正是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所统治的时代！” 作者有话要说：梅恩林，一个对敏♂感♀点毫不避讳的男人——我认真起来，连我自己的壳子都不放过。 但是别误会，梅恩真的只是在做研究，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修罗场主战人员全部露脸，你们可以猜猜是谁跟谁先撞上（一个搞事的微笑） 第35章 梅恩进入了尼普尔市，并选择滞留了两天。 这两天内, 他暗中帮忙清扫了一些魔兽, 但是因为魔兽数量实在太多, 再加上他暂时还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原因, 所以很遗憾—— 就结果来看, 他似乎只能尽量拖延魔兽进军的进程, 却无法改变尼普尔沦陷的结局。 “旧型的人类太过弱小，灭亡是迟早的事。” 漆黑的夜里, 金固望着银发英灵略显疲惫的样子，莫名冷声道：“你帮助他们垂死挣扎, 说到底不过是在拖累自己。” “……” 梅恩没有说话, 只静默地抱着法杖, 倚在一棵树上。 他现在正位于尼普尔市的一处荒郊。周围尽是些被折断或者焚毁的树枝残叶, 完全杳无人迹。 苍白的月色透过光秃秃的枝干照下，映亮了远处隐约可见的巨兽残骸。 不淡的血腥气随风弥散，携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阴森嚎叫，显得这夜越发渗人。 金色的锁链环绕着悬浮在梅恩身侧, 散发出淡淡的金辉, 似乎成了这荒原唯一的光源, 带来了近乎温暖的错觉。 “喂, 你……” “我明天会离开尼普尔，前往乌鲁克。” 梅恩忽而起身，开口道。 继续在耗在尼普尔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他需要一位足够强大的使役者, 来帮助他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就比如说，那位乌鲁克的王。 决定好了接下来的行程，梅恩干脆直接靠着树坐了下来，打算先这样休息一晚，也好恢复一下白天消耗的魔力。 ——等到天亮的时候，就动身吧。 银发的英灵倚树而眠，金色的锁链静静地悬浮在他的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 有风从遥远的地方，呼啸经过，拂动枝干摩挲。 月色投下霜雪般的冷调，给暗沉干涸的大地，徒添上一抹苍凉。 外面的夜，越来越深了。 …… 【梦境世界】 梅恩行走在梦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是一座巨大的花园。 有无数漂亮的不可思议的鲜花，一大片一大片地盛开在大地上，热热闹闹，挤挤挨挨，如同一场史无前例的欢宴。 而在这片花海的上空，就像群星一样，点缀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光团。 那些光团正是梦境的入口。每一个入口，都通往一个不同人的梦境。 自由地穿梭于他人的梦境，无法被捕捉到的梦魇——这即是传说中的花之魔术师，“梅林”。 严格来说，“梅林”这个马甲所拥有的能力并不适合正面作战，更偏于辅助，而且还是极其强力的辅助。 其技能囊括了伪装、预知、变换、加成、阵地作成……以及最擅长，也最具标志性的——入梦。 梅恩现在正是发动了这个能力。 现实世界里他的身体陷入了沉睡，而精神世界里，他的意识却在梦中保持着高度的活跃。 梅恩缓缓走在花海中，视线逡巡于上空的光团间。 大约过了半刻钟，梅恩倏尔停住了脚步。他的视线定在了挂得最高、亮度最闪的一个光团上。 ——那是吉尔伽美什的梦。 几乎是在望见那个光团的瞬间，梅恩就确定了这一点。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梅恩第一次入梦了。在降临到这个特异点后，他先后尝试过好几次。 可是，每次他都没能找到吉尔伽美什的梦境，那只能说明，对方当时根本就没有在睡觉。 难以想象这个时代的吉尔伽美什究竟熬了多少夜，看来今晚，对方终于是撑不住了吗。 原本就对这个时代的王十分感兴趣的梅恩，当即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抓住机会，朝着对方的梦境飞了过去。 “哗啦——” 冲入梦境的那一刹，是耀眼到刺目的白光。 等到包围过来的光如潮水般褪去后，梅恩方才睁开眼，慢慢地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这里是乌鲁克神殿外的广场。 有数根巨大的石柱撑天而立，上面雕镂着细致繁复的花纹，用最美的青金石装点。 广场即是那块被石柱环绕着的，巨大圆形空地。 这平日里明明应该人声鼎沸的地方，如今却像是被清场了一样。 一阵风拂过，带起一片薄雾般的黄沙，空寂寥落得看不到一个人影。 不，等等，似乎还是有的。 那唯一一个站在广场上的，是一个全身包裹着黄金铠甲的男人。 男人抱臂而立，像一座巍然屹立的高山，聚集了这天地所有的辉光，仅一个身影便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是吉尔伽美什，或者说，是尚且处于青年状态的吉尔伽美什。 神殿前，万里无云的晴日，空无一人的广场，以及，独自等待着什么的王…… 在梅恩的记忆里，有一个场景，能够与眼前的这一幕完美重叠。 ——那是“恩奇都”与吉尔伽美什初遇时的一战。 那个时候，吉尔伽美什便是像现在这样，屏退了所有不相干的人。独自一人守在这里，等待着他宿命中的对手——那个名为“恩奇都”的神造兵器。 ——所以这是梦境回忆杀？ 那现在梦境的主人在哪里？ 或者说，做着这个梦的吉尔伽美什，究竟是正在以上帝视角看着，还是以某种他不知道的方式，介入了这场梦？ 比起早就知道结局的回忆杀，梅恩现在更想找到做梦的那个人。 然而等他掩藏踪迹，在周围找了一圈后，却没瞧见任何可疑的人影。 梅恩沉默了一会儿，再度把视线投向了，那正位于空地中央的黄金之王身上。 “有什么地方不对。” ……当初的吉尔伽美什，是一开始就站在这里的吗？ 梅恩记得，那时傲慢又年轻的王，应该是先站在第三根石柱上。然后等到“恩奇都”现身时，方才从石柱上一跃而下。 那么也就是说—— 这里并不是单纯的回忆杀呢。 梅恩微微虚起眸子，认真地端详起，那位正站在空地上的“吉尔伽美什”。 此刻，王的神色根本不是记忆中狂妄轻蔑，甚而隐含怒意的模样，而是，一种极为沉静的、深邃如海的平和与安详。 啊啊，原来如此…… 眼前的吉尔伽美什——虽然壳子是青年期的样子，但是内里，却是那位“贤王”呢。 贤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梅恩的暗中打量。 不过这并不奇怪，毕竟在梦的世界里，人们的五感总是会变得迟钝。甚至于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在梦里是没有痛觉的。 这倒是大大地方便了梅恩……方便他搞事。 梅恩并没有急匆匆地上去跟贤王打招呼，毕竟从贤王的角度上来看，他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梦境入侵者。 于是想了会儿，梅恩干脆绕过广场，向着北方的杉树林赶了过去。 然后，就像他记忆中的那样，在这片杉树林里，梅恩堵到了“恩奇都”——这个梦境的恩奇都。 只见，绿发的青年正以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飞快地向着乌鲁克神殿奔去。 他雪色的袍角划过灌木丛，发出“娑娑”的细密声响，身姿凌冽得像一道光。 直到梅恩出现在了青年的跟前，对方也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样，仍旧一丝不苟地，往固定的方向跑着。 梅恩于是了然道：“果然，这里的‘恩奇都’只是记忆的残像、梦的碎片吗。” 说白了，这个绿发青年就是梦世界塑造的一个傀儡，根据需要，恰好扮演着梦镜中“恩奇都”的角色。 只能够按照梦境主人的潜意识行动，像早就设定好的机器——没有任何自我。 “啪！” 没有任何犹豫的，梅恩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瞬间，那原本还在前方奔跑的绿发青年，就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哗啦一下变成了无数碎片，完全消失无踪了。 或者说，是化为了源初的碎片，继续在梦境里循环着，去变成别的什么需要的东西了。 梅恩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恩奇都”奔跑的轨迹上，把手中抱着的法杖扔到一边，然后一挥手—— 顿时，原本银发紫眸的英灵，就变成了史诗中记载着的——那个有着飘逸的绿色长发，以及苍青双瞳的“神之兵”。 与之前那个只能根据设定行动的梦世界傀儡不同，由梅恩亲身上阵所扮演的“恩奇都”，像是被注入了灵魂般，散发着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气质。 虽然梅恩目前还没解放“恩奇都”的真名，但他确实就是历史上真正的恩奇都。 所以现在这情况……“我演我自己”？ 撇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梅恩阖眸，回忆了一下曾经作为“恩奇都”的一生，几乎不用刻意酝酿，就瞬间入戏。 于是一秒后，当绿发青年缓缓睁开眼时—— 如同极天的霜雪、风动的雷，苍青的双瞳闪烁着熠熠辉光，身姿凛然高华。 自然是他力量的源泉，万兽是他的爪牙。他即是……货真价实的最强神兵！ 恩奇都理了理微乱的袍角，抬眸望向远方。 在那不可忽视的吸引力下，神造之兵藏锋一笑，战意凛然，如刃如刀—— “我来找你了，天之楔！” 作者有话要说：贤王闪：我演a闪 梅恩林：我演恩奇都 横批：我演我自己。 两个拿着剧本的家伙互相飙演技，都是自己的马甲何必呢？ 贤王副本的骚操作为何这么多？！ ps：关于恩奇都马甲的发色，流传后世的是绿色，那是因为梅恩当时对外就是绿发的样子。但是闪闪是知道梅恩真正的模样的（银发紫眸），而且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的。 第36章 恩奇都以极快的速度前行，没过多久, 便赶到了乌鲁克神殿前。 远远地瞧见了那抹的金色, 神造之兵立时一跃而起, 雪白的衣袍如同张开翅膀的飞鸟, 哗啦一下飞身至了黄金的王面前。 “你就是吉尔伽美什。” 几乎不用刻意思考, 已经于记忆中烂熟于心的台词, 便自动脱口而出。 恩奇都一边说着，一边端详着几步远的王, 像在确认，像在审视。 按照历史上的发展, 接下来, 王会毫不客气地眯起凶戾的双目, 爆呵着回应道—— “你就是那个妄想与王比肩的泥偶吗？” “哼哈哈哈哈哈, 何等愚蠢，不自量力！” “见证王的伟力然后死在这里吧，杂种！” 像这样究极自我地发了一通脾气后，暴君吉尔伽美什就会发动王之财宝, 并且直到扔完最后一件宝具前, 都不会停下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恩, 至少历史正常向发展就是这样没错。 但是现在…… 披着暴君壳子的贤王版吉尔伽美什, 只静静地望着出现在面前的青年，没有说话。 嘲讽也好，攻击也好，贬抑挑衅也好……通通都没有。 贤王用视线一点点描摹着青年的模样, 那异常复杂的视线，既隐忍又克制。 其中一瞬透露出的，是刹那的怀念和欣喜，但之后，便是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悲切与毁痛。 比封冻的霜雪更为冷彻，比爆开的烈火更为灼热。 这份积郁于胸腔的沉重情绪，比如深渊，叫人喘不过气来。 于是片刻后，贤王率先垂下了眼帘，他覆着金甲的右手握紧又松开，自嘲般叹息道：“真是太不像样了，即便是梦境，现在也不是可以沉溺过去的时候。” 做梦的人清楚自己只是在做梦，这不知道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贤王阖上眸子，不去看眼前这个只存在于梦的幻像，连带着把所有可能的松懈与动摇一并抹杀—— 对，没错，这是梦。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臆想出的虚假而已。所以就算如何相像，这个人也不是真正的恩奇都…… “咯啦咯啦……” 王的决意足够决绝。 梦境受到了贤王意志的影响，四周的景物如镜面般出现了道道裂纹，已经隐隐有了破碎之像。 贤王要醒过来了。 毕竟现在整个神代都陷于危机，各地的情报战况每分每秒地涌进王城，全等着他处理。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连续好几晚没睡了。这一次纯粹是太累了没熬住，一时不察才睡了过去。 没猜错的话，外面的他应该正趴在岸桌上睡着，而他的手边，就是成堆的尚未处理的公文泥板。 ——得回去工作了。 贤王闭了闭眼，转过身去，不去瞧背后幻影打造的神之兵。他带着如同背对了整个世界的孤傲，静待着苏醒过来，再度面对那残酷现实的一刻。 但是，突然—— “从刚才起就当我不存在呢，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对手吗。” 神之兵清流般冷冽的声音，从王的身后缓缓传来，一字一句道。 贤王闻声一震，霍然转身。 他错愕地望着眼前的青年，微微张了张嘴：“你……” ——以前并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梦，可是一般像这样撂着不管的时候，对方就会静止下来，没有反应才对。 ——但是现在……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梦境里的npc居然已经与时俱进，能够做到随机应变了吗？！ 神之兵似乎没有看见王的异常，他微微眯起眸子，披散于身后的长发溢散开淡淡的辉光，那是魔力开始沸腾的征兆：“决定了——我要亲手纠正这份傲慢！” 贤王望着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起来的魔力，撇开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恩奇都生气了。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吉尔伽美什做梦的初衷，都不是为了来跟挚友吵架的。 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贤王开口道：“等一下，恩奇都。” 神之兵动作一滞，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贤王见状，微微松了口气——这么通情达理，不愧是挚友！ 开口前先在内心吹了一波，贤王随后镇定了一下情绪，道：“这场战斗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本王认可你，恩奇都——我愿自此引你为一生中唯一的挚友。这份承诺将比我的威名流传更远，永远不变。” 神之兵微微站直了身子，清丽俊秀的容颜上，比起欣喜，更多的是困惑与踌躇：“啊，这样的话，我很高兴……” 他眨了眨眼，片刻后，因着心中的不解，终是直白地道：“来这里的一路上，我听过无数人控诉着，乌鲁克的王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暴君，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也许吧。” 贤王望着面前的青年，红玉的双瞳叫人看不清情绪，他问道：“比起你想象中的，现在的我是个怎样的人？” “唔？” 神之兵愣了愣，随后认真地思索后，答道：“大概，可以成为一位伟大的王了吧，这样的你。” 贤王闷笑一声，语意复杂道：“就那么肯定吗，明明还不了解？” “我的直觉可是很准的。”神之兵笃定道。 “……啊，这样吗。” 这幅姿态居然得到了你的认可吗，恩奇都。 只不过，你究竟知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以你的死所成就的呢…… ——高兴不起来。 仅仅是想到这一点，黄金的王便忍不住叹息着，露出极为黯然的神色来。 “……” 一旁的梅恩望着对方的模样，紧了紧眉头，终于——看不下去了。 怎么说，都跟记忆中青年期的吉尔伽美什差太多了。 只有现在，莫名地希望对方能够任性一点，跳脱一点……就算是被气得暴跳如雷也好啊。 这幅明明消沉到了极点，却独自背负的孤傲模样……真是令人超级不快！ 梅恩原本只想让贤王在梦境里多滞留一会儿，毕竟现在就让对方离开的话，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不到三小时。 ——熬夜n+天，眯眼三小时……这怕不是要过劳死的节奏！ 但是现在看来，就算在梦里，这家伙也一样让人不省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梅恩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如果“过去”的重现太过沉重的话，那就干脆换成“当下”好了……恩，不如就让吉尔做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吧！ 轻车熟路地抬起手，在贤王没有注意到的刹那，梅恩发动了梦魇的能力，对梦境进行了绝对强势的干涉。 然后，随着一阵闪瞎眼的白光飘过，整个场景瞬间被切换了。 不再是乌鲁克的神殿广场，而是吉尔伽美什所居住的王宫内。 更确切地说，是用来办公的王座之厅。 只不过，这平时空阔的，足以容纳数百外臣同时觐见的大厅，现在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地上，岸桌，书架，角落……凡是能够安置什么东西的地方，全都堆积着一摞又一摞的泥板。 上面全是正待处理的公文，密密麻麻的数量瞧得人头皮发麻，恨不得掉头就走。 吉尔伽美什一脸懵逼地发现自己转个头就到了这里。 身上的衣服不再是金闪闪的铠甲，而是贤王版的那套，这几乎让他以为自己是梦醒了——不，不对，就算是现实里也没有这么多公文吧，这已经不是夸张能够形容的程度了好吗？！ “吉尔，你在这里啊。”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恩奇都”的出现，就彻底否认了贤王关于回到现实的幻想。 只见，那白袍飘逸的青年，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在望见这满地的公文后，轻蹙起眉头：“怎么，还没有处理完吗——这可不行呢，吉尔，作为一位勤政爱民的王，是绝对不可以把昨天的政事留到今天的。” 贤王表示片场切得太快，他跟不上导演的脑回路——“……恩奇都？” “就算你装糊涂我也不会帮你的。” 青年轻飘飘地瞥来一眼，缓缓道：“不过，我会作为监督，在旁边守着你——这可是来自挚友的特别关怀。” “所以，像上次那样‘一个人太寂寞所以翘班’的借口，这回就死心吧。” “要老老实实工作，你行的。” 被劈头盖脸砸了一堆话，贤王望着面前的青年，在状况外持续了许久后，方才一脸恍惚地摸过旁边的一块泥板—— 【关于绝对魔兽战线巴比伦尼亚的最新战报】 贤王：“……？！！！” 现实世界里，新的战线战报还没有送达，而现在他手上拿的这个，根据上面的内容来看，极有可能是真货。 ——现在的梦都这么牛逼了吗？还能跟现实世界同步更新？！ “那块泥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似乎是贤王的神色过于震惊，青年凑了过来，瞧了一眼后，轻轻地“啊”了一声。 随后，青年意味深长道：“说起战线啊，吉尔，你知道魔兽军团马上就要进攻尼普尔市了吗？” “因为魔兽的数量太多，完全阻挡不了，大概也就只能尽力拖延了。” “所以，在尼普尔沦陷之前，要好好想一想应对政策哦。” 贤王突然转头。 如果说之前只是轻微的违和感的话，那么现在—— 极致敏锐的王望着身旁含笑的青年，联系到所发生的一切……电光火石间，那双红玉的眸子紧缩到了极致：“你……” “好了不要废话了，快点工作吧，吉尔。直到连同这里以及外面的两拖车公文处理完之前，都不能离开哟。” 贤王：“……” 作者有话要说：梅恩：让吉尔做他最想做的事：） 贤王（过劳死警告）：你是魔鬼吗？！ 第37章 梅恩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不, 大概快接近中午了。 太阳大剌剌地挂在天上, 投射下热烈的光度, 把空阔的荒郊照亮。 昨夜还燃着的残枝, 已经熄去了星火。徒留下焦黑的躯干, 独自伫立在大地上, 显得莫名倔强。 几乎是在梅恩睁开眼的瞬间，原本正百无聊赖地挂在枝头的锁链, 立马就飞了过来。 随后，金固不自知拔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了不起！终于醒了啊！居然一觉睡到了现在还怎么都叫不醒, 你究竟有没有正身处于随时会被魔兽袭击的荒野的自觉！” 梅恩缓了缓神, 面上还残留着久眠的恍惚, 毫无诚意地感叹道：“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锁链瞧着对方没心没肺的模样，带着尖刺的尾部当即弯成了扭曲的形状，一抽一抽的，大概是被气得噎住了。 梅恩不甚在意地掠过, 径自抬眸扫视一圈, 发现不远的地方正躺着几具巨大的魔兽尸体——那是昨晚入睡时还没有的。 那些魔兽身上还残留着被洞穿的印迹, 干涸的血液躺了一地。不淡的血腥气飘在空中, 证明它们应该是不久前才死的，还很新鲜。 梅恩收回视线，转向了正浮在眼前的锁链，平静却笃定道：“你做的。” 金固：“……哼, 只是些被本能支配的，自不量力的蠢货罢了。” 说完后，莫名觉得更加憋屈的锁链，心气不顺地绕到一旁，决绝地挂上树梢——开始自闭了。 “……听好，就算我不动手，它们也会被惊醒的你杀死。既然注定了是这个结果，那不如由我来，还省得麻烦了不是吗。” 自闭中的锁链哼唧了一会儿，没忍住强调道：“所以别搞错了，我可不是在救你，绝对不是！” 梅恩闻言一挑眉，换了个姿势懒懒地撑起下巴，神色兴味：“我以为你会趁我睡着的时候逃走，而不是乖乖地在这里守夜？” “……什！逃走什么的，我可不是那种没眼瞧的败犬！就算要离开，也是在打败你之后！” 锁链抽风似的抖动起来，几乎可以想见里面金固跳脚的模样：“还有守夜，什么守夜？！我怎么可能会守夜！我只是无法忍受你被那群无脑的魔兽吃掉，那样不就显得——被你抓在手里的我，比那群魔兽还不如吗？！” 梅恩眯了眯眸，倏尔道：“真是不坦率呢。” 金固：“……什么意思？” 梅恩：“我是在夸你。” 金固闻言诡异地一顿，片刻后恶声恶气道：“就算你讨好我也没用，等我恢复了自由，我一定……” 梅恩：“一定杀了我？” 金固：“那，那倒不至于……不，不对——没错，我要杀了你……” 梅恩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取过树梢上的锁链。 而此刻，对方还在自我催眠般地继续絮叨着“杀了你”什么的，以致于竟半点没有反抗。 梅恩摩挲着手中的锁链，一边向着乌鲁克启程，一边悠悠闲闲地想道—— 有个心口不一的武器真是让人困扰，果然，还是找时间教导一下好了……毕竟，他更喜欢坦♂率♀的孩子啊。 还在絮叨的金固忽然止声，浑身一抖：“……怎么回事，刚刚……好像有杀气？” 梅恩神色如常，淡淡道：“你的错觉。” 金固：“可是……” 梅恩：“乖，别闹。”不然让你坦♂率♀哟。 金固：“……” 忽然有点害怕……？ ……抱紧自己。 …… 从尼普尔到乌鲁克并不算近，再加上根据金固提供的情报来看，能够直达的最快捷的水路，现在已经被三女神同盟占领了。 这也就意味着，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梅恩，必须要绕一段远路。 ——效率确实太低了。 如果梅恩有飞行类的宝具就好了——就像吉尔伽美什的维摩那，或者征服王的神威车轮那样的。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万米高空忽然呼啸而过一股巨大的魔力。 那就像一团高强度的光源，即便在这个高魔的神代，也散发着叫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梅恩抬头，英灵卓绝的视力，足以让他穿透薄薄的云层，于一瞬间捕捉到那个东西—— 那是一张巨大的弓。 它形似弯月。以深蓝为底色，后用金色在上面绘出了繁复精致的花纹。 虽然看起来是个重量级的家伙，但划破天际的时候却轻便得不可思议。 当然，最让梅恩侧目的并不是这张弓，而是弓上乘坐的人。 虽然对方样貌不知为何发生了变化，但是以其那独一无二、嚣张到毫不遮掩的神力气息来看，不会有错的—— 那是伊什塔尔。 是掌管美与丰收，以及战争的女神，同时也是——促成了恩奇都死亡的导火索，或者说是罪魁也不为过。 毕竟当初就是她，因为向吉尔伽美什求婚被拒，就恼羞成怒地放出了肆虐乌鲁克的天之公牛。 而恩奇都正是由于杀了天之公牛，从而受到了神罚，衰弱至死的。 大约是梅恩停留在天空的目光有点久，原本处于自闭状态的金固，别别扭扭地稍微联通了一下外界，随即就感知到了那份极具辨识度的神性。 “……伊什塔尔？明明上一次看到她还在北域，现在竟然又跑到这边来了吗。” 虽然看不到金固的表情，但可以想见他一定是皱起了眉头：“不愧是三女神同盟里最不靠谱的一位，行动起来简直毫无章法。” “让伊什塔尔成为那个同盟的一员，真是令人智熄的决定呢。” 梅恩的语气异常冷淡，不如说是完全没有温度：“保护我的对手，痛击我的队友——这可是那家伙最擅长的事哦。” “真叫人高兴，你们找到了这样一个‘好帮手’，我觉得我完全可以重新预估三女神同盟的战力了。” 金固：“……” 这是金固第一次听见梅恩这么说话。比起梅恩平常近乎直白的表述，这几句简直处处是刺，嘲讽满分。 “你，你很讨厌她吗？”犹豫了一下，金固问道。 梅恩微微一笑：“诶？怎么会，最多也就是见到踩两脚的程度。向那位女神投注‘讨厌’这种感情，不觉得很掉价吗。” 金固：……讲真，你这样笑我很方。 金色的锁链装死般地缠绕在梅恩的手臂上，一点都没有接话的意思。 梅恩并不介意，不如说，他现在心情好得很。 银发英灵仰起头，望着神弓离去的轨迹，眯眸自语道：“不管怎么说，帮大忙了伊什塔尔，这可是相当及时的顺风车。” 那个神弓既是伊什塔尔的宝具，同时也是“天舟玛安娜”船头拆下来的一部分，虽然只是部分，但用来搭载单人的话，也绝对绰绰有余了。 ——现在要做什么还需要疑问吗？ ——完全不需要！ 梅恩单手甩开天之锁。那原本挤挤挨挨在一起的锁链，瞬间延展，于空中蜿蜒成一道道绚丽的鎏金。 “开始工作。” 话音落下的刹那，天之锁顺着梅恩的心意，骤然向着天空冲去。 那一道又一道金色的链条，无限地向着天际延伸，如同逆行交错的陨星，竞相追逐着穿梭于云层之间，龙蛇般直抵那最前方的天舟。 依照天之锁的对神性，最古飙车王伊什塔尔，毫无悬念地翻车了。 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来自后方的巨大拽力，瞬间把伊什塔尔连带着神弓从天上拉了下去——真正字面意义上的被拖了后腿。 “什么？怎么回事？！飞起来啊，玛安娜！” 眼见着就要撞上大地了，伊什塔尔慌张回头，在望见那缠绕在弓尾的金色锁链时，眼睛瞬间瞪大到了极致：“诶？这不是……” “轰！” 一声巨响，一阵烟尘。 伊什塔尔还未说出口的话，尽数被痛呼和巨响掩盖了。 当然，作为高规格的女神，伊什塔尔是不可能就这样被摔死的，充其量就是狼狈的失态和疼痛……或许还有骤然暴起的愤怒。 “无事吗。” 伊什塔尔憋了一肚子火，正要发作，忽然就听见了这样一个声音。 等到烟尘散去后，出现在伊什塔尔面前的，是一位银发紫眸的青年，刚才那句话毫无疑问正是出自这个青年之口。 ——陌生的脸，是从没见过的家伙，但是为什么……总觉得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伊什塔尔望着对方，莫名的排斥和违和感，令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习惯性地摆出了骄矜的模样来：“怎么看我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吧……真是不幸，既然见到了我失态的样子，可不能简单地饶过你！” 然而，青年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径自走向了被撂在地上的神弓，低头察看了一下，满意颔首道：“看来没有摔坏。” “……喂，你这家伙，谁准你随随便便碰我的弓的。” 伊什塔尔难以置信地拔高了声音，不知道是在震惊于对方的动作还是对她的忽视。 她绯红的双眸顷刻变成了金色，气势汹汹道：“还有，没摔坏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我伊什塔尔的宝具，你居然敢质疑它的质量，信不信我把星星轰下来？！” 青年没有答话，他轻叹了口气，望向伊什塔尔的视线带着近乎刻意的怜悯：“迟钝也要有个限度吧，女神伊什塔尔。看来这么多年来，你依旧毫无长进，脑子里除了废料外什么都没有呢。” “……等等等等，这说话的语气，这蔑视的眼神，这讨人厌的感觉——” 伊什塔尔眨了眨眼，抬手一抖：“你，你该不会是……不不不，不会的，那个家伙应该已经死掉了才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猜测，伊什塔尔后撤一步，靠紧了坠机的天舟，一副想立刻跑路的模样：“意义不明，理解不能！那个谁，我就大发慈悲饶你一次，我要走了！……你不能拦我，绝对，不能拦我哦？” 明明是不愿面对的逃避，却逞强得理直气壮。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纵观整个乌鲁克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位女神了。 “你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现状，伊什塔尔。” 梅恩一抬手，仍旧缠绕于天舟尾端的锁链，绞紧着发出了“咯啦啦”的声响。 伊什塔尔终于再度注意到了被遗忘有一会儿的天之锁，她微微僵直了身子，额头滴下了两滴冷汗：“……诶？” 两分钟后—— 坠机的天舟再度，老司机飙车之势丝毫不减从前。 只不过这一次，坐于天舟之上的是一位银发紫眸的青年，至于原来的女神—— 她在船头挂着。 第38章 乌鲁克北域上方，万米高空中—— “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尖叫划破天空。 空中上涌的暴风隆隆而过, 把那声音切割成破碎的音节, 顺风飘远久久回荡, 存在感惊人。 “闭嘴, 杂种！本王御前竟敢如此失仪, 你想死吗。” 另一个男声响起, 话语间满是难以忍受的戾气，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噪音的源头掐死。 “啊啊啊啊——就是不想死才叫的吧！呜啊, 要摔死了，梅恩救命啊！！！” 藤丸立香整个人都飘在天上, 从下方涌来的风托举起她的身体, 给人一种仿佛在飞翔的失重感。 但是藤丸立香知道, 她并不会飞。 一直下坠下坠, 如刀的风擦过脸颊……从空中往下看，能瞧见的只有稀薄的云层。 偶尔从云层的空隙间瞥到地面，也尽是些蚂蚁大小的、不知道是群山还是建筑的小黑点。 “太太太高了，梅……咦？！” 再度忍不住呼唤自己最信赖的从者的时候, 藤丸立香忽然发现自己的下落止住了。 ——脚下似乎确确实实地踩上了什么…… 藤丸立香惊魂未定地低头, 发现自己跌在了一驾巨大又华丽的飞舟上。 而飞舟中央唯一的御座上, 坐在那里的人, 正是跟她一同来到这个特异点的吉尔伽美什。 “哼，这种时候就只会麻烦本王的挚友吗，没用的杂种。” 光辉之舟维摩那上，吉尔伽美什交叠着双腿, 靠在王座上单手支着下颚，微微眯了眯红眸：“不过也算是提醒了我，看在吾友的份上，姑且让你多活一段时间——为王的仁慈感恩戴德吧，杂种！” 如果不是藤丸立香头上还顶着梅恩御主的身份，最古之王大概会就这样目送着少女摔成肉饼。 藤丸立香完全是误打误撞揪来了一块保命符——关键时刻喊梅恩的名字，真的比喊吉尔伽美什本人都管用。 “滋滋——” 正当藤丸立香还处于死里逃生的懵逼中时，她身上携带的迦勒底通讯设备，忽然发出了微弱的讯号。 藤丸立香晃了晃脑袋，一手拍着脸让自己清醒起来，一手联通了设备。 然后，在藤丸立香和吉尔伽美什面前，便出现了罗曼的立体投影。 “怎么样？没事吧？！” 罗曼甫一出现，便急急忙忙地问道。 “……还，还好，算是平安地活下来了。” 藤丸立香抹了抹额头的虚汗，一时觉得无比庆幸：“不过刚刚真是太吓人了，灵子转移的落地点居然是在万米高空。” “啊，关于这个——抱歉！是我疏忽了！” 罗曼一脸懊恼自责：“因为神代的魔力浓度太高，干扰相当严重，所以一捕捉到梅恩的定位点，就直接把你们传送过去了。” “设定的落地点原本是在梅恩的周围，只不过我没想到，梅恩似乎正在高空中超高速移动，所以……” 所以藤丸立香和吉尔伽美什也被送到了高空。 唯独在这个时候，罗曼庆幸有吉尔伽美什，有光辉之舟维摩那，不然藤丸立香怕是要当场凉凉了。 藤丸立香：“你的意思是说，梅恩在这附近吗？！” 吉尔伽美什：“他在这里？” 经历了险境的两位当事人似乎对罗曼的解释毫不在意，全都只捕捉了他们当下最想知道的消息。 罗曼似乎早有所料，因此并没有意外，顺其自然地接口道：“没错。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梅恩的行进轨迹最终指向的是乌鲁克。” “而你们现在，就位于乌鲁克的北域领空。” “根据最新更新的坐标来看，梅恩距离乌鲁克已经很近了。你们只要在这里等待一会儿，不出一个小时，应该就可以跟梅恩汇合。” 不需要在陌生的时代漫无目的地寻找，只需要耐心地等上一会儿，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这简直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消息。 藤丸立香一脸圆满地瘫在了维摩那上，松了一大口气：“那我们现在，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对吧。” “恩，我觉得这样就……诶？等等，吉尔伽美什你想做什么？！” 罗曼透过显示屏望着突然掉转的维摩那，像被触到了雷达一样，立时不安地问道。 “哼，做什么？显而易见。” 黄金的王缓缓放下撑着下巴的手，站起身走至了辉舟的边缘。 高空涌起的风拂动王的衣袍，腰间的系带肆意飞扬，鲜红的尾摆随风鼓动，猎猎作响。 最古之王于万米高空之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脚下的大地，唇角扯开一抹狂肆的弧度：“你要让本王在这么寒酸的地方迎接挚友吗，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啊杂种——明明，下方就是乌鲁克吧！” 罗曼：“……” ——并不是没想法，只是为这一瞬间的猜测而毛骨悚然。 比起罗曼不想面对似的沉默，藤丸立香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少女拍拍手从天舟上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蹭到吉尔伽美什旁边，然后小心翼翼地觑着下方的大地，惊叹般地瞪大了眼。 倒未必是真的看清了什么，只不过，那无比广袤的，如同绵延到天际的大地，已让人不由为之深深震撼，进而产生不一样的豪情和气魄来。 “哈哈哈哈哈哈，意外得有着不错的表情啊，杂种。” 吉尔伽美什似乎被少女的样子所取悦，难得没有嘲讽，他顺势张开双臂，高高地扬起下颚道：“看吧，这就是乌鲁克——理所当然的，是沐浴在王的恩泽下，天上天下最光辉荣耀之城！” 吉尔伽美什说着分出了一丝余光，斜睨着身旁的少女，施舍般发问道：“如何，吾友的御主——想要更近一步看看吗。” “好……” “不行！” 打断了藤丸立香跃跃欲试的回答，罗曼一个头两个大地开口道：“你们两个，尤其是archer吉尔伽美什，如果出现在乌鲁克的话，一定会造成动乱的！我觉得还是等梅……” “啪！” 覆着金甲的手伸出，骤然掐断了联络仪。随着讯号单方面的关闭，罗曼的立体投影瞬间消失不见了。 藤丸立香顺着金甲望去，正对上吉尔伽美什神色如常的脸。 只见这位王斯条慢理地收回手，冷酷地嗤道：“聒噪，到此为止这个杂种已经没有用了。接下来要怎们做，由本王决定。” …… 同一时刻，乌鲁克，王城主城门前—— 赶了大半天的路，梅恩终于来到了乌鲁克的城门前。 当然，不是没想过一口气直接飞到王宫去，只不过因为——现在的乌鲁克，已经展开了足以包围整座城的巨大结界。 所以梅恩在空中碰壁了，不得不暂时落到地上来。 “阿嚏！” 被挂在船头的伊什塔尔，终于在晃荡了大半天后着了地。 原本姣美的女神，如今已经全然顾不上自己的姿仪了。 她抽了抽鼻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角泛红地抖声道：“好过分！居然这么对我，太过分了！” “过分？” 梅恩正远远观望着城门，闻言分出了一丝余光，斜睨着对方道：“何必如此谦虚？比起你曾经做过的事，我如今所做的可是望尘莫及。” “什……” “再废话就杀了你。”梅恩语气淡淡地说开口：“毕竟我现在有点忙，玩闹什么的就留到之后吧。” ——玩闹？居然说我在玩闹！ 伊什塔尔咬了咬牙，然而当她垂眸扫到自己身上缠着的、已经完全把她裹成了蚕宝宝的天之锁时，又立即泄了气——啊，好想哭。 想要进乌鲁克，就必须呈递通牒，也就是身份证明的文件。 梅恩既没有通牒，又不想强闯引起动乱，所以，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不是很难想的办法。 梅恩把伊什塔尔拖到了守城的士兵面前。 伊什塔尔：“……？” 不管是梅恩还是伊什塔尔，在不刻意隐藏气息的情况下，都是绝对引人注目的存在。 于是，几乎是在梅恩出现于视野的那一刹，守城的士兵便戒备了起来。 毕竟现在是战时，遇到看起来就不简单的人物，任何程度的警惕都无可厚非。 “你是什么人？”士兵尽量保持着冷静，问道。 “我是伊什塔尔的使者。” 梅恩一边说着，一边提了提手中的链子：“而被这锁链捆缚的，正是伊什塔尔女神本人。” 士兵：“……！！！” “喂，你，你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啊！” 不等一脸懵逼的士兵说话，伊什塔尔率先嚷嚷了起来：“什么使者？有你这么对待女神的使者吗！” “诶，不是您让我这么做的吗，伊什塔尔女神？” 梅恩微微一笑，表情自然得叫人挑不出错来：“您说您忏悔着自己的过错，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神，所以才特别拜托我，带着您来乌鲁克负荆请罪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哈？！我什么时候……” “说话之前稍微考虑清楚啊，女神。机会难得，你也不想留下什么糟糕的回忆对吧。” “……” “你看——”梅恩仿佛没看见伊什塔尔无比难看的脸色，示意道：“女神已经默认了。” 士兵呆了呆，反应过来后踌躇道：“啊，可是，我没见过伊什塔尔女神，所以……” “证明身份吗，这个没问题。” 梅恩一链子把藏在远处的天舟玛安娜拖了过来，“当”地放到了城门前：“就算没见过伊什塔尔的真容，也应该知晓传说中的天舟吧。” 随处可见的神庙壁画上，比起抽象画风的女神容颜，天舟玛安娜反而更好辨别。 士兵显然见过。 面前的天舟散发着浓郁的神力气息，每一条可见的纹理都是普通人难以窥及的巅峰，不止是强大的力量更是绝伦艺术。 士兵留有余裕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起来，他持着长枪躬身道：“抱歉阁下，此事事关重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够带着伊什塔尔女神，去觐见吾王，亲自说明。” 梅恩：“是说要带我们去见王吗，正合我意。” “感谢您的理解。” 士兵说完，欲言又止地望了眼蚕宝宝女神，随后还是一闷头，强行看不见似的转身向着城内走去：“请随我来吧，我现在就带您去见吾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似乎是一切顺利。 梅恩随着士兵进入了王城—— 出乎意料的，王城内部是一片格外繁华的景象。 综错的街道被清扫一新，建筑物紧然有致，道旁盛开着新月的花，娇艳欲滴。 人们热热闹闹地走在街上，叫卖着瓜果蔬菜，鲜花植被，甚至纪念品。 他们似乎完全没有被外面世界毁灭级别的灾厄所打击到，仅仅是把握现在，努力地活着。 “士兵阁下，巡察辛苦啦！” “诶诶，旁边的是新来的移民吗，唔，有点奇怪的样子。” “新鲜出炉的乌鲁克特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今天打算大扫除，买衣服的客人要明天再来哟。” “……” “怎么样？这就是吾王治下的乌鲁克。” 士兵遥望着王宫的方向，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那不止是单纯的感激，更像在谒见信仰：“我啊，一直相信着，如果是在王的统率下的话，大家的日子一定会过的越来越好的！” “啊……” 梅恩认真地望着所见的每一个人，道：“我也一样，如此深信着。” 从城门到王宫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以这个时代人们的脚力来说，还不成问题。 前提是，没有人搞事的话—— “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从王城的北方遥遥传来。 随后，便是一阵“咯啦啦”的，仿佛什么东西破裂一样的声音，紧跟而至。 梅恩抬头循声望去，发现北方的天空之上，已经彻底被金灿灿的光所照亮了。 而在那光芒之下的，则是因遭到了撞击，而显现出形体的结界。 原本透明的结界，在这一瞬变得无比明晰起来。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罩子，笼罩着整座王城，上面流转着叫人看不懂的神秘文字。 但是现在，这个罩子却破了个窟窿。 而且还是个不小的窟窿。 “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是敌袭吗？！” 街道上的人们纷纷注意到了结界的问题，仰头看向了高空。 而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中，一驾生着翠色双翼的天舟，从窟窿处高调地飞了进来。 领着梅恩的士兵正神色凝重地瞧着这一幕，忽然察觉到一股冷意从身后袭来，当即浑身一抖。 士兵战战兢兢地转身一看，发现那位银发紫眸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扔下了手上提着的女神，转而望向了天空的辉舟。 “你……” 士兵正要说什么，然而下一秒，青年忽然冷笑一声，瞬间从原地不见了身影。 “泠泠——？” 原本捆缚着伊什塔尔的锁链，在一秒后的迟滞后，毫不客气地甩开女神，循着青年消失的方向，跟着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欢天喜地乌鲁克，年度大戏【你们吉尔伽美什真会玩】即将开播，敬请期待。 第39章 破碎的结界处—— 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基本都是城中巡逻的士兵。 穿着盔甲的士兵举着剑或长枪, 即便维摩那对于他们来说是碾压级的庞然大物, 也没有人后退。 其余的普通市民自知帮不上忙, 纷纷掩护着还在街上玩耍的小孩子撤离了。慌乱的脚步声中, 是孩子们惴惴不安的呜咽, 以及频频回望的目光。 于是一时之间,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集市，一下子就切换成了硝烟腾起的战场。 “嘿咻！” 在一众士兵紧张的注目下, 最先从辉舟上下来的，却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只见, 少女小心翼翼地从略高的辉舟上跃下, 随后一抬头就撞上了一大群严阵以待的士兵。 她似乎被吓了一大跳, 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或者是根本还没弄清楚情况，于是干脆呆在了那里。 少女沉默，不代表士兵能够沉默。 大约是对方的外表并不具备威胁力，领头的队长沉下声音, 端正面孔, 严肃道：“你是何人？为什么突然袭击王城？！” “诶？袭, 袭击王城……难道说刚刚那一下, 果然是撞到什么东西了吗……” 少女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再度抬头时已然是一副无比忏悔的模样：“我们不是有意的，更不是敌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是什么可笑的说法？” 突如其来的男声, 骤然打断了少女妄图解释的话语—— “这里是乌鲁克。本王支配自己的所有物，处置自己的所有物，杂种只要低头接受便好，竟还敢妄加质疑？谁给你们的胆子！” 这傲慢的，如同在俯视着劣等生物的口吻……不，等等，更关键的是这个声音？！ 士兵们齐刷刷地抬起头，面上肃穆的神色悉数僵住，残留下来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不会有错的，这声音他们太熟悉了，这不正是…… “……王？！！！” 一众士兵死死地盯着辉舟，那里有个身穿金色铠甲的男人，正顺着降下的阶梯走下。 男人长靴落下的每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青金石散落般细碎好听。 然而，偏偏就是这样一下一下、不紧不慢的步调，却莫名带来了强到滞涩的压迫感。 士兵们沉默地绷紧着身子，任由额角的冷汗滴落，把武器紧握到了极致—— ……看清了。 随着男人越走越近，众人终于看清了。 那比黄金更为璀璨的金发，蛇般尖利锐气的双眸，以及……无比熟悉的容颜。 如果说之前众人还心存侥幸的话，那么现在，在各项特征一一对号入座后，一切已然尘埃落定。 “……吉尔伽美什王。” 队列前的士兵队长，艰难地开口道。 众人的脑子现在显然还处于异常混乱的状态，因为无法理解——他们贤明伟大、亲手建立起结界的王，究竟为何会从王宫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打破了结界……还有，那身装扮…… 士兵中年龄较大的老兵，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瞳孔倏尔放大到了极致，握着长矛的手已经隐隐颤抖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吉尔伽美什把众人的神态悉数纳入眼帘，片刻后，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很好，看在你们的表情多少有点意思的份上，本王就赦免你们先前冒犯的罪过。” 士兵们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队伍里的一些老兵，以及跟最古之王处了有一段时间的藤丸立香，骤然在心中拉响了警铃。 藤丸立香不敢插话，但已经在吉尔伽美什身后，开始疯狂地给众人比划了。 然而，她所比划的日语，在这个时代显然没人看得懂。 于是，仍处于懵逼状态的众士兵，于下一秒，骤然迎来了来自最古之王的，狂风骤雨般的威势—— “先前的罪过本王可以大发慈悲地不计较，但是现在，尔等知晓了王的威名、拜谒了王的尊颜，却仍不施以相称的礼节——” 黄金的暴君冷下了脸，身后金色的漩涡若隐若现，异常残酷：“这份大不敬，一样罪该万死！” 对于吉尔伽美什而言，这只是王财丢着玩的程度，但是在普通的士兵看来，已经是难以抵挡的天灾了。 比起害怕，众人更多的反而是不解，无法接受吉尔伽美什性格的骤然巨变。 王之财宝并没有施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几个宝具破空而出，激射而来，务必对怠慢王的人予以惩戒。 后面的藤丸立香已经快把自己抓秃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吉尔伽美什对自己国家的人都这么不留情面。 正当她按捺不住了要冲出去的时候—— “叮！” 投射出去的宝具，突然被悉数拦下。 而且拦下宝具的那几样武器，居然照镜子般，跟吉尔伽美什扔出去的几件一模一样。 “大老远就察觉到了令人不快的气息，特意过来瞧了瞧，结果……该说不出所料吗。” 这突然响起的话语，令在场众人陡然睁大了眼睛。 倒不是这声音有多奇特，而是——这是跟吉尔伽美什，一模一样的声音。 不过，与眼前的这位暴君不同，这个声音虽然同样带着骄矜，却要柔和得多，甚至有些疲惫之下的疏懒，带着平和从容的味道。 一时间，在场士兵几乎喜极而泣——是了，这才是，这才是他们熟悉的王啊…… 一众人连恐惧都忘了，只循着声音望去，果不其然地，瞧见了那位右手持书左手持斧的乌鲁克贤王。 贤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瞥了眼一众士兵眼泪汪汪的模样，当下嫌弃地皱了皱眉，轻斥道：“退下。” 众人忙不迭应声，但是没跑远，就在贤王身后不远的地方呆着。 贤王没说什么，只直直地抬眸，望向了几步开外的黄金英灵。 两个人，撇开穿着打扮，不管是声音还是长相，完全都一模一样。站在一起的时候，这份冲击感不是一般两般的大。 至少吉尔伽美什身后的藤丸立香已经惊得瞪大了眸子，跟贤王身后的士兵们一起，张大嘴，情不自禁地发出了长而恍惚的“啊……”的声音。 ——兄弟吗？精分吗？冒充吗？ 那种解释似乎都行不通，因为，面对眼前的这两个人，没人能够理直气壮地指出其中哪一位不是“吉尔伽美什”。 “虽然之前就多多少少有点感觉，不过真见到这幅姿态……果然还是叫人稍许惊讶。” 长久的沉默后，身穿黄金铠甲的英灵率先开口，意味不明道。 “这幅姿态？啊，毕竟是结束了漫长的孩提时代，各种意义上地成长起来了。” 贤王不甚在意地抬了抬眼，平静地回道：“不管是试炼还是工作，都已经不在话下了，本王对如今的状态很满意。” “……试炼，工作？……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金的英灵想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颤抖着大笑了起来，然后在一秒，脸色骤变，高声怒喝道：“——你这家伙的追求就只有这点了吗？！” “怎么，你以为工作是件很简单的事吗——每天加班加点处理公文，对任何时间都精打细算，如此励精图治、毫不松懈的我……至今为止的辛劳你大概完全无法理解吧。” 贤王的微微抬起下颚，攥着斧头的手紧了紧，原本平和的语气渐渐咬牙切齿起来：“啊，没错，正因为毫不理解，所以才破坏了本王熬夜布置出来的结界……那么不如就用你的灵基填补好了，这个结界的缺漏。” 贤王一边把手中的斧头捏的咯咯响，一边说着。 他似乎丝毫没有因为作俑者是年轻时的自己就心软，不如说，反而看得更不顺眼，更加冒火了。 黄金的英灵闻言皱起眉头，片刻后，他望着另一个自己燃着火光的双眸，眉头倏尔一松，哼笑道：“也好，本王也很想知道，我们两个究竟谁更强一点。相信那个结果，会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两个王相对而站，双方面上神色如常，甚至是游刃有余的从容。 然而，他们周围的气氛分明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到达了旁人仅仅是靠近，都觉得呼吸困难的程度。 藤丸立香艰难地磨蹭到了远一点的地方，开始思考自己不被波及而死的概率有多大。 然而不管怎么算，她被交战余波戳死的几率似乎都是百分之百呢……生无可恋。 ——啊，要是这个时候梅恩在就好了…… 藤丸立香放弃抵抗般地想道。 不知道是不是梦想成真了，还是出现幻觉了，总之，在脑内叨叨完这个想法的下一秒——藤丸立香居然就真的看到梅恩了？！！！ 只见不远处，银发紫眸的青年一路走来，他逆行于逃难的人群之中，衣袍翩飞的身姿异常显眼。 藤丸立香没忍住心中激荡的情绪，直接高声唤道：“梅恩！” 同一时间，原本还在对峙的贤王和黄金英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瞬息歇下了王之财宝熠熠闪光的攻势，齐齐转头看了过去。 后方观战的士兵拄着枪，惊异于王们突然的停战，跟着不明所以往那个方向投去了探究的目光。 于是，就在这万众瞩目的视线里，银发紫眸的青年缓缓走了过来。 “挚友！”吉尔伽美什喊道，微微上扬的语调显示着他这一刻骤然雀跃的心情。 而一旁的贤王只动了动唇，随即便像被什么累月的情绪所束缚，不曾出声，只静默地注视着青年逐渐走近的身影。 银发紫眸的青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周遭沉重又古怪的气氛。 他目标明确地缓步走来，在即将接近两位王的时候，突然一抬手，握住了凭空出现的一根法杖。 随后，青年抱着法杖，行至贤王跟前。 他仿佛完全没有看见一旁想要说话的黄金英灵般，只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乌鲁克贤王，开口道—— “caster，梅林，应召唤而来。请多指教了，御主。” 作者有话要说：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下一章标题预订——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40章 贤王：“……” 吉尔伽美什：“……” 藤丸立香：“……诶？！！！” “等，等等, 梅恩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时候你突然消失, 是因为被这个人召唤了吗？！” 藤丸立香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大抵来说, 大概是夹杂着心痛和泪目, 酷似于“原来就是这个混蛋拐走了我的小伙伴”。 梅恩似乎没有察觉到少女波澜起伏的内心, 他点了点头，确认道：“他是我现在的御主, 这一点不会有错。” 御主和从者之间的契约是绝对且唯一的，正如之前的贤王能够大致感知到梅恩的状态和位置一样, 反过来梅恩也可以——这份羁绊, 毋庸置疑。 藤丸立香眨了眨眼, 她倒不是介意原本是自己从者的梅恩又被别人召唤了什么的, 毕竟没能打开新的门是她自己的问题，再者，她也从不认为这么久以来她和梅恩只是主从这样单薄的关系。 但是——果然还是好气！ 本来处得好好的小伙伴，忽然就成了别人家的什么的……简直猝不及防。 一直以来乐观到几乎没心没肺的少女, 首次感觉到了想要嘤嘤嘤的委屈, 她抽了抽鼻子, 哼哼唧唧地就想往银发英灵那边跑——不管, 明明她也是梅恩的御主，求顺毛求安慰！ 然而，藤丸立香刚刚踏出了一步，就被突如其来的大笑吓得一个趔趄, 以致于紧急刹车了——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吗，就是你吗，就是你这家伙召唤的吗。” 藤丸立香从没见过笑得这么“开心”的吉尔伽美什。 黄金的英灵话里尽是“原来如此”的恍然，他不停地反问着，像在反复确认一样，然而话语间却又分明是极致笃定的决绝。 这样的吉尔伽美什，明明是在笑着，但却莫名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别说是对他比较熟悉的藤丸立香，就连另一端距离较远的待机中的士兵们，都整齐划一地哆嗦了一下。 他们的喉结夸张地上下动了动，成片地响起了疑似咽口水的声音。 站在贤王跟前的梅恩挑了挑眉，像终于注意到了黄金英灵的存在般，侧目瞧了过去。 梅恩微微启唇似乎正要说什么，但是下一秒—— 有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那骤然施加而来的力道，夹杂着紧迫到隐隐颤抖的意味，能够从中感知到的，是海潮般汹涌激越的强烈情绪。 梅恩反射性地回眸望去，正对上贤王红玉似的双眸。 这位从一开始就保持缄默的王，现在不看正大笑着的另一个自己，不看身后战战兢兢的士兵。 他唯独紧盯着面前的银发英灵，所有能够维系的冷静，似乎都于此轰然崩塌，在眸底压抑为漩涡般幽邃的深沉。 “……梅林？” 贤王一字一句，缓缓开口。 梅恩困惑地停顿了一秒，随后自然地颔首回道：“是。有什么吩咐吗，御主。” 贤王抿起唇，没有说话。 他一点点打量着银发英灵的神色，在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贤王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眉宇间浸染开一片凌冽的冷肃。 然后下一秒，几乎毫不犹豫地，贤王发动了他的宝具——【全知且全能之星】。 这是，能够让他洞察万象的宝具。 不止是英灵的真名或者能力，被重重隐藏的真实亦能一眼明了。 在发动宝具的那一瞬间，贤王的精神穿透眼前英灵的躯壳，如同遍洒世间的星之光辉般，抵达了任何他想抵达的地方，包括了——梅恩的英灵座。 于是，贤王便看见了——那屹立于“座”之上的四扇大门，三扇已经明明白白地敞开，唯有一扇紧闭。 而紧闭的那扇，上面铭刻着的是吉尔伽美什史诗，门后隐隐传来的气息更是……！ ——啊，原来如此…… 贤王的神色出现了一秒的空白。他握着英灵的手微微松开，金甲摩挲间发出一声飘忽的脆响。 ——会觉得懵逼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贤王可是给“自己”挖了个巨坑呢。 “看来你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弓阶吉尔伽美什了解另一个自己的能力，因此在见到贤王神色骤变的瞬间，便知晓对方一定是窥见了真相了。 黄金的英灵于是双手抱臂，他好以整暇地望着对方，语气不辨喜怒。 然而，那双微微眯起的蛇瞳，却分明已经缩成了尖利的竖线，翻搅着危险的血色，如同即将喷涌的圣杯黑泥般，是满满粘稠的恶意。 “现在的心情如何，‘各种意义上成长起来了’的我？” 弓阶吉尔伽美什一点点扯开嘴角，那双红眸被愈渐高昂的怒意点燃，亮得惊人：“让本王与近在咫尺的挚友失之交臂，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期许成空……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干得‘漂亮’啊混账！！！” 最古之王骂起人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而且他不光骂，他还要打！ 弓阶吉尔伽美什的身后顷刻展开一大片金色的漩涡，各种各样的宝具叮叮当当地一一显现，跟不要钱似的尽数指向了不远处的贤王。 如果说，一开始吉尔伽美什是为“有人把梅恩召走，导致恩奇都解放失败”这件事，而感到愤怒的话。 那么现在，在知晓这一切的罪魁正是另一个自己的时候，这愤怒更是瞬间暴涨到了无可企及的高度。 ——难以置信！这可笑的剧目，竟然是由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心态炸裂。 绽着金光的宝具泛着锐利的寒芒，悉数射向了贤王。 正站在贤王旁边的梅恩见状，握着法杖的手动了动——怎么说这位也是他刚认的御主，这种时候袖手旁观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然而，贤王似乎早有察觉，他一把止住了欲意动作的梅恩，同时自己踏前一步，挡在了最前面。 “已有的差错多说无益，本王自会想办法弥补，还轮不到你来指责。” 贤王敛下心中的暗潮汹涌，召出泥板和斧，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对面的黄金英灵身上。 贤王直视着对方凶戾的蛇瞳，面上缓缓浮现出昔时冰冷的傲慢，闪烁着锐意的双瞳咄咄逼人：“愚蠢，以为只有你才有王之财宝吗。别忘了，即便姿态有所改变，本王亦是吉尔伽美什！所以，别摆出那副令人不快的嚣张模样啊，各方面还差得远的我——” 话音落下的刹那，贤王的身后亦展开了金色的涡轮，同款宝具一一相对，激射而出，在空中与另一个自己的王财相撞。 “叮叮叮——” 金色的花火炸裂开来，暴走的魔力满溢澎湃。 整个上空被渲染上灿烂夺目的金辉，肆无忌惮地彰显着王的伟力。 后方的一众士兵已然叩拜了下来，他们不曾想着避难或逃离，只在这今生难见的威势下低下头颅，因这份王的强大而浑身战栗，愈发臣服，誓死追随。 贤王对士兵的崇敬不置可否，他趁着这一波攻击的间隙，回头望向了正站在自己身后银发英灵。 在对上那双紫眸的刹那，贤王倏尔一顿，随后，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简短的话里像沉淀着什么极为复杂的、足以叫人喘不过的东西。他说：“……你这样也很好。” 就这样，忘却了曾作为神造之兵的爱憎，即便是自此再也无法回应他……但是，吾友恩奇都啊，如果这样能够让你从过往的束缚中解脱，以“人”的身份获得新生的话—— 他便容许。 容许银发英灵的无知，冷淡，单方面的遗忘。 而他，将目送着友人前行的背影，继续作为乌鲁克的贤王，独自守护着这铭刻了他们过往的大地——直到那死亡也无法超越的终结，最终到来的那一天。 “御主。” 梅恩忽而开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打断了贤王的决意。他指了指空中即将对轰完毕的第一波王财，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了，这是‘吉尔伽美什’的战斗。” 贤王阖了阖眸，再度开口时，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逐渐被跃跃欲试的兴味所填补。 “本王也好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趁这次放松一下也不错。恩奇……咳，你不必插手，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本王的。” 梅恩闻言没有说话，他细细打量了对方片刻，随后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颔首道：“好，我明白了。” 说完后，梅恩便径自抱着法杖走到了一边，表明自己不会干涉的立场。 另一边的弓阶吉尔伽美什全程望着这里，不知为何，在发泄过一通宝具后，他的心情似乎一点都没变好，反而更差了，脸色阴沉得简直能够滴出水来：“呵，当着本王的面分心？找死！” 贤王闻言抬了抬眼，莫名带着挑衅的意味，半点不虚地回望。 ——这一刻，双方想要痛扁对方的心情，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当当当！” 王财射出的密集程度如同落雨，当真是一口气不歇，铺天盖地地被扔了出来。 在这声势浩大的动静里，藤丸立香捂着耳朵蹲在一边。 而被交战余威掀起的烈风，正肆无忌惮地拍在她脸上，简直就跟那两个王一样嚣张！ 真是现实版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已经不知道是该骂两个吉尔伽美什败家，还是该心疼包括她在内的那些无辜遭罪的群众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出现一个个坑洼，就像被天外陨石袭击过的现场一样，满地狼藉，惨不忍睹。 在互怼了不知道多久的王财后，贤王干脆连手里的魔导书都懒得念了，直接一泥板砸向了弓阶吉尔伽美什的脸。 然而很遗憾，泥板被对方察觉到，并成功拦截了下来。 但是这不要紧，问题不大。 抡完泥板的贤王冷笑一声，直接抄着另只手里的斧头，光速冲到了弓阶吉尔伽美什面前。 ——不想近战的魔术师不是好魔术师。 ——乌鲁克斧王岂是白叫的？！ 弓阶吉尔伽美什望着突然接近的另一个自己，微微皱起了眉头，然而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倏尔抬起右手，高声呵道—— “来吧，enkidu（天之锁）！” “哗啦啦！” 随着一阵泠泠的脆响，金属质感的锁链泛着淡淡的辉光，从黄金英灵身后的漩涡里探出头来。 锁链的一端隐在王之宝库内，长得仿佛望不见尽头，另一端则是泛着寒芒的尖刺，锐意逼人，危险十足。 梅恩当即神色一动，抬头望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闪闪手上的是正品天之锁，梅恩对这个的感应更强，恩……各种意义上。 fgo第七章 里没见贤王用天之锁，所以本文设定贤王现在用不了天之锁。 这个时代的天之锁（改造版），在金固那里，而金固此时还在赶来的路上。 ps：从下章开始，c闪的称呼是贤王。a闪的称呼是吉尔伽美什，不会再特意加弓阶了。 第41章 梅恩眉梢一动，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 金色的锁链游弋而出, 铺天盖地地朝着贤王冲了过去, 像翻腾云海的游龙。 空气被锁链割开, 引发一连串爆响的嗡鸣, 甚而擦出了肉眼可见的电光。 看起来气势惊人、威力无穷的模样, 但是，梅恩却能够隐隐感知到, 那攻击力度其实并不强。 此刻的梅恩像是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共鸣状态，他奇迹般地听懂了天之锁的“思想”, 或者说, 是这最强神兵的某种无法摆脱的本能。 ——天之锁在兴奋。 在面对那个名为吉尔伽美什的存在时, 不管其形态亦或职阶, 天之锁都已然完全醒觉。 然而明明早已战意昂扬，但真正动起手来时，神造之兵却又仅仅只限于玩闹的程度。 ——矛盾又奇怪。 如今的梅恩，似乎还无法完全理解这种情感, 但这并不妨碍他判定——贤王应该可以应付得来, 还不需要他插手。 “天之锁吗……” 贤王望着向自己冲来的金色锁链, 即便这兵器现在正要攻击他, 但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相反，神造之兵这幅少见的欢脱又生气勃勃的模样，令这位王于一瞬的恍惚后，突然开怀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看样子你把它照顾的不错啊。撇开其余不谈，仅是这一点，姑且值得赞赏！” 贤王面对操纵着锁链的吉尔伽美什，完全一副主人翁的口吻，说着类似于“我家孩子在你这养得不错”的话。 吉尔伽美什闻言，猩红的蛇瞳里猝然亮起熊熊火光，像被点燃的爆竹。 他厉呵道：“哼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敢说啊，你这家伙！天之锁是本王的所有物，本王自然会保管好，何时轮到旁人来指手画脚。给我收起那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吧，混账！” 说这话间，天之锁已然窜至了贤王面前。 以天之锁高度的对神性而言，仅仅是靠近贤王咫尺，哪怕没有触碰到，已足以让贤王体内那三分之二的神之血沸腾，就像遇见了宿命的天敌，对抗和胶着已经成了如呼吸般自然的本能。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贤王并没有动用王财，也没有发动魔术。 他气定神闲地等着天之锁的到来。 在神之兵抵达触手可及的地方后，贤王用余光飞快地扫了眼一旁的梅恩，随后骤然抬手，果断掐住了天之锁的某处。 梅恩：“……！！！” 天之锁停住了。 就像是突然短路的电线，完完全全地停滞在了半空中……不，也不是纹丝不动，仔细一看的话，神之兵似乎在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梅，梅恩？” 趁着两个吉尔伽美什打架的功夫，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自家从者身旁的藤丸立香，刚想跟久别重逢的银发英灵好好打声招呼，没想到，却意外地捕捉到了对方略带异常的模样。 藤丸立香的视线从英灵略略僵直的脊背，缓缓转到了那不自知痉挛的指尖，片刻后，少女担忧又迟疑地问道：“你，你还好吧，梅恩？是身体不舒服吗？” 英灵好像是不会生病的，梅恩看起来也不像是受到攻击的样子，所以难道说，是供魔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对这方面半懂不懂的藤丸立香，努力分析着当下的状况，无果后只好放弃，静等着英灵回答。 不知是过去了一秒还是一分，银发英灵忽然闭了闭眼，长长地舒了口气。 直到每一根炸起的发丝，再度艰难地顺下来之后，他突然抬眸，用一种冷到极致的声音，唤道：“还不快过来。” 梅恩的声音令众人侧目。 随后，在一些人惊异的目光中，那原本僵直在空中，如同定格一般的天之锁，突然整个都瘫软了下来。 接着，天之锁乱七八糟地团成一团，以梦游般晃晃悠悠的速度，跌撞着冲向了战圈之外的银发英灵，并且整个埋进了对方的怀里。 “泠泠——” 锁链抖动着，缠绕在梅恩的臂膀上，清脆的鸣动却硬是叫人听出了嘤嘤嘤的感觉。 吉尔伽美什双手抱臂，望着这一幕不予置评，但眉头分明已经皱了起来。他的视线逡巡在银发英灵的脸上，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眸子。 面对使劲往身上赖的天之锁，梅恩不知为何，完全不为所动乃至于残酷地，把对方从手臂扯了下来。 同时，他抬头看向了正望着这边的贤王，语气不稳道：“你知道了？” “——啊，我知道了。” 贤王瞧着眼前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露出了隐晦的恼羞成怒的神色，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那颗在他成为贤王后，变得稳重又死寂的心，在这一刻突然随着胸腔的震动，而前所未有的鲜活起来。 一瞬间，甚至让他错以为自己回到了青年时代—— 那段时光里，他会因为挚友偶尔的失态，而毫不客气地取闹，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惹怒的挚友追着揍，从乌鲁克的王城一直打到郊外。 直到最后，两人都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互相瞧着对方的狼狈模样，愣怔后一同敞怀大笑。 “我是如此了解你啊……” 贤王开口：“即便失去你之后，也常常回忆往昔。过去的记忆毫不褪色，反而日渐明晰，于是，便发觉了一些以前所忽视的事——” 这是能够放肆地沉浸在恩奇都的陪伴中的青年吉尔伽美什，所无法察觉到的事。 因为青年的他尚且如此意气风发，比起往昔，显然更在意未来和当下。 “第一次察觉到的时候，我是如此喜不自禁。” 贤王望着梅恩，叹息道：“因为我从过去，发现了以前所不知道的全新的你——那一刻，是即便集齐全世界的宝藏，也无法企及的狂喜。” 原本是在细数着已然碎裂的至宝所留下的残像，却无意中发现了至宝的另一面，那时候的心情—— 大抵是喜悦与满足，直到转头望见空无一人的身侧后，方才归于，那无人言说的怅然与空虚。 梅恩沉默了片刻，随后撇开眼淡淡道：“能察觉到是你的本事，不过，别指望我会称赞你。” 自己谨慎藏起来的弱点被发现了，就算对方说得有理有据情有可原，他也……完全不觉得高兴！ 贤王轻笑一声，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然而，当他转头望向对面的吉尔伽美什时，那抹笑意就瞬间变了味道，悉数化为了飘然的轻蔑。 “你看起来完全一无所知，迟钝……不，该说是目空一切的傲慢吗。” “不自高自大做什么王。” 吉尔伽美什把目光从梅恩那边转过来，他似乎并没有急着收回失控的天之锁的意思，毫不客气地回怼道：“怎么，想要让本王学会谦卑？真是可笑至极，这个世界上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没有资格？哼，至少我不会因为一时大意而惨败。” “你说什么？” “仅仅是因为乐趣就关闭了本能够看透万象的眼，等到你在未来跌倒的那一日，本王会作为见证者在一旁好好看着的。” “……哼，哼哈哈哈哈哈……不会有那个未来了，因为你今天就会死在这里，杂种！” ——两个人又开始了。 藤丸立香一脸绝望地望着两个王没喘口气，说两句就又有升级到互殴趋势的“交谈”，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吉尔伽美什，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忍受的神奇存在。 果然还是梅恩最好了。 藤丸立香忍住不住想到。 她转头去瞧身旁安静又省心的银发英灵，却发现对方正在……？ “……呃，梅恩你在做什么？” “嗯？”银发英灵微微侧首，随后一脸如常地答道：“很明显，教育这孩子学会保护自己。” 梅恩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与表面完全相反的凶残。 只见，那可怜兮兮的天之锁被团成了一团，被银发英灵冷酷无情地捏在手里，惨遭各种蹂躏。 梅恩似乎完全没有感知到天之锁传递来的qaq一般，只面无表情地想到—— 这个天之锁对他的影响有点大。 尤其在操控者不是他的情况下，其余人显然不会顾及到那个弱点，这样一来的话，对他而言似乎是个不小的隐患？ 梅恩垂下眸子，望着手中放弃挣扎的锁链，冷静地想到——要不然干脆…… “泠泠！” 一阵突如其来的清脆响动，骤然打断了梅恩的思绪。 顺着这略带熟悉的声音望去，梅恩瞧见了一团折着明光的金色。 熟悉的色彩，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情绪……来的正是金固。 只见，由金固暂时附身的这个时代的天之锁，一路疾驰着窜了过来。 其实正常情况下来看，金固的速度不该这么慢，毕竟他可是能够达到时速200公里的男人。 但是，正如之前所发生的，目前金固已经很大程度地失去了对壳子的操控权。现在能够像这样艰难地奔过来，还是以梅恩主动放弃干预为前提的。 眼见着金固锁就要挪到梅恩跟前了，但是突然—— “啪！” 就像巨龙摆尾一般，一道长长的锁链从天外飞来，直接把即将靠近的金固锁给抽飞了。 只见，那明明前一秒还在梅恩手心恹恹躺尸的宝具天之锁，已然整个立了起来，仿佛一只根根毛发竖起、拱起身子的炸毛猫一样，散发出极度凶狠的杀意。 甚至于周遭的空气都隐隐嗡动起来，擦出尖锐到近乎刺耳的共鸣。 被抽飞的金固锁在地上凿出了一个巨坑，但是这问题不大，作为完美的神造兵器，他要比大地头铁得多。 金固锁晃悠悠地从坑里爬出来，甩掉身上沾染的灰尘，终于眼里不再只有梅恩，转而注意到了梅恩手中的同款天之锁。 “……” 金固锁：……我明明才离开了一小会儿，你居然就有了别的锁？！！！ 作者有话要说：金固：不准你有别的猫！ 天之锁：这也我想说的！ 闪闪：总有人要跟我抢挚友！ 第42章 “——呜哇！！！” 藤丸立香抱头蹲防，瞪大了眼睛瞧着从自己头顶横穿而过的天之锁。 金色的锁链毫不在意周遭的其他人, 瞬息分裂成数到金影, 窜出去撞向了不远处的巨坑。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 巨坑中缓缓爬起的金固锁, 猛一甩开身上的尘土石块, 半点不退步地迎上了飞来的同款锁链。 明明在此之前从未有过接触, 但这两个如同镜面般的宝具，在首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后, 那发自本能的敌意，便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 骤然喷发了！ “砰！” 自吉尔伽美什vs贤王后, 二号战场对轰开始。 一切发生得简直令人猝不及防, 如此毫无道理, 却又理所当然。 藤丸立香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表情，她飞快地转着脑袋，一会儿瞧左边，一会儿瞧右边—— 左边的两位金闪闪还在打, 漫天飞行的宝具和到处乱放的魔术, 交错如流星, 直叫人眼花缭乱。 右边是哗啦啦乱窜的锁链, 一条又一条横穿过天空，扫荡过大地，缠绕捆缚在一起。 轰击的余波带着滚滚烟尘，耳朵里尽是金属质感的泠泠声响, 光凭外表甚至已经完全分不清两方谁是谁了。 “……” 藤丸立香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把视线从快把自己晃晕的混乱战场上挪开，看向了梅恩。 “他们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这片街道都快被移平了啊喂。 “不用管，这种程度的余兴节目是神代的传统。” 梅恩说着抬了抬下颚，侧目示意道：“你看，那边不正看得很愉快？” ……那边？ 藤丸立香眨了眨眼，然后顺着梅恩的视线转头，突然发现在这后方，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聚集起了一大波人。 其实说是一大波可能还不够准确，从数量来看，藤丸立香严重怀疑整个街区的人都来了。 只见，那里乌压压的一片人，有大人也有小孩，甚至还包括拄着拐杖的老爷爷。 他们聚在一起，挤挤挨挨又不失有序地观望着这里。 而那原本伫立在贤王身后的士兵们，已经自发地在这群人前列队，把他们拦截在一定的安全线后，以防被战场的余波波及。 这些人们的脸上全然没有了最开始逃难的慌乱与不安，他们不知是明白了什么，还是单纯地信任着乌鲁克的王。 总之，众人望着不远处互怼的双王，除了理所当然的拜服于这份威能的惊叹外，面上竟还浮现出了某种诡异的欣慰—— “王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错呢！啊，之前听说王为了布防好几夜没睡，我还担心了好久，现在看来完全没问题啦，瞬间安心了！” “你们快看！左边的王打中了右边的王，啊，右边的王他回击了！” “我我我居然看到了传说中的天之锁！！！我的天，那就是王的挚友恩奇都大人的武器吗吗吗吗？！” “天之锁都出现了，那是不是代表恩奇都大人回来了！！！” “能够让王跟王自己打起来，做到这种程度的，难道除了恩奇都大人以外还有别人吗？！” “你这么一说……” “好像，确实……” “难怪王打得这么凶，一定是因为太激动，太高兴了！” “我还记得我年轻的时候在街上向恩奇都大人送过花，不知道那位大人现在还记不记得啊啊啊啊！！！” “……” 藤丸立香望着完全进入王吹恩吹状态的乌鲁克人民们，不得不佩服这个时代人们强悍的心理接受能力，以及秒胜脑残粉的狂热度。 正当藤丸立香无比感慨的时候，一旁的梅恩忽然开口，对她说道：“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呆在这里了。要跟我一起离开吗，御主。” “……咦？御主……是在叫我吗？” 少女露出了被惊吓到似的神色，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到目前为止，她多少明白了银发英灵的特殊，因此一直对自己所处的立场倍感忐忑。 梅恩颔首，他似乎理解了少女的不安，反问道：“当然。如果你以后有了别的从者，会因此否认我的存在吗。” “这个当然不会！”藤丸立香难得拔高了声音，认真而笃定：“梅恩一直都是我最信赖的伙伴！” “那么我也一样。” 梅恩微微一笑：“你手上的令咒即是缔结下羁绊的证明，直到它消失……不，即便它消失，这一点也不会改变——我很庆幸，最初召唤了我的人是你，御主。” “qaq梅恩……” 藤丸立香似乎明白了刚才乌鲁克人民的心情，因为她现在也超想要吹爆自己的小伙伴！ “那么现在，要跟我一起走吗，御主？” “要要要！” 藤丸立香极度积极地响应了自家从者的号召，欢欢喜喜地跟着梅恩走了。 至于身后的天之锁x2，吉尔伽美什x2？……请诸位继续打，务必长长久久地打下去。 她这边会照顾好梅恩的，不用担心哟。 银发英灵带着少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仍旧沉迷对轰的两方，一开始还未曾察觉。 直到又一轮攻势过去之后，两边稍微冷静了下来，忽然惊觉周围没了那道熟悉的气息。 吉尔伽美什x2：“……” 天之锁x2：“……” “……？！！！” 挚友/梅恩去哪儿了？！ 正当双方处于懵逼状态时，一个少女的笑声从天而降，毫不掩饰，嚣张无比： “——哈哈哈哈，瞧我看到了什么？” 包括一旁的围观群众在内，众人齐齐顺着声音抬头，望向了上空。 “……伊什塔尔女神？”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个正扶着玛安娜浮空的身影，当即惊呼道。 “哦？看来也不全是无知的家伙嘛，跟之前城门口遇见的那个蠢货不一样，还是能够认出我的呢。” 伊什塔尔傲气地抬起下颚，说着兀自点头道：“也对，毕竟这幅美貌……即便及不上我的真身，但也不可能会有人不认识我，之前那个绝对只是个例外。” “伊什塔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贤王望着空中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眸子，屏蔽了对方的念念叨叨，眼中的嫌弃溢于言表：“难道是在边境闹腾得还不够，这回终于摔坏了脑子，决定来本王这里自投罗网了吗。” 贤王说话间暂时停下了下一波的攻势，吉尔伽美什亦抬起了头——他猩红的蛇瞳凝视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神，眼底似乎缓缓酝酿起了什么，奇异地没有说话。 “哈？问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不是多亏了你的那位好友吗？” 伊什塔尔恼恨地瞪大了眼睛，控诉道：“明明是已经死掉的家伙，却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诈尸了，好歹也考虑下我的感受啊混蛋！” “……恩奇都把你带来的？” “不然呢。” 伊什塔尔哼了一声，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挑起唇道：“嘛，本来我是打算好好记上这一笔的，不过没想到……” 在要离开的时候，因为察觉到了这边动静，有点在意就过来看了看，结果却意外地瞧了一出好戏。 伊什塔尔的视线逡巡于两个吉尔伽美什之间，忽然托腮大笑了起来，甚至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吉尔伽美什！” ——一个正体，一个英灵，哦，瞧瞧这愚蠢的自打自……简直大快人心！ 吉尔伽美什面无表情地望着上空的女神，半晌的沉默后，压抑的情绪似乎抵达了顶点。 那双猩红的蛇瞳骤然缩成了一道尖利的细线，一瞬不错地锁定了对方。 笑到一半的伊什塔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她抱紧了一旁的玛安娜，原本高扬的语调渐渐低了下去。 她压下莫名的心虚感，强撑着气势说道：“好了，我已经玩够了，现在要回……呜哇！” 金色的王财毫无预兆地激射而来，擦着伊什塔尔的脸颊划过，一瞬切断了数根发丝。 伊什塔尔惊呼一声，错愕道：“什，什么啊，突然之间！” 伊什塔尔敢过来的原因，一是确认了梅恩已经离开，二是知道贤王不会对她怎样。 但她不曾料想，贤王也许不会做什么，但是吉尔伽美什会！ 这位尚且处于青年期的最古之王，可没有另一个自己那老凉茶似的宽和心境。 面对伊什塔尔这个间接害死了挚友的存在，说想要戳死对方都算轻的。 只见，黄金的英灵缓缓勾起一抹残酷的笑。随后，那覆着金甲的五指猛一攥紧，猩红的眼底骤然翻搅起暴虐的熔浆。 吉尔伽美什：“——死吧，杂种！” ……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跟着银发英灵走在乌鲁克的街道上，藤丸立香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从未见过的异域风情，一边隐含期待地问道。 梅恩想了想，开口道：“御主才刚来到这个时代，想必还没有好好看一下四处吧。有些事情尚且不必着急，在这之前，就让我带你瞧一瞧这个国家吧。” 藤丸立香眼睛亮了亮：“好啊。” “轰！” 一声巨响从远方传来，与此同时天际亮起了一片白光。 藤丸立香回头，望着他们离开的那个方向，迟疑道：“……梅恩，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从天上飞出去了？” “应该是在玩吧。” 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化为流星的伊什塔尔，梅恩面色如常道：“乌鲁克一直都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以后御主就会知道了。” “……哦。” 虽然有点在意，但梅恩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没问题了吧（比心）。 今天的乌鲁克也很和平呢。 作者有话要说：藤丸立香：从神奈川，到冬木，到乌鲁克……啊，赞美和平。 第43章 这里是一处荒郊的崖，有别于刚才集市的热闹, 有一种近乎闲逸的安宁。 视野无比开阔, 头顶是雪色的纤尘不染的云朵, 像随意渲染开的水墨, 泼洒在广阔无垠的天空, 既柔软又丝线分明。 尽头的天光, 像点缀的金边，又像柔软的流砂, 薄雾似的缓缓浮动。 那是除了日轮以外的第二道璀璨，是诸神赐福世间的辉芒。 藤丸立香的双眸被猝然点亮, 她忍不住惊叹道：“好漂亮……” “御主喜欢就好。” 梅恩一边说着, 一边抬手, 感觉到凉爽的清风从五指穿过, 神色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下来。 藤丸立香脸上的赞叹尚未褪去，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赶忙伸手到口袋里掏了掏。 ——她拿出了终端机。 “是要拍照吗？”梅恩若有所思道。 “是的！想给韦伯、征服王他们看看，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很感兴趣。” 尤其征服王, 当初知道藤丸立香要走的时候, 分明一副跃跃欲试想跟着一起的样子, 不过后来似乎顾及着什么, 遗憾放弃了。 藤丸立香找好了角度，“咔嚓咔嚓”连拍了数张。 不得不说梅恩找的地方，风景确实极好。 从这里能够看见崖下的广袤的平原，横亘的清河, 波光粼粼的水面，若隐若现的远山…… 天上时不时飞过不知名的生物，有的身姿巨大无比，投下一片阴翳，扇动的双翅掀起狂风、丰满有力；有的娇小敏捷，迅如闪电，唯留下一阵悦耳的轻啼和一道苍青的身影。 除此之外，平原上还能够看见一些临河饮水的，酷似独角兽或者飞马的物种。 ——这些应该都是神代特有的兽类。 大约是藤丸立香目光停留得有点久，梅恩顺着看过去，停顿一瞬后，露出了略显为难的迟疑：“……御主是饿了吗？” “诶？”藤丸立香一愣，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饿，我不是想吃它们啦。” 这个想法完全不知道该说是耿直还是凶残了喂。 梅恩闻言，似乎微微缓和了神色：“这样啊。但是如果御主真的饿了，也请不要勉强，乌鲁克并不乏各色美食。” 藤丸立香飞快点头：“听起来好像不错，晚饭的时候我会好好期待的。” 短暂地歇了口气，藤丸立香又连拍了几张不错的风景照，然后直接打开了梅立的博客。 不用奇怪为什么在神代还有信号，迦勒底跨时空局域网了解一下——罗曼医生倾情研发，上网救世两不误，每一位master的梦想，你值得拥有。 “对了，说起这个博客——” 一边操作着终端，藤丸立香一边有点兴奋地开口：“梅恩你知道吗，这段时间，博客已经变得相当热闹了哦。” “博客？”梅恩有点惊讶：“御主还在经营吗，不是已经有了迦勒底的经济支援？” 面对英灵的不解，藤丸立香摇了摇手，强调道：“一直都在做的。虽然一开始的确是为了生存，但现在已经变成兴趣啦——！” 不管是一手打造偶像的成就感，还是对“梅立”亲儿子般的拥护，亦或是一直以来投注其中的精力和情感——不知不觉，这个博客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赚钱渠道，更是一种精神食粮。 藤丸立香表示撒不开手了。 “我最近给自己申请了一个账号，叫做‘梅立酱的经纪人’，今后会在评论区好好活跃的。” 其实藤丸立香现在已经在考虑单独给梅恩一个终端了，这样比起她和梅恩合用一个显然要更方便一点……嗯，不如这次回去之后就这么做吧。 梅恩望着少女兴致勃勃的模样，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不过—— “如果这是御主喜欢的事的话，那就去做吧，有什么需要我会尽量帮忙。” “好的！谢谢你，梅恩！” 说话间，藤丸立香已经从刚拍的照片里筛选出了最满意的几张。 发出去之前，少女照例把终端递到了银发英灵的面前，让英灵随便打些字，当然什么都不写也是完全可以的。因为是梅立酱，所以空白也要吹爆！ 于是一分钟后，爱与希望*梅立时隔已久地更新了新的博客—— “欢迎来到神代。”附图xn 看到成功发送后，梅恩便不甚在意地把终端还给了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略带迫切地接过，因为她现在要抢沙发。 凭借自己就在梅恩旁边的优势，她绝对是第一个知道博客更新的人。 这么想着，少女自信满满地切了账号，快速登录上“梅立酱的经纪人”。 然而，所有的兴奋和期待，都在看见最新的博客一楼已经被强占后，噗地化为了泡影。 藤丸立香：“……” 前一秒还劲头十足的御主，突然就恹了下去，梅恩若有所觉地瞧了过来，余光扫了眼屏幕。 只见，在最新更新的博客下面，已然出现了第一条评论。 更稀奇的是，博客的更新时间是12:43:50，而第一条评论的时间是12:43:51. 撇开网速差等因素，一上一下两个，完全可以说是同一时间发出的。 就好像对方一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并伺机等待，时间掐得精确的恐怖。 梅恩仔细看了下内容，他对韦伯罗曼等等熟人的id都还记得，然而这一次，却是个以前从未见过的马甲—— 【魔法☆梅莉：哎呀呀，幸亏我刚才“看到”了，差点就被抢先了呢。嘛，这可是真正意义上，令人激动的初次见面呢☆梅立酱】 意义不明的话语，莫名熟稔的语气，奇奇怪怪的符号…… 梅恩还没说什么，从失落中挣脱的藤丸立香，在看清这个id的瞬间，倒是率先叫了起来：“啊，又是这个家伙！” 梅恩投去了疑惑的视线。 藤丸立香大概正需要人倾诉，立即倒豆子似的说道：“就是梅恩你没有更新博客的这段时间啦，这个家伙突然出现，然后就一直活跃在这里了。” 梅立的博客，不得不承认，内容确实很意识流，而且更新数量也少得感人。 偶尔有外来的网民，大多是震惊于打赏榜上名为“金皮卡”的土豪，感慨一句“是真爱了”，然后就唏嘘地走了。 所以，真正一直在评论区日常打卡蹦跶的，基本上都是韦伯和迦勒底那边的熟人。 直到几天前——这个叫做“魔法☆梅莉”的家伙来了。 一般情况下，多了一位粉丝，就算不是现实中认识，或者说，正因为不是现实中认识的，所以才更应该高兴。 但是…… “但是这个家伙毒舌引战，还自带黑粉。” 藤丸立香一脸纠结地往上拨了拨记录，无力道：“在他来的第一天，大概是因为相性不合？总之就莫名其妙地跟罗曼医生怼起来，吵了大概几百楼，太长了我没细看。” 那个时候，她跟韦伯和迦勒底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罗曼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几乎刻薄地对其冷嘲热讽。 而魔法☆梅莉亦是战斗力惊人，双方厮杀百楼难分胜负。 吃瓜群众表示服气。 因为这算不上什么好事，藤丸立香就没跟梅恩说，省得多一个人糟心……当然，也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梅恩掺和进来会发生更加糟糕的事也说不定。 梅恩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眸子，知道少女还没说完。 果然，喘了口气的藤丸立香继续道：“当然，如果只是跟医生吵架就罢了，但是没想到，这家伙除了罗曼以外，似乎还招惹了其他人。” “那群人总是追着魔法☆梅莉的留言过来，一来就是腥风血雨。” 似乎是觉得这种时候，语言太过苍白表述不清，藤丸立香干脆把终端塞进了梅恩手里，示意道：“按照惯例，不出五分钟，应该就有人要过来了。” 少女说着，心累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觉得，魔法☆梅莉是不是正在蹲大牢，上网算透风，要被时时监视着。” 否则的话，那群黑粉也太敬业了，对待魔法☆梅莉的态度简直凶残。 梅恩挑了挑眉，把视线落在了手中的终端屏幕上。 然后，非常巧合的，在他垂眸的那一刹，原本只有一条留言的评论区，突然就冒出了第二条。 依旧是没见过的id，大概就是藤丸立香所说的——魔法☆梅莉自带的黑粉。 【不列颠大孝子：你这混蛋又跑到哪里去了！】 【魔法☆梅莉：咦？今天是小莫看管我吗？】 【不列颠大孝子：不然呢！喂，说好了我用这个博什么的东西找你，你就会自己滚回来的。所以现在给我立刻到王庭来，不然你就死定了！】 【魔法☆梅莉：真是过分，我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明明还没有等到梅立酱的回应呢。】 【不列颠大孝子：谁管你自不自由，区区冒牌货留你一命已是父亲的仁慈，还想要得寸进尺吗蠢货！】 【魔法☆梅莉：啊啊，梅立酱看哪，这群冷酷无情的家伙。已经看清了他们的本质吧，以后遇见绝对要警惕哟。】 【不列颠大孝子：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那个什么梅立酱救不了你，给我死心吧。】 【魔法☆梅莉：嘛，这可说不定☆梅立酱可是超级厉害的呢☆】 【不列颠大孝子：哦？……你这么说，他是很强的骑士吗？】 【魔法☆梅莉：不，是理想的婚恋对象☆】 【不列颠大孝子：……】 【不列颠大孝子：……竟敢愚弄我，给我等着受死吧，混蛋魔术师！！！】 后面就没有了，但总觉得这位魔法☆梅莉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估计正忙着跑路之类的。 又过了一会儿，韦伯和迦勒底等人陆续上线。 罗曼疯狂梅立酱的经纪人，抗议着要打开联络器，甚至连上面现身的魔法☆梅莉都没搭理。 梅恩没有去看下方正疯狂刷屏的罗曼，反而久久地把视线停留在了【不列颠大孝子】上，思虑的眸子意味深长。 ——这孩子，说话的语气，不觉得超级熟悉吗，跟记忆中的某一位简直完美重叠。 ——还有这鬼畜的id……好吧，这id虽然看起来给人一种嘲讽max的味道，但梅恩却似乎能够隐约想见，对方笨拙忐忑，又诚意满满地想出这个名字的样子…… 这样一来似乎更像了。 片刻后，银发英灵动了动指尖，极为反常地，在刚发完一个博客之后，跟着就发了第二篇博客。 这篇博客的内容依旧不长，只有一小段话—— 来说说一个王的故事吧。 关于红色的龙与国，以及叛逆的骑士的故事。 写完，梅恩干脆利落地不列颠大孝子，顿了顿，又了魔法☆梅莉。 做完这些后，梅恩便把终端还给了一旁的藤丸立香。 至于接下来会怎样？ 谁知道，但是大概，不会平静呢…… 作者有话要说：旧剑：今天也在找老师（挚友）。 莫德雷德：今天也在督促冒牌货找梅林阁下，父亲交代的任务一定要好好完成！ 梅良心·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咖喱棒警告：看透一切的我笑而不语。 第44章 在带着藤丸立香又在四处转了转之后，梅恩看了看渐暗的天色, 估计王城里面差不多应该已经消停下来了。 于是, 梅恩便收拾了一下, 领着藤丸立香向王城的中心走去。 ——那里即是乌鲁克王宫的所在。 再度踏上这条熟悉宽广的道路, 地面的砖石细密铺设, 路的两旁是泥石垒砌的方正屋舍。 随后, 视野飞速拉远，长长地绵延至大道尽头, 便是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伫立于梯台之上的巨大宫殿。 藤丸立香惊叹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不觉便跟着梅恩走到了宫殿的阶梯前。 这段楼梯的层数多得可怕, 仰头望着位于阶梯顶端的王廷, 便越加觉得其沉厚肃穆, 威严不可侵犯。 守卫在阶梯前的士兵, 大约是提前收到了通知，并没有上前盘问梅恩和藤丸立香的身份，而是在见到两人的瞬间，收束武器, 恭敬地行了一礼。 梅恩冲着士兵微微颔首, 随后便无比自然地, 踏上了那同记忆中无所改变的阶梯：“我们走吧, 御主。” 藤丸立香深呼了一口气，平复下有些激动的心情后，紧跟上了前方的银发英灵。 数分钟后。 “啊……” 几乎是在走完最后一阶的瞬间，已经快要累得半死的少女, 便忍不住双腿一软，就要秒跪。 就在这时，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扶住了藤丸立香，同时一个温柔好听的女声响起：“请小心。” “谢，谢谢。” 藤丸立香缓了缓酸痛的双腿，抬起头，发现扶着自己的是一位戴着面纱的女性。 这位女性有着一头漂亮棕色长发，耳朵上缀着这个时代风行的金色圆环。她善意的视线关切投来，温文可亲——简直就是世人理想中的，完美的大姐姐样的人物。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乌鲁克的祭司长西杜丽。奉吉尔伽美什王的命令，在这里迎接来自迦勒底的御主，以及……” 略微的停顿后，西杜丽倏然眉眼一软，把视线转向一旁的银发英灵。 她单手附上胸口，带着如同祷告般的虔诚与庆幸，道：“以及，恩奇都大人——欢迎您回来。” 梅恩神色一动：“他已经说了？” “是的。” 即便梅恩没有指明话中的他是谁，但西杜丽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解释道：“关于您的事，吉尔伽美什王已经在回宫之后，清楚地说明了。” 包括梅恩的身份，立场，还有——容貌问题。 其实并不是很复杂—— 当初梅恩作为恩奇都降临到这个世界后，一名叫做姗汉特的神妓，背负着使命离开乌鲁克，跋山涉水找到了他，并带领他最初认知了这个世界。 然后，姗汉特带着恩奇都去往乌鲁克，去见那位桀骜不驯的暴君，那位神造之兵命中注定的对手和挚友。 不过遗憾的是，连年的奔波和突如其来的疾病，让姗汉特在回乌鲁克的路上逝去了。 为了回报姗汉特的恩情，梅恩便仿照她的样子，变换了容貌，也就是后世流传的那副绿发绿眸的模样。 至少，梅恩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让姗汉特的存在，为世人铭记。 而事实上，一切也正如梅恩所期望的那样。人们仰慕着恩奇都的强大，同时也赞美着那来自神妓的美丽。 直到有一天，吉尔伽美什偶然发现了真相—— “……” “吉尔，你生气了吗。” 独自一人时，因为有点怀念本来银发紫眸的样子，梅恩就变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会被忽然闯入的吉尔伽美什瞧了个正着…… 大意了，但应该问题不大啊，吉尔为什么这么生气？ 黄金的王双手环胸，沉默不语。唯有那双猩红的眸子，打量着自家挚友此刻陌生的样子，隐隐噼啪起了烫人的火光。 梅恩：“？” 梅恩：“吉尔？” 吉尔伽美什：“……” “……算了。”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名为恩奇都的存在，能够让吉尔伽美什心甘情愿地憋屈着，把所有的怒意化为缴械投降的无力。 不过，就算不生气，该教育的还得教育。 吉尔伽美什眯起眸子，尽量冷着声音，意图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明明已经敏锐地感知到了王的愤怒，却仍旧不知其因，你到底是有多迟钝！” 远近闻名的暴君刻意释放出了凶意，然而梅恩半点不虚。他低头思索了片刻，恢复原身的银发自然垂落，半晌后恍然道：“难道说，吉尔是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说完后，梅恩兀自点了点头，宽慰道：“安心吧，吉尔，我就这一次透个气，以后不会了。” “不会？不会什么？” 黄金的王看起来似乎更加生气了，他怒极反笑道：“怎么，还打算掩藏自己真正的模样，顶着别的女人的样子欺瞒本王吗，恩奇都！” “别的女人的样子……是说姗汉特吗。可是吉尔明明之前很喜欢的啊，还说草绿色很好看……” 说到后面，梅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刚成为恩奇都不久的他，还没有接触太多人情世故，仍保有着神之兵的赤子之心——说白了，就是能够轻易察觉到人们的情绪变化，但是对情绪转变的原因很难理解，分析不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至少现在，梅恩就能够判断出——继续说下去吉尔可能要真的爆炸了。 啊，所以说是为什么呢，不就是没有告知对方他真正的样子吗？一个壳子而已，有这么严重？ 嗯……大概真的有。 因为这件事，吉尔伽美什好一阵子都沉着脸，冰冷的眼神让整个王宫都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侍奉御前的随从时刻提心吊胆，恨不得先写下遗书，唯恐被王迁怒。 直到梅恩最后忽然醒悟，答应在只有吉尔伽美什一个人的情况下，会用真容相对，一切才终于消停下来。 梅恩也因此确认了其在乌鲁克食物链的地位，以后但凡吉尔伽美什发怒，就会有侍从痛哭流涕地过来抱大腿，请他过去给王顺毛。 ——啊，那真是段令人怀念的时光呢。 “……梅恩？” 大约是银发英灵出神的时间有点久，藤丸立香望着对方隐隐上扬的唇角，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感觉你好像很开心，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吗？” “唔，大概是的。” 毕竟，那可是最初的吉尔伽美什呢——面对刚交的挚友，一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一边笨拙地想对友人好，甚至于把王宫的宝库打开，放言让他随便挑什么的……不就像小孩子之间，想要得到朋友的认可而炫耀自己的宝贝，然后再别别扭扭地分享出去这样吗。 幼稚的可爱，真诚的可贵。 哪里像现在，越长大越不好哄了。 梅恩的思绪略略飘忽，不管面上淡定依旧，开口道：“麻烦你了，西杜丽，带我去见他吧。” 能够放松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梅恩并没有忘记，这个时代仍旧处于灭世的危机里。 西杜丽微微俯首：“好的，请随我来，恩奇都大人。” …… “岂有此理，竟敢这么对我。自慢王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才刚靠近王座之厅，一声羞恼的怒喝便率先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这个声音……是伊什塔尔？” 轻而易举地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梅恩道：“我都解开了天之锁的束缚，她居然还是被抓住了吗，看来是无脑地去招惹了吉尔伽美什。” 梅恩说着，抬步踏入了王厅。 然后一眼就瞧见了，那个正被天之锁x2吊在天花板上的女神。 之所以是天之锁x2，不是因为一条捆不住的关系，单纯是因为宝具天之锁在执行锁系神明的任务的同时，还在跟金固锁难舍难分的互掐。 伊什塔尔显然也看见了梅恩，当即晃荡起来道：“恩奇都，还不快让你的宝具把我放开，这样对待淑女也太失礼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既然犯了蠢总要得到点教训，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受了委屈就可以找父亲撒娇的孩子吧。” 现在的神代分崩离析，早已不是伊什塔尔可以任性妄为的那个神代了。这位既天真又残忍的爱之女神，如果再不长大，便早晚会被这个时代埋葬。 伊什塔尔：“……” “回来了吗。” 等到伊什塔尔恹恹地安静下来，等候在御座的贤王方才撑着头，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吉尔伽美什王。”把人带到的西杜丽缓缓行了一礼，随后便缩小存在感地站到了一边。 藤丸立香想了想，跟着凑到了西杜丽身旁——现在显然还不是她开口的时候，这点眼力劲她还是有的。 梅恩瞥了眼缩到角落里的两人，没有说什么，转而望向贤王的案桌，说道：“看来那一晚，我的方法很管用，公文已经处理大半了呢。” 贤王闻言脸色一僵，原本从容的姿态微微绷紧。 梅恩似乎没瞧见对方瞬间的僵硬，径自说道：“在自己的王城大闹了一场，连结界都没有及时修补，是因为魔力又损耗过度了对吗。” “本王……” “你累了，御主。”梅恩打断了对方，淡淡却不容置喙地说道：“你想要休息了。” 贤王：不，本王不想！ 王的反对毫无作用，梅恩微微眯起眸子，眸光无比凌冽，他加重语气道：“你想。” 贤王：“……” 贤王：“……我想。” 即便王的回答无比飘忽，梅恩仍旧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道：“我马上会去修复王城的结界，这一次应该无法陪伴你了。不过别担心，御主，我会让吉尔伽美什过去的。” 贤王：“……？！！！” “毕竟两个王处理起来的话，双倍的效率不是吗。我会把你们的梦境连接起来，把所有还没送达王城的公文在梦里同步更新的。” 梅林马甲有着能够看到现在的千里眼，这种小事对于他来说不成问题。 梅恩微微一笑：“别让我失望啊，御主。” “……吉尔伽美什现在并不在这里。” 贤王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知道，从他的魔力反应看……还在开着维摩那到处跑是吗。” 银发的英灵轻呼出一口气，抱着法杖的手活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后，英灵露出了一抹和（凶）蔼（残）的笑来：“真是不知节制，闹腾完以后还不消停。” “你先睡吧，御主，我保证吉尔伽美什随后就到。” 英灵意味深长地强调道：“——我保证。” 贤王：“……” 自求多福了，另一个我。 作者有话要说：梅恩林作为老师，是属于那种不会阻止学生犯错，在确认不危及生命的情况下，会看着对方摔得头破血流后，再出来总结指点的类型。偏于从旁观测命运，这跟他前几个马甲的经历，和作为梦魇的特性有关。 很凶残甚至不称职的教育风格，然而旧剑就是这么过来的（你们可以先替旧剑哭一波了） 平常表现出来，大概就是会秋后算账。表面微笑地看着你闹，心中记下小本本，事后翻出来一顿猛揍，例如现在的贤王和闪闪。 吉尔伽美什x2：不，这不是我的挚友！ 旧剑：当然不是你的，是我的。……老师，你来我这里吧，我超喜欢你的教学方式！ 第45章 距离梅恩来到乌鲁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在这段时间里, 随着魔兽潮的几番进攻, 陆陆续续有其余几个要塞城市被攻陷。 人类的战线不断后撤, 魔兽大军的步伐却不曾因此停止, 仿佛不知疲倦般地推进, 推进…… “到目前为止, 十二座要塞有八成已被毁灭，幸存下来的遗民正在向乌鲁克聚集。” 梅恩飞快地扫过石板, 转头望向一旁神色肃穆的贤王，问道：“遗民的数量并不多, 但是乌鲁克能够调配的食物和资源更少——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接纳他们, 还是拒绝？”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任何活着的人类都有拯救的价值。” 贤王毫不犹豫地开口道：“这是为了得以延续的未来。本王知道乌鲁克的国库还有存货，实在不行就把供奉神庙的财宝也取来。” “神庙吗……也对，现在那些神明可指望不上，我赞成。” “……吉尔伽美什王、恩奇都大人。” 侍立一旁的祭司长西杜丽, 为难又无奈地瞧着这对好友, 三言两语间就把神明的供奉说截下就截下, 当即感到一阵头痛,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必担心，西杜丽，神明是不会怪罪我们的。” 梅恩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外面，天空中隐约可见伊什塔尔飞过的身影, 他道：“毕竟如今留存下来的神都是这种可悲程度的存在，已经无需在意了。” 伊什塔尔自从被抓之后，就自动留在了乌鲁克，原因不明。 不过，考虑到放她在外面添乱，不如扔眼皮子底下看着，于是众人也没有反对。 当然，必要的监视一直都在，只要伊什塔尔老老实实地不惹事，其余就随她去了。 “说起来，西部防线怎么样了？” 梅恩问道：“这几天都没有看见相关的情报，是一切正常的意思吗。” 西部是仅次于北部的重要战线，被贤王丢给了吉尔伽美什。 是的没错，吉尔伽美什到前线对抗魔兽潮去了。 当然，并不是出于什么保家卫国的爱国心，黄金的暴君只是单纯地无法忍受——“一群被粗制滥造出来的杂种，居然敢用脏手碰本王的所有物！”。 仅仅是想到那些量产的低贱魔兽把蹄子踏进了乌鲁克，吉尔伽美什就露出了快要作呕的嫌恶表情，忍无可忍地想要把它们做成王财串烧……不，王财都不想拿出来，那群杂种根本没资格被王的财宝赐死！ 想到吉尔伽美什去西部防线时的危险表情，贤王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那边没有担心的必要。” 何止不需要担心，利用技能所感知的情形里，贤王看到另一个自己玩得可开心了——一边怼一边骂，被杀死的魔兽已经多得可以盖一座城了，简直不要太嚣张。 真是的，搞得他也想上前线了……当然，绝对不是因为想要偷懒，或者太无聊什么的……绝对不是！ “渴望的神色太过明显了，御主。” 余光瞥见某位王跃跃欲试的模样，梅恩于是开口，十分冷酷无情：“在跑到前线去玩之前，至少先把眼前的政务处理干净，这可是为王的基本素养。” “……玩？本王才没有那种想法。” 贤明伟大的乌鲁克之王挺直了身子，反驳道：“如西部防线那么重要的地方，就需要一个像本王这样强大的战力，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 “有道理，所以吉尔伽美什已经去了，就战力来说御主可以放心了。” 梅恩把石板推到王的跟前，道：“至于你的战场，在这里——继续处理公务吧，御主。” 贤王：“……” 瞬间就恹下去了。 梅恩眼角一抽，生生把这句“你难道还是个小孩子吗”给咽了下去。 ——啊，这种不给出去玩被迫写作业的不满和委屈……果然是有什么地方看错了吧？ 梅恩倏而站起身，不去瞧一旁的王，直接道：“那么，今天我也会去北部防壁，直到晚上巡查完毕前，有任何情况都可以用令咒通知我。” 正如之前说的，吉尔伽美什去了西部。 而比西部战况更加糟糕的北部，那里所建造的绝对魔兽战线巴比伦尼亚，已然成为了这个快要被魔兽淹没的时代的——最大最后的堡垒，仅剩的希望。 是以，北部有着最强的布防，也面临着最恐怖的兽潮，重要性不言而喻。 梅恩每天至少要去一趟，负责镇压和抑制魔兽大军，并会在当天回王城递上最新的战报。 贤王望着青年就要离去的身影，立时收起失落的神色，重新端起了可靠又威仪的姿态，缓缓道：“那就交给你了。” 梅恩脚下的步伐并未停下，只微微侧首，应道：“啊，交给我吧。” …… 照例从伊什塔尔那里“借”来了天舟玛安娜，梅恩以极快的速度飞越城池群山，向着巴比伦尼亚防线赶去。 金固锁被他带在身旁。 在吉尔伽美什把宝具天之锁收回带去西部后，这位改造的神兵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人设—— 冷漠毒舌的性格一点没改，一如既往地蔑视着垂死挣扎的人类，只不过，怎么说呢，似乎隐约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就像现在，金色的锁链亦步亦趋地飞行在侧，冷而轻慢的声音从中传来：“你跟那位贤王的关系很好。” “嗯。” 梅恩一边操控着玛安娜，一边只淡淡地应了声，因为他知道对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果然，下一刻金固继续道：“你从来没有刻意掩藏我的存在，所以不管是那个贤王，还是那个金闪闪的家伙，都应该知道我的躯壳……” 后面的话，金固莫名地没有说出来，只顿了顿接着道：“明明是这么具备欺骗性的伪装，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把我错认为恩奇都，或者说，根本对我毫不在意……为什么？是因为有看透万象的千里眼吗？” 在这大半个月里，不说别的时候，光是金固跟宝具天之锁打架就闹腾起了不少的动静。 贤王和吉尔伽美什分明都看在眼里，可就是对此无所反应——这与其说是忽视，不如说是一种异常平静，又毫无保留的接受。 “不会觉得愤怒吗，明明友人的身体被利用了吧。” 金固不知为何，似乎表现得比当事人都愤怒：“什么都不做，也不想着夺回，这样也算是恩奇都的挚友吗。” “难怪这几天在跟天之锁较量的时候，总觉得你好像在迁怒发泄着什么，原来是在意这件事啊。” 梅恩略微恍然道。 “什……！为什么你也这么淡定，从一早我就想说了，我可是在用你的身体，你……” “这种事情我并不在意。” 银发的英灵倏而打断了对方，语气依旧平淡，道：“需要说明的一点是，以目前的状况，我还并不能够完全代表恩奇都本人。” “如果这样，你也坚持想要知道我的看法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恩奇都先是神代的最强兵器，然后才是他自己。” “如果在他死后，有人能够代他行使神之兵的职责，他会很高兴的。” 如果恩奇都活着，有人要抢他的壳子，那他绝对二话不说把对方捅成蜂窝，再一脚踩烂，碾成肉泥。 但是如果他死掉了，或者说，确认无法再使役他的“天之锁”了的话。恩奇都便绝非那种会死抱着不撒手，甚至宁愿毁掉的性格，这种做法是对他的侮辱。 “所以我才无法理解，你一直以来都在纠结着什么呢。就算现在我拿回了恩奇都的躯壳，也无法回到活着的时候了……吉尔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什么都不做的吧。” 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的友谊，又不靠一个壳子维持的。没了就没了，还能怎样。 况且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比起什么都无法改变的壳子，吉尔伽美什明显更想找回恩奇都的情感吧。 就连贤王都开着全知全能之星偷窥了梅恩的英灵座好几次，想组团锤门的表情不要太明显，以为梅恩没察觉到吗。 金固望着银发英灵不甚在意的模样，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明明一直以来他都无比在意，纠结来纠结去，到头来当事人却一副——啊？那是什么很不得了的事吗？ 金固：感觉自己像个蠢蛋。 “不过话说回来，恩奇都的身体啊……” 梅恩忽然眯了眯眸子，意味深长道：“你可能用不了多久了呢。” 金固：“……为什么？” “嗯？你很在意吗，喜欢上这个身体了？” “怎……怎么可能！一直被困在这个不听使唤的身体里，作为兵器已是足以废止的巨大故障了，我怎么可能还想呆下去！” “啊，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金固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梅恩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但是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脸色突然一变，向着北部防壁的方向望了过去。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一个从未有过的庞然大物，从大地站起，瞬间遮天蔽日。 掀起的魔力如海潮，带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潮湿和阴冷。 与此同时，同样望去的金固浑身一僵，难以置信道：“……母亲？” 第46章 “哗啦！” 随着一阵桌椅的翻倒声，原本正在批阅公文的贤王猝然站了起来。 桌上的泥板一下子掉落下去, 在地上碎裂成一块块, 再也无法辨清上面的文字。 “……吉尔伽美什王？” 侍立一旁的西杜丽困惑地抬头望了过来, 却在看清王的神色后, 倏然止住了话语。 那是一种, 她从未见过的极致凝重——如同欲来的山雨堆积到了极致, 连天都无法兜住，马上便要铺天盖地地倾倒下来, 将一切压垮。 不安渐渐漫上心头，西杜丽惴惴地将目光投向了贤王所注视的方向, 随后发现, 那里的天际竟已变成了浑浊的红, 就像整片天空都在燃烧, 绝艳惨烈。 “怎么……” “喂！金闪闪！”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西杜丽的话语，却是伊什塔尔。 这位女神总是被恩奇都大人“借”走天舟，一般只要玛安娜不在身边，她便鄙弃尘土的脏污似的, 会自己呆在神庙里, 并且直到重新取回玛安娜之前, 绝不出门一步。 而现在, 伊什塔尔像全忘了这些不自在一样，竟让自己的玉足踏在大地上，眉宇间尽是急促：“你感觉到了吗……醒，醒了！” 像在畏惧着什么, 言辞破碎，神情慌乱。此刻的伊什塔尔，竟令人瞧出了脆弱的味道。 原本正遥望着远处的贤王阖了阖眸，再度睁开眼时，所有的心神震荡都归于眼底，化为了一片深邃的平静。 随后，他侧目望着脸色苍白的女神，不客气地嘲笑道：“怎么，这种时候的第一反应竟是来寻求本王的庇护吗。这一幕要是让你的信徒们瞧见，倒是可以期待一出精彩的好戏。” “真是要疯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我这边可是超级认真的喂！” “危机感，那种东西——从本王让乌鲁克握起武器那一刻，不就早就存在了吗。” “你，你的意思是说……” 伊什塔尔难得智商觉醒，巴拉了一下对方的话，意识到：“你早就知道到有这一天了？” 贤王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明明白白带着“显而易见”的意思。 伊什塔尔意外地没计较，只问道：“那你想好对策了吗？你应该知道的吧，敌人是……” “是提亚马特神。”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介入，与此同时，空阔的王厅一阵魔力波动，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恩奇都？！你不是到北部防壁……等等，母亲（提亚马特神）的反应好像就在北边，你那边还好吗……你，你还活着吗？！” 伊什塔尔瞪大眼睛看着身旁忽然出现的虚影，正是梅恩，不过不是本人，更类似于魔力构筑的虚像。 “真是稀奇，你居然会担心我？” 朦朦胧胧的虚像开口：“安心吧，暂时没有问题。” 梅恩目前使用的是他新开发的魔术式，灵感来自于迦勒底的投影通讯技术，以及现世的视频通话。 嘛，也多亏这个马甲是梅林，冠位资格的魔术师不是白叫的。 虽然术式尚还有点不稳定，不过好在勉强能够派上用场了。 “抱歉。” 梅恩的虚像转过头，望向了一旁的贤王：“提亚马特似乎最初就沉睡于这个世界的某处，如果我早点发现的话，应该能够通过梦境，把提亚马特的觉醒延后的。” 正如吉尔伽美什傲慢地封印了自己的千里眼，梅恩因为某些原因，也很少使用，没想到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 “不，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贤王平静地接受了：“这是无可避免的，神代最后的战役——这点觉悟，本王……不，乌鲁克早就有了。” “……” 梅恩沉默了一瞬，随后轻笑起来，弯起的双眸熠熠生辉：“嗯，已经成为了相当了不起的王了啊，吉尔。” “这，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贤王诡异地结巴了一下，拔高声音道：“本王可是励精图治至今，苦行和试炼早已不在话下，哼，这个世界上绝对找不到超越本王的存在了。” 梅恩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赞同道：“嗯，确实是这样没错。” 贤王轻咳一声没有说话，但嘴角分明扬起，活像一只翘着尾巴嘚瑟起来的猫。 “好啦，你们两个！” 伊什塔尔不知为何，在旁边望着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令她感到了严重不适！ 于是，几乎毫不客气地打断，伊什塔尔转头盯着梅恩，问道：“现在说说正经事吧，你既然在母亲那边，那具体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女神的眼中藏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忐忑。 不过，这也并不能怪她，毕竟对方可是提亚马特——第二之兽，起源之神。 在传说里，提亚马特是母海，是孕育生命的土壤。 但在地球稳定下来后，她便被当做不需要的事物，被放逐到了世界的内侧，没有生命的虚数空间。 有着近乎悲惨程度的命运，但同时，更不要忘记——提亚马特是创世级别的神。 正因为其存在本身，便是世界无法容纳的大灾害，才会被人类史拒绝至极。 这样的存在，本绝对不应该出现。但是偏偏，这里是特异点—— 提亚马特大概是被作为人理烧却的底牌，被从虚数空间给拉到这里。 之前一直处于深度的假寐，然后借由某个契机，于此刻醒来了。 “提亚马特目前，似乎还处于自我封印状态。” 梅恩的视线移向自身所在的北壁，他注视着不远处那个静止的巨大身影，缓缓道：“那应该是她作为孕育了万物的母神，在最后持有的，想要庇护人类的欲望。” 伊什塔尔神色一喜：“那……” “别高兴得太早，都说了是最后的。实际上，我无法确认到提亚马特的人格，最大的可能——提亚马特会在不久后，完全被本能支配，并采取行动。” 梅恩淡淡道：“至于她的本能是什么？结合她的经历和权能，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肃清人类。” “……我能问一下，不久之后，是多久吗？” 伊什塔尔咬了咬唇，不稳道：“距离母亲行动起来，大概还剩多少时间？” 梅恩侧首感知了一下北部传来的魔力，然后道：“立即攻击的话，大概马上就会行动起来。放着不管的话，倒是可以久一点——但也不会超过明早。” 伊什塔尔：“这么快？！” “不然呢。” 梅恩望着已经开始纠结地拽头发伊什塔尔，嫌弃地移开了视线，转而望向了一直不曾出声的贤王，说道：“目前我能够提供的情报就是这些，我会暂时留在这里继续观测，相应的——吉尔，你也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了。” “除去提亚马特以外的干扰，被叫做三女神同盟的存在，就拜托你了。” 三女神同盟的威胁要比现在的提亚马特小得多，但应该也是人理烧却的一环，为了防止更多的变故，不能再拖了。 贤王阖了阖眸，点头道：“我知道了，藤丸立香借我用一下，没问题吧。” “唔，打算把这件事交给她吗……这样说起来，确实，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也说不定。” 梅恩想起少女的某些“品质”，于是道：“如果她同意的话，我不会阻止，但请保证她的安全。” “当然，本王还不至于让一个小姑娘单枪匹马地去对抗三女神，助力的话——” 贤王睨了眼旁边的伊什塔尔，示意道：“这个笨蛋女神，勉强可以。” “什……！金闪闪，居然敢骂我笨蛋！还有，谁说要帮你们了，我可是……” “同意帮忙的话，就立刻把玛安娜还你。” 梅恩把天舟拉到身旁，眯了眯眸子：“不然的话，就把它扔到提亚马特的魔力之海里。” 伊什塔尔：……我的玛安娜！ 于是，最终商定下来的结果—— 梅恩继续呆在北壁，随时注意提亚马特的动向。贤王负责镇守乌鲁克，对各地下达指令。 伊什塔尔带着藤丸立香，去解决三女神同盟，贤王会视情况支援。 异常紧迫，感觉情况一下子危急起来了。 梅恩切断了与贤王和伊什塔尔的通讯，把思绪切回了自己所在的北壁。 不远处，名为提亚马特的女神，如同一尊雕塑，凝滞不动。 巨大弯曲的角，蜿蜒而下的发，威仪又悲怜的身姿——在她的静默下，渗透出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重和绝望来。 提亚马特的身下是漆黑的水……实际上是不是水还待定。 那暗色的液体不断向她的周围汇集，无法确定是从别的地方引来的，还是提亚马特自己分泌的。 过分大量的黑色液体，几乎已经形成了一方海域。海面荡漾着波纹，流转间泛出猩红的色泽，像沉淀的尸山血水。 “真是难办……” 梅恩微微叹了口气。 随后，他松开了抱在怀里的法杖，那法杖并未跌落，而是静静地散发着光辉，悬浮于英灵的跟前，仿佛在回应呼和。 然而，梅恩只瞥了它一眼，淡淡道：“就算用你发动攻击，也改变不了什么吧，毕竟敌人可是提亚马特。” 法杖的光暗了暗，发出铃铛晃动一样的声响。 并非是有什么自我意识，只不过，英灵的宝具，似乎总有那么点玄乎的感应。 梅恩并未在意法杖疑似的抗议，他垂眸沉思片刻，最终抬头，把视线落在了一旁的金色锁链上。 金固自从见到提亚马特起，就没有说话，像陷入了完全自我的世界，兀自挣扎着什么。 从来熠熠生辉的天之锁，头一次蒙上了暗淡的色泽，静静地贴在地上，几乎跟路边随处可见的腐朽之物，没什么两样了。 梅恩因为需要跟贤王及时汇报，刚才一直未曾注意，而现在—— “起来。” 银发英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锁链，语气微冷：“这幅难看的姿态，也算得上是神代的最强兵器吗。” “……你打算，用我对抗母亲吗？” 金固像没听见梅恩的话，只问道。 “原来如此，你一直说着的母亲，就是指提亚马特吗。” 梅恩了然道：“这么说来，神话传说里的提亚马特，似乎确实诞下过一个叫做金固的神灵。” “那并不是我，别搞错了。” 金固开口，语气微微加重：“神话里的金固神是个失败者，没有再次利用的必要性，我跟他可不一样。” “哦？那么，你的意思是说——” “你是被提亚马特，用恩奇都的身体制造，不……应该说是改造更准确。并且，被赋予的‘金固’这个名字，也不是你的，而是从早就有的存在那里，借过来的是吗。” 梅恩倏而开口，原本淡漠的神色不知为何突然锐利起来。他强势地无视甚至刻意曲解了金固的意思，说出的话近乎刀刀致命。 但是—— 无法反驳。 即便每一句都像刀刺一样，戳向了金固最在意最不想面对的地方，但是—— ……无法反驳。 “……” 金色的锁链委顿在地，动都没动一下。 梅恩眉梢一挑，步步紧逼地继续道：“那么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吧，金固——你究竟为何认定提亚马特是你的母亲，因为她制造了你吗？” 数秒后，金固慢慢地开口，带着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迷茫：“这难道还不够吗？她给了我身体，给了我名字……” 说到后面，似乎忽然想起这个壳子是恩奇都的，名字是神话里金固神的，那么……那么除去这些，他还剩下什么，有什么真正是他自己的呢？ “我大概已经明白了。” 没有在意对方的迟疑，梅恩倏而扬唇道：“既然你所认定的母亲，是这种概念的存在的话——” “那就换一个好了。” 金固：“……？！！！” 金固：“什么？” “嗯？那副惊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梅恩弯腰把对方从地上捡起来，挑眉道：“很简单吧——提亚马特做的事，我也可以做到。” 银发的英灵把锁链举至眼前，紫色的双眸沉淀着瑰丽的色泽，像晕染开的星云宇宙，浩渺无边。 他缓缓启唇，一字一句道：“在我的手里重新诞生吧，金固。” ——让我在此，予你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剧情和减少科普，这章有些内容跟原作设定相较起来有改动，考据党退散！ 金固：提亚马特，我妈，我得帮她。但是……梅，梅恩他……啊啊啊纠结！ 梅恩：有什么好纠结的，马上给你换个妈。 金固：……？？？ 巴巴托斯：爸爸，你忘了我了吗，爸爸！ 前方大概高能。 第47章 ——无法理解。 金固呆在锁链里，沉默地瞧着银发英灵忙碌的身影, 脑子里乱嗡嗡的, 像挤挤挨挨地塞满了思绪, 又像什么都没想的空空如也。 “……你在做什么？” 憋了许久, 金固终于忍不住出声。 那声音竟是意想不到的喑哑, 仿佛期待, 仿佛恐惧；仿佛迎接，仿佛抗拒。 ——啊啊, 真是的，他现在究竟…… “问我在做什么, 不是显而易见吗。” 梅恩似乎全然不知金固的混乱纠结,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 淡然自若地答道：“我在画魔法阵。” 银发英灵的脚下已经绘出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复杂的纹路纠错缠绕，远望上去就像一朵盛开的繁花。 金固本能地对这个魔法阵感到了不安——有什么事会发生。 不知为何，就是有着这样隐约的预感。 但这预感并非不详，而是会让他心潮澎湃, 不堪忍受到想要逃离的感觉。 “重生, 灵魂也好身体也好, 一定程度上的重构工作。这对于我来说, 并不困难，但是……” 梅恩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眸子：“有一个人比我更加适合接手这份工作，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谁？” 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然而，本质上极为恶劣的花之魔术师, 并没有回答金固的问题。他近乎玩味地欣赏着对方心惊胆战的模样，片刻后，才慢吞吞道：“一个你从没见过，但绝对熟悉的人。” 金色的锁链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浑身一僵，难以置信道：“喂，等，等一下……！” “不需要等了，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梅恩把不顾锁链的抗拒，把对方捡起来放进了画好的魔法阵里，并缓缓注入了魔力。 “心怀感激吧，这可是吉尔伽美什都没得到的特权。” “不过需要注意，这样的做法，算是某种程度的非法入室——那个人的心情可能会不太好，你多努力，别死在里面了。” 银发英灵劈头盖脸地砸下了一堆意味不明的话，金固晕晕乎乎地听着，听到最后悚然一惊—— ……死，死在里面？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金固正要出声，然而下一瞬，璀璨的光芒骤然腾起，把他彻底淹没进了光的海洋，连带着阵法外魔术师的模样都变得模糊不清，最后，更是彻底看不见了。 时空似乎停止了一瞬。 下一秒，等金固回神的时候，他便已经出现在了一方漆黑的空间里。 而他的面前，则是四扇大门。那熠熠生辉的门扉，组成了这里唯一的光源。 “这是……哪里？” 从不知晓的，完全陌生的地方。 金固试图动弹了一下，发现自己目前的形态是一根锁链，细小的尾椎恹恹地搭在地上，像一条营养不良的小蛇。 金固：……这幅弱鸡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就这样赤条条的一根还这么短小？！ 不知道是不是跟梅恩所说的“非法入室”有关，他的力量好像在这里被大幅度削弱了。 情况过分异常，金固迫切地想离开这里，当然，其中可能还有掺杂着某些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原因。 总之，在沉默了片刻后，金固锁艰难地挪动身体，朝着怎么都无法忽视的四扇门爬了过去。 三开一闭。 理所当然地，金固先到开着的门前瞅了一眼。 然后—— “轰！” 瞬间爆炸。 只见第一扇门，金固刚瞥见里面疑似大神殿的建筑，下一秒狂风和黄沙便扑面而来，把他瞬间刮飞了。 咕噜噜滚出去了老远。 等到金固小蛇似的慢吞吞，好不容易爬回来之后，第三扇门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便有赤色的业火突然暴起，毫无征兆地破门而出，朝他冲了过来。 ——……烫烫烫！！！啊呼！ 被烫的一下子窜出去老远的金固，抱紧自己还在飘火的尾椎，一脸瑟缩的懵逼：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对他这么凶残…… 第四扇门……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金固已经做好了又一次逃命的准备，但第四扇门却出乎意料的友好。 在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后，门内洋洋洒洒飘出了一堆花瓣，像在欢迎他的到来——真·撒花。 随后，那些花瓣把他托起，却没有请他进门，而是把他送到了旁边那唯一关闭的——第二扇门前。 这个暗示足够明显，金固迟疑地开口：“要我进去吗。” 他说着抬起头，在外界看来，便是那原本瘫在地上的锁链，忽然立了起来。 可即便立了起来，与眼前的大门相比，金色的锁链仍旧如此瘦小，比如沧海一粟，蚍蜉与大树。 金固显然明白这一点，道：“一看就能够明白吧，以目前状态下的我，怎么可能推得开这扇门。” 搭载着他前来的花瓣自然无法答话，只轻飘飘地落下，堆在了门前。 金固的视线追着望过去，细辨之后，竟看见了—— 一条门缝。 “嗯？！” 金色短小的锁链一点点挪过去，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如果是全胜状态下的天之锁，可能还挤不进去，但以现在被削弱的姿态的话……也许可行！ 没有多想，小小的锁链往缝隙里迈力地挤了挤，在怀疑自己快被压扁的时候，终于，“呲溜”一下窜了进去。 进入门内的瞬间，原本混浊的视野骤然敞亮了起来，出现于金固眼前的，是一片葱郁的森林。 树木枝繁叶茂，向着天际肆无忌惮地生长着。溪水从林间泠泠淌过，清澈见底。 耳旁偶尔能够捕捉到窸窣的响动，不知道小鹿还是兔子跃过了灌木。 呼吸间尽是心旷神怡的清新，前所未有的安然舒畅。 这样的场景，依稀让金固想起了乌鲁克城外的那片杉树林，他于是渐渐放松了下来，正要歇口气。 但是突然—— “嗡！” 有什么极强力的、速度极快的东西，刹那撕裂了空气，从高处破风而来！ 虽然实力被封印了大半，但是长久战斗的本能，还是让金固早一步感知到了危机，险之又险地避了开去。 “咚！” 袭来的东西没有击中金固，重重地戳入了一旁的泥地里。 那瞬间的余威，搅起地上的泥巴残叶，震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金固顺着看过去，原本凌冽的视线在见到正体的瞬间，悉数化为了错愕—— 那是一柄长枪。 当然，让他感到惊讶的不是这个武器的种类，而是枪上未退的金光。 不是所有的宝具都能够自带光效的，而且这熟悉的感觉……不会有错的，这的确是—— “……王之财宝？！” 怎么回事，吉尔伽美什也在这个古怪的地方吗？！ 心中的疑问尚未褪去，突然，插在地下的长枪再度震动起来。 它像是被谁给召唤了一样，嗡动一声后，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嗖地一下倒飞向了天上。 金固顺着长枪飞行的轨迹望去，于是便瞧见了，那个正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望着这处的身影。 那个人，有着金固无比熟悉的容貌——苍青的双瞳，绿色的长发，随风浮动的白色衣袍。 对方单手接住了飞回的长枪，逆光俯视着这里。那张雌雄莫辩的美丽容颜，完美得柔和了他的棱角，神秘得叫人瞧不出情绪。 “……恩奇……都？” 金固倏而僵住了身子，梦呓般地喃喃。 他的目光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定定地仰望着那抹草色，只觉得这幅死去的躯壳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心脏隆隆跳动，血液飞速涌流，情感掀起狂暴的漩涡，像将死之人最后的狂欢，要把一切都吞没。 ——想靠近…… 理性在此刻毫无用处。 死掉的躯壳想找回活的灵魂，身体要服从大脑——这是本能，更是真理。 而天之锁的灵魂，天之锁的脑，不就在那里吗，就在…… 金固突然朝着那个身影爬了过去，一步又一步，他忘记了飞行，忘记了此刻笨拙的身体，除了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再也看不见其他。 高空中的英灵见此，微微眯起了眸子，他一挥手，把长枪重新收入王财，然后从空中落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金色的锁链已经抵达了英灵的不远处，却不知怎的，不再靠近，就在原地团成一团，不动弹了。 绿发的英灵望着这一幕，没有开口，像在审视着什么。 于是现场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直到数秒后，英灵的眉眼倏而一沉，同时随着一阵“泠泠”的响动，他的身后毫无预兆地，骤然爆开了一大片金色的漩涡。 无数细长的锁链从涡轮中探出头来，舞动在英灵的身侧，盛况空前。 “看来就是你了，继承了天之锁的新机体。” 绿发的英灵首次开口，一字一句道：“没有得到我的认同，却擅自进入了我的‘座’，考虑到你的无知，便姑且饶恕这份罪过。” 似乎是在说着谅解的话，然而英灵周身的锁链分明更大幅度地跃动起来，像极具威慑的爪牙，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随后，英灵微微一笑，那笑不达眼底，声音温文好听：“那么，接下来时间不多，我们直接开始吧。” 金固不知为何浑身一炸，连原本的恍惚都醒了几分：“开始什么？” “嗯？另一个我把你送进来的时候没有说明吗？” 英灵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周身的锁链便听话地聚集到一处，拧成一股，而尖锐的尾端，指着的正是金固。 真名为恩奇都的英灵，被身后金色的光芒簇拥着，像立于圣光之下。 然而，他骤然发动的致死攻击，却是与这份神圣截然相反的冷酷利落—— “开始执行，机体重塑。” 作者有话要说：吉尔伽美什：我从不知道那门还有条缝！ 梅恩林：死心吧，以你的体型，知道也进不去的。 恩奇都：我曾经承诺，第一个进来的人，我会认他为主供他使役……直到猪队友让我失望了无数次后，我发誓，现在谁进来我打死谁。 第48章 梅恩静静地等待在魔法阵的旁边。 时间渐渐过去。一直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的时候, 原本沉寂的法阵忽然爆出了耀眼的光芒。 等到光芒散去之后, 梅恩望着出现在阵法中央的东西, 意料之中地挑了挑眉, 眉宇间带着些许恶劣的兴味。 “还真是漫长的等待呢, 看来你们相处得很愉快。” 梅恩一边说着, 一边缓步走到法阵前，随着他的靠近, 那暴露在阵中的事物，也终于彻底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滩泥巴。 当然, 梅恩现在所踩的大地也是泥地, 在本质上都是泥的情况下, 能够把两者区分开来的根本原因是…… 是…… …… ……好像没什么原因。 那滩泥确实跟普通的泥土没什么两样, 至少光看外表，是辨别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来的。 但是，作为一切始作俑者的梅恩却知道，那并不是真的简简单单的存在, 相反——那正是天之锁最初的形态。 “神之兵器恩奇都, 最初是由众神制造出来的泥偶。在经历了神灵的赋予和自身漫长的淬炼后, 抵达了至高至强的最终形态, 开启了天之锁与天之楔的传说。” 梅恩微微低下身子，望着地上那一动不动，如同在怀疑人生的泥巴团，微微一笑道：“自由自在的泥土特性, 可是恩奇都引以为傲的一点，我想现在——你应该比谁都深刻地认识到了吧。” 何止是深刻。 拥有着恩奇都记忆的梅恩自然知道，虽然说是泥偶，可是作为姿仪优雅的神之兵，恩奇都从来都是把自己捏成珊汉特的样子，维持着与人类无异的外形。 要说唯一的——恩奇都无法保持形体，甚至于恢复了泥偶本质的那一次，正是他与吉尔伽美什初见时的那一战。 因为那一战打得太凶残了，吉尔伽美什用光了近乎全部的王财，而恩奇都则损坏了将近九成的身体。 嗯，具体回忆起来……大概也就比现在的金固好一点点吧。 这么想着，梅恩把视线复又落回了阵中的泥巴团上，难得表达了怜悯—— 真是没想到，居然会比当时的恩奇都还要惨，看来金固这次在门里……受到了极其热情的“招待”呢。 梅恩弯腰把那团泥巴从魔法阵里捡了起来，托在掌心里。 现在金固的形态，大概类似于后世虚构的一种叫做史莱姆的生物，q弹的一团，又小又软。 梅恩抬手，神色淡淡地戳了戳对方，然而金固对此毫无反应。 不知道是被暴揍得连壳子都维持不住的后遗症，还是对自身的认知产生了什么问题，总之，金固现在一句话不说，安静得过于诡异了。 而更不方便的是，没人能够从一团泥巴上看出什么表情。 于是，梅恩干脆道：“既然恩奇都已经把你归于了原初，那么就开始下一步吧。” “q” 泥巴团整个抖了一下，发出了qq糖一样的声音。 即便金固什么也没说，不过梅恩奇怪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道：“嗯？怎么，你该不会以为已经重塑完毕了吧——就以这幅可笑的姿态？” 金固现在的状态，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类似于回归到了后世游戏中，初始环境下的建号状态。 之前所有的，“恩奇都”留下的技能和装备，如今都被清零了，包括变身天之锁的能力。 之后金固想要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取自己去淬炼，就如同最初的恩奇都一样。 一切重新开始，但也因此能够期待起——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梅恩望着手中的一团，说道：“……明白了吗，从现在起，你就是一个真正独立的个体了。” 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顶替，取代，继承……只是作为一个完全全新的个体，诞生在这里。 “至此以后，众生所见的便只是你，跟天之锁和提亚马特无关。” “你可以自己把握存在的意义，迷茫的话，向我寻求指导也尽可以。” “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你是在我的手里诞生的。除我以外，没人能够否定你，也没人能够抛弃你。你有存在的资格，我认可了。” 金固沉默地望着梅恩，没有说话。 但是第一次，他庆幸现在自己只是一个泥巴团，这样，梅恩就不会看见，他此刻的模样。 ——啊啊，为何？ 发出疑问的并非这副躯壳，而是其中失语的灵魂。 ——明明曾经重伤濒死都不曾哭泣，他却毫无因由地，在此刻眼眶湿热，几欲泪流……啊，真奇怪啊…… ——真的，太奇怪了…… 泥巴团子微微颤抖起来，像在瑟缩。 梅恩仿若未见，只径自把它在手里比划了一下，神色如常地继续道：“那么考虑一下吧，为了摆脱这幅不像样的姿态，你得先拥有一副新身体。” ——得先捏个脸，弄个新壳子出来。 “你之前，似乎都是以珊汉特的模样行动……如果你是对女性情有独钟，我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了，普通的样子就好。” 隐约察觉到话题正朝着某个糟糕的方向发展，金固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无人能觉的沙哑：“……普通的就可以。” “普通……吗……” 梅恩微微眯了眯眸子，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我明白了。” 不需要真的用手去捏，这种情况下，低等级的魔术就可以帮忙塑形。当然，想要造出什么样子，脑子里要想好。越清晰，效率就越高。 只不过，在没有可调式的模板下，要凭空在脑海里描绘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难度还是有点大。 梅恩垂眸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眸微亮。然后，花之魔术师抬手，打了个响指。 小小的泥团迅速被一团光芒所笼罩，从梅恩的掌心飞出，于空中停住，随后，包裹于光中的泥团缓缓拉长。 “噗通！” 数秒后，一个人影从光团里被吐了出来，结结实实地掉到了地上。 金固略微狼狈地扑倒在地，调整了一下重心后，不熟练地动弹了一下新身体，就打算起来。 他其实一直都并不很在意自己的外貌，但是，如果是那个人赐予的话，也……也不是不能够期待一下！ 金固蹒跚地站了起来，不止是因为失去了大半力量的脆弱，更是新生的这个壳子本身……怎么说呢，似乎跟原来的差别有点大？ “看样子效果不错。” 头顶上方传来了梅恩的声音。 金固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没错，抬头…… 等等！ “为什么你这么高……” 仰着头的金固脖子发酸，无意识地感慨，随后，他渐渐反应过来，面上浮现出错愕：“我，我怎么好像变矮了？！” 金固飞快地低头，同时双手伸到自己面前—— ……好小！ 还带着点肉嘟嘟的婴儿肥……话说这不是小孩子的手吗？！ “毕竟被削得有点严重，仅凭着留下的那些原材料，只够打造出小孩子的身体。” 梅恩缓缓走过来，打量着只到自己腰际的孩子，似笑非笑道：“就算算上之前作为‘恩奇都’活动的时间，你被制造出来也不超过一年，这不就还是个孩子吗……不，该说是婴幼儿更准确。” 金固惊愕地动了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中不详的预感不知为何越来越重。 他于是抿了抿唇，抬头瞅着梅恩，小声道：“我能看看我长什么样吗？” 幼童的声音软糯可爱，撒娇似的。 然而，梅恩不知为何，忽然轻笑了起来。随后，他一挥手，用魔术在金固面前立起了一个水镜。 镜子里清晰地倒影出了金固此时的模样—— 白色的宽袍，遮掩着幼童瘦小的躯体，看起来不过六七岁。 视线上移，便是黄金的，仿佛太阳一般温暖明媚的金发……金发？ 金固眉心一跳，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乌鲁克的那位王，然而，当他看清自己的样子后，又蓦然舒了一口气。 还好，那张稚气的容颜，虽然年龄还小，但是也能够隐约辨出，那是与吉尔伽美什那种侵略性样貌截然相反的，柔和的秀气。 而他的双眸，则是十分无害的湖绿色，如同吹皱的春水，亲和自然。 “感觉如何。事实上，考虑到凭空构想的难度，在给你塑形的时候，我参考了一个人。” 因为这幅样子金固脑海里并没有印象，所以只不甚在意地问道：“谁？” “我猜你不会想跟别人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这是那个人本应拥有却从未有过的形态。” 金固闻言，投来了困惑的视线。 梅恩解释道：“那孩子跟你一样，是通过非常规手段被制造出来的，一出生就是少年姿态，而你现在的样子……算是他永不会有的幼年期。” 因为永不会有，所以绝对避免了撞脸。 不知道是由于对方是参考物，还是因为同为非正常诞生的存在，金固难得有了点兴趣，主动问道：“他是叫什么名字？” 梅恩：“莫德雷德。” 金固：“……哦。” ——没听说过。 处于公元前2600的金固，自然不会知道后世的事，即便对方是鼎鼎有名的圆桌骑士、叛逆之子。 况且，金固望着银发英灵格外随意的神情，纠结了一下后，终是默默压下了心底微妙的不安——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梅恩望着金发孩子安静的模样，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突然，他双眸一眯，若有所感地把视线投向了天空。 而天空之上，正有一驾生着翠色双翼的辉舟，极快地向这边飞来。 维摩那……吉尔伽美什居然从西部防线跑到这里来了吗？ 不，想想也是，提亚马特出现的动静这么大，吉尔伽美什绝对是感觉到了，而他不像贤王那样必须坐镇王城走不开，会跑过来也不奇怪。 但是…… “现在可不是时候。” 梅恩的双眸出现了一秒空洞的迟滞，眼底一瞬间，闪过了一扇紧闭门扉的景象。 前不久金固刚刚非法入室，造访了“恩奇都”的座。 虽然金固没能力打开恩奇都的门，但也让对方脱离了原本半沉睡的状态，彻底活跃起来了。 而现在，新的堪比原子弹的刺激出现了。 ……恩奇都还关得住吗？ 梅恩阖眸感知了一下正在疯狂震荡的英灵座，几乎能够想见那扇厚重的门扉，在不久后发出哀鸣，被狂暴破开的样子了。 啊啊…… 梅恩不由深呼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把他放出来……吉尔伽美什，你真的不是来找揍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旧剑修罗场再添一员。 小恩下章真的出来了。 莫德雷德：问题来了，这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小鬼，究竟是摩根捯饬出来的我弟，还是……我儿子？！ 摩根：这锅我不背谢谢。 金固：我是梅林造的。 旧剑：……！！！原，原型是我…… 金固：原型是莫德雷德，没你啥事。 旧剑：…… 圆桌团：王，王你冷静，把咖喱棒放下！莫德雷德还不快跑！！！ 第49章 空气变得有点不对…… 正在适应自己身体的金固，在回神歇口气的空档, 突然发现周围不知为何寂静了下来。 涌动的风, 似乎骤然尖锐了起来, 利针似的刺着神经, 莫名的危机感袭来。 金固神色一肃, 他霍然望向了危机的源头, 却错愕地发现，站在那里的正是梅恩。 银发的英灵垂眸而立, 一动不动，唯有宽大的袍角微微风动。 梅恩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他像在跟什么旁人无法触及的存在沟通, 眉宇间隐忍而克制。 风似乎更喧嚣了。 周边的树木被尽数拂动, 挲挲躁动。 金固皱起眉头, 惊疑又不安地靠近了几步：“你……” “真是没办法。” 英灵倏尔开口，却不是回应金固，旁若无人似的，淡淡道：“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接下来发生什么, 我可不管。” 话音落下的刹那, 像原本静止的一帧画面, 被解除了暂停，随之而来的，便是霍然卷起的飓风。 “轰！”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金固被一下子吹飞了出去。 幸运的是，这具新生的身体素质不错, 虽然处于幼年期，但足够灵敏。 金固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旁边的一棵树。 然后巴拉着粗壮的树干，努力地往梅恩那边瞧。 ——感觉粗大事了！ 只见，被飓风包围的银发英灵，不动如山地立于风暴的中央。他无人窥及的双眸深处，霍然闪过了一道门的景象。 那方原本紧闭的大门，在隐隐的震动后，突然爆开了无尽璀璨的光。蓬勃的力量在门后挤压到了极致，然后，破门而出！ 记忆，情感，力量……封印着的一切，像奔涌的海潮气势汹汹，瞬间浩荡席卷，势不可挡。 “最后的一席归位了。” 梅恩恍然开口，那双流光溢彩的紫眸，像窥见了某种神秘，带着呓语的飘然渺远。 他已经抵达了最无缺的状态，这一瞬即是灵魂的完满。 ——及此，全部真名解放。 ——端立虚空的英灵之座，四门大开！ 金固望着那被飓风环绕的身影，在风的干扰下艰难地眯起眼睛。 虽然无法看到更多，但是，他能够明显感觉到，从那处突然拔升的气势，铺天盖地得叫人难以呼吸。 “梅恩……” 无意识地喊着对方的名字，金固攥紧了手下的树干，被粗糙的树皮刺痛的掌心也不曾松开，只专注地盯着英灵所在的地方，一瞬不错。 随后，忽然之间，飓风散开了。 狂暴的涡轮之风，化为丝丝缕缕，向着四周散去。 梅恩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金固从树干上跃下，毫不犹豫，蹭蹭蹭地向着英灵窜了过去。 及至靠近，金固发现银发英灵似乎没什么变……等等……！ 金固的视线一顿，缓缓落在了英灵的胸前——那里正飘荡着一个挂饰。 那挂饰实在古怪，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灰白色，戴在脖子上像一条项链。 可是，偏偏佩戴的开口非常大，别说脖子，感觉就算做腰带也完全不会嫌小。 而环形挂饰之外，还拖曳着一条长长的细带，柔韧地随风浮动，尾部是一个小小的尖锥。 朴素到毫无美感……但是金固莫名觉得眼熟。 压下疑问，金固把视线落到了英灵的脸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不知为何一直仰望着天际的英灵，若有所感地侧目瞧了过来。 随后，英灵微微一笑，温文又冰冷：“你的新身体，看起来很不错。” 金固：“……” 炸毛了。 只见幼小的孩童闻言，先是呆了一瞬，随后，他头顶弯曲的金色呆毛，猝不及防立了起来，筛子似的扭曲着抖了抖，然后直挺挺地杵在那儿。 一如他此刻颤巍巍的心。 不怪金固反应这么大，实在是对方这说话的表情和语气，简直跟不久前那个把他爆锤到怀疑人生的绿发青年，一模一样。 不，等一下，真要说起来的话，难道是……！ 一个不可思议又异常合理的想法冒了出来。 金固的双唇动了动，似乎就要喊出一个名字，但是，原本注视着他的英灵却忽然移开了视线，再度望向了天空。 然后，像是长久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英灵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容，那笑容灿烂得让人想要发抖—— “终于来了啊……” 像在喟叹。 英灵深呼了一口气，放在身侧的五指微微舒张，然后下一刻—— 气势暴涨！ “一次又一次，困顿的机体都要生锈了，也让我等得太久了。” 别的门都有人开，只有他是自己砸门出来的……啊啊，他可是一直以来都期待着呢，这份成空的失落，究竟要如何弥补，呢？ “叮叮当当——” 无比熟悉的音效传来，金固瞪大了眼睛，瞧着无数金色的漩涡，从英灵的身侧熠熠爆开。 然后，龙蛇般游弋的锁链，从漩涡中铺天盖地地窜出来，散发出媲美群星的璀璨光辉，极致壮观。 没有一秒的停顿，英灵直接一跃而起，身姿化为了无数锁链中的一道，与众多锁链拧成一股，携着毁天灭地般可怖的气势，向着天空冲了出去！ “……” 金固一脸懵逼地跟着抬头，随后发现，天上正有一驾翠色双翼的辉舟飞来，而锁链所冲向的地方正是那里。 不是，就这样直接撞上去吗？什么仇什么怨？ 辉舟似乎是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攻击，立即尾部喷火，加大马力，九十度垂直地向着更高的地方飞了上去。 然而，由天之锁结成的一股半点不虚，微不可查的一顿后，立即金光一闪，陨星似的跟了过去。 辉舟和锁链眨眼就消失在了云层里，偶尔会流露出部分机体，也快得成了捕捉不到的残影。 “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 金固完全没能反应过来，自我怀疑似的喃喃道：“我……我应该上去帮忙吗。” 要帮忙吗？梅恩看起来似乎是在追那个飞行物的样子，应该，应该是要帮的吧？ 可是…… 金固努力地眯起眼，观察着高空中那两个偶尔闪过的光点—— 辉舟在前面被追着飞，但也只是飞。 明明要摆脱梅恩的追击的话，辉舟上的人大可以向后干扰或回击，但是对方却没有这么做。 不如说，从辉舟那风骚的走位和加大到极点的马力来看……驾驶的人就像是完全乐在其中，甚至可以说，正保持着非常高度的兴奋。 ……也许对方正在大笑也说不定。 金固不知为何脑补道。 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万米高空之上——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极其魔性的，足以洗脑的大笑声，正激荡有力地在云间回响。 有毒一样。 金色的铠甲随着主人胸膛的震动，发出质感极佳的响动，彰显着吉尔伽美什此刻愉悦……或者说，是近乎狂喜的心情。 吉尔伽美什连维摩那上唯一的御座都不要坐了，他直接站到了辉舟的边缘，那双猩红的蛇瞳紧缩到极致，分毫不错地牢锁着后方追击而来的身影。 空中鼎沸的狂风，吹动起最古之王的铠甲衣袍，让那条正在腰间随风乱舞的挂饰，变得无比明显了起来。 如果现在金固在这里，那便一定会认出，吉尔伽美什腰间缠着的饰带，正好跟梅恩脖子上多出来的那条一模一样。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友人之间刚巧成对的信物而已，真的。 追逐战僵持了数分钟。 后方的银发英灵大概失去了耐性，骤然发力，原本环绕身侧的锁链瞬息分出数条，流窜而出，一骑当先，猛地袭向维摩那。 “哗啦啦！” 锁链交错碰撞，竞相追逐，激烈地于空中擦出了电光。 吉尔伽美什放下了抱臂的双手，他望着越加接近的锁链，不曾后退，反倒瞧得仔细。 片刻后，终于确认了什么似的，黄金的王者仰头大笑起来，那双红眸像被猝然点旺的熔浆，闪烁着惊人的辉光。 ——不会有错了，这正是……！ “——恩奇都！” 最古之王以高昂的音调，呼唤着他从古至今唯一友人的名。 同时，像在予以至高的敬意和欣喜般，王的身后，盛大的王之财宝浮空大开，与袭来的天之锁激烈相撞。 两方相触的瞬间，整片天空都被点燃。 吉尔伽美什站在第一波交锋所爆开的金辉下，白皙的脸庞被映亮，湛然若神灵！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份威力……没错，正是这份威力！真是令人怀念啊，恩奇都，不愧是此间最强的神之兵器，不愧我吉尔伽美什的挚友。” “这天上天下果然唯你一人能与我比肩！” 在最初被突然攻击的时候，这位最古之王是如何得愤怒，那么现在，在确认发出攻击的人是谁之后，吉尔伽美什便是如何得狂喜。 不仅仅是出于对挚友回归的喜悦，还是这份熟悉的，能够让王热血沸腾的战意。 这是唯有恩奇都能够给吉尔伽美什带来的感觉——那种徘徊游离于生死，既危险又刺激，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抵达沸点，浑身战栗的感觉！ 吉尔伽美什不会询问恩奇都突然攻击的原因，那根本不需问，毫无意义！ 他心照不宣，接纳友人的一切。 挚友想打——那就陪他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好了！ 王允许了，谁敢阻拦，谁敢说不！ 这一次的对轰，让维摩那前行的时间慢了一瞬，就这一下的差池，神造之兵便到了眼前。 面对近在咫尺的友人，吉尔伽美什无可抑制地高扬起唇角，兴奋喝道—— “来吧，恩奇都！” “你的锋锐是否一如往昔，就由本王来检验！” 作者有话要说：梅恩·认真：想揍人。 吉尔伽美什·现场：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发出了开心的声音。 贤王·远程：呼哈哈哈哈哈！——开心的声音x2 梅恩：…… 梅恩·核善：打死你哦 ：) 第50章 宝具对轰异常刺激。 天空中爆破出一下又一下的声响，势如惊雷, 把整片天际都点燃成明晃晃的金黄。 黄金的王者发出高亢的笑声, 嘴角的笑意狂妄恣意, 毫不掩饰：“呼哈哈哈哈哈哈！好, 痛快！再来！” 宝具也好, 武技也好；远程也好, 近战也好——眼前的对手值得他拿出全部的实力！ 吉尔伽美什周身绽开无数金色的漩涡，铺天盖地地像要把一切吞没。 无数前所未见的珍贵宝具, 被一一取出，浮在空中, 锐利的尖端指着不远处的银发英灵, 燃烧的战意如风似火, 快意凛然。 “——来！” 梅恩言简意赅, 毫不废话。 他的视线飞快扫过层层叠起的王之财宝，周身的天之锁依从本能，如臂使指，把每一个袭来的宝具尽数挡下。 在王财被拦下的空档, 银发英灵身化陨星, 穿梭在宝具对轰的罅隙间, 直取吉尔伽美什的门面。 “砰——！” 远攻转到近战。 肆虐的气劲, 卷起暴风，原本软绵绵的云层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中央则是不断相撞的两道人影——触碰又分开，每一回的较量, 都伴随着空间瞬息的迟滞，和下一秒紧随而至的轰鸣。 明明只是两人的战斗，却分明打出了千军万马对垒，仿佛要开辟天敌、山河倒转的威能。 战况一度胶着，突然，吉尔伽美什和梅恩同时冲上前，对击之后，同时后撤，同时分离。 双方回归各自原本的位置，于空中相望而立。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了……” 梅恩缓缓开口，身上的气势逐节拔高，瞬息抵达了极致：“接招吧，吉尔——” 吉尔伽美什眸光炯炯：“哦？打算使用宝具吗。” 打了这么久，吉尔伽美什多少有点察觉到了银发英灵的生气，没错，生气——这天上天下，敢毫无因由地拿最古之王撒气的，恐怕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了。 毕竟如果是其他人，吉尔伽美什早就怒骂着“杂种”，然后扬手一堆王财把对方捅成马蜂窝，完事了没准还要痛斥对方玷污了他的王财，恨不得把对方的残骸都碾进泥里。 然而，偏偏现在动手的是恩奇都。 吉尔伽美什这会儿不但一点都不介意，甚至乐在其中，那份胸前里鼓噪的喜悦和兴奋，简直前所未有。 吉尔伽美什：开心jpg. 银发英灵一瞥，脸上的神色似乎更冷了点，周身的气势再度飙升上一个台阶，抬手就是开大—— “唤起星之吐息，我将与人同行，故此……” 随着英灵的语音，金色的锁链狂龙般从虚空窜出，渐渐酝酿起的力量一度引起了空间的震动，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吉尔伽美什望着这一幕，却完全没有躲逃的意思，反而大大地扯开嘴角，发出了畅快到极点的大笑：“不错，正是这份光辉！胜于群星和世间一切的财宝，汝之璀璨一如既往啊，吾友。” ——不愧是挚友，真厉害！ 吉尔伽美什开心x2 梅恩：呵呵…… 如果说原本银发英灵是要教训对方，那么现在，根据那宝具的威力来看，绝对已经是抱着真正戳死对方的决意了。 梅恩：“enuma e……” “aaaaaaaaa——a——” 正当梅恩打算宝具全解放的时候，一阵歌声忽然传来。 那高亢的吟唱，像是在悲怜着世间的一切，但是——太过悲伤了。 足以叫脆弱之人惶然落泪，心生绝望。 梅恩神色一变，未尽的话语倏而止住，垂眸向地面望去。 只见，那原本静伫在黑色水面上的女神，已然抬头启唇。那双原本黯然的双眸，正随着她意识的逐渐醒来，而折射出诡谲耀眼的虹光。 梅恩视线一转，望向了天边—— 远山已经露出了晨曦的辉光……天亮了。 “看来自我封印已经到达极限，提亚马特要开始活动起来了。” 梅恩冷静地开口道。 “……真不是时候。” 吉尔伽美什飞快地从迎战状态脱离，俯视着地上的原初之神，眯起了眸子：“败坏了王的兴致，即便是母神也罪责等同。” 梅恩轻飘飘地瞥了王一眼：“她可是帮了你一把呢，吉尔——” “之前机体稍稍有点失控，如果刚才的宝具真的砸下去了，我可能就得到冥界去捞你了。” 吉尔伽美什：“……” “aaaaaa——aa——” 提亚马特再度高声吟唱，同时，随着一阵剧烈的空间震荡，原本还算正常姣好的姿容瞬息大变。 只见，提亚马特整个身躯再度拔高变大。 绿金的弯角变成了黑红，搅动的乱发如蛇，双翅展开铺天盖地。抬脚一步便是大地震荡，一个吐息便是风云变色。 “……你感觉到了吗，吉尔？” “啊，她的力量变得更强了。” 吉尔伽美什望着那个巨大化的身影，对方正肆意翻搅着脚下的黑色液体……不，根据那熟悉的粘稠度和阴冷的感觉，那些液体说不定，是跟冬木圣杯里溢出的黑泥同样的东西。 “像蛆虫一样，毫无自知之明地紧追着不放，令人作呕的东西。” 似乎是想到了曾经的经历，黄金的王露出了森沉的模样，眉宇间覆上了一层阴翳。 “那些黑泥大概只是外放的附属品，提亚马特确认开始行动了，她的目标是城墙。” 梅恩望着开始在水中大步行走的女神，对方每行一步，水面便会掀起巨大的海潮，空气里已经遍散起了不详的湿气。 “aaaaaa——aa——” 提亚马特再度发出了悲鸣似的锐利高音。 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在提亚马特的对比下渺小得譬如蝼蚁，可即便如此，士兵们也没有逃跑。 “终于到这一天了，下面开始执行吉尔伽美什王之前下达指令——” “第一列队，攻击准备！” “第二列队，立盾！” “剩下的列队守好闸门，清剿魔兽！壁垒是底线，死守，不许退！” “后勤去修补被黑泥腐蚀的城墙，至少维持住骨架，拖慢她的脚步！” “——在王的新命令到达之前，绝对不能让战线失守，以上！” 一道道命令被下达，士兵们紧握着武器，向行进中的提亚马特投射石块和长矛。一队又一队前赴后继地奔波上前线，力求能够哪怕阻止提亚马特一步。 但是，效果并不好。 人类的力量跟神灵的差距无可弥补，更别提对方还是站在神灵顶端的提亚马特。 那些不痛不痒的攻击，除了让提亚马特更快地抬高步子，想要把烦人的蚂蚁碾死以外，几乎毫无效用。 “不愧是百兽母胎，起源之母。这种程度的魔力量，还有储存体内的庞大生命源种——世界级……不，星球级别的战力都无法形容。” “照这样下去，别说国家或者城邦，提亚马特毁灭全人类也绝对不会需要一天。” ——不能犹豫了。 梅恩直接抬手，天之锁随心而动，冲向了正在前进的提亚马特。 身形巨大、近接兽化的女神，似乎察觉到了袭来的攻击，但是对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者说，现在的提亚马特并没有能够做出回应的人格，更像是单纯凭借本能行动的兽。 于是，在天之锁靠近的瞬间，提亚马特便伸出手，拽住了这让自己本能感觉不舒服的东西。 “泠泠！” 金色的锁链试图洞穿提亚马特的躯体，一如它曾经刺穿其余神明那样。 但是，即便是具备高度对神性的天之锁，在面对创世级别的提亚马特，也首次变得棘手—— 锁链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伤痕，但不致命，而且以提亚马特的恐怖魔力，那些伤口几乎在形成的瞬间就被治愈了。 “攻击无效吗。” 梅恩微微冷下了眸子，随后一把挥动手臂，扬起的劲风划破空气，力道大得恐怖。 而几乎是同时，远处本被提亚马特单方面拽住的天之锁，跟着英灵挥手的动作，同轨道挥动起来。 金色的锁链游龙似的，高高扬起，然后甩出去。 没有及时松开手的提亚马特猝不及防，被带的一个趔趄，倒退了几步。 这番巨大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守城士兵们的注意。 年长的士兵认出了那条锁链的来历，神情激动地望向高空。 即便以人类的视力，他并不能看清什么，可却仍旧把武器攥得死紧，抖声道：“是，是恩奇都大人吗？！” 梅恩沉默一瞬，随后转头对着吉尔伽美什道：“我去阻止提亚马特……” 这个敌人确实可怕，即便是梅恩，在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不得不慎重。 不过，只是稍微顿了顿，银发英灵便继续道：“我只能尽量拖住她，时间有限。趁这个机会，你联系乌鲁克王城那边——” “贤王的千里眼应该已经早就看到了这一天，不出意料会有所准备……就算没有，也要尽快想出对策。一定要快。” 说完，梅恩直接一抬手，挥出了之前“梅林”研究出来的能够视频通讯的光幕。 毕竟是解放了所有的四个真名，现在的梅恩已经可以无缝切换，随心所欲地使用所有马甲的技能和宝具了。 吉尔伽美什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梅恩打断了他：“就算你跟我一起去对付提亚马特，也无法改变局面。” “你应该明白的，吉尔。仅凭现在我们所拥有的战力，是无法战胜她的，而如果仅仅是争取时间，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吉尔伽美什盯着梅恩，脸上的神色数度变换，最终，那双红眸燃起了高昂的火，黄金的王咬牙切齿道：“最多半个小时，本王就会加入战场。” 至于这半个小时，他到底能不能跟另一个他商量出对策……开玩笑！两个吉尔伽美什加在一起的智商，这种小事怎么可能做不到！ 梅恩点了点头，就要飞身前往海面。 吉尔伽美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难得匆忙地补充道：“别吝啬本王的王之财宝——本王允许了，尽请使用吧，吾友。” 梅恩：“我明白。” 说完，英灵便化做一道流光窜了出去。 吉尔伽美什把视线转向了光幕，贤王刚巧上线，联通的双王面面相觑，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远处的战场传来一声暴呵—— “无限的光辉，太阳将降临于此——光辉大复合神殿！” 吉尔伽美什：“……” 贤王：“……” ——说好的王之财宝呢？！！！ 作者有话要说：拉二：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胜利者的笑声。 吉尔伽美什x2：我能打死这个拐骗了挚友的杂修吗？！ 旧剑/罗曼：可以的，站你一票。 第51章 “无限的光辉，太阳将降临于此……光辉大复合神殿！” 将诸神都要仰拜的伟业, 法老的威光, 以宝具的形式显现于此。 那一瞬间, 天象易转。 空间剧烈动荡, 地面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神殿。 以此同时, 高空之上, 另一座神殿破开云层，尖锐的顶端朝下, 向着地上的神殿对撞而来。 “轰！” 绝伦的建筑，交错重叠, 绽放出极致的光辉。 这是叫人目眩神迷的至美, 然而, 只有真正接下这一招的人, 才知道这美景后，究竟藏着怎样可怕的战栗级威能。 “……aaaaaa——aa——” 提亚马特巨大的身体，被同样巨大的宝具淹没，高亢的吟声从爆开的光芒中传来。 她显然没办法把这一次的攻击, 当成与之前一样的不痛不痒。 ——无法忽视。 等到宝具的光芒散去, 出现在梅恩面前的, 是提亚马特跌入黑泥的瞬间。 那过分巨大的躯体, 趔趄着倒入身下的黑泥之海，掀起的狂潮泛出粘稠到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 提亚马特的身躯被淹入黑泥大半，不过这由她自己分泌出的液体，显然对她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这位原初之母落在黑泥里, 不急着爬起来，只用那双泛着血雾的不详之瞳，迟滞而缓慢地转向了梅恩。 显然，作为具有封印效果的单体超强力宝具，光辉大复合神殿成功地让提亚马特停下了步子，或者说，成功地吸引到了这位起源女神的仇恨值。 这正是梅恩的目的。所以即便他现在正被对方用森冷到叫人发毛的眼神望着，梅恩也仍旧表现得异常淡定。 甚至于，在冷静地扫了对方几眼后，梅恩得出了结论：“看来光辉大复合神殿对你并不是毫无威胁。” “不过就算遭到了伤害，也不打算停下或者变更行动，单纯地想要在解决掉我之后，按照原本的路线继续前进——果然，这样的你，已经是彻底被本能支配的‘兽‘了。’” 提亚马特在渐渐丧失理性，趋于暴走。而有脑子的敌人，和舍弃了脑子的狂兽，这两者究竟哪一个更棘手……啊啊，如果对象是具备压倒性强大的原初之母，没有理性也许反而是唯一可以针对的弱点。 梅恩注视着提亚马特空无一物的双眸，为这迄今为止从未遇见的强大敌人，感到了久违的难办和——兴奋。 “来吧，enkidu。” 银发的英灵高抬起手，召唤出了天之锁。 这原本是联结神与人的锁链，在此刻撕碎了原本余裕的冰冷，露出了兽样的狂暴和野性，把锋利的獠牙，狰狞地指向了黑海中的女神。 “恕我不敬，母神。” 神造之兵平静地说着状似歉意的话，然后在下一瞬，金色的锁链随心而动，尖啸着——猛然刺出！ 远处，吉尔伽美什和贤王用余光关注着海面。 能够看到的，是一团又一团炸开的冲击波，夹杂着时不时爆裂的黑泥和光芒，让人瞧不清其中的具体情况。 不过，既然还在战斗，那就说明，梅恩仍旧在进行牵制，没有发生“机体丧失行动力”的致命状况。 这算是底线，知道这一点，多少能够让吉尔伽美什勉强压下冲过去的想法。 “那么，解决的办法是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梅恩在前线而自己只能呆在这里的不满，还是之前令人沉默的光辉大复合神殿，总之—— 现在吉尔伽美什的神情简直不友好到了极点，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刃，分分钟要把人刮成片。 然而，介于他现在面对的是贤王——作为十分了解另一个自己，并且某种程度上心情同样没有多好的存在，贤王顶着吉尔伽美什异常恐怖的视线，却完全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只见贤王沉了沉眸，开口道：“首先理应知晓，提亚马特作为起源之母，具备双重不死性——” “其一，地上只要有生物就不会死；其二，提亚马特本身并不具备‘死’的概念。” 仅仅是这两点，放出去就是要让人喊“这tm要怎么玩”的究极棘手的宇宙级难题。 然而，现在这个难题正确确实实地摆在这个世界面前，并且，避无可避。 贤王微微一顿，语气不变，却偏偏叫人感觉到了如山的沉重：“如果想要争取到万分之一打败她的可能性，就必须也只能从这两个方面入手。” “‘死’的概念暂且不提，后面的那一点，只要有生物就不会死……” 吉尔伽美什微微眯起了眸子。 这位最古之王过于强大的实力，虽然让他在大多数时候都会表现出傲慢的大意，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够细心。 事实上，在吉尔伽美什需要且愿意的时候，虽然这种时候非常非常少，但他还是有的。 于是，凭借着超规格的敏锐，稍加抽丝剥茧，吉尔伽美什便瞬间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也就是说，选择的战场必须是没有生命的地方，比如……冥界。” “不错。” 贤王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神色，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智商在线的：“冥界内只有死者，所以唯独在那里，提亚马特神会失去‘只要有活人就不会死’的不死性。” 至于另一重，‘不具备死的概念’的不死性……这是贤王目前最头疼的。 但问题的解决总得一步步来，现在先把冥界的方案落实再说。 于是，贤王继续道：“巧合的是，冥界的女主人艾蕾什基伽尔，正是三女神同盟的一员。而现在，迦勒底的那位御主和伊什塔尔正在解决三女神同盟的路上。” “哦？我记得，艾蕾什基伽尔与伊什塔尔是姐妹吧。” 吉尔伽美什毫不客气地嗤笑道：“哼，果然是系出同源，招惹麻烦的本事半点没有落下。” “这一点我倒是不反对，不过现在，如果要把提亚马特的战场转移到冥界，就必须获得那位冥界之主的帮助。” 贤王神色一缓，幽幽沉沉道：“但愿伊什塔尔和藤丸立香，不会叫人失望。” “梅恩！”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呼唤着的正是王之挚友的名。 “……我好像听见那个迦勒底御主的声音了，是通讯设备出现故障了吗？” 突如其来的缥缈呼喊，让贤王的神色一滞。 要知道，他可是预估过藤丸立香和伊什塔尔打入冥界的时间的，大概最快也要两天。 而现实是，藤丸立香昨天早上才出发，所以她现在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才对。 然而不知为何，不详的感觉越演越烈。 下一秒，贤王看到另一个自己面无表情地抬头望了望天，同时对方手腕一抬，把光幕转了个向，以便能够让贤王同样看到天上。 “梅恩——” 只见天空之上，那个被伊什塔尔拉着，一起乘坐玛安娜的人，不正是本应该还在冥界攻略艾蕾什基伽尔的藤丸立香吗？！ “什……！” 贤王神色骤变：“那个家伙和伊什塔尔怎么会在这里！” 别告诉他这么点时间，她们就已经把冥界通关了，明显没有好吗。 然而，藤丸立香并没有注意到贤王和吉尔伽美什。 少女的喊声，成功让原本还在与提亚马特牵制的梅恩侧首，朝这边望了过来。 略一犹豫后，梅恩后撤一步，把天之锁留下继续与提亚马特纠缠，本体则朝着藤丸立香和伊什塔尔飞了过去。 “御主，你怎么来这里了？” 之前的初步作战计划，梅恩也有参与，他自然知道，藤丸立香和伊什塔尔现在应该是在对付三女神同盟。 不过，跟贤王和吉尔伽美什不同，梅恩相信藤丸立香不会是关键时刻瞎闹腾的人，所以对方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十分让人在意了。 “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还是，出现了异常状况？” 说话间，梅恩又分出了一丝意识，继续指挥天之锁压制提亚马特。 藤丸立香还没说话，倒是伊什塔尔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少女，嘟哝道：“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找个落地的地方，这家伙很重诶。” “咦咦咦，是这样吗，因为伊什塔尔你一直都没什么反应，我还以为……抱，抱歉！” “没有需要到道歉的程度，你这点重量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我是说……总之，玛安娜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坐，现在突然加个你，别人不就会觉得我们的关系很好了吗？！” “唔，可是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这样算关系不好吗？” “诶？朋，朋友什么的……你这笨蛋突然之间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我，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呢……完全不觉得可惜，一点也不留恋！” 伊什塔尔突然涨红了脸，匆匆忙忙地别开头，谁知正好对上了银发英灵意味深长的眼神，于是女神立即露出了恼羞成怒的模样，色力荏苒道：“干，干嘛突然这样看着我？” “不，没什么。” 梅恩把视线移向藤丸立香，意有所指道：“很厉害，御主。” 一天时间，居然获得了伊什塔尔的好感度……啊，虽然这个无能女神的好感度毫无用处就是了，但也相当了不起，聊胜于无嘛。 藤丸立香：“？” 并没有再说什么，梅恩知道现在时间宝贵，于是直接带着伊什塔尔和藤丸立香，飞向了吉尔伽美什所在的地方。 而吉尔伽美什已经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了，连带着在光幕上露脸的贤王，两位王者齐刷刷地盯着落地的少女和女神，犀利恐怖的视线让她们禁不住抖了抖。 “给你们垂死挣扎的机会说明情况，杂修。” 吉尔伽美什率先冷笑起来，刮过来的眼风凛冽如刀：“否则，知晓王的决意却不完美执行，罪……” “我我我说明！” 藤丸立香及时阻止了吉尔伽美什的危险发言，飞快道：“其实我和伊什塔尔，本来是打算去找艾蕾什基伽尔的，可是在进入冥界后，遇见了非常棘手的对手。” 冥界是艾蕾什基伽尔的领地，对冥界的本土魔物有战力加成，反之，对外来的生者，会极大地削弱实力。 所以，伊什塔尔和藤丸立香被绊住了脚步，委实磨了好久。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我们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老者，他轻易打败了那些魔物，在冥界来去自如。” 吉尔伽美什闻言眉梢一挑，显然来了兴致，不过孤傲的神色并未缓和，只抬了抬下颚示意道：“继续。” 藤丸立香停下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突然望向了一旁的银发英灵，露出了略微紧绷的神色：“那个老者说，时间是最致命的缺陷，冥界并没有能够通往未来的道路。” 就算求得了艾蕾什基伽尔的帮助，但是，要把提亚马特转移到冥界所需要做的布置，很遗憾——已经没有时间了。 提亚马特会在那之前，就把人类毁灭。 “然后呢。” 出乎意料，最先开口的是贤王。 这位王并未对这个消息表现出绝望或者歇斯底里，他甚至没有质疑这个老者的可疑，只平静道：“你会回到这里，应该不只是来宣告希望的破灭的吧。” “——人理选定的救世主，藤丸立香。”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提妈醒的太早了，没时间了，所以艾蕾那条路也没辙。 但是不方，这世上没有打不赢的boss，只有不努力的挂逼。 第52章 迎着贤王的目光，藤丸立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水晶球, 交给了一旁的梅恩。 “这是那个老者让我交给你的, 他……” 后面的话, 梅恩已经听不清了, 因为在藤丸立香拿出这个水晶球的瞬间, 他的意识便被拉进了这个球里。 或者说, 是他主动舍弃抵抗，选择了进入—— 这是一片漆黑的空间, 但并非空无一物。有无数漂亮的幽蓝色火焰，一簇簇点燃, 于空中静谧悬浮。 “吧嗒……” 身后传来了被刻意弄出的动静, 梅恩循声转头, 才发现不知何时, 那里竟站着一个拢着暗色披风、面容模糊不清的人影。 ——虽然有他没保持最高警惕的原因，但即便如此，能够悄无声息地潜行到离他这么近的距离……这种程度的隐匿技能，简直已经…… “你就是御主所说的那个神秘老者？” 梅恩敛下心中的思绪, 开口道：“特意用这个球作为媒介与我交谈, 却不现出真身, 看来, 阁下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呢。” 没错，在藤丸立香拿出这个球的瞬间，梅恩便判断出，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通讯魔术。 而且有别于一般的魔术, 这种圆球甚至能够联通双方的存在感和气息，达到几乎在现实中会面的效果。 这种技术虽然精密，但事实上有些画蛇添足，毕竟通讯理论上只要保持视觉和听觉的联通就可以。 会对气息都无比执着，乃至于精益求精地研究出了这种东西的，在梅恩的印象里，似乎只有，暗杀者。 “拥有四重真名的英灵啊，不必对吾如此警惕。” “承知吧，吾乃敲响晚钟之人，人世将至陌路，吾方现界于此。” 不知名的老者开口道。 梅恩闻言，并没有惊于对方一眼看穿了他的四个马甲，反而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他虽然很少使用千里眼，但是果然，这个人的身上，有什么让他觉得极其熟悉的东西…… 脑海里一瞬间划过了许多碎片，最终，一个词冒了出来—— “冠位……” 梅恩霍然抬起垂下的眸子，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是，冠位暗匿者吗。” 不会有错的，这个人身上隐隐带来的压迫感，这种独特又强大的波动，只有冠位灵基才能够做到。 而拥有冠位灵基的从者，就是冠位从者。他们是立于各职阶顶点的存在，远超于普通的英灵，甚至堪比神灵。 冠位从者只有在世界出现重大变故的时候，为了修正，才会现界。 “冠位从者必行冠位之事，听从于世界意识，而不能以自己的意志行事。所以，恕我失礼，敢问阁下是敌是友。” 修正世界，老实说以世界意识的尿性，没准会把迦勒底也一起划到需要修正（清除）的范畴。 梅恩知道，现在可不是能够坐下来自我介绍再喝茶慢慢聊的时候，于是也不绕圈子，直接单刀直入地问了。 而幸运的是，老者，或者说是山之翁，他也是足够利落的性格。 只见，蓝色的火光猝而燃起，照亮了山之翁的面容，那是代表死亡的骷髅面具，眼睛的部分是幽翳的空洞。 “吾会借汝等一臂之力。” 山之翁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冠位之名非吾所需，吾以吾剑，行己道。” 梅恩猜的不错，这一次世界意识确实没让山之翁来帮迦勒底。但山之翁是个狠人，为了摆脱抑制力贯彻自己的决意，他直接把冠位之名舍弃了。 当然，虽然冠位之名丢了，但是灵基强度还是冠位级。 梅恩不解：“阁下并没有必须要出手相助的义务，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山之翁没有犹豫地开口，幽沉的语气像从荒古传来：“吾曾经欠了冠位caster一个人情，而汝是他亲口认可的等同。” 帮梅恩等于帮那位冠位caster了。 山之翁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或者说，他过分在意接受的每一分情义了。若是谁给他一块面包，他就会回以涌泉。 ……冠位caster。 梅恩叹了口气——所罗门那个家伙，看来在作为英灵的时光里，倒也意外得做过件好事啊…… “我明白了。” 梅恩并没有去细问山之翁和所罗门的渊源，左右两个都是冠位，大抵是在曾经共事的时候结下的。 至于现在—— “就来聊聊吧，关于如何解决提亚马特……” …… 虽然意识在水晶球里交谈了许久，但于外界不过一瞬。 于是等梅恩的思绪回归现实时，藤丸立香不过才刚刚讲完最开始的那句话。 “这是那个老者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看到就会明白了……唔，梅恩？” 在藤丸立香诧异的视线里，银发英灵伸出手，直接把水晶球接了过去。 英灵的目光不是一开始的平静，反而像是明悟了什么似的，了然又熟悉。 藤丸立香瞧瞧英灵，又瞧瞧水晶球——真的看到就懂了……好神奇！ 比起藤丸立香的感慨，吉尔伽美什显然要敏锐得多。 “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黄金的王察觉到了友人瞬息的变化，红色的双眸跟着落到了英灵手中的水晶球上，微微眯起：“这个东西有问题？” “嗯，它可是相当不得了的道具。” 梅恩想起山之翁的话，缓缓转述道：“它里面封印着一位强者的至高一击，其名为‘告死天使’，一旦发动，就可以赋予提亚马特‘死’的概念，消灭她的第一重不死性。” 说白了，这个球不止是山之翁用来联系梅恩的，同时这位冠位暗匿者，还把他的宝具封进了这个球里，砸碎后就能即时发动。 不过需要注意，这是一次性的。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逆天了。 “咦咦咦，这个球原来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吗？！” 伊什塔尔抱着玛安娜突然后退了几步，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小声叨叨道：“还好还好，路上差点就把它随手摔……唔！你，你们别看我啦，我这不是没真的摔嘛！” “是摔出去的时候，刚巧被我接住了。” 藤丸立香一脸庆幸地抹了抹汗：“幸好我当时反应够快，呼……” “伊什塔尔。”光幕里的贤王忽然道。 “啊？叫，叫我干嘛？”伊什塔尔心虚地应了一声。 贤王：“呵……” 三秒后，伊什塔尔自（被）愿（罚）指挥着玛安娜，担负起了既梅恩之后，吸引提亚马特火力的存在。 “你们一定要快点想办法啊，我撑不了多久，会被母亲杀死的，真的会死的哦！” 伊什塔尔一边哭唧唧地在提亚马特的攻击里逃命，一边回头朝海岸上的众人喊道。 除了藤丸立香还瞅了眼伊什塔尔外，其余众人完全没搭理对方，继续淡定地商讨策略。 伊什塔尔：你们也太没良心了，我好歹是友军？！ 众人：关键时刻拖后腿还差点坑队友的友军？ 伊什塔尔：……qaq “决战的地方排除冥界。” 以伊什塔尔疯狂“啊啊啊救命”的喊声为背景音，梅恩淡定道：“要选择一个，没有生命，又不需要像冥界那样花大时间准备的地方……” “那种地方真的存在吗？” 藤丸立香望着远处海上越来越接近暴走的原初之母，忍不住开口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冥界，哪里还可能没有活人存在？” 梅恩点头：“没错，这个世界上没有，所以不能是这个世界。” 藤丸立香：“？” “你是说……虚数空间？” 比起一知半解的藤丸立香，吉尔伽美什和贤王显然想到了更多。 所谓的虚数空间，简单来说，就是与我们所存在的实数空间相对的——一个其他次元/空间/世界。 即异世界。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在提亚马特降临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就是一直沉睡在一个虚数空间里——里面没有生命。 因此在虚数空间里，提亚马特“有生物就不会死”的第二重不死性，一样可以被压制。 这样一想，虚数空间简直是比冥界更完美的决战之地。 “可是怎么去？” 吉尔伽美什微微皱起了眉头：“前往虚数空间的入口，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找到的。” 从实数空间到虚数空间的难度，可以类比于从三次元跨越到二次元。任凭你如何强，没有门路没有方法，依旧只能凉凉。 “我可以。在我所持有的宝具中，有一个可以打开虚数空间。”梅恩一字一句道：“不仅如此，它还能在虚数空间里打造一个固有结界，作为禁锢提亚马特的牢笼。” “但那是理想中的效果，具体实行的过程里……诸位——”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那个宝具是属于魔神梅恩的三个宝具之一，原本是被嫌弃太过鸡肋一直丢仓库生灰的技能，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派上了关键用场。 “……哼，看来是要大干一场呢。” 贤王率先笑了起来，红玉的双眸熠熠生辉：“没问题，本王等这一天已经够久了，需要什么尽管说。” “本王一样。”吉尔伽美什眉梢一挑，兴味盎然：“吾友，你可是与本王共享一切之人，要什么尽数拿去。” 藤丸立香：“我，我的话……唔……帮你们喊加油？……抱歉，我好像派不上用场qaq” “不，御主，恰恰相反——这次你是主力。” 梅恩望着少女，认真道：“最终能做到什么程度，关键在你。” 藤丸立香：“……诶？” 时间紧迫，在那之后，众人叫回了快要被提亚马特捶爆的伊什塔尔，进行了最后的布置。 等到一切都交代妥当，梅恩一一扫过众人，最后确认了一遍：“诸位各自的任务，都清楚了吗。” 贤王孤傲一笑：“真是久违地活跃起来了啊，本王已经迫不及待了。” “哈，你之前究竟过着多无趣的生活。” 吉尔伽美什嫌弃地瞥了眼另一个自己，随后抬了抬下颚，肯定道：“放心吧，挚友，本王是不可能失手的。” 藤丸立香默默点头，握拳：“我也，我会尽量……不，我一定会撑久一点的！” “啊啊啊，你们真的要动手吗？！” 伊什塔尔刚从提亚马特手上死里逃生，这会儿整个人都处于惴惴不安的炸毛状态。 直到众人都望过来，伊什塔尔方才咬了咬牙，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破罐子破摔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总之尽全力就好对吧——会发生什么，我可不管哦！” 确认每个人都准备就位了，梅恩踏前一步，视线明确地投向了远处的黑之海，直指着海上的巨大身影，扬声宣布道—— “那么接下来，向原初之母——提亚马特的反击作战，正式开始！” 国家，世界，命运，人理，荣光，万象……赌上全部！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第53章 对提亚马特反击作战，正式开始！ 远在乌鲁克王城的贤王登临城墙, 双眼穿透重重虚像, 注视着遥远彼方的原初之母, 没有一句废话, 抬手就是一个开大。 “就用这至高的财宝让你们见识一下乌鲁克的守备之力, 本王的决意遍染大地——” “【王之号炮】！” 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芒一一窜出, 像亿万光年外陨落的群星，瞬息划过天际。 山河丘陵平原森林, 横跨整片国土，密密麻麻的金光如箭矢, 直指极北的黑色海洋！ 这是最为盛大的开场。 吉尔伽美什望着渐渐出现于视野中的金色流星, 哼笑着眯了眯眸：“不错啊, 看来就算作为caster, 只要是本王也一样可以当得像模像样。” 这位最古之王神色挑剔，言辞间毫不客气地借着贤王，明明白白地把自己夸了一遍。 一旁的藤丸立香抽了抽嘴角，由衷地庆幸贤王不在场, 不然保不齐又是一阵怼。 好在, 吉尔伽美什就随口提了这么一句, 随后, 他便把视线投向了海面上的提亚马特。 来来去去的好一段时间里，虽然有梅恩和伊什塔尔的轮番牵制，但提亚马特仍旧把城墙毁了大半。如今，这位原初之神正企图把眼前的壁垒彻底推到, 好叫黑泥流入全境。 而城墙之下，便是来回搬运着石头泥袋，力求修补缺漏的士兵。 “这黑泥有强烈的腐蚀效用，小心别沾上！” “第一小队重伤，暂时撤退。第二，第三小队顶上！” “堵住缺口！至少维持住骨架，绝不能让防线坍塌！” 所有能够动用的东西，都被拿了出来——长矛、盾牌、粮食、盔甲、乃至自己的躯体，但凡能够防住黑泥和提亚马特一会儿的，士兵们便通通不加吝啬。 “aaaaaaa——aa——” 提亚马特高吟一声，附着上兽化鳞片的巨大手掌抬起，眼见着就要拍下。 但是—— “别当本王不存在啊，杂种！” 吉尔伽美什沉眸厉呵一声，身后绽开的金色涡轮里，探出了无数金色的锁链：“给我绞住她，enkidu！！！” 宝具天之锁应声出现，瞬息分成无数条，流窜着前赴后继地缠绕上提亚马特的躯体。 一条被甩飞，下一秒又有无数条补上，瞬间便让庞大的母神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跨越了整片国土“王之号炮”，终于一个不落地抵达了这里—— “轰隆隆！” 王之号炮群星似的坠落下来，尽数砸到了提亚马特的身上。 被禁锢住行动的原初之母，当即一个趔趄，向后仰倒着退了几步。 ——疼痛。 这难以置信的痛感，令提亚马特发出了高亢又暴躁的尖锐叫声。 那声波层层扩散，引得她身下的黑潮爆开，怒而掀起一波巨涛。 城墙被掀起的浪潮猛一撞击，当即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整座壁垒摇摇欲坠。 伊什塔尔坐着玛安娜过来一瞅，那岌岌可危的城墙以及还在墙下冒死抢修的士兵们，当即令这位女神急地来回转圈，焦躁得快要头秃。 数秒后，忍不了的伊什塔尔转头，对着远处高崖上的梅恩和藤丸立香，无比心焦地吼道：“喂，你们两个还没准备好吗，这边可是已经快到极限了！” 梅恩没有回答伊什塔尔，壁防的情况如何危急他不看也知道。 事实上他跟藤丸立香已经在争分夺秒了。 之所以拖这么久，实在是因为——启用宝具所需要的魔力太大了。 而这个魔力，已经成为英灵的梅恩无法提供，只能全靠作为御主的藤丸立香。 “等一下，就差一点了……” 藤丸立香吃力地咬着牙，像挤海绵一样，努力压榨着体内不管开发的还是没开发的魔力。 作为梅恩的御主，藤丸立香从来没有缺过魔力，唯一一次感觉后继无力的，还是在试图推开“恩奇都”之门的时候。 而这一回，却是比那个时候更耗魔的情况，而且还不能放弃，非做到不可。 ——可恶！还是差一点！ 作为御主，藤丸立香能够隐约感觉到梅恩这次启用宝具需要的魔力量，正是因为有所感觉，所以才亚历山大。 ——太夸张了。简直就像她只是一条河，却自不量力地要填满一片海一样。 “令咒。” 梅恩突然开口，飞快道：“御主，使用你的令咒。” “……啊，对！我还有令咒！” 藤丸立香在迦勒底被所长科普过这些知识，只不过一直没出现过要用到的状况，所以她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个东西。 “以令咒命之——梅恩，解放宝具！” “以令咒命之——梅恩，全力解放宝具！！” “以令咒命之——梅恩，全力全意百分之百地……解！放！宝！具！！！” 少女神色肃穆而庄重地飞快宣告，手背上的三道令咒一一闪光，一一消失，一一……应验！ “……你的决意，我切实地感觉到了。” 银发英灵的周身霍然风动，衣袍飞扬。 感知着体内飞快增长的力量，在其终于跨过所需的临界点时，英灵深呼了一口气，随后霍然抬眸道：“那么——我要开始了，御主。” 话音落下，英灵举起双手，仰望着天空道：“打开吧，虚空的门扉，这是彷徨而未受启明者的归宿，其为——【万象啊，诸行无常，轮渡虚妄吧】！” 宝具解放！ 那一瞬间，梅恩的上空陡然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黑红色电流，随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撕裂了空间般，一个漆黑的豁口骤然出现。 随着梅恩的魔力输入，那豁口越变越大，渐渐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漆黑一片，唯有不时闪过的猩红。 “唔！” 一旁的藤丸立香猛地咬紧了牙，她能感觉到体内魔力的飞快流逝，就像架了台抽水机一样，分分钟就要见底了。 毕竟，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凭借一己之力破碎虚空，能撑一秒都算得上壮举！ 梅恩也感觉到了藤丸立香的状态，当即转头朝伊什塔尔道：“快，执行下一步计划。” “终于好了吗，我这边可是等超久了！” 伊什塔尔状似抱怨着，却是分秒没耽搁地应了声。 伊什塔尔搭着玛安娜冲上云霄，望着正下方身形巨大的提亚马特，顶着母神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魔力，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强行不方的伊什塔尔用浸出了汗液的手，猛地拉开了弓一样的天舟：“好，接招吧，这就是我的全力——” “【震撼山脉明星之薪】！” 明亮绚烂到极致的蓝色箭矢，飞快凝聚，从弓样的天舟激射而出。 并在飞出去的瞬间，分化为无数流星似的冲击光，陨火一样向着大地轰然坠落。 伊什塔尔的攻击并不是直接朝着提亚马特去的，毕竟她的目的并不是要把提亚马特轰进地底，而是要把对方击飞到天上。 所以，伊什塔尔把攻击定在了离提亚马特有一定距离的远处，攻击的中心瞬间下陷，但是周糟却被宝具的余波掀飞了起来——包括提亚马特。 原初之神巨大的身躯被腾起的黑潮带起，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当即就想稳住身子，抓紧大地——只要在大地上，她就不会输！ 然而，梅恩没给她机会。 梅恩：“就是现在！” 跟计划中的一样，众人于接收到讯号的瞬间，再次动手了。 远在乌鲁克的贤王指挥着士兵，厉呵道：“还不是松懈的时候，给本王填装弩炮，再次出击——【王之号炮】！” “太乱来了，魔力已经被榨干了。短时间内使用两次宝具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啦！” 伊什塔尔双眼含泪地抱着玛安娜，一边叫着“绝对不可能”，一边诚实地再次拉开了弓：“嘤qaq……这次之后，绝对要掏空那个自慢王的宝库，作为对我的补偿——” “击碎吧，【震撼山脉明星之薪】！” “哼，现在正是你这废柴女神证明自己的时候，不感激王赐予的机会，还敢不满？谁给你的胆子，杂种。” 捕捉到伊什塔尔的话，吉尔伽美什于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怼对方。 不过怼归怼，吉尔伽美什手上的动作毫不迟疑。王之财宝门扉大开，各种王财不要钱一样地被扔了出去，力求不让提亚马特落地。 同时，吉尔伽美什一甩手，把宝具天之锁的操控权，交给了浮空至黑洞前的梅恩。 可怜提亚马特被海浪带得飘了起来，刚想重新落回海底。 却没想到，先是被王之号炮弄得再度趔趄，又被伊什塔尔二度击飞，吉尔伽美什从旁干扰。 而如今，梅恩又接手了天之锁。 别奇怪梅恩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宝具……他缺魔力啊！ 要知道重头戏全在黑洞后面呢，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节约可是美德！ 完全不给提亚马特一丁点巴拉回大地的机会，梅恩直接抓着天之锁，把对方往黑洞拉。 “aaaaa——aa——” 提亚马特似乎想要挣脱，但对象是天之锁，不说多久，只这一会儿绝对撑得住。 于是，以英灵那不科学的筋力，再加上贤王吉尔伽美什伊什塔尔的宝具，梅恩把被天之锁捆着的提亚马特，生生拽进了天上的黑洞里。 黑洞内便是虚数空间。 按照计划，原本梅恩的这个宝具，除了能够打开虚数空间外，还能够在这个空间里造出一个固有结界的。 想想吧，让提亚马特失去不死性的虚数空间，再加上一层牢笼（固有结界），简直完美。 但是现在，由于藤丸立香的魔力没够，出现了一个相当尴尬的情况——固有结界没了。 “麻烦了……” 梅恩头痛地停在了虚数空间内，眼前是一片黑，有点像星辰湮灭的宇宙——是除了自身以外看不到任何东西，呆的时间久了，可能连自身的存在都会迷失的地方。 梅恩一个人打不死提亚马特，而还处在外界的吉尔伽美什和伊什塔尔，要等一会儿才能到，他们需要时间恢复刚才那一波过耗的魔力。 这意味着，在援军抵达前，梅恩必须牵制住提亚马特，不让对方从虚数空间里逃出去。 “咯啦啦——” 捆缚着提亚马特的天之锁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显然撑不住多久了。 原本计划能够拖延时间的固有结界，又偏偏没成功建成。 “aaaaa——aa——” 提亚马特发出了想要唱歌的声音。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破罐子破摔，梅恩干脆直接开了千里眼——好的，让我们看看，这个虚数空间里有没有什么现成的东西可以利用…… 魔力残余，pass；浮空垃圾，pass；未知生物的残骸，pass；不知道是什么的巨大金属，pass；意外发现的固有结界，pa…… ……嗯？等等！固有结界？！ 除了梅恩以外，居然还有人在虚数空间里建立了一个固有结界？！ 就梅恩来说，如果不是遇到了提亚马特，绝对没人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毕竟虚数空间就是没有活物的地方，在这里建结界有什么用，养老吗？ “说起来，那个固有结界的样子……是一座神殿？” “总觉得有点眼熟，错觉吗。” 不管是不是错觉，在犹豫了不到一秒钟，梅恩直接拖着沉迷唱歌的提妈，光速飞了过去。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建的结界，真不好意思，江湖救急，他现在要征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心人·盖提亚：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强行救急·梅恩：我给你带来了个大♂宝♀贝。 大宝贝·提妈：唱歌警告。 第54章 全知全能的王所罗门，曾经创造的拥有思想的魔术式——七十二魔神柱。 在所罗门死后, 被封存在其尸骸内侧的七十二魔神柱逐一觉醒, 并诞生出了所有魔神柱的【集合体】, 其名为人类烧却式——【盖提亚】。 比起生前什么都不做, 只微笑地注视着人类全部丑陋的所罗门, 拥有思辨和情感的盖提亚显然无法忽视人类的不完美。 ——就如同不可救药的蛆虫一样, 放任人类发展下去，不止是这个种族本身, 连带着世间的一切都会就此消亡。 固执地把人类定义成毫无价值、必须清除的灾害，于是, 修正开始了。 啊, 没错, 在这里姑且撇开所有深沉的话题, 单就结果来说明的话—— 盖提亚，正是现今各时代所发生的人理烧却的【幕后黑手】，是迦勒底将要面对的【终章boss】。 而作为一个有逼格的boss，盖提亚自然不可能早早地现身出场, 于是, 在各时代安排了人理烧却的起爆点（特异点）后, 盖提亚便窝进了自己建造的【时间神殿】里。 ——一直到现在。 “巴巴托斯, 你的伤还没有好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含着淡淡的威压，回荡在空阔的神殿内。 “时间未到。再生的速度太过缓慢，魔力过耗。” 被点名的魔神柱睁开自己的眼, 回道。 随后，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是在偷懒，而是真的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巴巴托斯于一秒的停顿后，补充道：“我在冬木的分身被毁坏，本体被刺穿……那个人对魔神柱的特攻有何威力，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那个人…… 似乎是一下子提及了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最初问话的人，也就是盖提亚倏而沉默了下来，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 巴巴托斯瞅了对方一眼—— 名为盖提亚的魔神柱集合体，目前披着的是所罗门的壳子，情况说起来跟披着恩奇都壳子的金固有点像。 而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盖提亚缄默地撑着脸，垂眸端坐于神殿中央的御座上时，就连巴巴托斯都有点分不清，那人究竟是谁了。 但是，这份模糊的恍惚，在盖提亚抬起头的瞬间，便被打破了。 同样是金色的眸子，但有别于所罗门那般空无一物的虚无，盖提亚的残忍和贬抑不加掩饰，瞳孔深处理性和疯狂交织，处处透着不好招惹的危险气息。 “为何一直盯着我。” 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同胞，盖提亚也不见得多么友好。 然而巴巴托斯见状，却反倒是安心了似的，慢悠悠地晃了晃自己的身躯，开口道：“说起来，冬木市的人理起爆计划应该算是失败了，迦勒底的那群蝼蚁确实碍眼，你不打算采取措施吗？” “哼，不过是一群注定被淘汰的废品。” 盖提亚讥讽地开口：“捧着根本不存在的希望，希冀能够求得未来，却不知未来已死。就这样无知地走向终结，留下凄惨的死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愉快啊愉快得不得了，仅仅是想见就忍不住发笑！所以说人类就是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知道的话早点去死不就好了！” 盖提亚一边大笑着以手捂脸，一边眼中又流露出极致的憎恶，完全瞧不出半点开心的样子。 不如说，是恨不得马上就把全人类杀光的，快要难以抑制的无聊和狂躁。 ——啊，这家伙果然是……很在意吧，关于计划外的那个人的出现…… 巴巴托斯忍不住想道。 不然明明都躁得快要啃指甲、一星半点都坐不住了，还偏偏强行一副我很开心，我心态没崩，我胸有成竹的样子——骗自己呢？ 巴巴托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严重，他自己心里的矛盾暂且不提，但是作为计划核心兼主力的盖提亚，绝对不能有半点动摇。 ——必须要确认一下了。 “盖提亚。” 没有像往常一样尊称其为魔术王，巴巴托斯直呼了对方的名字，无比严肃道：“在情报没有更新的情况下，请容许我做一个不敬的假设吧——” “如果那个人……” 迟疑了三秒，巴巴托斯干脆不再遮掩，直截了当地改口道：“我是说，如果梅恩的立场与我等相佐，你打算怎么做？” “……” 原本还在狂笑的魔神王骤然停下了。 那一瞬间，盖提亚望过来的眼神，几乎叫巴巴托斯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撕碎。 然而，那异常的恐怖转瞬即逝，下一秒，盖提亚露出了如常残酷的笑，缓缓道：“当然是杀了他。任何妨碍我的人，我都不会放……” “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盖提亚的发言。 巴巴托斯感知着神殿的震荡，惊疑不定：“怎么回事？” “有人闯入了时间神殿。” 回答他的是盖提亚低沉压抑的声音，这位大boss的心情显然很不好，沙哑的声线给人扭曲的感觉。 “居然有这种事……时间神殿建造在虚数空间，在还有数个特异点没有解决的情况下，就算是迦勒底也不可能发现这里。” 巴巴托斯说着，感知到时间神殿外逐渐接近的庞大魔力源……等等，这种程度的魔力是不是太夸张了？！那已经不是正常英灵能够持有的存在感了，不如说是神明级的？！ 不详的预感越演越烈，巴巴托斯知道盖提亚有千里眼，于是赶忙问道：“怎么样，看得到吗，入侵者是谁？” 盖提亚冷锐地眯了眯眸，借由所罗门的躯壳，轻而易举地施展出了能够通达万物的眼。 然而，在看清外面情形的瞬间—— 盖提亚：“……” 终章大boss突然定住了。 巴巴托斯：“王？” 巴巴托斯：“……王？？！” 巴巴托斯：“王！！！” 连叫了三声，终于，仿佛失聪一样的盖提亚有了反应。 只见，魔神王那原本轻蔑的嗤笑的嘲讽的神色，于瞬息间被尽数敛去，面上是一片死沉的平静，半分叫人瞧不出情绪。 然而不知为何，巴巴托斯在无意间对上盖提亚双眸的瞬间，却从中体会到了毛骨悚然的、几近窒息的战栗感。 “来的是提亚马特。”盖提亚道。 “提亚马特？她不是我们在神代特异点留下的王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也很想知道……” 在魔神柱没反应过来前，盖提亚双唇嗡动，隐约间似乎露出了一个极为扭曲的表情。 随后，他忽然道：“巴巴托斯，就像之前你向我提出的那个问题一样，现在，证明你决心的时刻到了。” 巴巴托斯：……诶？ …… “砰！” 梅恩一路拖着提亚马特，在抵达固有结界后，完全不带一点犹豫地，把天之锁猛力一甩。 提亚马特庞大的身躯，在甩动出去的锁链的带动下，瞬间便进入了这个不知名的固有结界里。 “居然没有排外性吗。” 梅恩望着像水面一样泛出了几轮波纹后，就毫无保留地吸纳进原初之神的结界，感到了一丝诧异。 其实他单纯只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试一试，毕竟大多数固有结界，都是不好进也不好出的。 像眼前这个，居然没有一点排斥就给进了…… 大抵是结界的主人对自己的实力有非一般的自信，完全不把不请自来的小虫子放在眼里——不怕死的话就来好了，大约有这样的意思。 不过梅恩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总归不会比提亚马特更棘手了……对吧？ “aaaaaaa——aa——” 提亚马特跌进了结界里，摔倒在了地上。 随着原初之母长吟的威力，再加上其身躯的撞击，整个结界内部都剧烈动荡了起来。 而紧随而至的梅恩，也在这个时候，看清了结界内部的具体场景。 怎么说呢，这里就像是月球表面一样，地面尽是坑坑洼洼的大小洞。 自地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物残骸，那并非人为，而是自然结果下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整个结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遗迹。 而之前梅恩所“看到”的神殿样建筑，便位于这座遗迹的中央。 “咯啦啦——咔嚓！” 梅恩正想往那座神殿去的时候，随着一阵清脆的破碎声，原本捆缚着提亚马特的宝具天之锁——突然断裂了。 随着金色的锁链化为璀璨星光，这最后束缚着原初之神的枷锁就此逝去。 ……这么快？！ 梅恩迅速反应，从地面跃起，离弦的箭一样往旁边飞了出去。 而就在他离开原地的瞬间，一只巨手轰然砸入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正是重获自由的提亚马特。 “aaaaaaa——aa——” 梅恩本来以为提亚马特会迫不及待地想杀了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原初之神只气势汹汹地朝他吼了一声，比起发泄更像是呵退。 随后，提亚马特便转动身躯，几近兽化的竖瞳望向了结界中央的神殿。 三秒后，提亚马特短促地“aa”了声，就目标笔直地朝着神殿冲了过去——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她的东西一样。 但别误会，那吸引绝不是出于什么喜爱一类的积极情绪。 因为提亚马特那骤然暴涨的威势，就像是原本统御狮群的狮王，忽然发现了流浪的年轻有力的陌生雄狮一样——觉得地位受到了挑战，察觉到了危机，像面对天敌一样地炸毛了。 梅恩：“……” 这反应倒真叫人新奇。 作者有话要说：盖提亚：任何妨碍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梅恩：嗯？ 盖提亚：……巴巴托斯，巴巴托斯人呢？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到了，还不快上！ 挡箭牌/重度伤患/巴巴托斯：我只是个路过的小可怜嘤！ 第55章 提亚马特跟磕了药似的，一路狂奔向了神殿。 然而, 就在她接近神殿百米处时, 一个巨大的生物突然从天而降, 拦在了路前。 那生物有着柱状的身躯, 密布的眼, 特征异常鲜明——正是巴巴托斯。 这位被猝不及防扔出神殿的魔神柱, 还没来得及从起飞又落地的刺激里回神，一抬眼就发现了正前方不远处的提亚马特。 原初之母“轰隆隆”地碾过大地, 奔涌而出的狂暴力量恐怖非常，透露出歇斯底里般要毁灭一切的气势。 巴巴托斯自诩不弱, 但要跟提亚马特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 “……前方乃王之御座, 无礼之人就此止步。” 诡异地沉默了数秒后, 与提亚马特比起来甚至算得上娇小的魔神柱, 在微不可查地哆嗦中努力板正身体，义正言辞地警告道。 ——我我我我我我不怕，我身后站着的可是魔神王！ 在发现提亚马特完全像是没听见一样，半点没有停下的趋势后, 巴巴托斯再度拔高声音道：“止步, 王座之前不容放……嗷！” 提亚马特直接一手拍飞了挡路的巴巴托斯, 并冲着巴巴托斯落地的巨坑——“aaaaaa”地吼了回去。 提亚马特：超凶jpg. 随后, 没有去管不知生死的巴巴托斯，原初之母继续前进，直直地朝神殿冲过去。当真是心无旁骛，声势浩大。 躺在坑底的巴巴托斯感受着提亚马特的远去, 咸鱼瘫式默默望天——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感觉自己要死了。 嘤，真的好痛qaq “王啊，看来巴巴托斯只能到此为止了。即便接下去无法为您继续效力，但为了吾等的伟业，也请您一定……” 觉得要死的魔神柱，眨巴着有点睁不开的眼睛，语气悲怆地交代着除了自己没人能听见的“遗言”。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魔神柱巴巴托斯，而且还是本体……”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巴巴托斯的话语。 只见，梅恩不知何时已经飞至了魔神柱坠落的巨坑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坑底狼狈的魔神柱，道：“明知道对手是提亚马特，还自不量力地上前阻拦。如果能够起点作用就罢了，但你拖着这幅重伤的躯体……是打算作什么？找死吗。” 说起巴巴托斯的性格，那是即便在七十二魔神柱里，也少有的固执刻板。 梅恩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对方的性子半点没有改善不说，反而似乎更蠢了——真是没眼看。 “……” “……梅……恩？” 巴巴托斯像是有点不敢相信一样，语气飘忽地呢喃出了英灵的名字。 梅恩见状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魔神柱一脸安详地阖上了所有的眼睛，圆满道：“这便是人世所言的死前走马灯吧。” “没想到，我最后想到的人居然是你……啊啊，是吗，我果然对你……” “——砰！” “嗷！” 巴巴托斯梦游一样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一下重击终结了。 “这么想死的话不如就真的送你去死吧。” 梅恩冷笑着收回抡出去的王财，刮过来的眼风如刀片。 实在无法忍受魔神柱恶心的自我感动，梅恩再度道：“清醒点吧，蠢货，你离死还早着呢。” 如果巴巴托斯是在旧伤未愈的基础上，被提亚马特暴走一击，那确实可能要死。 但事实上，梅恩刚才消除了他之前特攻伤害的致死性，所以巴巴托斯相当于被治好了一部分。 接下来的伤口，在魔神柱顽强的生命力下，完全可以继续蹦跶很久。 “如此真实的痛感……你，你是真的，不是幻觉？！” 巴巴托斯压根没在意自己死没死，反而错愕于眼前之人存在的真实性，随后，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似的，自顾自地叨叨道：“难怪，难怪王会让我出来……” 其实根本不是让他迎战提亚马特，而是应付梅恩对吧？！ ……王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衷心的属下，嘤嘤嘤，吾宁愿被提亚马特捶死啊！ “既然已经清醒了，那就回答我巴巴托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上一次在冬木见到你的分身，当时你所表明的立场，似乎是跟人理烧却事件关系匪浅。现在既然本体出现在了这个地方，是说这里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梅恩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扫向不远处的神殿。 只见，在这三言两语间，提亚马特已经奔至了神殿前。 本是那么不堪一击的建筑，在原初之母的力量下，理应瞬息灰飞烟灭。 然而不知为何，在提亚马特发起攻击的时候，神殿外竟自动笼罩起了一层圆形结界。 提亚马特现在正疯狂得敲打着护住神殿的罩子，但那结界不动如山，一时半会儿竟不像能够打破的样子。 “那座神殿……” 梅恩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望着魔神柱，继续问道：“仔细看一下，那种建筑风格不觉得很熟悉吗。” 巴巴托斯：能不熟悉吗，那可是按照以色列王宫…… 巴巴托斯头上的汗越流越多，他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暴露计划，更不知道能够暴露到什么程度。 就比如最核心的，关于盖提亚的身份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盖提亚都把他丢出来打掩护了，那应该就是，还不想让梅恩知道自身存在的意思吧。 ——好！就决定xjb胡诌了！ “我其实是……” “你在做什么巴巴托斯。”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魔神柱即将说出的谎言。 巴巴托斯闻声立即睁大了眼睛，霍然转头——只见，一个穿着厚重服饰的白发男人，缓缓地悬浮至了时间神殿的上方。 “……王，你怎么出来了？！” 巴巴托斯惊呼道——您不是才把我推出来当挡箭牌吗，这会儿难道是想通了？！ 白发男人冷冷地瞧了魔神柱一眼，随后，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旁边的银发英灵一样，男人近乎生硬地移开了视线，转而对上了只与自己隔着一层结界的提亚马特。 “aaaaaa——aa——” 提亚马特在见到对方的瞬间，立即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力量暴涨，对着结界开始了新一轮的狂轰滥炸。 结界似乎终于到达了极限，上面出现了道道裂纹。 然而，眼见着结界就要被打破，男人的神色却毫无变化，他近乎冷淡地说道：“失去理智的回归之兽啊，这幅丑陋的模样何其可悲，就连伟大的业与权能都尽数失却。” “即便重新投入使用也无法挽回败局，这样的你——对我的计划已经没有用了。” 明明说着无比残忍的摒弃之语，但男人的神情却无悲无喜。他甚至没有表现出半分杀意，平静得仿佛只是挥落了衣角的一点尘埃。 ——这副模样…… ——这副模样…… ——不要叫人太熟悉！ “所罗门……” 梅恩望着那个悬浮在神殿上空的身影，在漫长的沉默后，忽然道。 没错。 不管是气息，样貌，力量，还是说话的语气，习惯的动作，细微的神色……简直，不，应该说是完全就跟记忆里的所罗门一毛一样。 疑似魔术王的男人，精准地捕捉到了银发英灵的这句喃喃，顿时，仿佛多了几分底气似的，微微绷紧了神色。 “砰！咯啦啦——！” 在提亚马特不懈的捶击下，结界终于在一声脆响中散了个干净。 面对彻底暴露于眼前的白发男人，提亚马特一秒都没有犹豫，直接唱着歌一巴掌糊了上去。 男人露出了一秒森然的神色，不过那杀意转瞬便被掩盖了下去，他高抬起手道：“第三宝具，展开——” “【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象】。” 这个宝具是以整个人类史为基石，兢兢业业攒能量造起来的大光轮，其中蕴藏着至少数亿条光之线，而每一条光线的力量都足以匹敌a(++)级宝具。 当然，现在男人并没有释放出其百分百的威能，毕竟他打造这个宝具的最终目的可不是对付提亚马特。 但即便如此，这依旧给提亚马特带来了巨大伤害。 于是，一瞬间被洞穿了手脚的原初之母，暴走一样长吟起来，身上瞬间分泌出无穷无尽的黑泥，看架势是打算造出第二片黑海。 男人见状神色一变，双眸微沉，似是冷笑了一声。 提亚马特：“aaaaa——aa——”（敲里——妈——） 盖提亚：……找死！ beast大型撕逼现场开始。 战况异常激烈。魔攻物攻，炮轰拳击，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整个固有结界都震荡了起来，四周尽是轰隆隆的巨响和建筑物的倾塌声。就连天幕都黑压压地低垂，似乎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 ——真实意义上的神仙打架。 大约过了一刻钟，正当男人跟提亚马特打得如火如荼时，梅恩忽然飞了过来，并二话不说把一个水晶球朝着提亚马特砸了过去。 随着水晶球破碎的瞬间，封印其中的、来自冠位暗匿者山之翁的最强一击，被施放了出来。 ——一刀。 ——封存其中的，仅仅是一刀。 但就是这一刀，直接杀死了提亚马特的最后一重不死性。 提亚马特，自此成了可杀之人。 片刻不停，梅恩直接启动通讯，联系了疑似外面还在恢复魔力的队友：“最后一击，诸位。” 梅恩似乎完全不担心外面的众人能否接收到消息，或者还能否再度挤出魔力，有着近乎偏信的笃定。 而事实上，小伙伴们都异常给力，就连伊什塔尔都难得没有掉链子。 只见半分钟后，数道流光散发着熟悉的力量波动，飞快地向着这个固有结界坠落而来。 及至流光接近，方才看清，包裹其中的——王财，箭矢，冲击波……无所不有。 宝具齐聚，那一瞬间即是世间最辉煌的光景。 【王之号炮】 【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震撼山脉明星之薪】 熟悉的技能一一抵达眼前，梅恩微微扬起唇角，唤道：“我们也上吧，天之锁——【人子啊，冀以锁系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大敌当前，下章再处理盖盖。 盖提亚：我是所罗门。（抱紧马甲） 梅恩：哦？所、罗、门、啊……别急，等下再收拾你 ：） 罗曼：阿嚏……唔，现在应该没人不知道我是所罗门吧？ 第56章 提亚马特被打败了。 在失去了两重的不死性后，又经历了各种宝具的轮番轰炸, 对人类又爱又恨的原初之母终于迎来了退场。 “aaaaaa——aa——” 即便是到了最后一刻, 这位女神也没有真正地说上一句话。她以悲鸣般的高吟降临, 又在同样的吟唱中离去。 直至提亚马特巨大的身躯化为无数光点, 那光点越飞越高, 没有目眩神迷的璀璨, 反而消散得近乎温柔平淡。 ——终于……赢了…… 梅恩静静地目送着提亚马特的消逝，直至再也捕捉不到一丝原初之母存在的痕迹, 方才垂眸，低声道：“再见了, ‘母亲’。” ——神代特异点【绝对魔兽战线巴比伦尼亚】, 终战决胜。 “哗啦啦——” 一旁的废墟堆里传来了一阵响动, 原来是被刚刚大战殃及惨遭掩埋的巴巴托斯。 巴巴托斯在察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 终于不再装死，嘿咻嘿咻地从泥石瓦砾中刨了出来。并在探出头后，飞快地甩开身上的尘土，撒丫子奔回了魔神王的身侧。 魔神王冷冷地瞧了眼努力往自己身后缩的魔神柱, 登时让巴巴托斯感到了仿佛凛冬的“温暖”。 求生欲异常强烈的巴巴托斯, 立即开口道：“王, 恭喜你取得胜利！” 盖提亚：……胜利？呵呵, 见鬼的胜利！这猪一样的队友，难道忘记提亚马特本来是他们这边的了吗？！ 亲手毁掉了自己千辛万苦布置下的杀手锏，如今盖提亚的心情可谓是降到了低谷，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 他早就……！ 心口郁结的魔神王一抬眼，正对上了不远处银发英灵的目光，顿时，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哽得不要太难受。 ——冷静点，盖提亚。你现在可是“所罗门”，就算有七十二份被花式涮锅的记忆又怎样，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曾经的你了，怕什么怕！ 一顿自我催眠后，盖提亚深呼一口气，端起了经典的所罗门式面瘫脸。 “真是好久不见了，梅恩。” 魔神王学着记忆中无比熟悉的那位王的口吻，对着更加无比熟悉的英灵说道：“果然，就算是生死也无法阻隔你我的因果，从遥远之座降临于此的——我最完美的杰作。” 盖提亚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并非冰冷，却是比冰冷更为虚假的温文。 就这副模样，不知道的人估计以为刚才那番话，八成只是一种敷衍的客套，半点看不出熟识的味道。 然而实际上，盖提亚现在的心情，绝不是表面上的那般平静。 相反，他现在心神之动荡、情绪之激烈，直接可比火山爆发，山体滑坡泥石流！ 那么—— 可以从心地露出颜艺吗？可以大声地笑起来吗？可以激动地哐哐捶墙吗？ 通通不可以。 ——因为他现在扮演的是所！罗！门！ ——是一个该死的消极胆小注孤生的闷骚！ 没什么比现在更憋屈的了。 然而，为了他的大计，为了护住马甲，盖提亚不得不先忍着。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已经位于黑名单首位的所罗门，又暗搓搓地划拉上一笔。 仇恨吸引max·所罗门：……我又做错了什么？？？ “所罗门？” 梅恩微微眯起眸子，上扬的尾音显得意味深长：“你是，所罗门？”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需要问。 毕竟就对方说的话来看，能理所当然地把他称为“我的杰作”的，这个世界上唯有所罗门一个。 更别说，其他各方面也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这倒真是有意思了。如果眼前的这个家伙是所罗门的话，那迦勒底的那位粉毛医生又是谁？ 梅恩露出了一个十分感兴趣的神色。 搞事jpg. “我自然是魔术王所罗门。” 盖提亚注视着地上的英灵，并未因对方的质疑而生气，面上仍旧是包容一切的平和。 说完，盖提亚又状似不经意地微抬起手，露出了佩戴在手指上的金色戒指。 ——那是所罗门神赐智慧的象征，十戒。 不过，梅恩凭借着英灵卓越的视力和感知力，敏锐地发现真品其实只有八个。 然而，梅恩并未点明，毕竟比起只可怜兮兮地持有一个的某位粉毛医生来说，八个简直就是压倒性的胜利了。 至于剩下的那最后一个……正被封印在梅恩这里呢，忽视吧。 眼见着银发英灵确实察觉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心机boy盖提亚隐晦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微微舒开眉头道：“我一直在等你，梅恩。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你的出现正是命运。” “……命运？”梅恩玩味地重复。 “不错，不早不晚，偏偏在此刻出现的你，与我埋下的王牌一同抵达此处的你……这里是我打造的时间神殿，虚空尽头是希望光带，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而你正是我最后寻找的钥匙！” 盖提亚展开双臂，微微拔高声音：“来吧，梅恩，就像曾经那样——归于王的身侧，与我共谋大计吧！” “意义不明的发言。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拉拢我吗。” 不管对方是不是所罗门，但这卖安利的水准，倒真的是跟所罗门一样惨不忍睹。 没有嘴炮的才能，却偏要靠嘴炮。 眼见着对方又要开口，梅恩想也不想地出声打断：“我对你说的东西不感兴趣，在那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还是跟以前一样任性妄为啊，梅恩。” 盖提亚不虚不方，道：“你问。” 他虽然不是真的所罗门，但自认为了解所罗门的一切，所以不管银发英灵问什么，他都不怕。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什么？” “我说，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梅恩微微眯起眸子，露出了跟当初在冬木询问粉毛医生时一样的，夹杂着微妙恶意的神色。 而在听见这个问题的瞬间，盖提亚首先想到的便是—— “不如今天就把你烤了吧？” “逃跑是没有用的，想被吊在城门口风干吗。” “已经厌倦涮锅了，生煎似乎也不错。” “这次想好要怎么死了吗。” ——那些年，关于作死魔神柱的七十二种处刑方式。 ——撰写人，梅恩。 盖提亚：“……” 七十二份记忆，七十二倍的暴揍，七十二倍的恐怖。 “所罗门？” 梅恩望着蓦然僵直的魔神王，似笑非笑道：“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没有。” 魔神王光速回道：“我只是有些奇怪，毕竟所罗……我是说，我是完成了应尽的使命，于神的祝福中告别人世——命运如此，这应该并不是什么需要特别提出来的事。”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 梅恩打量着对方不似作假的淡定，再联想到同样的问题下，某位粉毛医生当时截然相反的激烈反应…… “好，我明白了。” 银发英灵仿佛了然了什么的语气，令盖提亚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但是思来想去，盖提亚却又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问题，毕竟在他记忆里，所罗门就是这样死的。 其实盖提亚的回答也没错，可惜他到底不是所罗门本人，所以自然不会知道所罗门逝世前一晚跟梅恩之间发生的事——那可是相当重要的前情提要。 盖提亚不太喜欢这种隐隐超出掌控的感觉，于是继续操持着无悲无喜的人设，试图把剧情拉回正轨：“梅恩，我……” “梅恩！” 一声高呼打断了魔神王未出口的话语。 顺声望去，却是伊什塔尔带着藤丸立香赶来了。 至于理应一起的吉尔伽美什，似乎是因为战线那边需要有人扫尾，所以还要等会儿才能过来， 在天舟玛安娜的神速下，藤丸立香跟伊什塔尔眨眼就飞进了固有结界里。 藤丸立香一瞬间就锁定了银发英灵的身影，在大致确认对方没事后，不禁松了口气，下了天舟就要过去。 然而，伊什塔尔却忽然拉住了她：“等一等！” “……？” 金星女神没管少女疑惑的神色，只以前所未有的严肃，望着英灵身旁的白发男人问道：“梅恩，你身边的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他从哪里来的？” 伊什塔尔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对上了白发男人看过来的暗含警告的金眸，那一瞬间，仿佛跌入了阴森冰冷的幽冥，不禁令她浑身发凉。 ——不妙，不妙了，这种让她汗毛直竖的危机感…… ——明明好不容易才解决了提亚马特，梅恩又从哪里招惹来这么一个大麻烦？！ 伊什塔尔的神情虽然尽量放得正常了，不过那份顷刻飙至极点的戒备，还是被熟悉她的人看了出来。 “他？在说明他之前——” “御主，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迦勒底了吧，是时候打开通讯了。” 没有急着说明男人的身份，也似乎不曾察觉到对方的危险，梅恩转头对着藤丸立香，神色如常地开口道。 伊什塔尔：……迦勒底？这种时候找迦勒底有毛球用？！这男人可不是能够放着不管的家伙，快给我清醒点啊喂！ 可惜，暂时没人注意到伊什塔尔的疯狂暗示。 藤丸立香乖乖地掏出了通讯器，重新连接起了之前被吉尔伽美什恶意截断的讯号。 而就在讯号恢复的瞬间，立体投影几乎立马就被开了出来。 一直在遥远的迦勒底等着这一刻的粉毛医生，迅速出现在投影中，热泪盈眶道：“呜哇，终于！” 眼含热泪的罗曼像装了雷达一样，瞬间锁定到了银发英灵的身影，酝酿一下正要控诉，却突然瞄到了英灵旁边的白毛男人。 顿时，所有的哽咽悉数卡壳，罗曼道：“……梅恩，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罗曼：这人谁？你的长相侵权了知道吗？！ 盖提亚：呵呵。 第57章 “……梅恩，他是谁？” 问出这话的罗曼, 猝然拔高的语调破了音。 就像看见了什么比人理烧却还要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这一刻罗曼的神色与其说是困惑, 不如说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错愕。 “凡愚, 王的座前岂容你大呼小叫！” 最先做出回应的并非梅恩, 而是巴巴托斯。 为了给自家boss撑场面, 这位高大的魔神柱对自己的伤口视若无睹，敬业地沉声介绍道：“承知——” “你面前的乃全知全能之王, 乃神选之大智慧者，乃使役七十二柱魔神之人, 其名为——魔术王所罗门！” “所罗门？！”藤丸立香道：“我知道他, 历史课本上有写过, 大名人诶！” 伊什塔尔：“什么大名人, 要论起有名程度的话我也不差啊！” 一直处于警戒状态的金星女神忍不住不满地出声，说完后，她又迅速把视线落回了远处的盖提亚身上，原本的排斥和危机感, 并没有因为对方袒露的真名而消退半分。 “跟金皮卡一样, 又是一个‘王’啊……麻烦死了, 所以说我果然跟王这种存在半点都合不来……” 虽然伊什塔尔和藤丸立香的态度有所不同, 但两个人似乎都极其自然地接受了“所罗门”的身份，完全没有怀疑的意思。 毕竟英灵大多会有自己的骄傲，报假名批马甲什么的，至少伊什塔尔和藤丸立香还没见到过这种状况。 所以既然白毛说他是“所罗门”, 那他应该就真的是所罗门了。 这似乎正应证了一句话——真相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而作为那“少数人”之一，罗曼无措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明显一副急于说些什么的模样，但话到嘴边，又卡住了一样什么也没说出来。 如此往来数秒，大约是憋屈得狠了，罗曼把视线投向了唯一没说话的银发英灵身上，急得像在空食盆前打转的仓鼠，抱住了唯一可能投食的主人—— “梅恩，你……你不觉得这个家伙超级可疑吗？” 罗曼：疯狂暗示jpg. 然而，被询问的英灵却异常淡定地答道：“可疑？无缘无故地帮忙打败了提亚马特，这点算吗。” “居然还发生了这种事？那倒确实有待斟酌……不，不对，我指的不是这一点啦！是所罗门啊所罗门，这家伙他自称所罗门！” 虽然一直叨叨着一个名字很傻，但罗曼现在所处的立场，让他除了不断叨叨以外，几乎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粉毛医生委屈地哽了一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呐呐道：“就是那个所罗门啦，那个所罗门……所罗门……qaq” 梅恩睨了眼屏幕上的某位粉毛医生，即便对方已经露出了忍不住要缩到墙角对手指的模样，银发英灵依旧不动如山道：“我知道他自称所罗门，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罗曼：有啊！当然有！问题大了去了！！！ “所罗门……他……我……” 罗曼手指来回比划着，但是碍于盖提亚就在旁边瞧着，于是只好模棱两可地含糊了半晌。 最后发现没办法说明白后，粉毛医生的头顶迅速被阴云笼罩，风雨凄凄里种起了蘑菇：“所罗门……呜，我讨厌所罗门……qaq” 梅恩：“真巧，我也讨厌。” 盖提亚：巧了，我也讨厌。 罗曼：“……qaq” “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所罗门所罗门的……” 伊什塔尔被念得烦了，直接道：“人家都自报家门了，这好歹也算是有效的情报吧，有什么好纠结的。” 罗曼：“……” 罗曼：……可他是假的！！！假的！！！！！！ 抓狂了。 这一刻，罗曼多想把这句话吼出来，可理智阻止了他。 毕竟他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而眼前这个假所罗门尚且目的不明，轻举妄动也许会让一切朝着不可控的糟糕方向发展。 ——对，不能冲动，他要冷静，冷静…… 梅恩的余光瞥见了罗曼忍耐的神色。 即便是发生了这种原则程度的问题，粉毛医生依旧选择了最保守的应对方式——先窝着看看，不动弹。 梅恩于是止住了原本想说出的话，面无表情地把目光转向了别处，冷酷无情地把罗曼晾了起来：呵呵，就忍着吧，早晚憋死你。 罗曼：……嘤！ 而另一边，在按照伪装的人设和性格，给了众人足够交流的时间后，盖提亚决定重新刷回自己的存在感。 魔神王完全无视了其余众人的存在，那些本就是不配被他看在眼里的虫子。 他唯独把目光留给了银发的英灵，继续之前的安利—— “我的杰作，看来你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羁绊，但是，这脆弱的羁绊能够维持多久呢？” “如此——弱小、愚蠢、不值一提，他们注定留不住你……你的归宿只能在我这里，梅恩。” 魔神王低沉而隐含蛊惑的声音，带着如同盖章宿命的笃定。 “……呵。” 梅恩高冷地扫了对方一眼，不为所动倒是其次，更主要的是……心情貌似有点差？ ——警报x72拉响。 原本还打算用再接再厉的盖提亚，立即闭上了嘴。笼在宽大袖口下的双手攥了几回拳，方才压下了想要光速跑远的本能。 盖提亚：我不怂，我不怂，我不怂……真香！ 并不知道魔神王现在异常丰富的内心戏，也远没有其他人那般的冷静，听到了全部的伊什塔尔只知道——这个嚣张的白毛刚刚是骂她了吧，绝对是骂她了吧？！ “可恶，居然敢说我这个天之女主人愚蠢弱小？！无礼的罪者，决不饶恕！” 一旁的梅恩瞥见伊什塔尔微微炸起的发梢，就知道这个女神又要惹事。 果然，下一秒，伊什塔尔扶着玛安娜，单手叉腰怼道：“说谁留不住呢——看清楚啊，你这个白毛混蛋，梅恩现在可是我们这边的！” 一旦恢复了以往的骄傲任性，伊什塔尔便又成了那个到处惹是生非、打不过就跑，跑之前还一定要拉一波仇恨的不靠谱家伙，叨叨起来甚至一度忘记了盖提亚给她带来的危机感。 “你们这边的？只是暂时而已。” 盖提亚微微抬起下颚，那是一种毫无余地的轻蔑，配合着那张无波无澜的脸，奇异得嘲讽度max。 说这话的同时，魔神王的余光悄然瞥向了银发英灵的方向，故作的冷淡神色下，带着克制的在意和期待。 不过梅恩并没有回应。 盖提亚见此微微紧了紧双手，所有的情绪悉数敛下，又恢复成了一滩死水——但那并非放手释然，而是强制的压抑，是未来爆发的成因垒砌。 随后，魔神王生硬地移开视线，望着伊什塔尔神情比之前更冷，话语也带上了超出伪装的刻薄：“天真又无知的虫子，聆听王的教诲便罢，没资格质疑我。” “什……！” 伊什塔尔最讨厌别人冲她露出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这一度让她想起了当初被吉尔伽美什拒婚的黑历史。 被她按在手底下的玛安娜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愤怒，共鸣般地发出了微光。 “等等，伊什塔尔。”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阻止了似乎要动手的伊什塔尔，却是沉默了许久的罗曼。 罗曼隔着屏幕，遥遥地望着盖提亚，仿佛下定决心般，一字一句道：“原本立场就足够可疑了，自说自话也要适可而止，传说中的所罗门阁下。” 不再是之前避之不及的闪躲，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如今笔挺地站立着，翠色的眸子像折着光的湖面，刺眼的凌厉。 这份露骨的敌意绝不是错觉。 那话语中夹杂着的疑似嘲讽暂且不提，关键是，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令盖提亚感到由衷不快甚而发怒的感觉—— 那种，仿佛了然一切、看透一切的感觉。 白发的魔神王于是转头，第一次把视线真正地投向了出现于屏幕上的医生。 “……你是谁？” 原本以为会是罗曼顶不住魔神王威仪的目光，但没想到，在双方视线对撞的那一刻，最先没能绷住情绪，忍不住变了神色的——却是盖提亚。 “我？如你所见，我只是迦勒底医疗部的一名普通医生罢了。” 粉发的男人这么说着。 诚然，罗曼曾是所罗门，但别忘了，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更别说隔着一道虚拟屏幕，盖提亚根本不可能感知到对方一丝一毫的气息。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让盖提亚心神动荡的原因，却是源于罗曼此刻的神情。 就连原本没怎么关注这边的梅恩，都在这个时候若有所感地望了过来。 然后，在望见罗曼表情的瞬间，顿住了—— 啊，多么熟悉啊，那幅看起来就叫人生气的模样。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因为一个表情就想打人的，能做到这一点唯有“所罗门”。 而作为曾被所罗门无数次这般注视着盖提亚，更是比谁都感同身受。 那一瞬间，魔神王似乎透过了那个脆弱的人类躯壳，望见了曾支配一切的那位王。 但是…… “不可能，明明只是区区人类而已！” 难得没能撑住人设，盖提亚有一秒钟露出了堪称憎恶的模样。 罗曼微微一笑，欣然接受：“没错，我只是人类，一直都是。” 眼见着盖提亚神色不对，梅恩立即接口，无比自然地叫出了那个称呼：“所罗门，你说你是所罗门，那便姑且这么叫你吧——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直记着巴巴托斯的可疑行动，正主刚巧在这里当然要抓紧时间问个清楚。 “——你跟人理烧却之间，是什么关系。” 参与者，帮手，还是……主使者？ “王，现在恐怕不是时候。”一旁的巴巴托斯似乎并不想在现在暴露他们的计划。 然而，盖提亚完全没有在意。或者说，是有些事暂时打破了他的冷静，叫他迫不及待想要发泄出来。 “人理烧却……” 魔神王微微扬起唇角，这是与伪装不符的神情，但他似乎开始不再在意：“告诉你们也没关系，仰拜吧——” “这是为了让一切重启，由我所谋划的，超越所罗门生前的伟业！” 说完，盖提亚好以整暇地望着众人，尤其是其中的银发英灵，心中有着近乎扭曲的快意和期待。 ——吃惊吧，错愕吧，然后……看着我吧，梅恩！ 然而，实际意外的是，梅恩尚且没做出什么反应，倒是藤丸立香和伊什塔尔高调抢了戏。 藤丸立香/伊什塔尔：“这话的意思是说……” 藤丸立香：“他就是要毁冬木，差点让我流落街头的幕后黑手？” 伊什塔尔：“他就是唤醒母亲，差点让我半路翻车的罪魁祸首？” …… ………… 藤丸立香·兴奋：“医生玛修所长快来啊！” 伊什塔尔·狂喜：“自慢王金皮卡快来啊！” 藤丸立香/伊什塔尔：“大boss所罗门出现了，快集合打团啦！” 作者有话要说：梅恩：……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 藤丸立香/伊什塔尔：感谢提妈爱的教诲，让我们明白了团战的重要性！ 第58章 虽然藤丸立香和伊什塔尔表现出了极高的战斗欲望，然而事实上, 并没有能够打起来。 提出撤退的不是别人, 正是罗曼。 “为什么, 医生？” 藤丸立香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指令, 不解道：“最终boss就在眼前了哦, 只要打败他的话, 就可以阻止人理烧却了吧？” “对，我同意藤丸立香的话。” 伊什塔尔扶着天舟, 气势汹汹：“利用了母亲，不把神明放在眼里, 还耍的我们团团转的家伙……不打一顿实在难解气！” “我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 但是很遗憾——” 罗曼抿了抿唇, 神色中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凝重：“你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在状态不对等的情况下，贸然出击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况且……” 罗曼的视线落在了盖提亚戴着戒指的手上，虽然没有说话，但“胜算不大”的意思已经表达了出来。 藤丸立香有点动摇, 转头望向了自家从者：“梅恩, 你觉得呢？” “我吗？我随意。” 被询问的银发英灵开口, 语气淡淡：“对我来说战斗不需要理由, 只要是御主的吩咐的话。” 藤丸立香：“……”莫名扎心 不过，梅恩的话也让一头热的少女御主稍微冷静了下来，想到刚才伊什塔尔驾驶天舟都勉强的样子，藤丸立香深呼一口气, 下了决定：“这样的话，还是撤退吧。” 伊什塔尔：“……？？？” 伊什塔尔：“不是吧，你就这样放弃了？！” “不是放弃，仔细想一想，医生说的很有道理。” 藤丸立香道：“怎么看，所罗门都不会比提亚马特好对付，我们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伊什塔尔：“但是机会难得啊，以后找不到所罗门了怎么办……” 藤丸立香：“诶？这个嘛……我觉得可以……” “都给我闭嘴！” 眼见着一群人在自己面前毫无紧张感地交流着，立于高处的盖提亚忍无可忍地呵道：“不过是一群弱小到随手就可以碾死的虫子，你们命运现在可是掌握在我的手里。我不允许，你们以为自己能够逃得掉吗？！” 盖提亚深深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对方见识一下他的力量了，于是直接抬手，璀璨的光华渐渐于掌心凝聚。 “……那个是！” 屏幕另一端的罗曼倏然站起，放在手边的咖啡被碰倒翻了出来，汨汨流了满桌。 然而，罗曼却毫不在意，只紧紧盯着对方那让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起手式，神色恍惚：“居然，真的是‘所罗门’的宝具……” 他原本以为对方最多只是冒用了所罗门的身份，万万没想到，竟然就连宝具也……？！ 要知道每个英灵的宝具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如亚瑟王的誓约胜利之剑，用出来就等同于是身份的象征。 而现在，这个自称“所罗门”的家伙竟然…… 罗曼忽然感觉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慌，一个之前故作不在意，但其实早就不安了好久的念头冒了出来—— 梅恩……梅恩的话，在这种情况下，真的能够分清楚真假吗？ 其实仔细想一想的话，梅恩好像从来没说过对方是冒牌货？！ 罗曼：“……” ——不，还是不要瞎想了！ ——毕竟之前在冬木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嗯……等等，好像一直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跟梅恩正面承认过自己就是所罗……门…………骗人的吧？！ 就像一直闷在心里的不安彻底爆发了一样，越是顺着想下去，得出的结论就越消极。 越是消极，罗曼的表情就越难看，到最后更是完全被自己的猜想打击得不行，整个人都褪色成了惨白。 “医生！这种时候快别发呆了，敌人都打过来啦！！！” 被梅恩及时带离攻击范围的藤丸立香，对着仍旧打开的屏幕破空喊道。 现在整个固有结界里都充斥着一道道金色的光束，那些光束就像流星群一样，绚烂又致命。 砸在地上就是一个巨坑，威力足以和之前提亚马特的捶地一击相敌。 “……诶？……抱，抱歉！” 罗曼慌忙拉回不定的思绪，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撇开，努力让自己的意识集中到眼前来。结果一抬手，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和袖口，居然全被翻倒的咖啡沾湿了。 “咦什么时候？话说好烫烫烫烫，啊呼！” 迟钝地反应过来后，罗曼手忙脚乱地扶起咖啡杯，在空中疯狂甩手降温。在胡乱地擦拭了几下后，便慌忙敲动键盘，埋头分析起数据。 “敌方阈值的波动很稳定，不具备通常情况下解放宝具的爆发性，判断应该没有使用出全力。” “这还没有使用出全力？可是我觉得现在就已经……呜哇，梅恩小心！” 望着几乎快要贴脸的光束，藤丸立香忍不住惊呼道。 梅恩闻声立时抬手，数条金色的锁链破空而来。一条接住了被梅恩松手甩出的藤丸立香，其余的尽数随着他冲入了光束群。 “喂，你还好吧。” 趁着梅恩清场的空档，伊什塔尔驾驶着玛安娜飞了过来。 所亏了玛安娜超高的灵敏度，伊什塔尔穿梭于流星间，硬是没被打中过一次。 不过这并不能够让她松口气，因为每每擦过魔神王的攻击，伊什塔尔都觉得自己的发梢快被其中蕴藏的高热烤化了。 “太夸张了！这种纯魔力的攻击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那家伙是打算烧了人类史吗？！” 伊什塔尔开始点方了，毕竟她自己的宝具也能够群攻，但两者完全不是同一级别的。 “烧人类史……你说对了，所罗门的这个宝具，原本就是为了把人类史转化为魔力而存在的。” 罗曼道：“地球上目前不存在足以与其热量相匹敌的东西，相当——相当得棘手。” 伊什塔尔心疼地捧起自己的头发，随口附和道：“看不出来嘛，你们那个迦什么什么机构的效率还挺高的啊，居然已经把对方的宝具都弄清楚了。” “……是迦勒底啦，毕竟我们也算是专业机构，不稀奇的。” 在诡异的停顿后，罗曼挠着头应付了过去，随后便不愿多谈似的，对还被一条天之锁提着的藤丸立香郑重道：“撤退吧，立香，已经不需要犹豫了。” “好，我怕梅恩坚持不了多久，总之先离开这个结界。” “哼，天真，以外我会让你们逃走吗。” 盖提亚察觉到了众人撤退的意图，残酷地冷嗤一声。 然而，在他刚想动作之前，梅恩却忽然飞近，正正地落在了他的跟前。 盖提亚原本打算动真格的手停住了，酝酿而起的喧嚣魔力戛然而止。 白发的魔神王静静望着眼前的英灵，情绪莫辨：“打算阻止我吗，梅恩？” 梅恩淡淡回道：“你这么想我也不反对。” 双方相对而立，虽然谁都还没动手，但已然成了对峙之势。微妙的平衡像一杆天平，也许只要一缕细风，就会被打破。 藤丸立香一惊，几乎忍不住想要跟着过去，然而罗曼却拦住了她。 “别过去，立香，现在这里正需要你打开去往外界的出口。” “可是梅恩他……” “不用担心，梅恩不会有事的。” 粉发的医生沉下眸子，不让别人窥见他咬紧的牙关和揪住袖口的手，这般隐忍克制的姿态下，却是不甘心又不得不承认的笃定。 “因为对方是所罗门……只要是所罗门的话，梅恩就绝不会有事的。” 藤丸立香虽仍有疑虑，可是罗曼的神色让她没有继续询问的勇气——啊，总觉得医生，好像超级难过又不甘心的样子呢。 “既然这个粉毛都这么说了，那就赶紧行动吧。” 伊什塔尔催促着，随后突然灵光一闪，提议道：“对了，我看不如就叫金皮卡来，只要说一句他的天之锁出事了，那家伙一准来得比谁都快。” “对啊，外面还有吉尔伽美什！医生，可以通过迦勒底的力量联系到他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觉得所罗……” “别再说什么‘所罗门不会出手’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了。” 伊什塔尔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天之锁跟所罗门有什么关系，别人吉尔伽美什可是挚友，所罗门能比吗？” 罗曼：“……” 默了三秒，罗曼终究没忍住小声道：“……也，也许所罗门跟梅恩也是，呢？” “呵，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吧。” 这种时候，大约是有一种“恩奇都是我们乌鲁克的天之锁，后世差了不知道多久的以色列国王来凑什么热闹”——这种，一瞬间升华到了家国层次的归属感。 身为乌鲁克守护神的伊什塔尔，甚至于暂时忘记了对恩奇都的讨厌，转而同仇敌忾地怼起了所罗门来。 “那个自慢王，他可是对天之锁说出了‘你是我从古至今唯一的挚友’这种叫人嫉妒的话……你说的所罗门他有吗？” 罗曼：……“你是我最高的杰作”算吗……不，还是算了，膝盖突然有点痛？ “还有，吉尔伽美什向天之锁分享出了他全部的财宝。”伊什塔尔说到这里，恨得咬了咬牙：“明明我费尽那么多心思连他宝库的大门都摸不到……” “那个什么所罗门他有吗？” 罗曼：“……那个，其实是因为所罗门生前从不追求物质享受，所以……抱歉，当我没说……” “最后，那个自慢王在天之锁死掉以后，可是整整哭了七天七夜。” 伊什塔尔说着微扬起唇角，似乎想要表达出幸灾乐祸的嘲笑，但不知为何，那嘴角在乏力地翘了翘后，很快便落了回去。 想到记忆中那位孤傲王者当时的神情，金星女神顿时烦躁地撩了撩头发，撒气似的第三次反问道：“所罗门他有吗？” 罗曼：……哭什么的……他比梅恩死得早，而且死前还被对方暴揍了一顿……这样的结局，想来梅恩也不会为他的死而哭泣吧。 膝盖中了无数箭的罗曼结束了思考，一脸恍惚地打开了仪器：“马上联系吉尔伽美什。” 作者有话要说：怀疑人生·罗曼：自闭了。 第59章 藤丸立香又一次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在虚数空间里打开了一条连接外界的缝隙。 外界的天光立即透过那道缝隙争先恐后地窜了进来, 照亮了漆黑的虚数空间。 虽然范围只有一点点, 但也让藤丸立香看到了希望。 “好, 就这样慢慢把通道扩……呜哇！” 说时迟那时快, 不止一道的金色光芒从外界突然激射进来, 简单粗暴地把原本丁点的缝隙眨眼扩成了一人大小。 差点被戳了个对穿的藤丸立香拍了拍胸口, 惊魂未定：“这是——” “王之财宝……哼，我就说吧, 金皮卡来得还真快。” 伊什塔尔早有所料似的撇了撇嘴，目光盯着被王财破出的豁口。 果然下一秒, 黄金的王自外界走了进来。 一眼瞧见了蹲在入口的两个少女, 吉尔伽美什毫不在意地略过, 粗粗扫视一圈后, 发现唯独不见了银发英灵的身影，最古之王当即皱起眉头，问道：“吾友呢？” 伊什塔尔：“还在后面牵扯那个什么所罗门呢。” 吉尔伽美什：“……所罗门？” “这个说来话长，现在大家先离开虚数空间。”罗曼打断了后续的解释, 转头匆匆对着藤丸立香说道：“立香, 你联系梅恩, 就说我们这边已经没问题了, 让他也赶紧撤退吧。” “哦，好。” 藤丸立香应声低头，摇了摇还环绕在自己身侧的那条金色锁链，与另一端应有所感的英灵对话：“梅恩, 大门已经重新打开了，快点过来跟我们汇合。” 金色的锁链闻言闪了闪，似乎在表达“明白”的意思。 吉尔伽美什似是明白了部分状况，难得没有搞事。他双手环胸，静待在原地，顺便时不时投出一批王财，帮有力竭迹象的藤丸立香维持住入口。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梅恩居然真的快速摆脱掉了盖提亚，成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是梅恩！” 感知到了熟悉的力量，藤丸立香惊喜道。 “御主。” 飞来的银发英灵温和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随后便看见了一旁黄金的身影。 彼时静待了许久的王者，虽然表面上仍旧是一副沉冷的样子，但熟悉他的梅恩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平静下的焦躁，就像蹲在门口等了一天的金毛，已经开始来回疯狂甩尾巴磨牙了。 “嗯？吉尔你来了？” 深谙顺毛套路的梅恩从空中降下，收起周围浮动的天之锁，无比自然地问道：“外面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吗，战线还有那些士兵们还好吧。” “自然是处理完了，本王的存在即是胜利，臣民在王的领导下理应事半功倍。” 见到自家挚友平安无事，吉尔伽美什原本冷峻的神色微微缓和，不由自主地挑高唇角，恢复了往常傲慢的模样。 “好啦，金皮卡，知道你厉害了，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人已经到齐，惦记着跑路伊什塔尔当即说道。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默契地对视一眼后，转头一齐朝着外界飞了出去。 就在他们离去的下一秒，虚数空间的大门便卡点闭合，仿佛从不存在似的消失不见了。 而同一时间，在遥远的时间神殿里，好不容易摆脱了梅恩扔下的——“七十二魔神柱花式烹饪现场”的幻境，盖提亚一头冷汗地清醒过来，神色恐怖地望向了缩在墙角的巴巴托斯。 “他们都走了？” “是的，王。” 巴巴托斯半点不提自己没敢拦截梅恩的事，一本正经地询问：“需要追击吗？” 盖提亚面色一冷正要开口，可是下一瞬，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缓缓抬起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我为什么受伤了？” 望着指尖沾上的点点血迹，盖提亚的心情顿时降到了低谷：“那群低贱的蝼蚁竟有本事伤我？！” 这点伤对他来说毫无威胁，但却大大地挑战到了他的骄傲和尊严。 仔细想一想的话，他记得一开始是梅恩先掩护两个女人逃了，独自留下来与他对峙，最后梅恩撤退的时候，又甩下了一套幻境……难道说，是在他陷入幻境的时候，被梅恩打伤了吗？ 如果……如果是梅恩的话…… 那他就姑且忍受虫子们的蹦跶，这个伤口留着做纪……咳，留着做教训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王，那群蝼蚁自然没本事伤到你。这个伤口是我咬的。” 巴巴托斯突然打断了魔神王的思绪，还生怕对方不信似的，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我原本是想利用痛觉把您拉出幻境的，所以直接一口闷……我是说，咬了一小下。可惜好像没什么效果，您当时还是没醒。” 盖提亚：“……” 没有察觉到魔神王忽然变得面无表情的脸，巴巴托斯继续兴奋地吹捧道：“不过现在看来，就算没有我，王也依旧凭借自己的意识挣脱出来了。” “不愧是吾等信奉的……诶诶诶，王你为什么打我——嗷！” 这个世界上自此多了一份叫做巴巴托斯的菜，由梅恩幻境教学，魔神王盖提亚亲自掌勺。 隔壁的所罗门表示馋哭了。 从虚数空间回到现实世界，期间跨越了一个次元，经历了一场大战，又跟最终boss打了个照面。 再度踏足乌鲁克的大地，头顶是神代明朗的蓝天，鼻息间是清新的空气。 远处隐约可见正被一点点修复的破损城墙，墙下是士兵们来回奔波的身影，忙碌地打扫着战场。 “结束了。” 藤丸立香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样的话，特异点就算是修复完成了吧！” “最艰难的工程确实已经结束了。” 并不想破坏此刻的愉快气氛，罗曼用轻快的口吻委婉提到：“接下来只要回收了圣杯，就可以返回迦勒底了。” “圣杯……啊，对，还有圣杯呢。” 藤丸立香有点纠结地皱了皱眉：“要去哪里找比较好？好像一直没有听说过啊，关于圣杯什么的。” “我知道，那东西就在自慢王手里。” 大约是终于能够真正意义上地歇口气了，伊什塔尔的心情显然很不错，干脆大方地说出了情报。 说完，金星女神便把视线转向了吉尔伽美什和梅恩。 逡巡了几圈后，她的目光最终落到了银发英灵身上，怨念地撇了撇嘴：“喏，就让他去拿吧。只要他提出来的话，自慢王绝对会给的——轻轻松松。” 梅恩顶着伊什塔尔的视线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的吉尔伽美什哼了一声，眉宇间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伊什塔尔望着这两个人，一个淡定一个骄傲，明明他们也没别的表示，却偏偏给人一唱一和的默契感，倒叫伊什塔尔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 “啊，烦死了，我果然跟你们合不来！” 莫名来气的金星女神搭上玛安娜，三两下就窜到了天上。 “伊什塔尔，你要去哪里？” 藤丸立香对于女神突然的举动感到不解，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伊什塔尔飘在天上，哼了一声：“反正事情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当然是要去做自己的事了。毕竟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可是天之女主人、乌鲁克的守护神，我每天都很忙的。” “能够跟我共事这么久，你们就感到荣幸吧。就算之后激动到替我写下赞美诗，我也不是不可以屈尊降贵地读一读哦。” 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走了，伊什塔尔露出了傲气又嘚瑟的模样，居高临下地做了道别语。 “这就要走了吗……” 藤丸立香倒是没在意对方教科书式的傲娇，单纯觉得有点失落，毕竟伊什塔尔是她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这次分别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想想就有点难过。 梅恩把自家御主的神情看在眼里，兀自沉思了三秒后，果断甩出天之锁，把伊什塔尔捆了个结实。 “……？？？”伊什塔尔双眸一瞪：“干嘛绑我？！” “因为觉得放你离开是个错误的决定。” 梅恩言简意赅：“御主的意愿暂且不提，乌鲁克现在百废待兴，并不是你到处惹事的时候。” “谁，谁惹事啦？” 想到自己平日的所作所为，伊什塔尔有点心虚，但还是努力强气道：“我可是个恪尽职守的合格女神，才没有做过毁坏农田射杀家畜乱放宝具的事……从来都没有哦。” 梅恩：呵。 面对不听话的女神该怎么办？ 老规矩—— 挂船头。 “……不，你不能这么做！” 伊什塔尔察觉到天之锁似曾相识的动作，当即尖叫道：“不行，我不准！！！” 第一次就算了，毕竟没人看见，但是这回，金皮卡和藤丸立香可是都在呢！ 哦，还有那个暗搓搓窥屏的粉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一直在关注这里！ ——公开处刑。 “伊什塔尔，你还好吧？” 藤丸立香被梅恩带着飞在天上，作为小队唯一的良心，少女望着身侧平行飞翔的天舟，以及被挂在天舟头部的女神，面露纠结。 “呼哈哈哈哈哈哈，这幅姿态不是超级适合她吗。” 吉尔伽美什刚才已经嘲了好一阵子，笑了大半天不带歇的，没想到这会儿又开始了。 这位王者绝无法忘记挚友的离去正源于这位女神。 虽然对方这段时间里的表现与记忆中相比确实改观了不少，但吉尔伽美什的不友好半点不曾减少，能杀的时候绝不手软，能踩的时候必须凑个热闹。 “真该叫你的信徒见一见，我看不如之后就按这个样子替你造一座雕塑，然后放在你的神庙里，你觉得怎么样杂修。” “给我闭嘴金皮卡，敢这么做的话，我就轰了你的王城！” “看吧，御主，这个废柴女神本质上就是这么喜欢惹是生非的家伙，你的同情毫无必要。” “……喂，那边的我都听到了！可恶，恩奇都你这家伙居然敢说我的坏话，你给我等着！” “关吾友什么事，你的愚蠢和无能难道不是公认的吗。还想攻击本王的王城，自不量力也要有个限度，杂种！” “哈，你还不知道吗金皮卡，这次为了让我出手，自慢王可是答应了要分我一部分财宝作为佣金的。”伊什塔尔望着吉尔伽美什骤变的脸色，痛快道：“谁才是不自量力的那个？” “那家伙居然……！” “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就会妥协，对自己的立场毫无坚持，标准的反面教材——御主，你以后千万不要学她。” “……都说了我听得见，恩奇都！” ……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藤丸立香和罗曼望着眼前的一片鸡飞狗跳—— 看哪，吉尔伽美什怼伊什塔尔，伊什塔尔她怼了回去。 梅恩加入战场，伊什塔尔不敌显出颓势……转机！伊什塔尔疑似戳中了吉尔伽美什的痛脚……吉尔伽美什仇恨转移，吉尔伽美什他开始怼贤王了！…… “我，我现在要怎么办，医生？” “好羡慕……被梅恩嘲讽什么的，我也想加入啊……” “？？？”藤丸立香怀疑自己听错了：“罗曼医生？！” “诶？啊，不是，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咳咳咳，总之，现在你们的行进方向并没有偏离乌鲁克，这样下去的话大概一个小时后就能够抵达乌鲁克王城。另外，我觉得路上热闹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哦。” “是吗，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藤丸立香听见不久就能够到达目的地，心下一松，转头准备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然而藤丸立香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的笑容就被宝具释放的光芒给吞没了。 “轰隆！” 漂亮的蘑菇云于天际盛放，余威之下地动山摇，两个窟窿捅破云层大地。 被梅恩及时带离爆炸范围的藤丸立香一脸懵：“刚才还好好的，转个头的功夫……这就打起来了？” 银发英灵淡定回道：“神代传统。” 作者有话要说：乌鲁克组画风就是互相扯后腿，日常内讧互怼，能坑一个是一个，友好只是暂时的损人利己才是真实。 在这一点上，充当神助攻的圆桌势力完胜。 旧剑：好的，今天我在作话出场了。 第60章 在持续飞行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候，那座熟悉乌鲁克王城, 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内。 “终于到了……” 藤丸立香委实歇了口气, 要知道这一路火花带闪电, 再下去她可要hold不住了。 “欢迎各位回来——吉尔伽美什王, 恩奇都大人, 伊什塔尔大人, 藤丸立香阁下。” 随着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祭司长西杜丽从远处迎了上来。 “咦, 西杜丽？” 藤丸立香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们路上耽搁了点时间，你一直等在这里吗？” “一直等待着的可不是我哦。” 西杜丽掩唇轻笑了起来, 轻眨着双眼意有所指：“请各位大人随我回王宫吧, 那位王已经焦躁担忧许久了呢。” “嗯。” 梅恩率先跟上了西杜丽, 几步后又回头, 对着落后的王提醒道：“吉尔，已经到王城了，玩闹的话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哦。” 吉尔伽美什掏王财的手一顿，来自挚友的劝阻显然异常管用, 黄金的王熄下战火, 轻蔑地对着伊什塔尔嗤道：“……哼, 暂且饶你一命, 杂种。” “谁要你放水啊。” 伊什塔尔撸了撸已经变得乱糟糟的头发，注重仪礼的女神深呼一口气，暗搓搓磨了磨牙：“这次就算了，下回给我等着吧金皮卡。” 等到众人正式步入城内的时候, 原本在整理弩炮的士兵立刻就注意到了他们。 士兵匆匆地放下手上正在装卸的弩炮，跑过来端正地行了一礼，在盔甲相撞的清脆声中，激动得脸色涨红，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藤丸立香不太理解对方的意思，只慌忙学着对方的样子回了一礼，哪知那士兵见状似乎受了刺激，噗通一下就给跪了。 藤丸立香：“……咦咦咦？！” “他刚才是在向你表达敬意，御主。” 梅恩对着无措的少女解释道：“这是乌鲁克习俗中对英雄持以之礼，你回以相等的行为，会让他感到困扰的。” 那士兵跟着猛点了点头，紧张笨拙地说不出话来，全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这，这样啊，但是英雄什么的……” “这一点没有错哦，诸位确实是从原初之母手中拯救了乌鲁克的英雄。” 西杜丽轻轻微笑起来：“提亚马特神的伟力，即便是远在此地的我们也能够感觉得到，而把她拦截于最后的战线之前，开拓出人类最后的净土的，正是各位哦。” 祭司长双手合十，做出朝圣般祷告的模样：“总之，大家能够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这份荣耀属于你们，这份喜悦遍染乌鲁克。” “看啊，是年轻的王！” “恩奇都大人他们回来了！” “伊什塔尔女神，请守护我们的国！” “乌鲁克万岁！” “庆祝胜利！！！” “……” 从城门走向王宫的大道上，越来越多的人民注意到了众人的归来。 人们自发地聚集过来——提着花篮的少女，牵着孩童的少妇，拄着拐杖的老者舒开褶纹。 就像一场盛大的游行，赤足的舞女献上花环，系着头巾的青年送来新鲜的蔬果，整座城都变成了喧嚷欢笑的海洋。 到最后，就连吉尔伽美什的身上，都被不知道哪位不怕死的勇士撒了一头花瓣。 不过叫人稀奇的是，这位傲慢的王居然没有发火，反而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看不出来嘛，金皮卡脾气变好了？” 脖子上挂了一个花环的伊什塔尔，惊奇地嘀咕，然后转头，顺手从旁边被送了一大堆食物的藤丸立香怀里捡了一个甜果。 比起伊什塔尔对于王的不解，梅恩显然感同身受：“看来你也想起了那个时候呢，吉尔。” 吉尔伽美什双手抱臂，扬起了唇角：“啊。” 那算是曾经王与挚友最好的时候，每次他们狩猎回来，人们都会像这样夹道欢迎，那笑容中蕴藏的不是别的，正是名为希望的宝贵之物。 始终坚信着明天一定会到来，这也正是他们为之守护的东西，直到现在也一样。 被人群簇拥着走到了大道的尽头。依旧是那坐落于高台之上的，异常气派的巨大宫殿。 簇拥着的人们自觉地停在了阶梯之前，像狂热的迷弟迷妹一样欢呼，仰拜着英雄的身姿，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 梅恩显然已经习惯了乌鲁克人民的热情，淡定地挥别：“我们走吧，御主。” “好，好的。” 被这么大阵仗地接待了一路，礼物和特效一样不落，藤丸立香平复了一下受宠若惊的心情，转头望着自己上一次爬得累死累活的阶梯，默默握拳。 “……”伊什塔尔故作高傲地瞥了眼少女，“如果你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顺便搭把手哦。” 藤丸立香：“请务必带我一把！” 及至众人踏过长长的台阶，终于走入那宽敞明亮的王座之厅，一下子便瞧见了那位正在闭目养神的王。 “居然让本王等了这么久，太慢了。” 御座上，贤王睁开半阖的双眼，红玉似的眸子漂亮得惊人。 “吉尔伽美什王从三个多小时前就在这里等了哦，从后花园移到城门口，一直不见大家回来就生气地回王宫了呢。” “西杜丽，这话是多余的！” 贤王放下撑着脸颊的手站起来，轻斥道：“本王只是在四处兜风罢了，才不是在等什么人。” “嗨嗨。”西杜丽好脾气地应道。 然而这幅说不清是纵容还是敷衍的模样，反倒让贤王的脸色更臭了。 “……” 沉默了一下后，贤王直接挥了挥手，一群侍从走了进来。 “跟着他们去梳洗一下吧，本王的王廷可不招待模样寒酸的家伙。” 藤丸立香：……居然刚见面就要被打发走，贤王大人你刚才不是还急着想见我们吗？ “寒酸？你在对全乌鲁克最美的女神说什么失礼的话！” 伊什塔尔撩了撩头发，不高兴地反驳。 不过头发撩到一半，无意中瞥见了疑似烧焦又或被利器切断的发梢，伊什塔尔立即“啊”了一下，异常心疼：“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于是就妥协了。 事实上不止伊什塔尔，经历过终战的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破碎的神装也需要仔细修复一下。 然而，正当众人无异议地跟着侍从离去时，贤王却忽然开口，喊住了队尾的梅恩：“恩奇都，你跟本王来。” “……” 哒哒的脚步声倏而顿住，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微妙的沉默。 队伍里的藤丸立香反射性地望向了吉尔伽美什……诶，她为什么要看吉尔伽美什？ ——大概是敏锐地嗅到了修罗场的味道吧。 在少女战战兢兢的窥视下，黄金的王已然停下了步子，回望向了说出话的贤王。 那双标志性的猩红蛇瞳微微眯起，望着另一个自己的视线异常犀利，带着比如利刃的穿透感。 贤王似有所觉，平静地分出了一丝余光，两双相似又不同的红眸对视。 “……？喂，你们还在那边磨蹭什么啊。” 感到不对伊什塔尔一回头，就发现藤丸立香等人距离她已经落下了一大截，一群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跟上来。 “御主，吉尔，你们先过去吧。” 在最古之王有所动作前，梅恩淡淡开口：“我过会儿再去找你们。” “好的，我是没问题啦……” 藤丸立香迟疑地看向了没有做出表示的吉尔伽美什，对方却面无表情瞧都没瞧这边一眼。 ——要命，为什么她觉得这么渗人？ “吉尔。” 银发英灵不慌不忙，轻车熟路。按照以往的经验和默契，这种时候往往只需要叫上这么一声，友人就能够对他的想法心领神会。 可是这一次，滞涩的气氛被打破的瞬间，两个王闻声同时转头望了过来。 吉尔伽美什：“……” 贤王：“……” 吉尔伽美什：吾友叫我你凑什么热闹？ 贤王：少自作多情了，明明叫的是本王。 藤丸立香：“……”生命诚可贵，我觉得我应该先走了。 梅恩左右望了望，失策了……所以说吉尔为什么非得跟“自己”过不去，这算是什么不可逆的设定吗？ “……哼。” 大约僵持了半分钟，吉尔伽美什率先打破了沉默，嘴角高傲上扬：“该结束的就早点结束吧，本王可没耐心等太久。” 吉尔伽美什没忘记这里是特异点，跟已经成为英灵的他不一样，还活着的贤王显然是不可能丢下乌鲁克跟他们回迦勒底的。 想到这里，突然心情舒爽的王，倒是痛快地往外走了。路过银发英灵的时候，最古之王说道：“挚友，这里就留给你了，需要向那家伙要什么东西尽可提出来，不必客气。” 潜台词就是赶紧要了圣杯，回收完毕就走人了。 贤王自然听懂了吉尔伽美什的话，脸色一黑，但却不知为何没有怼回去。 梅恩无奈地摇了摇头，目送着一众人离开后，他方才望向了贤王：“那么，吉尔你有什么事？” 乌鲁克的贤王默默垂下眸子，不同于另一个自己，他金色的发丝极为柔顺地搭在颈侧，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整个人便寂静得近乎落寞。 “你很快就要回去了吧，跟着那位迦勒底的御主。” “……嗯。” “真可惜啊，本王现在还不能放下乌鲁克，否则去见识一下那个有趣的人理机构也不错。” “吉尔……” “走吧，吾友。”贤王打断了短暂的叹息，微笑起来：“至少在离开之前，让本王好好带你瞧一瞧吧——继承了我们曾经愿景的理想之国，我们的乌鲁克。” 我最亲爱的友人，希望你能看到，那里万载星光不落，千里川河不竭。 即便我注定无法继续与你同行，即便乌鲁克第五王朝终结，但我们的友谊将亘古长存，永续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赞美友谊！ 第61章 等到藤丸立香等人把自己拾掇完毕后，又被温柔的西杜丽大姐姐带着去好吃好喝了一顿。 从没见过的珍品菜肴, 恨不多要把舌头都吞进去的美味。不知道是由什么蔬果榨成果汁, 驱热解暑, 冰凉爽口。 神代特有的兽类肉质鲜美, 外焦里嫩, 摆盘时还滋滋地泛着油光, 一口咬下去化了似的……是天堂没错了。 等到酒足饭饱，藤丸立香捂着肚子趴在桌上, 一脸此生无憾的圆满：“啊……” “看来御主过得很愉快。” “……诶！梅恩？”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瞬间，藤丸立香便立即抬起了头, 果不其然瞧见了银发英灵缓缓走来的身影。 与她同时甚至更快注意到英灵的到来的, 还有吉尔伽美什。 黄金的王抬眸一扫, 视线便迅速定格在了英灵拿着什么东西的手上, 神色变得了然起来：“看来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呢，吾友。” “还真的拿到了啊，那个就是自慢王一直保管着的圣杯了吧。” 伊什塔尔兴致勃勃地离席凑了过来，她所说的, 正是被梅恩捧在手中的一个杯状器皿。 外表只是一个贵重的金色杯子, 然而身为英灵的他们, 自然能够感知到其中不容小觑的魔力波动。 “没错, 这就是圣杯。” 梅恩说着垂下眸子，想到不久之前—— 他和贤王搭着船，顺着乌鲁克城外的长河而下。 在遥远城池的灯火映照下，贤王把这个圣杯交给了他, 那格外随意的模样，仿佛送出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酒杯罢了。 那家伙明明比谁都明白，一旦圣杯回收成功的话……不，或许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察觉到他的犹豫后，才毫不迟疑地出手推了他一把吧。 ——吾友哟，这里可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继续前进吧，不要回头！ “真像是你会做出的事呢，吉尔……” 读懂了那位王那时的心意，银发英灵的神色便愈加复杂了。 “梅恩，很少见哦这幅样子……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困扰的事吗？” “……不，已经解决了。” 惊讶于少女的敏锐，梅恩敛下心绪，双眸恢复了往常的清透坚定：“既然圣杯到手，接下来就可以返回迦勒底了，御主。” “这么快？我的意思是说，可以稍微宽限几天吗，因为……嗯……我觉得乌鲁克的风景很漂亮，大家也很好……” 藤丸立香支支吾吾地说着，心中有些不舍，当然更重要的是，少女明白这里算是自家英灵的“故乡”，如果在才迎来胜利的情况下就谈论分别，未免太叫人难过了。 “就是说啊，跟本女神呆在一起不愉快吗？我……我都还没有好好招待过你们呢，这可是别人想要都要不到的殊荣哦。”伊什塔尔附议。 “不了，我建议立刻离开。” 脑海中闪过贤王交出圣杯时的神情，梅恩不再犹豫，直接道：“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修复特异点，而只要我们停留在这里，这个时代便永远存在‘异物’，无法被真正修复。” 只有他们离开，把圣杯带离这里，偏离的世界线才能真正回归正轨。 藤丸立香仔细地确认了英灵的意愿，明白对方不是在勉强后，方才下定决心：“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一旁的吉尔伽美什仿佛早有所料，放下手中的酒杯，从席间站起身来：“既如此，本王也差不多该回去看一眼了。” 大概是他之前大幅度多次动用宝具的缘故，时臣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供魔最近变得不稳定起来了……哼，果然是个无趣又无能的家伙，之后不如干脆换一个御主好了。 最古之王单方面地下了个极不友好的危险决定，让我们为远在冬木的时臣点个蜡。 一众人没有异议，伊什塔尔欲言又止，最终，藤丸立香成功打开了迦勒底的通讯。 接下来，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了。 粉毛医生立即出现在了光屏上，一脸高兴地启动了灵子转移装置。 “祝各位大人一路顺风。” 一直安静地守候在一旁，直至最后，西杜丽方才开口，把所有的不舍和难过都化为了一抹温柔：“真诚地，感谢各位，希望大家接下来能够一切顺利。” “我也一样！” 忍了半晌的伊什塔尔一咬唇，难得不顾及女神形象地吼了出来：“金皮卡废柴兵器还有菜鸡人类，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别死了啊，不然……不然我就笑话你们一辈子！” “哈，你这杂修的脑袋终于摔坏了吗，这是什么蠢话。” “废柴兵器？意外变得大胆了啊，伊什塔尔。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死心吧。” “再见了西杜丽，再见了伊什塔尔！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乌鲁克，还有这个时代所有可爱的人们，这回是真的再见了啊。 直到视野被象征转移的绚烂光彩淹没，藤丸立香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贤王貌似没有来送行。 藤丸立香反射性地望向了梅恩，银发英灵的身躯正逐渐化为灵子，但他的双眼却始终望着远方的王廷，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直到最后的最后，连藤丸立香都因为彻底灵子化而快要失去视觉的时候，模糊中突然瞥见了一抹金色—— 如此明亮，胜于黄金，飞快地向着这边接近。 ……那是！ “哗啦——” 下一秒，绚烂的光铺天盖地涌来，彻底吞没所有，身躯仿佛被席卷进起起伏伏的浪潮，继而跌入漩涡深处。 等到藤丸立香从颠簸的眩晕里回神时，出现在她重新恢复清明的视野中的，便是她无比熟悉的迦勒底了。 “欢迎回来，各位！身体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啊，是医生啊……”藤丸立香怅然若失地喃喃道。 “你那一脸失落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许久不见的奥尔加玛丽双手叉腰，气势十足：“给我快点打起精神来，现在允许你高兴，就算欢呼起来制造噪音也可以原谅。” “前辈还有各位，欢迎回来。我准备了热茶，不介意的话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医生，所长，玛修…… 都是熟悉的面孔呢…… 藤丸立香深呼了一口气，用力点头微笑起来：“大家，我回来了——带着梅恩，一起回来了！” 同一时间，众人已不在的乌鲁克。 伊什塔尔望着姗姗来迟的王者，抽了抽鼻子，气闷道：“自慢王你来的也太晚了吧，他们都走了！” 原本还挺热闹的庭院，眨眼就冷清地只剩下了自己，骄矜的女神不说，但心里实则相当不好受了，连带着说出的话都有了点迁怒的味道。 然而，乌鲁克的贤王居然没有斥责，只安静得注视着原本灵子转移的地方，默然不语。 明明对方没有别的表示，但伊什塔尔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更难过了，双唇没忍住颤了颤。 “可恶，自慢王你也说句话啊，我，我……” “那个……吉尔伽美什王，伊什塔尔女神？” 旁边忽然传来了西杜丽略带犹疑的声音，只见美丽的祭司长扫视一圈，重点看了看还没被收拾过的桌席，抿了抿唇。 “请问这里是刚刚举办了宴会吗，恕我失礼，总觉得好像记不太清了，需要我叫人收拾一下吗？” “……？！西杜丽，刚才藤丸立香他们在这里啊，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咦？藤丸立香……似乎是个熟悉的名字呢，是神庙新进的祭司？” “……” 已经不仅仅是震惊了，伊什塔尔目瞪口呆地扯了扯旁边的贤王：“喂，自慢王，西杜丽她好像突然失忆了，快叫医官啊……自慢王？” “西杜丽并没有问题，只是世界回归了‘正常’而已。” 被反复呼唤的王终于施舍般地予以了反应，淡淡道：“特异点被修复后，曾涉及其中的人都不会再拥有相关的记忆。” 作为特异点的这段历史重新回归了人类史的长河，连带着那些因特异点才有的被扭曲的经历，也全部合理化模糊化了。 不会有人记得提亚马特，死于提亚马特之手的人，会被修正为“死于天灾”。死于魔兽潮的人，会被修正为“死于普通的野兽”。 至于伊什塔尔，她作为英灵，不属于“人”的范畴，因此不受影响。 而贤王，现在他的脑海存在一份被篡改的记忆，但架不住他有全知全能之星和千里眼，分分钟看透一切。 “怎，怎么这样……太过分了吧，只有我们记得什么的……” “你能这么觉得再好不过，省得本王多说了。” “……你想干嘛？” “英雄之名怎能忘却。现在的乌鲁克是因何而留存下来的，明明经历了无数的鲜血奋斗和牺牲，如今却说忘就忘，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贤王斥道，“——愚蠢，本王的子民绝不是这种软弱的家伙，他们能够也理应知晓一切。” “所，所以？” “所以体现你作用的时候到了，伊什塔尔——作为此世唯三还留有特异点记忆的当事人，本王命你把一切写下来，记录成册，之后让乌鲁克全民通读。” “哈？先不提这方法的合理性，究竟为什么要我写，你不行吗？” “当然是因为本王很忙。” “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真叫人生气……我不写！” “哦？想被挂船头吗。” “……别学恩奇都的口吻说这句话！”伊什塔尔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可恶，你们这对基友是我的一生之敌吗？魔鬼吗？！” …… 吵起来了呢，两位大人。 旁观的西杜丽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却意外地没有加以劝阻。 ——因为啊…… 想到贤王刚抵达这里时的神情，祭司长不觉敛下眸子，轻声叹息。 ——看起来太寂寞了啊，王。 那般脆弱，竟叫人感同身受，忍不住心生痛意。 作者有话要说：西杜丽的难受不止是因为贤王，更因为潜意识里，她隐约觉得自己失去了重要之物。所以虽然特异点的记忆没有了，但羁绊和情感其实一直都在。而且后面还有贤王发放的全民小册子，记忆未必不算是补全。 至于贤王不来送别，是因为他怕梅恩会动摇。所以在送出圣杯传达了信念后，贤王就真正放手了……好吧，其实也没有，毕竟后面露出了空巢老凉茶般的难过。 标准的人前耍帅，人后心酸自己扛。所以傲娇要不得，同一种情况换二闪来，人指不定就给扣下了。 这次作话好像有点啰嗦，咳……总之，乌鲁克副本结束啦！你们下次再见到贤王，就是他过劳死上了英灵座之后了。（喂） 第62章 距离结束神代特异点，已经过去了三天。 位于雪山之上的迦勒底内, 雪亮的墙壁泛着无机质的冷光, 不知作用的器械发出滴滴的声响, 处处透露着严苛谨慎的超现代气息。 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奔走在长廊, 现在正是整个机构最忙的时候——整合上一个特异点的数据资料, 搜寻新的特异点, 处理回收到的圣杯，商讨下一步的策略…… “罗曼医生的话, 早上被所长拉去开会了，现在还没有结束。” 对藤丸立香关于“老是见不到某位医生”的疑问, 被分派来陪伴少女的玛修, 这么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藤丸立香闻言长长地“诶”了一声：“真是辛苦啊, 我记得医生昨晚都没睡吧, 这样下去没问题吗。” “这个，其实是因为医生负责的工作太多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抱歉。” “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啦，况且要真说起一窍不通的人, 那也应该是正蹲在这儿发霉的我才对。”想到外面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 再想想这两天仿佛度假的自己, 藤丸立香默默捂脸, “啊，对比鲜明。” “如果收尾工作还要交给御主你的话，那才是迦勒底的失职。”在旁边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梅恩，缓缓地睁开了眼, “况且罗曼那家伙，也许正乐在其中也说不定。” 毕竟现在，所罗门可是在以自己的意志，贡献着身为“人”的力量，别看他嘴上总抱怨着加班，心里说不定正高兴着呢。 在这一方面，想必罗曼跟贤王一定很有共同语言——都是过劳死预备役。 “芙——芙！”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突然有一个雪白的身影，从众人眼前闪电般地一晃而过。 “那个是……！” 玛修微微睁大了眸子，下一秒就觉得肩膀一沉，一个娇小玲珑的白团子三两下窜了上来。 “……我的天，好可爱！” 在渐渐看清那个生物的样子后，一旁的藤丸立香忍不住惊呼起来，随即又怕声音过大把对方吓走，赶忙捂住了嘴。 只见，那个种族不明的小小动物，有着尖尖的耳朵，毛茸茸的卷翘尾巴。除了耳内有一圈紫粉色的绒毛外，通体雪白。 它的身上极其人性化地套着一件披风，胸前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仿佛橱窗里最精致的换装娃娃。 将四个粉嫩的爪子乖乖放好，白团子蹲坐在玛修肩上，顶着一身卷毛骄矜地望了过来。 藤丸立香：这是什么逆天的小可爱？！ “是芙芙啊。” 玛修显然是认识这个小动物的，在最初的一惊后，神色迅速地软和了下来。 “芙芙？它的名字吗？” “嗯，因为芙芙平时总是喜欢乱跑，所以这应该还是前辈第一次见到它吧。”玛修抿了抿唇，腼腆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名为芙芙的生物，是迦勒底名副其实的吉祥物，也是唯一被特许能够在迦勒底自由漫步的存在。 藤丸立香的少女心蠢蠢欲动——啊，好想摸……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摸一下，就一小下下…… “咻！” 就在少女快要触碰到芙芙的瞬间，雪白的小兽立即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下了玛修的肩膀，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落地的芙芙回头，冲着藤丸立香晃了晃毛茸茸的大尾巴，抬起小脸就是一声嫌弃的叫唤：“芙——（哼）” 藤丸立香：心碎。 芙芙见此挺了挺胸脯，正想动作，却忽然察觉到了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它循着本能转头，一下子就望见了不远处的银发英灵。 ——这个气味…… “芙！” 浑身的卷毛骤然炸直，芙芙猛地弓起身子，爪子飞快刨了刨地，二话不说就朝英灵的脸扑了过去。 ——不会有错的，是梅林那个大混蛋！！！ “芙，芙芙（梅林，吃我一脚）！” 雪团子炮弹一样砸了过去。 然而—— “啪！” 从虚空的漩涡里探出的金色锁链，像拍苍蝇一样，把袭来的芙芙从空中拍飞了出去。 又在小兽落地的瞬间，把它捆了个结实。 芙芙：“……”不，梅林那家伙的反应不可能这么快！ 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被吊在空中的芙芙抬起头，迈力地蹬了蹬爪子。 “梅恩，你没事吧？” “芙芙？！” 藤丸立香和玛修反应了过来。 玛修吃惊于芙芙难得的暴脾气，藤丸立香则觉得梅恩应该是挺招小动物喜欢的，这次芙芙一上来就有仇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两个少女听不懂芙芙的话，自然觉得一切莫名。 但是梅恩，或者说，身为自然之子的恩奇都听得懂。 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叫声，在梅恩的耳中悉数化为了语言，所以，它刚刚确实是提到了梅林？ 这倒是稀奇了，梅恩确认自己没见过对方，这种情况下，要么是他的记忆出问题了，要么，就是它认错人了。 沉默了三秒，梅恩忽然伸手，把指尖凑到了芙芙的面前。 白色的小兽鼻尖一动，立即就炸毛了，在空中蹬着小短腿愤怒地挣扎起来。 “芙！” 梅恩见状一挑眉，随后敛下外露的属于梦魇的力量，转而切成了恩奇都的。 比起花之魔术师温和到趋于柔软的气息，天之锁的力量显得锋芒毕露，极其不好招惹。 但是，芙芙却突然停下了所有挣扎的动作，动了动鼻尖后，困惑地扬了扬音：“……芙？” ——气味不一样了。 小兽炸起的毛发渐渐平顺下来，它朝着英灵歪了歪头，紫色的豆豆眼安静地凝视着对方。 迷之沉默的三秒钟后，芙芙忍不住仰了仰脖子，朝英灵的方向凑了凑——它喜欢这个气味。 前一秒死活不让碰，后一秒就露出了“真香”的表情。 毫无立场的芙芙垂下四条腿，乖巧jpg. 看到这里，梅恩觉得他好像有点懂了。其实他本来就从这只生物的身上，感知到了花和梦魇的身影，再加上之前对方所提及的“梅林”…… 如果一切真的如他所想，那还真是叫人意外，比他当初见到女性版的亚瑟王还要意外。 毕竟这一次，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什么的——这种微妙的事情，可是切实地，发生在了他自己的身上啊。 梅恩把吊在空中的芙芙放下，白色的小兽闻着鼻息间舒服的味道，不再挣扎地任由对方把它抱在了怀里。 藤丸立香和玛修都被芙芙的变脸惊呆了。 银发英灵却淡定地撸着手下的毛茸茸，漫不经心地想到——巧合往往象征着某段因果的开始。看来也许哪天，他们能够真正地见上一面呢……另一个世界的花之魔术师阁下。 “芙……芙……（呼……呼……）” 白色的小兽并不知道英灵此刻的想法，它惬意地甩着尾巴，仅仅是靠近对方，便觉得像徜徉在森林所化的浪涛里，清新肆意，自由自在。 但是没舒服多久，随着银发英灵的突然起身，没反应过来的芙芙一下子滚落到了地上。 软蓬蓬的尾巴及时垫在了身下，它没摔痛，但有小情绪了。 芙芙鼓起腮子，朝英灵望了过去。 然后就发现，英灵居然完全没注意摔下来的它，只专注地盯着虚空的某处。 芙芙迈着小短腿奔了过去，扑在英灵跟前叫唤了一声，却只分得了对方短暂的一瞥。 下一瞬，英灵便再度看向了虚空，感知一番后，素来淡漠的神色微变。 确认到刚才那一瞬的感应的不是错觉，梅恩没有犹豫，直接抬手凌空一点。 空无一物的空气立即泛出了肉眼可见的波纹，片刻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被他打开的透明漩涡里跃了出来。 跑出来的东西跟芙芙差不多大小，浑身乍看之下是一团漆黑，然而细细辨别，就会发现它的身躯上竟闪烁着点点星光，粲然生辉。 “……斯芬克斯？！” 藤丸立香立即认出了这种生物，正是被誉为星光之兽的斯芬克斯。 只不过，比起记忆中那只曾带着她飞往金字塔，一个吐息就能掀起暴风的成年斯芬克斯，眼前的这个更像是还没断奶的幼崽。 事实上，藤丸立香的猜测并没有错。 只见巴掌大小的幼兽哼哼唧唧地从虚空中飞来，没收住劲地跌落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咚”的一声，听着都觉得疼。 不过小家伙居然没嚎没叫，只甩了甩略显笨重的大脑袋，然后迅速重整旗鼓，歪歪扭扭地又一次扑腾起来，并果断地扑向了梅恩。 银发英灵不躲不闪，正正好地接住了对方。 把怀里的幼兽提溜到眼前，打量数秒后，梅恩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不会有错的，这的确是斯芬克斯的幼崽，而且还是王种。 所谓的王种，就是有着最强大纯粹的血脉，注定统御斯芬克斯族群的领袖。 王种数量稀缺实力强大，成年的王种会成为法老王身侧最信赖的守护者，指引全族镇守神殿。 而王种幼崽，在它们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前，都会被一直养育在神殿深处。 所以这个小家伙究竟是怎么跑出来的？ 看护它的斯芬克斯不可能放任王种不管，更别说居然通过宝具逆向飞到了他这里，奥兹曼迪亚斯不会没有察…… 等等！ 一个想法划过脑海，梅恩倏而凝眸：“……他出事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似乎只有这个猜测足够合理。 而之后，幼兽死命的点头和呜咽，也正印证了英灵的猜想。 梅恩：“……” ……明明上次分别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跟他说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现在这不是翻车了吗？！ 第63章 “滴！” 员工卡飞快地刷过大门的识别器，罗曼在大门完全打开前便巴拉着缝隙窜了进去。 不小的动静引起了门内人的注意, 藤丸立香和玛修一转头, 便望见了粉毛医生跌跌撞撞冲进来的身影。 “……医生？” 两个少女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罗曼弯腰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 胸膛因刚才一路的奔跑而剧烈起伏着。 片刻后, 稍一缓过劲来, 他便立即抬起头, 视线飞扫一圈—— 玛修在这里，藤丸立香在这里, 甚至连那个往常神出鬼没叫做芙芙的生物都在这里，但却唯独……不见了银发英灵的身影。 “梅恩呢？” 罗曼抿唇问道, 他的神色难得褪去了惯有的温和, 即便顶着如今略有狼狈的姿态, 也令人感到了莫名的压力和威严。 藤丸立香和玛修对视一眼, 双双心虚地撇开了眸子：“这个……医生，你的会议开完了？” “灵子转移装置在刚才被启动了。” 完全没有配合对方转移话题的意思，罗曼直起身子，翠色的眸子流露出严正的愤怒：“转移人数唯一, 确认为特殊权限人员——那个人是不是梅恩。” 肯定式的疑问。 藤丸立香和玛修心知瞒不下去了, 实际上她们也没想隐瞒：“是梅恩。” 藤丸立香回忆着十分钟前的场景, 忐忑又忧心道：“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非常紧急的事, 梅恩坚持要使用灵子转移，而且不让我和玛修跟着。” [本次行动完全是出于我个人的意志和私人原因，御主能够放任我擅自行动就很好了，若是再因我介入险境, 我更难辞其咎] 这正是梅恩离去前最后说的话，成功拦下了藤丸立香想要跟上去的念头。 于是等罗曼收到消息从会议中跑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独自一人实行灵子转移是很危险的行为！降临坐标、降临时代、敌情探查、数值调较……这么多需要提前准备的工作，如果没有人帮忙的话，没有人帮忙的话……！” 罗曼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生气，可是叫他生气的对象已经不在这里了，直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连抱怨的话都说不完全。 最终，粉毛医生咬了咬牙，重重地呼了口气：“总之，要快点找到梅恩的位置，决不能让他就这样一个人！” 该死的，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导致梅恩离开的罪魁，否则的话……他绝对！ *** 这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 干燥的狂风到处肆虐，粗粝如刀，扬起的沙尘暴遮蔽了天光，连太阳都变得隐隐绰绰，能够见到的只有昏黄。 ——这便是梅恩通过灵子转移后，于第一时间看到的光景。 孤身一人空降到了方向难辨又望不见尽头的沙漠，一般来说足以叫人绝望。 不过梅恩没有，因为他能够隐约感觉到——脚下的这片大地遍染着法老的力量，就连空中的沙尘暴，也很像是侍奉法老的尼托克丽丝的杰作。 当然更重要的是，被银发英灵抱在怀里的王种幼兽，在抵达这里的第一时间，便发出了兴奋又急促的嚎叫。 幼兽显然是在呼唤自己的族群，虽然年纪小力量也没觉醒一点，但身为王种的小傲慢和惯于指使人的架势，倒是表现得有模有样。 ——一看就是跟某位法老王待久了，耳濡目染学的。 梅恩没阻止小家伙故作气势实则娇娇软软的瞎叫唤，专心地感知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然而越是把魔力探查出去，就越是心惊。 他原以为这片沙漠只是个小型结界，但是在不断把感知力外延外延，却仍旧摸不到边际之后，梅恩不得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家伙，该不会把自己的整片领土都召唤过来了？” 这是瞬间改变了这个时代的地理版图，强塞进了一整个古埃及王国啊，难怪会变成特异点……可是为什么，奥兹曼应该不是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的人。 正疑惑的时候，一声沙哑扭曲的嘶吼声忽然传来。 梅恩循声望去，就见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向他这边飞快冲过来，速度快得完全不像人类。 “看来你的本领还需要练习。”银发英灵按住了幼兽脑袋：“瞧，招惹来了个麻烦的家伙。” 幼兽顺着英灵的动作，委委屈屈地拱了拱脑袋，停住了叫唤。 把斯芬克斯幼崽暂放到一边，梅恩迎上了那个袭来的不知名生物。 对方身躯高大，肌肉虬扎，体型看起来跟人类一般无二，但大脑的部分却是完全裸露的，甚至于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脑内的皮质沟壑——这就很渗人了。 “不像是魔兽，也没有魔力反应……” 梅恩飞快地躲过对方袭来的一拳，感受着耳旁划过的劲风以及这一拳掀起的沙暴，眉梢一挑：“难怪不带武器，原来是类似于berserker那种高爆发高体能的家伙吗。” 这样就尽量避免近战好了。 梅恩一抬手，密密麻麻的天之锁从虚空中争先恐后地窜出来。 面对闪着寒芒的尖锥，对方竟不躲不闪，或者说它似乎完全没有除了莽攻以外的意识，然后理所当然的，被天之锁三两下就捆了个结实。 挣扎挣扎，无意义地吼叫，那生物不断拉扯着锁链企图靠近梅恩，仍旧没有放弃攻击的意思。 “没有理性，缺乏思考，不可交流。” 望着对方的模样，梅恩下了结论。 虽然这个非人生物确实长相惊奇而且来得莫名其妙，不过考虑到这里是特异点，参考不久前在神代见到的各类奇葩魔兽，眼前这个至少还能瞧出个人形，因此梅恩也就异常淡定地接受了。 不过介于这东西的大脑实在辣眼睛，在确认无法获取更多情报后，梅恩便缓缓收拢手，天之锁跟着英灵的动作开始收缩，绞紧，然后—— 把猎物粉碎。 “摩西大人！！！” 几乎是在梅恩处刑完毕的下一秒，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只见尼托克丽丝乘着一头成年斯芬克斯，飞快地穿过风暴，往他这边飞了过来。 在看清楚银发英灵的瞬间，确认不是错觉的尼托克丽丝从巨兽身上一跃而下，冲到了英灵跟前：“我还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摩西大人！” 紫发少女抱着权杖，麦色的脸颊因激动而泛出红晕。 梅恩微微颔首：“直接叫我摩西或者梅恩就可以。即便你我在历史上不属于同个时代，但你也是确实地承袭过法老之名的人，不必对我使用尊称。” “这，这怎么可以！” 尼托克丽丝出乎意料的反应剧烈：“太阳王让我将您视为与他等同，若是直呼了你的名讳，那岂不是大不敬。” 尼托克丽丝虽然也是在史册上留过名的女法老，但她登位的时间甚短，性质也更接近于被推上王座的傀儡。 因此，跟埃及史上最伟大的法老奥兹曼迪亚斯相比……不，这完全是无法比较的事，就连产生“比较”这个念头本身，都是一种极大的不敬，是绝无法饶恕的罪过。 尼托克丽丝由衷地拜服于那位太阳王的神威，而这位太阳王是个典型的友吹—— 宅在光辉大复合神殿里的时候，一旦无聊，或者说不管无不无聊，就像是日常任务一样，那位太阳王必定照三餐撑着脑袋想摩西。 [余和摩西曾经……] [这是摩西喜欢吃的甜点] [这件事做得不错，虽然不及摩西万分之一的睿智……不，这比较对你而言大概太残忍，总之，余要褒奖你，心怀感激地接受吧] [对甜点好像很了解？愚蠢，法老无所不知] 如此种种，耳濡目染。 于是作为太阳王头号拥护者的尼托克丽丝，理所当然地被一样洗脑成了“摩西大人世界第一好”脑残粉。 尼托克丽丝：“您的名字只有王能叫，我要是直呼恐怕下一秒就得回英灵座了，摩西大人！” 即便是伟大的太阳王，也不是在每件事上都能够保持宽容大度的，或者说正因为是王，所以才会对遍寻一生才找到的独一无二的珍宝拥有惊人的敏锐和占有欲。 梅恩：“……” 奥兹曼那家伙到底天天给这孩子灌输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梅恩便不再纠结于这一点，因为他现在有更在意的事：“奥兹曼迪亚斯怎么样了，斯芬克斯的王种幼崽不惜逆转宝具来找我，看起来似乎问题不小。” “啊，是这孩子……！” 尼托克丽丝终于注意到了窝在梅恩脚边的小黑团子。 而跟她一起来的成年斯芬克斯已经早早地伏趴身子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嗅着幼兽姿态的王种，老父亲似的操心着对方的健康状况。 确认没事后，成年斯芬克斯不由安心地打了个响鼻，没想到喷出的鼻息一下子把幼兽吹飞，皮球似的滚出去老远。 成年斯芬克斯：“……” “这孩子是太阳王经常带在身边的那一只，听王的意思，似乎是想把它培养起来送予您的。” 以成年斯芬克斯狂奔着去捡孩子的隆隆脚步声为背景音，尼托克丽丝解释道：“可是自从几日前王陷入昏睡，整个神殿群龙无首混乱了好一阵子，我光忙着整顿，竟一时忽视了它。” “这是我的过错。”尼托克丽丝一脸后怕和自责，“如果这孩子出事，那王一直以来投入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到时候我恐怕万死难辞其咎。” 梅恩并没有说什么不要在意，诚如尼托所言，投入心血的奥兹曼，他并没有资格代替奥兹曼做出决定。 于是，梅恩果断抓住了话语中的另一个重点：“你说……他陷入了沉睡？” “是的。”提及这件事，尼托克丽丝不忍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情，“具体情况，请您务必跟我来一趟大神殿。” 梅恩正是为此而来，自然没有拒绝。 于是数十分钟后，尼托克丽丝便带着梅恩穿过暴风和沙漠，来到了太阳王的行宫，并直抵王之御座。 太阳王的宫殿是如何的大气磅礴，神殿内部又是如何的辉煌奢丽，这里便都暂且不提了。毕竟在场的两个人原本就对这些十分熟悉，现在更是没有能够好好欣赏的心情。 一直到达了神殿的中央，王座之前，尼托克丽丝方才停下步子。 梅恩顺着尼托克丽丝的示意望去，便瞧见了那位正单手支着额头，端坐在御座上的王。 神殿内曳动的烛火，在太阳王的脸上投下一片光影，那俊美的容颜原本就极富侵略性，现在更是把不羁的野性彰显无遗，危险又神秘。 印象中那双比太阳更为耀眼的金眸，此刻正安静地闭合着。左耳坠随着呼吸微微晃动，仿佛奥兹曼迪亚斯只是在闭目养神一样。 但尼托克丽丝知道并不是。 “身受重伤，进入了自我修复状态，对外界的感知已经全部切断……” 在尼托克丽丝想要开口解释前，梅恩便一眼明了了太阳王现在的状况。 “对没错，就是这样！” 尼托克丽丝这几天一直孤独一人运作着整个神殿，心中的不安快要满溢却又无处诉说。 如今梅恩的话语让少女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般，一直以来积攒的难过和心酸爆发，让她忍不住倾倒出来。 “我试了好多办法——从外面输送魔力，加固大神殿，制造供魔结界，甚至于单纯的喊叫呼唤……”紫发少女胡乱地比划起来，难得露出了脆弱的模样，“可是不管怎么做王都不醒，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说着就看了眼御座上的太阳王：“……直到现在也一样。” 不过这懊丧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想到就站在自己身旁的梅恩，尼托克丽丝立即像握住了希望一样，希冀又振奋地抬起头：“摩西大人你有没有什么办……摩西大人？” 在少女疑惑的视线里，只见银发英灵径自走到了御座前。 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王，英灵什么也没做，只格外平静地唤了一声：“该醒了，奥兹曼。” 话音落下的刹那，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那原本对外界无知无觉宛如静止的王者，羽睫微颤，然后在下一秒—— 霍然睁开了双眸。 那一瞬，失落的太阳重归天上，熠熠辉光遍洒人间。 王与友人两相对视，眼底交织出金紫相错的辉芒，分戴在两人身上的耳坠共鸣似的曳烁出点点星光。 一眼即永恒。 作者有话要说：拉二：我受了重伤，醒是不可能醒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死在梦里都不会醒的。 梅恩：该醒了。 拉二：……好的，我醒了。 第64章 太阳王醒了。 那个沉睡整整三天，一直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奥兹曼迪亚斯王——居！然！醒！了！ 而唤醒王的不是什么惊天的灾厄, 也不是举世的神迹, 仅仅是来自友人的一声轻唤, 随意得就像某个闲适午后的路过一提, 风轻云淡。 可越是看起来简单, 造成的冲击就越震撼。 至少旁观的尼托克丽丝, 大脑在好几秒内都保持着无法思考的空白，连心跳都仿佛戛然而止。 “……” 难以置信。 “太……嘶！太阳王您终于醒了！！！” 持续了许久的仿若静止的呆滞, 终于被急促间咬痛的舌头打破。 尼托克丽丝握着权杖的手微微颤抖，激动和狂喜溢于言表, 几近战栗。 “唔……” 奥兹曼迪亚斯微微皱起了眉头, 切断了太久的意识逐渐回笼。 未愈的伤口传来刺痛, 太阳王一手撑着额头, 落在青年身上的视线不曾移开，难得露出了些许状况外的恍惚。 “……摩西？” 幻觉还是真实？ 奥兹曼迪亚斯为了确认伸出手，在快要触碰到对方脸颊时，微微一顿, 转而克制又矜持地, 移到了银发英灵的耳旁, 点了点那枚曳动的耳坠。 感知到了指腹那抹熟悉的冰凉, 奥兹曼迪亚斯舒开眉头，唇角挑起一抹笑来：“摩西，你来了啊。” 说话间，牵扯到胸口未愈的伤——直到目前为止, 太阳王仅仅修复了表层的躯壳，虽然外面看起来已经毫无问题，但内里溃散的糟糕程度半点没有减轻。 胸口被圣剑贯穿的空洞仍深埋于表皮之下，达到了动弹一下就会阵痛的地步，然而奥兹曼迪亚斯看起来神色如常，唇边的笑意真实又喜悦。 那肆意张扬的神采过分唬人，就连最清楚对方状况的尼托克丽丝，都隐隐露出了松口气的模样，觉得自家的王应该是好转了不少。 然而，偏生梅恩看起来没什么反应，淡淡道：“你睡了好久呢，奥兹曼。” “唔……是吗，大概是最近太过劳累了吧……余直到现在都非常困倦。” “困倦……”察觉到了对方的避重就轻，梅恩微微眯起了眸子，“你确定不是因为重伤？” “余没有受伤。”面对友人的问询，尊贵的太阳王飞快又异常坚决地秒回道，“这世上没人能够击落太阳，靠近的一瞬就会被余的威光粉碎。” “究竟是谁误导了你挚友，居然敢造谣法老！” 尼托克丽丝：“……” 这下子连尼托都看出来，奥兹曼迪亚斯摆明了是不想让友人知道自己吃瘪的消息了。 大概是出于微妙的自尊心，亦或者单纯地想在友人面前维持住高大可靠的形象？ 所以说，王都是一群死要面子又别扭的家伙，翻车了一次又一次还不知悔改，这种时候就需要捶一顿。 梅恩面无表情地抬手，戳向了对方的胸口。 太阳王的神色登时扭曲了一下。 原本想要给对方一个教训，但在瞥见王的蹙眉后，银发英灵终是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立即散去了指尖原就轻微的力道。 “就是这里吧，灵基损毁程度高达百分之四十。” “这种程度的伤势，一旦离开光辉大复合神殿的加护，你马上就会被遣返英灵座了——对自己的状况究竟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即便这样也想着隐瞒我，是非要惹我生气的意思吗。” 梅恩跟奥兹曼迪亚斯，该怎么说呢，大概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关系。 与其说是友人，他们更趋向于关系亲密的兄弟，而且双方还都觉得自己才是更年长的、需要肩负起照护责任的那个。 所以很多时候，会出现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他们对自己的状况毫不在意，却偏生对对方的情势异常敏锐，时常操心，日常碎碎念。 拉二对梅恩如此，梅恩对拉二也一样。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明明梅恩已经露出了认真生气的模样，奥兹曼迪亚斯却忽然大笑了起来，放肆又不羁。 “……你笑什么？” “嗯，余只是突然觉得很高兴。” “……可我不高兴。” “那余便讨你开心。”太阳王霸气地大手一挥，“这个时代的各类小食不少，余挑选了口感最好的几种，就储存在大神殿里，你要不要尝尝？” “现在不是吃点心的时候。” “可是这能让你高兴，你的喜悦便等同于我的，让伟大的法老感到愉快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小事。” “……” 梅恩说不过他。 奥兹曼迪亚斯极度坦诚且自我，更恐怖的是，他情（哄）商（人）段数太高。 面对他的时候，梅恩总会感受到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奈和无力，太阳王总能轻易地软化他的脾气。 但是这次到底不一样，梅恩不打算轻易放过对方，至少不能真的顺着奥兹曼迪亚斯的意思就这样被糊弄过去。 比如首当其冲的一点—— “是谁伤了你？” 奥兹曼迪亚斯的实力在从者里绝对属于最顶层的那一批，梅恩实在想不出他现在为什么会这么惨，那胸口的伤势，简直就像是正面硬吃了一击宝具。 而且，总觉得伤口萦绕的那股力量，很熟悉。 “敌人是saber，真名不知，到目前为止除了一次远程交锋以外，我们并没有正面见过对方。” 在法老出声前，尼托克丽丝率先鼓起勇气开口了。 她觉得太阳王应该不会想要回忆这段吃瘪的经历，所以姑且还是由她来说明吧。 于是简单来说—— 这里是公元1273年的耶路撒冷，一切原本挺正常的，直到某一天，本来在英灵座呆得好好的奥兹曼迪亚斯，被连同他的领地召唤到了这里。 整个埃及空降耶路撒冷，不用说，历史瞬间扭曲成了特异点。 奥兹曼迪亚斯莫名其妙就成了特异点的关卡boss，成了人类史的异物，傲慢的法老王自然很不高兴。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耶路撒冷的原住民们，于是理所当然的，绝不可能自裁退出特异点的太阳王，跟耶路撒冷方面的势力怼了起来。 一直到这里，一切姑且还算正常。 “直到后来，跟王一样的案例再度发生了。” “这一次空降到这个时代的，乃一座城池。” 比起奥兹曼迪亚斯搬来整个埃及，区区一座城池应该还算好。然而实际上—— “必须要毁掉那座城。”这次开口的是奥兹曼迪亚斯，太阳王的神情带着前所未有的严正，“余能够感觉到，那座城在守护着某个相当不好的东西。” 不知其具体为何，但同样属于这个时代“异物”的太阳王，能够比谁都清楚地感觉到，那座城池里，正酝酿着比他和埃及更为扭曲千亿倍的“异物”。 一旦成功，这个时代就彻底没救了，彻底的。 当然，奥兹曼迪亚斯本人其实并不在意这个时代会如何，关键是他现在属于这里，所以不得不插手了。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交锋居然就翻车了。 “镇守那座城的人，在察觉到我们讨伐的意图后，便隔着千里发动了宝具。” 遥远的距离并不会削弱英灵宝具的威能，按照正常发展，接下来就应该是太阳王发动自己的宝具与其对轰。 然而现实的发展却不是这样，这也正是最让尼托克丽丝无法理解的地方。 只见紫发少女咬了咬唇，说道：“王他……” “到这里就可以了，尼托克丽丝。”奥兹曼迪亚斯打断了对方，怠惰地挥了挥手，“后面是余大意了，一时不察没有躲开攻击。” 尼托克丽丝闻言张了张嘴，明显一副很想反驳什么的样子，然而骨子里对太阳王的服从，还是让少女萎靡地噤了声。 ——有隐情。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傻子才会看不出来。 梅恩不打算装瞎充聋，犀利地抓住了太阳王话里隐含的意思。 “‘没有躲开攻击’？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啊奥兹曼。有凝聚了法老毕生伟业的宝具镇守身前，你何时会为他人的锋芒让步。” “……你还是这么敏锐。”太阳王垂下的眸子难得流露出几分无奈的味道，“余不想让你知道，只是不想让你困扰。” “果然。”梅恩了然，“你当时，根本就没有使用宝具是吗。” 因为没有解放宝具，徒手硬接了敌人的攻击，亏得尼托克丽丝当时跟着一起，不然的话！ 梅恩的神情已经越发不好看，在那一瞬间他跟尼托克丽丝一样无法理解，究竟为何——应该不是宝具被封印住了，那就是自愿束手不用……等等！ “尼托克丽丝，这件事是发生在三天前吗？” “嗯……嗯，是的，摩西大人。不过，您怎么知道？”她记得自己应该没有说过具体时间才对。 梅恩没有说话——三天前，不就是他怼提亚马特的时候吗，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借用了拉二的宝具…… “你才是宝具的主人，如果你想的话，应该拥有比我更优先级的使用权。”梅恩深呼了一口气，“为什么，要直接弃权。” 奥兹曼迪亚斯才是光辉大复合神殿的主人，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把梅恩正在使用的大神殿拿走。 “余说过，要借给你的，那自然就是你的。” 奥兹曼迪亚斯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理所当然道。 太阳王了解友人的性子，对方会借用大复合神殿，一定是遇见了非常极端的状况。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如同呼吸的本能一样，当时的奥兹曼迪亚斯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地放弃了召回宝具。 梅恩：“……你是笨蛋吗？！” 头一次，银发英灵素来淡定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气急败坏的味道。 “笨蛋？”奥兹曼迪亚斯挑了挑眉，居然没有反驳，反而认真地沉吟了片刻，随后叹了一声，“现在想想，有件事当初确实是余的疏忽。” 梅恩眯起眸子：“什么？” “英灵的宝具大多来源于生前的传说，余生前若是能与你同葬，也许光辉大复合神殿就可以成为我们共有的宝具了。” 典型的成功案例是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两个人能同时使用天之锁和王财，并且互不影响。 原因就是活着的时候，他们说过要彼此分享一切财宝。 奥兹曼迪亚斯当然也做过类似的承诺。 然而尴尬的是，他的最强宝具光辉大复合神殿，简称金字塔，俗称坟头。 奥兹曼迪亚斯：当初没特别补充说明“余的坟也归你”真是太遗憾了，是吧，摩西。 梅恩：……完全不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意识：你掉的是这个200吨的正立坟头呢，还是这个会从天上砸下来的倒立坟头？ 梅恩：都不要谢谢。 世界意识：好的，您的光辉大复合神殿已退货。拉二 第65章 奥兹曼迪亚斯需要休息。 所有能够动用的魔力都被用在了灵体修复上，在这种情况下, 维持住意识的清醒不难做到但很辛苦。 感受大概类似于一个熬了好几宿的人, 明明已经困倦到了极点, 却还非要强撑着不睡觉。 梅恩自然看出了对方的逞强, 于是在确认完太阳王的身体状况后, 立即提出了让其休眠的要求。 “唔, 余现在难道不是在梦里吗？” “……你现在正醒着。”银发英灵黑着脸，不明白对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太阳王笑起来, 金眸熠熠璀璨。 “这样吗，摩西, 就原谅余难得的糊涂吧。” “一直以来唯独在梦里能与你相见, 如今的你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不, 余确实感知到了你的存在, 这点绝不会有错，如此一切便是真实。”奥兹曼迪亚斯撑着脑袋望过来，“呵哈哈哈哈，余很高兴, 非常高兴！” 法老王异常亢奋, 并进入了话痨模式。 “明白的话就少废话, 赶紧睡。” 站着的梅恩不为所动, 一手按上了御座上王的脑袋，把对方头上翘起来的那根毛压了下去。 “！！！”旁边的尼托克丽丝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嘴唇抖了数抖，颤巍巍地挤出了两个字, “手，手……” 天天天天天，居然有人把手凌驾于伟大的法老之上，还碰了王尊贵的呆毛？！ “大不敬”几个字已经反射性地涌到了尼托克丽丝的嘴边，然而最终又被她给生生咽了下去。 冷，冷静，如果是摩西大人的话……应应应应该没问题的！……吧？ 唯恐侍奉的王暴怒，尼托克丽丝抱紧法杖，小心翼翼地抬眼瞄了御座一眼。 然后不知道是该说出人意料，还是完全理所当然的，太阳王半点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反而睨着跟前的银发英灵，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戏谑的笑意。 “真狡猾啊，摩西，仗着余坐在这里就对伟大的法老不敬。” 梅恩轻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即便这在尼托克丽丝看来难以想象，但在两位当事人眼里，仅仅只是玩闹的程度罢了。 梅恩作为摩西的那一世，跟奥兹曼迪亚斯算是竹马竹马？总之，当时梅恩看着奥兹曼头上的那根毛，一度强迫症觉醒，压下去一刀剪的事没少做。 直到后来奥兹曼迪亚斯长大了，身高一度飙升。够不着的现实原因和对其王的威仪的考虑，让梅恩终于放过了那根多灾多难的呆毛。 没想到奥兹曼迪亚斯成为英灵后，这根毛仍旧如此坚强地存活了下来。 “闲话就到此为止，你的确需要休息了。”结束了短暂飘飞的思绪，梅恩开口，稍一停顿后补充道，“听话，别任性。” 原谅他不由自主代入哥哥哄弟弟的语气吧，毕竟已经习惯得趋近本能了。 太阳王闻言眯了眯眸子，在英灵打算收回按在头顶的手时，敏捷地握住，然后稍一用力就把对方拉到了自己旁边。 梅恩顺着对方的力道坐到了王的御座上，然后，望着旁边一脸理直气壮仿佛什么都没做的太阳王，问询地挑了挑眉。 “余进入沉睡把你单独留在外面，你不是太寂寞了？” “我才不……” “暗夜的太阳船无所不往，王的威光无处不在。余就带你一同前往梦的彼方吧，不必惶恐，余允许了！” 梅恩：……这家伙自说自话的习惯，还真是半点没变。（叹气） 不过，倒也正合他意。 梅恩让奥兹曼迪亚斯睡觉，未尝没有趁机进入对方梦境的意思。 ——他想通过梦境，引出奥兹曼迪亚斯的记忆，好亲自看一下对方受伤当日的情景。 毕竟尼托克丽丝语焉不详，太阳王又老是避重就轻。语言的描述总是太过苍白，所以不如就让他亲自瞧瞧。 奥兹曼迪亚斯大概是真的很累了。在阖上眼没多久，太阳王的呼吸便渐近平缓，显然是睡熟了。 梅恩见此没有犹豫，凭借着半梦魇的能力，入梦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于是唯一被留在外界的尼托克丽丝，眼睁睁地看着王与友人一前一后，效率恐怖地秒睡了。 尼托克丽丝慌乱地左右一望——我呢？就剩我了？突然觉得自己好心塞怎么回事？！ 大殿一时陷入了迷之沉静。 一个人的背影突然凄凉，尼托克丽丝环视整个神殿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了角落里被忽视到现在的斯芬克斯幼崽身上。 原本还在小声哼唧的幼兽倏然止声，如芒在背，原地炸毛。 尼托克丽丝一把捞过想要逃跑的幼兽，抱在怀里就是一顿猛搓，片刻后，少女满足地舒了口气——没有基友，只好撸猫，爽。 惨遭蹂躏的斯芬克斯幼崽：qaq 入梦亦是入心。 一个优秀的半梦魇魔术师，能够通过合理的诱导，让梦境的主人自动描摹出他想知道的画面。 梅恩在进入奥兹曼迪亚斯的梦之前，想过很多对方可能会做的梦，然而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感到了些许惊讶。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延展百米的巨大高台。 有一道身影立于高台的中央，向着天上耀眼的太阳，举起了手中的权杖。 那人道：“从今日起，余便是这天上天下绝对唯一的存在，是统御埃及的王。余的伟业将如太阳永耀大地，知晓并见证一切，然后拜服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高台下倾听的人们，齐齐俯首跪地，狂热地高呼着一个名：“奥兹曼迪亚斯王！ 呼声如同热浪，此起彼伏。 高台下的人群密密麻麻，却无一人敢仰头窥见王的真颜，唯用那激动到战栗的声线，表达着他们内心的拥戴与敬畏，如同谒见了真神的狂信徒。 金鹰与荷鲁斯雕刻于黄金的砖瓦，块块堆砌，层层累叠。巨大的狮身人面像拱卫在高台两侧，正上方便是太阳，遍洒辉光。 如此熟悉的一幕，立即让梅恩意识到，这正是25岁的奥兹曼迪亚斯成为法老的那一天。 当然，整个继承仪式十分繁琐，这也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梅恩把注意力放在台上的法老身上，随即便判断，那应该只是一抹记忆的残像，就跟当初贤王梦里的“恩奇都”一样，脆弱得一戳即碎。 是虚像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梅恩要找的是真正的太阳王。 “那家伙会在哪里呢……” “摩西。” 正当梅恩思索着奥兹曼可能游荡的地方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梅恩循声望去，发现有一个人拨开还在狂热呼喊的人群，缓缓走了过来。 那正是奥兹曼迪亚斯，或者说，是真正的奥兹曼迪亚斯。 梅恩望了望行至眼前的真拉二，又望了望还在高台上按剧本演台词的残像拉二——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要么，痛快地承认自己知道这里是梦，他是故意闯进来的。 要么，跟当初贤王的时候一样，假装自己就是这个梦里的“残像摩西”。 好朋友之间当然要坦诚……所以他选第二种。 于是，在诡异地停顿了数秒后，银发英灵一脸平静地迎上了太阳王的视线，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样，神色如常道：“奥兹曼，恭喜你即位。” “从今天起，你便是这片领土的王了，你的辉光注定会如太阳遍洒大地，而在那之前，我会依照约定，一直注视着你。” 这正是记忆中，摩西会对太阳王说的话。 区别在于，原本的发展应该是，等会儿高台上的法老结束了宣言后，召见摩西到其身边时，摩西才会说的。 不过，这里是梦。 梦里的npc是没有自主思维的，就像现在周围一圈人为台上的残像疯狂打call，却对真的奥兹曼视而不见一样，本身就足够荒谬了。 奥兹曼迪亚斯大概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事实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梦见这一幕了，但却是第一次，“梦里的摩西”给予了他回应。 太阳王觉得很新奇。 “你看得见余了？” 之前每一次锲而不舍的呼唤，几乎已经叫太阳王死心了。 如今打招呼也不过是出于——“即便是虚假的但那也是摩西”，因此便绝无法忽视。 梅恩神色不变，仿佛对王的惊疑一无所觉，无比自然道：“我能看见你很奇怪？” “……不，不奇怪。” 奥兹曼迪亚斯神色微妙地扫过台上的另一个自己，虽然很想问……不，还是不要问了，何苦跟一个梦较真，万一逻辑死了梦醒了怎么办。 “现在可不是跟我闲聊的时候，新的法老啊。”梅恩对台词手到擒来，“不久你将前往神庙，众神会为你赐福，抓紧时间好好准备吧。” “准备……” 确实是应该准备的。但前提是奥兹曼迪亚斯活着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没道理梦里还有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 “在那之前，摩西，来吧——牵着余的手，余要带你去个地方。”雷厉风行的太阳王打定了主意，当即向着友人伸出手。 “去哪里？” “去见余的金字塔。”太阳王抬了抬下颚，神采飞扬，“那也会是你的金字塔。” “……” ——认真的？你究竟对自己的坟头有多执着？！ ——还有什么叫“那也会是我的金字塔”，我并不想要自己多个坟谢谢。 眼见着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歪，梅恩终于想起了入梦的初衷，于是开始思考该怎么下暗示，好叫太阳王重现翻车的那一天。 奥兹曼迪亚斯见此，双唇微动似乎又要说什么，然而下一瞬，王的神情骤然凝固。 同样神色有异的还有梅恩。 因为在刚才的那一瞬间，那一下空间扭曲的不适感……不会有错的——有人入侵了这里。 ——有人像梅恩一样，入侵了这个梦境。 不过，跟身为梦魇的梅恩不同，对方显然是个生手。别说瞒过作为行家的梅恩了，单看奥兹曼迪亚斯的脸色，显然也已经发现了异常。 梅恩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很快就把视线定格在了某处。 旁边的奥兹曼迪亚斯同样望了过去，那拧起的眉头和沉冷的双眸，无一不说明着王被冒犯的盛怒。 随后，在两人的注视下，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来人隔着重重欢呼尖叫的人群，萦绕周身的是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沉静与冷漠，一身银白的铠甲像阳光下揉碎的冰屑。 梅恩原本不甚在意的目光倏而顿住了。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金色的发丝，随后他缓缓地抬眼，朝这边望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历史性的时刻！旧剑，终于！出场啦！ 让我们为他鼓掌！ 旧剑：开心得哭出来。 第66章 那大概是数月前的事了。 居于乐园之塔的花之魔术师，在某一天, 突然感应到了来自遥远彼方的呼唤。 圣洁的, 孤高的, 既冰冷又温柔, 既克制又渴求……最重要的是, 很熟悉, 跟他记忆中的某个存在，惊人得相像重叠。 魔术师顺着那个隐约的声音抬头, 那双能够看透一切的眼，依稀瞧见了燃起的战火和星光。 眼中所见的景象里, 世界已被染成绝艳的红, 唯有点点微渺的星芒, 仿佛最后的希望, 在惨烈中挣扎闪耀。 ——所闻之音太过叫人悲伤，所见之景也并非什么好的预兆。 魔术师沉吟片刻，随后一抚手，道：“好, 就去看看吧。” 他回应了召唤。 虽然由于本身不算“英灵”, 免不了动用了一点小手段, 不过结果倒没什么影响。 花之魔术师顺着奔腾的魔力光河而下, 抵达了召唤者的身旁。 “你好，我是梅林，人称花之魔术师。不必拘谨，叫我梅林就……” 出场语音十分自然地被某位魔术师说出, 然而，等到召唤阵的光芒逐渐散去，叫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后续的台词便猛地戛然而止了。 “……？！！！” 出现在眼前是一个大殿，正对着他的是一排巨大的落地窗，耀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让整个大殿内部明亮到了刺目的地步。 落地窗前便是银白的王座，王冠和狮子的形象铭刻其上，与旁边悬挂的金线旗帜相映生辉。 这熟悉的王厅尚还在接受范围之内，真正让梅林惊讶的，是正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人。 金发碧眼，银白铠甲，这一切跟记忆中的那位王能够一一对应，但是……！ “呃，莉，莉莉？”梅林抱着法杖，蹭蹭蹭地倒退了几步，慌乱地左右望了望后，终于不忍直视地转回去瞪大眸子，磕磕绊绊道：“你，你变性了？” 他的莉莉呢？他那位可爱又乖巧，即便被魔法伪装成了男性，但本质上一直都是小姐姐的莉莉呢？！ 怎么会变成个男的？！ 即便是拥有千里眼的花之魔术师，也从不曾想过要去窥及异世界的风景。 因此，梅林竟一下子没能知道对方的来历，单纯被其身上感知到的红龙血统和腰间挂着的圣剑，给惊得语无伦次了。 “梅林？你说——你是梅林？” 王座之上的青年忽然开口了，那声音听起来甚是温文，不过却毫无起伏，给人一种不安的违和感。 梅林察觉到青年并不认识自己，所以对方应该就不是阿尔托利亚了。舒一口气的同时，涌上来的疑惑却更多了，连带着回答都微妙的迟疑了起来。 “这个……大，大概？” “名字的话，我确实是叫梅林啦，就是传说中那位教导了亚瑟王的魔术师哦！你应该听说过的……吧？” “……” 安静。 青年注视着魔术师，俊美的脸上是比之前更深的冷漠，眼底更开始寸寸封冻，流露出不言而喻的冰冷和危险。 这下子就算梅林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不对了。 “我觉得我好像走错地方了。”花之魔术师一本正经地开口，抱紧法杖决定脚底抹油，“抱歉，打扰了，我先走了！” “嗑哒——” 覆着铠甲的五指离开御座的扶手，回应他的是青年突然站起的声音。 然后—— “呜哇，等，等等，这就打过来了？！” “……真是没办法，既然这样，好，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等一下，我还没有拿出武器呢，不然至少等我念完咒语？突袭是犯规的吧？！” “咬到舌头了，啊啊，至少力道轻一点啊，我的剑快被斩断了，装备完全不对等嘛！” “痛痛痛，好痛！停，别打了——” “我认输！认输啦！” 大概是最后一句有了点作用，青年停下了攻势。 有了喘息机会的的花之魔术师立即躲到一边，惨兮兮地抱紧法杖：“好过分，剑阶居然欺负术阶，现在的世道已经这么没天理了吗？” 青年冷然地瞥了对方一眼，径自唤道：“高文。” “在。” 一名穿戴盔甲的骑士应声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于青年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哦哦，这不是高文卿吗？”梅林发现终于见到了一个熟人，差点喜极而泣。 高文望着魔术师一副咱两很熟的样子，微微皱起眉头：“王，他是……” “我啊，我是梅林啊。”花之魔术师疯狂暗示。 “什……！”高文闻言愣了一秒，下一瞬，骑士陡然露出了被冒犯的盛怒神情，噌得拔出了腰间的剑，“打扮得如此不正经，还敢冒充梅林阁下？！王，不如由我就地处决他吧！” 梅林：“……” “喂，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魔术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梅林关于最初降临这里的回忆，飘飞思绪被拉回了现在。 “……这不是小莫吗？”望着缓缓走来的桀骜不驯的少年，花之魔术师轻快道。 “叫我莫德雷德，真是的，别搞得我们很熟一样。” “唔，可是上一个被我叫莫德雷德的，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别用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看我啦。真是的，你跟你父王一样的不可爱。” “可爱？那是什么可笑的说法，你要是哪天死了，一定是因为你这张嘴。” 莫德雷德反射性地怼了回去，随后，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秒的纠结犹疑。 梅林似有所觉，挑眉戏谑道：“你来是为了‘梅林’？” 他这里所说的“梅林”自然不是指自己。 事实上，拥有千里眼的花之魔术师不是笨蛋。虽然刚来的时候因为冲击太大确实懵逼了好几天，但冷静下来以后，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他已经清楚了真相——眼前的王与圆桌骑士们，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圆桌们跟他认识的都差不多，除了亚瑟王和小莫的性别……嗯，他认识的莉莉和莫德雷德是可爱的女孩子真是太好了！ 而除去这些眼熟又陌生的骑士们，最后余下的关键，便是“梅林”。 “也，也不是特别想知道！我只是刚巧路过，就，就来问一下……” 这个世界的莫德雷德似乎并不喜欢带面具，唯独在精神紧张的时候，会放下那厚重的头盔——嗯，就像现在这样。 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透过盔甲传来，变得有些沉闷，以致于让人产生了——他好像在害羞的错觉。 “我听高文说，你找到了梅林阁下的下落，父王已经去找他了是吗？” “没错哟。”花之魔术师爽快地承认了。 “那……！”少年一瞬间变得十分急切，不过又猛地握拳克制住了，问道，“梅……我是说，父王他现在去哪里了？” “这个啊——”花之魔术师微微一笑，回道，“梦里。” 不管莫德雷德信不信，如今的亚瑟王确实是去了梦里。 而在某位花之魔术师“不小心”的失误下，几乎是亚瑟王刚抵达梦境的瞬间，就被这里的主人发现了异常。 奥兹曼迪亚斯和梅恩隔着重重人群望过去，那位穿着银白铠甲的骑士实在太过显眼，想不发现都难。 ——那不是……？！ 梅恩的视线停在了骑士身上，瞬间的诧异几乎隐藏不住。 ——那不是阿尔吗？他怎么会来这里的，不如说，他怎么会有能力闯进别人的梦境的？！ 困惑和惊异还没有散去，下一瞬，梅恩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骑士投来的目光。 那是一双苍青的眼瞳，如同冬日冰结的湖水，坚硬又寒冷。只不过，在其中映入了银发英灵的身影后，终是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哒哒哒……” 不曾有半刻的迟疑和停留，骑士迈开了步子。 他的长靴踏过地面，发出一声声清脆的扣响，明明有序井然，却莫名给人暴风雨前平静的不安。 梅恩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前的骑士跟他记忆中的状态不太一样，这过分可疑的异常甚至一度压下了他心中其余复杂的情感。 “摩西，余此生唯一认定的挚友啊。来吧，到余的身边来。”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梅恩的思绪，他循声望去，发现出声的正是高台上的残像。 ——啊，差点忘了，还有这一出呢。 之前就提起过，摩西在这个仪式里会被拉二叫到高台上。拉二会对友人许下享与的承诺，而摩西会说出相伴的诺言——也就是他不久前对真奥兹曼说的那段话。 现在残像显然是台本进行到了那里，npc可不管梅恩这边出了什么意外状况，该做的该讲的一样不少，可以说是很敬业了。 梅恩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向着高台迈开了步子。 然而就在下一瞬，一道剑光猝不及防地划过眼前。 “轰——！” 整个高台都被一劈两半，连带着台上的残像一同，在令人牙酸的“嗑啦”声中碎成无数残片，眨眼就散了个干净。 梅恩：“……”并不敢看旁边奥兹曼迪亚斯的表情。 不远处的骑士还维持着挥剑的动作，扬起的剑风吹动他的额发和袍角，神情模糊不清，唯有双唇嗡动。 他说：“我找到你了，老师。” 梅恩神色微变，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突然爆出一股猛烈的杀气！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就是你吗，圣剑使。”见证了这一剑，太阳王语带恍然地大笑起来。 然而在下一秒，王的嘴角猛然落下，金色的双眸燃起了可怖的沸火。 “就是你，上次竟敢伤了余，如今又胆大包天地入侵了余的梦境吗？！！！” “微光之人！现在就让你知道太阳王的怒火，在余的神威下化为灰烬吧——！” 梅恩：……信息量有点大。 作者有话要说：算上残像，旧剑已经捅了拉二两次了 ：） 水火不容的修罗场。 ps：旧剑原本性格不是这样，只不过出了点小问题。另外，旧圆桌那边的性格总体跟阿尔托利亚那边差不多，但会有微调，就比如旧莫，因为梅恩所以改变最大，算隐形修罗场。 第67章 梦里打架有必要吗？没有必要。赢了又会怎么样呢？并不会怎样。 梦只是梦而已，跟现实世界泾渭分明, 只有笨蛋才会在虚幻的梦境里寻求胜利…… “光辉大复合神殿！” “seal·thirteen decision·start。” “轰隆——！砰——！” 单体和光炮对轰, 音效爆炸。 无辜的围观群众已经悉数被卷入了对冲的光波, 眨眼化为了飞灰, 世界支离破碎。 奥兹曼迪亚斯对梦境中npc们的覆灭未曾投以丝毫注意, 那双金色的眼瞳里尚还残余着上位者冷酷, 但是，在王转头望向身后的银发青年时, 那残忍便如潮水般悉数褪去了。 “摩西？” 在对轰的余波结束前，太阳王注视着英灵开口, 含着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希冀和试探。 梅恩面无表情地望着对方——敬业的npc是不可能轻易脱掉马甲的, 死心吧。 太阳王见此, 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无法对余加以回应, 即便只是幻象，也叫人失落啊挚友。” 然而这么说着的王，却又在下一刻软和下眉眼，抬手覆上了英灵的头顶：“不过, 余原谅你了。” “现在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余的友人——即便在梦里, 也望你平安喜乐。” 对挚友过分满溢的容忍和关怀, 让至高无上的法老在面对“虚构的假身”时，也施予出了非同一般的照顾。 注视着太阳王此刻的神情，梅恩默默地咽下了“这场战斗毫无意义”的话——好吧，他还是什么都别说比较好。 这场战斗也不能说是莫名其妙, 双方都有各自的因由。 不管是盛怒中的太阳王还是不知何故同样神色冰冷的骑士，目前都不像是能够冷静下来的样子，干脆就让这两个家伙自己玩去吧。 这么想着，梅恩点了点头，退到一边。 奥兹曼迪亚斯望着银发青年的举动，只觉得对方的乖巧叫他爱怜满溢……唔，能引起他这种程度的感受，这人真的只是…… “锵！” 飞至眼前的圣剑打断了太阳王的思绪。 骑士至始至终都没有一句废话，冷静的双眸里空无一物，出手却又干脆利落，招招致命。 奥兹曼迪亚斯神情微凝，转而专心对付起眼前的敌人来。 梦里打架战力成谜。 明明赢了也不能证明什么，偏生两个王就是打得热火朝天，惊天动地。 呆在一旁的梅恩盯着焦灼的战况，显得百无聊赖，直到他无意中瞥见了不远处桌上的点心。 目光突然顿住，犹豫一下后，梅恩就朝那边走了过去——啊，到底布景是法老王的登位现场，美酒美食一样不少，熟悉的品相也叫人怀念。 机会难得，他就稍微尝一…… “砰！” 在梅恩即将触碰到食物的瞬间，一道光波从战场的对轰中溢出，流星似的坠落到此处。 梅恩反射性地迅速躲开，再回头，就只来得及看见那一大桌食物被光吞没的场景了。 梅恩：“……” ……这叫让他平安喜乐？ 作为摩西的时候，他的后半生一直在带着一大群人出埃及，基本没吃饱过。 作为梅林的时候，终日对着欧洲黑暗料理，更是绝不想回忆的悲惨经历。 而现在，居然还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糟蹋食物？！ “不可饶恕……” 突然暴起的杀气，让正在对打的两位王同时回头。 随后，便瞧见原本存在感薄弱的银发英灵，正被异常绚烂的金色光芒吞没。 等到极盛的光炸裂，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是神代最强的天之锁！ 长长的锁链铺天盖地，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律动声后，席卷而来的是可怖的凶意。 虽然这份力量的确叫两位王感到了威胁，可是真正让他们在意的是—— “老师？” “摩西呢？” ——这不是梅林/摩西的宝具啊。 所以人呢，刚刚在那里明明是梅林/摩西吧？！现在怎么就剩下一团锁链了？！ 奥兹曼迪亚斯的第一反应，是又有莫名其妙的家伙入侵了这里：“不知敬畏者，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余的领域！” 高傲的太阳王原本就无法容忍这一点，更别提现在还把他放在那儿的——那么大一个、活生生的挚友给弄没了？ 什么？你说那只是梦的残像？——残像也不行！敢对他挚友下手的通通拖出去处刑！ 眨眼之间，金色的锁链充能完毕，彻底显现。 明明看不见操控者，但那些锁链却像拥有高度智慧的生命体一样，灵巧地躲过了障碍物，直直地朝着两位王的脸抽了过来。 ——迅速，灵巧，远程近战兼顾，可攻亦可守。 即便目前的立场相对，但奥兹曼迪亚斯在还是不得不称赞一下，这真是意外强力、深得他中意的武器。 可惜…… 奥兹曼迪亚斯的神色无比冷酷：“冒犯了余的友人，仅此一条——不知名的闯入者哟，余要你为这份无礼付出代价。” 并不知道自家挚友切了小号的太阳王，理所当然地被天之锁过分强势的气息骗了过去。 这也正合梅恩的意——揍人要讲什么交情？ 于是原本的两人对战，眨眼就成了三方混战。 天之锁的一大特性就是可以无限分化。一边捶着奥兹曼迪亚斯，一边用尾巴的尖锥戳着另一侧的骑士。 沉默寡言的骑士原本跟太阳王打得好好的，一下子又多了一个对手。当然，为王者可对阵千军万马，现在的情况远不足以让他动容。 但是—— “铛！” 当锁链又一次完美地挡住了圣剑时，骑士原本无波无澜的眼神，终于渐渐凝了起来——这仿佛对他的一招一式都熟悉到了极点，游刃有余的姿态…… 毫不犹豫地，骑士在下一道锁链窜至眼前时伸手抓住了它。 不像是对敌人的无情和冷酷，反而带着试探的意味，骑士道：“老师？” 梅恩自然不会回答。 反倒是旁边的奥兹曼迪亚斯，眼神锐利地扫过眼前的景象，似有所觉：“这是你叫来挑衅余的帮手吗，圣剑使。” “太阳王，梦境的玩闹就到此为止了。”骑士显然并不想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淡淡道。 “哦？打算逃了吗？” 骑士并没有在意太阳王的讽刺，只垂眸望着手中攥紧的锁链。 那锁链并未曾挣脱，不过却越绞越紧了。 覆着五指的护甲甚至已经被挤压变形，然而骑士却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眸光深邃且安静。 “我不会对你举起圣剑，也不会穿戴铠甲，生气的话就刺穿我吧，红龙的心脏就在这里。但是如果你不这么做——” 骑士把锁链一点点收束。 “那我就要带走你。” 锁链似乎听懂了对方的话，金光一闪，“啪”地摆尾抽了一下大地，瞬间砸出一个深坑。 骑士神色不变，拿着锁链对太阳王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决一胜负就留到日后吧，太阳王，我随时在圣城恭候。 ” 说完这句话，骑士便转过身，大方地把后背留给了敌人，摆明了要走的意思。 奥兹曼迪亚斯厌倦了梦境里无意义的纠缠，这次倒是没有阻拦，不过，在眼睁睁地瞧着对方连同那条锁链一同消失后……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算了，不管了，回现实去找他的摩西……！？ “摩西呢？！” 回到了现实的太阳王，望着身旁空了的御座，最初竟没能反应过来。 数秒后，王噌地从御座上站起，金甲与扶手擦出近乎尖锐的撞响。 没有丝毫的犹豫，奥兹曼迪亚斯立即放开感知，以此处为中心向外扩散，眨眼遍及整个神殿乃至神殿外部绵延千里的疆土…… 但是没有。 即便从天空遍及大地，望尽太阳照亮的每一寸疆土，王竟仍旧无法捕捉到友人一丝一毫的气息。 “……” “尼托克丽丝——！” 太阳王惊怒地喊道。 “啊，是，是的王！尼托克丽丝在此！” 只见紫发少女匆匆忙忙地从殿外进来，一副风尘仆仆才赶回来的样子。 “摩西呢？” “……呜呜。”被问及这个问题，少女哽咽了一下，“王，摩，摩西大人他——刚才变成锁链飞走了。” “……你说什么？” 太阳王的神情突然空白。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变成金色的锁链走了。我刚刚去追，可是锁链消失的速度太快，没有追上。” “那条锁链……”太阳王的语气不知为何慢了下来，似乎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艰难，“那条锁链尾部，是不是有尖利的，金锥？” “是，是的，是这样没错！”尼托克丽丝觉得自家王真是料事如神，“难道说王你知道是怎么回……” 灭顶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神殿。 尼托克丽丝后续的话语猛地消音。 太阳王此刻的神色实在过于恐怖，她觉得自己要是再说下去，可能下一秒就要回英灵座了。 浑身僵硬的少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所，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一时间，与这边气氛叫人毛骨悚然的大神殿完全相反的，是地平线另一端的银色圣城。 作者有话要说：旧剑：链子我带走了。 拉二：余无所谓。 三秒后—— 拉二：……链子给余还回来！！！ 第68章 “小莫……唔唔，好啦我知道啦, 莫德雷德卿, 那个啊, 不如跟我说说那位‘梅林阁下’的事吧？” 原本显得百无聊赖的少年骑士闻言, 神色一凛：“你想干什么？” “这幅戒备的样子可真叫人伤心, 我只是好奇而已啦。”花之魔术师努力摆出正气的模样, 替自己声明清白。 然而大概是打扮得过分花哨的原因，飘着花瓣的魔术师此刻看起来毫无说服力。 “给我收起这幅不正经的样子。”莫德雷德倒退几步, 噌得按住了腰间的剑，“高文那家伙说的没错, 不能对你放松戒备, 现在是打算从我这里套取情报吗。” “诶？不, 不正经？” 魔术师微微瞪大眸子, 成功地歪了注意点，叫嚷着纠正道：“这幅样貌在女性中可是超受欢迎的，居然评价不正经什么的……这审美就注定你要万年单身了，少年！” “哈？一天天在说什么蠢话, 想尝尝我的剑吗, 轻佻的家伙！” “真粗暴啊, 教导你的人一定……嗯？” 话语戛然而止, 魔术师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而抬起了头。 莫德雷德神情阴沉地望着对方。 花之魔术师显然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的起头，赫然已经踩到了少年骑士的爆点，让少年打定主意下一句就要拔剑暴揍。 然而魔术师运气不错, 因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莫德雷德快要出鞘的剑一滞，郁气地哽了哽，脸色不佳道：“说啊，怎么不说了？我的教导者一定什么？” “小……莫德雷德卿，我感觉到了。”专注于别处的魔术师，不曾发现少年的情绪波动，径自说道，“王啊，已经从梦境世界回来了哦。” 那语气轻快，又带着些引而不宣的意味深长。 莫德雷德闻言一震，竟连先前的愤怒都忘记了，略显急促地向前踏出一步：“那……” “嗯？”魔术师好以整暇地望着少年骑士局促的模样。 少年的心思太好猜，可魔术师偏是不开口，恶趣味地等着对方问。 “……” 莫德雷德也不傻，从最初的冲击里回神后，冷冷地“哼”了一声，竟是直接转头走了。 “咦咦，这就走了吗，莫德雷德卿？” 花之魔术师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突然又注意到少年是朝着王廷走的，当即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地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嘛？！” “不是跟着你，是去觐见王。”魔术师戏谑道，“莫非莫德雷德卿跟我的目的地，竟然一样吗。” 作死挑衅，最为致命。 “……”少年骑士冷冷地扯开嘴角，呵呵了两声后，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剑，“去死吧。” 梅林：糟糕，好像逗弄过头了……！！！ 等到莫德雷德拖着挺尸状态的梅林一起抵达王廷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长长的回廊，两边是巨大的落地窗。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悬挂着的一面面旗帜，以及上面金纹的像徽。 整个长廊除了前来的莫德雷德和梅林外，空无一人。少年骑士的长靴踏过地面，盔甲折着金属质的光，沉肃又冷清。 就这样一直穿过重重回廊，抵达王廷最深处，便看见了一扇巨大的门。 而这座圣城的王，便在这道门后。 “嗯？这不是莫德雷德？” 负责守在门口的高文，算得上是这一路来看见的第一个活人了。 高文望着向他走来的少年，以及对方手里拖着的魔术师，有些困惑：“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并没有。” 莫德雷德随手放下了魔术师，那团白色卷毛脑袋“铛”得落地的声音，让高文忍不住眉心一跳。 然而少年骑士毫不在意，直接把视线投向了高文身后的大门，问道：“父王现在在里面吗？” “是。” “一个人？” “……”高文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沉默一下后，直接说道，“并不是，王跟……那位大人在一起。” 一直守着门的高文，自然不会错过半小时前突然降临门内的陌生气息……不，其实不能说是陌生，只不过因为时隔太久，以致于太阳骑士多少觉得神思恍惚。 就像是一直认为在美梦里才会发生的事，突然有一天就成真了一样。 ——踟蹰，忐忑，无法确信。 按照高文严谨的性子，即便确实感知到了气息，但在真的亲眼见到并由王承认之前，他本不会像这样妄下结论。 但是这次，他却仅凭一己的立场，告知了同僚那个人回归的消息，好像这样做，就能让一切落定，叫他安心。 莫德雷德并不知道高文的想法，少年一心想着听到的话，脑袋还没消化完其中的消息，双腿就已不自主地迈向了大门。 但下一刻，他却被拦下了。 “王有令，不经宣召者，不得入内。” 高文横剑挡在少年胸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莫德雷德被迫停下脚步，顺着剑望向了对方。 高文平静地回以目光，对着少年又或者是对着自己，再度强调道：“这是王的命令。” 莫德雷德：“……” 少年意气的眸子，突然被焦躁和忍耐填充，情感和理性的拉扯，让他暗自咬了咬牙。 片刻后，莫德雷德突然回身出拳，“咚”地捶在了旁边的墙上，不甘心地“切”了一声。 高文还没来得及呵斥对方御前失仪，就见少年猛地收了拳，沉默地背过身去。 凌乱的金发落下，遮住了莫德雷德的神色，但从那握得咯吱作响的五指来看，心情必定是相当不好。 不过，高文见此倒是隐隐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莫德雷德应该是暂时不会惹事了——虽然忍耐可能让最终爆发的危险度更大，但至少现在…… “唔唔，我看看……” 眼前突然窜过一撮白毛，瞬间把高文的注意力从少年身上拉了回来。 “……你在做什么，魔术师！” 高文望着不知什么时候贴上大门、侧耳倾（偷）听的花之魔术师，当即怒道：“这是何等……！还不离开！” “放轻松放轻松。王也没说过不能够这样尝试性地听一下吧，我确实没有进门？” “王是没说过不能，但，但是……”高文被对方的无耻噎到了，沉着脸，“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怎么允许在圣城发生。” “偷鸡摸狗？不不不，高文卿，我可是在聆听王的箴言。”某位魔术师一本正经地开口，“这件事的本质是如此神圣，高文卿你却想得如此狭隘，太叫人痛心了！” 魔术师面上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然后转头就打了个响指，硬生生地把隔音墙弄出了扩音喇叭的效果。 高文听着门内传来的突然清晰的谈话声，额头青筋直跳。 “莫德雷德卿，请立刻把他带……” “莫德雷德！？” “吵死了！” 不知何时扒在了门上的少年骑士，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王廷内要保持安静，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高文：“……” 说这话的时候，你敢不敢先把自己的耳朵从门上移开？ 一分钟后—— “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跟某个搞事的魔术师和少年骑士一同趴在门上的高文，忍不住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他们三个人，正一个挨一个，整齐划一地扒拉着大门，弓着身子，耳朵紧贴。 怎么看……都像是不轨之辈？ “嘛嘛，不是说好了，高文卿负责监督我们，如果听到了不该听的，就及时制止。”梅林笑着飘花。 高文：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都给我闭嘴。”莫德雷德一眼瞪过来，压低声音道，“这种时候开小差是想挨揍吗。” 高文：开小差什么的，以为这是在学习吗？ “外面还真是热闹。” 梅恩余光瞥过厚重的大门，似笑非笑：“果然这么多年不见，那些家伙依旧一点都没变。” “你觉得呢，亚瑟？” “他们都是足够优秀的骑士，这样就好。”被问及的王神色淡淡，如此回答道。 梅恩闻言微眯起眸子，他安静下来，缓慢打量过金发青年的神色，突然道：“知道吗，亚瑟——跟所有人比起来，现在最让我惊讶的，是你。” 银发英灵说着伸出手，强势地掰过了青年的脸。 这突如其来的，对于王者来说近乎大不敬的动作，却只是让青年微微顿了一下。随后，他便顺着英灵的力道，望向了对方。 ——毫无抵抗，乖顺到了纵容的地步。 骑士翠色的眸子，如同静谧的月光。 他抬眸注视着英灵，视线细致而隐蔽地停留于对方的眉宇，道：“……你不高兴了吗，老师。” “如果你愿意诚实地告诉我你现在的状况，我也许就不会不高兴。” “我现在一切正常，老师。”骑士重复道，“很正常。” “……呵。” 梅恩收回手，居高临下：“我叫你亚瑟的时候，不再强调希望私下里称呼你为‘阿尔’——这就是你说的正常？” 说完后，梅恩直接伸手揪住了对方的兜帽。 骑士素来漠然的神情终于微变，他握住了英灵想要伸进兜帽的手。 ——兜帽是有妖精守护的秘密堡垒，放进去的东西世界第一安全。 这是小时候某位王被他恶趣味的老师骗过以后，在很长时间里深信不疑的话。 后来知道是假的以后，备受打击的王便不再这么做过，只除了一种情况—— 这是希望能够被发现的秘密。 ——就像现在这样。 骑士安静地望着英灵，握着对方的手没有松开，湖绿色的双眸里传达出决不让步的坚定信念。 梅恩：我就看着你不说话。 三秒后—— 骑士默默移开了对视的视线，头顶的呆毛低落地垂了下来。 然而，冷酷无情的老师不为所动，在骑士松开桎梏的瞬间——拉开兜帽，翻到一个小本本，拿出小本本， 一气呵成。 小本本大概是个类似于手记的东西，笔迹是骑士本人的没跑了。 然而一眼扫过去，全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 [被叫做亚瑟的时候，不能比被叫做阿尔的时候高兴] [老师笑起来的时候，很可能是在生气] [微笑……大概？] [王已无喜悦] [……亚瑟王不懂人心] 以及最后的—— [无法获知，情感丧失] “……” “所以——” 梅恩以为他自己可能会生气，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竟出乎意料的冷静，或者说，从阿尔托里斯一直以来的表现里，他也许就早就有所猜测。 “你是被剥夺了情感？” 骑士点了点头。 “谁干的，召唤你的人，你的御主？” “……” “好，我知道了。”不在意对方的沉默，梅恩挑眉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现在对我应该没有感情才对，不应该把我跟其他人一视同仁吗。” 从亚瑟王对其余部下的态度来看，冷漠或者冷酷，怎么都好，毕竟现在的他有着趋于百分之百的理性。 然而，他对待梅恩的态度显然不是，不如说，特别得过头了。 骑士垂眸，半晌开口：“你不一样。” “对你好，是本能。” 作者有话要说：旧剑小可怜一点点被剥离感情的时候，努力小本本上记笔记，以期让自己将来照着能够做显得正常点，可惜完败。 旧剑：老师，你为什们对我的情感缺失……这么适应良好？（说好的冲冠一怒为蓝颜呢！？） 梅恩：因为我常得一样的病～恩奇都的门没打开的时候，吉尔伽美什有多惨了解一下。 第69章 “……那么，余下的事情稍后再说。这里是我们打造的圣城, 希望老师能够好好看一看。” 话题已经渐渐触碰到了不能告知的地方, 亚瑟王原本认为自己足够坚定, 可是在家底（小本本）都被掏出来以后, 理性对他发出了严正的警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王从御座上站起来, 翠色的眸子瞥向门外：“高文。” “……” 一阵叮叮当当的混乱。 间或夹杂翻倒, 碰撞，还有痛呼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乱战。 直到数秒后，门外的声音终于静了下来。 高文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他似乎显得十分局促紧张, 额头还带着点虚汗。 毕竟是被忽悠着做了类似于窃听的事情, 正直的骑士现在显然十分心虚愧疚。 而这份消极的情绪, 在骑士进门后瞥见那道银色身影的瞬间，就变得更加混乱了。 “王。” 逃一样地收起视线，高文单膝跪下，专注地盯着地板, 一副听凭吩咐的样子。 梅恩望着座下恭敬的骑士, 倒是异常直接地开口道：“这不是高文吗。许久不见, 成为英灵后你看起来状态不错。” “啊, 是的，梅林阁下！我一切都好！” 似乎完全没料到梅恩会提及自己，骑士骤然僵硬了身子，一秒后迅速大声回答, 仿佛被教导主任点名后急于证明自己并没有开小差的学生。 “高文，老师第一次来这里，你带他熟悉一下圣城。” 亚瑟王淡淡开口，声音是完全不同于面对银发英灵的冷淡。 不过高文似乎已经习惯了。或者说，圣城所有的圆桌骑士们，都或多或少地清楚王现在的状态。因此这种程度的冷待，反而是最正常的。 “是。” 言简意赅地不说一句废话，骑士俯首领命。 梅恩意味深长地睨了王一眼，直把对方瞧得竖起了本来软趴趴的呆毛，方才心满意足地移开视线，倒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老师，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跟高文说。”王顿了顿，补充道，“任何程度的款待都允许，即便是食物也……” “这点还是算了吧。”梅恩立刻开口，“会觉得食物量大就可以，然后面不改色地吃掉他做的土豆泥的，只有阿尔你而已。” 高文做的菜不能叫菜，那叫生化武器。整个圆桌骑士团不会被吓跑的，只有亚瑟和高文本人。 顺带一说，当初莫德雷德曾被惩罚一个月只能吃高文做的土豆泥。坚持了两天后，叛逆的骑士为了不吃土豆泥，宁愿到路边捡东西吃——没错，就是有这么惨。 高文：“……” “如果这是老师的意愿的话，我不会勉强。” 亚瑟王自然地无视了备受打击趋于风化的部下，淡定地站了梅恩一票。 在失魂落魄的高文卿带着梅恩离开时，王冷静地补充了一句：“高文，等兰斯洛特和崔斯坦执行任务回来后，通知他们来见我。” 以为能被安慰的高文：“……是。” 跟着高文走出大门，梅恩望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幽长回廊，微微眯起了眸子。 “怎，怎么了吗，梅林阁下？” 骑士的声音带着紧张。 “不，没什么。”梅恩微微一叹，“只是觉得，比起……现在未免过于冷清了。” 跑得还真快，梅恩稀奇地想，难道不是特意来见他的吗。 这同样的疑惑，被拖至王廷另一边的魔术师，直白地问了出来—— “莫德雷德卿，等一等，跑得太快了。” 被粗暴地拽着跑的魔术师，匆匆忙忙提起白袍，抱怨道：“不明白啊，你不就是为了见那个人吗，现在他出来了，你却就这样落荒而逃了？” “才不是逃跑！”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头盔，闷声闷气地喝道，“我，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诶……”终于停下来的魔术师，喘了口气。 片刻后，花之魔术师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袍角，一边琢磨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手恍然道：“难道说小莫你害羞……唔嗯，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敏锐地察觉到少年已经把手按在了剑上，求生欲旺盛的魔术师当即后退几步，摆了摆手。 隔着一面头盔，魔术师看不清莫德雷德的神情，只诧异于，对方这次竟异常干脆地收了剑。 少年骑士沉默地站在原地，一身盔甲把他和外界完全地隔离了开来，叫人无法窥及分毫，像昏沉天光下插在战场的一柄铁剑。 ——显得有些寂寞。 ——这样的莫德雷德，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砰！” 剑锋交接，过快的速度和恐怖的力道，一度爆出了火光。 两把剑在空中僵持了数秒，下一刻，其中一方猛地用力，把另一把剑高高挑飞。 飞出的剑在空中打了几个璇儿，最后“咚”地插进了远处的泥地里，激起一地落叶。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过两分钟，一方以不无辩驳的实力，赢得了这场较量压倒性的胜利。 然而，一众围观这场战斗的骑士们，却无人为之喝彩。 震惊，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较量的两人中落败的那名骑士，猛地握住失了剑的手，朝对面的胜者吼道：“你这家伙……明明只是个小鬼！怎么可能赢我，怎么可能？！” 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后辈击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轻易接受的事。 更不必说，他还是个有着远大志向，以加入圆桌骑士团为目标的贵族！而眼前这个藏头露尾，连身世都不清不楚的小鬼头……凭什么！ 骑士恼羞成怒地瞪着对方，但那人覆盖全身的铠甲连脸都没露出来，这样就叫人更加不爽了。 “喂，小鬼，把面具给我摘下来。”骑士的语气甚是凶恶，“从头到尾都不向对手出示真容，这就是你的骑士道赋予对手的尊重吗？” “……对手？” 略显闷沉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少年的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的沙哑：“你也配叫对手？不过是一只聒噪的猪猡罢了，有点自知之明的话，就快给我滚吧。” “你说什……！”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少年举起了手中的剑，其剑身银白，附着着猩红的符文，阳光下泛着森森寒光，扑面而来的血气叫人毛骨悚然。 他说道：“再找麻烦，就宰了你。” 那格外随便的语气，仿佛杀死眼前的贵族只是件心血来潮、想做就做的小事。 然而，不管是落败的骑士，还是在场旁观的其余人，都清楚——这个少年是认真的。 莫德雷德，最近在王城内声名鹊起的少年骑士，凭借着一手卓越的剑技和无人能敌的身体素质，迅速进入了上流阶层和骑士群体的视线，近日甚至一度传出了王打算将其收入圆桌骑士团的流言。 原本众人就是出于微妙的嫉妒心理，一边怒斥着这样来历不明的家伙绝不可能被王看中，一边又隐晦地想着，如果能够击败莫德雷德的话，也许他们就可以取代对方成为圆桌的备选——那样一来，便是达成了毕生的憧憬，无限光辉。 抱着这样的想法来找茬，却没想到，这回似乎踢到了铁板。 场面一度僵持了下来。 “明明一起上都毫无胜算，处在了这种程度的劣势还敢留在这里。你们之前被形容猪猡，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随着一道声音突然介入，众人眼前突然多了一抹银色的身影。 “什么人？！” “别紧张，我只是个路过的，刚巧看了一出好戏罢了。” 这突然出现的青年，穿着简练干净的白色衣袍，无视了一圈戒备的众人，自我又轻飘。 其余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倒是那名贵族，在看清青年的脸的瞬间，猛地定格住了。 半晌后，贵族嘴唇颤抖起来，说出的话结巴地不成样子：“你你你，你是梅，梅……” “嗯？怎么，你认识我？” “当然认……” 激动地浑身战栗的贵族，恨不得立马承认，但是在对上青年冷淡的双眸时，仿佛兜头一泼凉水，叫他倏而止住了话语。 对于眼前的这个青年，他其实只是在一次有幸跟随父辈进入王宫的时候，刚巧见过对方罢了。 只是小贵族的他甚至根本没机会，或者说，没有资格跟对方说上一句话，因为其乃是卡美洛的花之魔术师，更是骑士王亚瑟·潘德拉贡的教导者，梅林。 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最初的兴奋过后，便是海潮般的惶恐。 然而，银发青年却完全没有在意贵族和一众骑士，他直直地走向了孤身一人的少年。 “你是莫德雷德。” “我是。” 从贵族诚惶诚恐的态度里，少年察觉到了眼前认识身份的不一般，可他却挺直了脊背，身影看起来倔强又坚持。 “很好。”梅恩似乎心情不错，回头对着后面的一众人道，“不介意给我腾出地方来吧。” “……是，是的！您请！” 脑子终于机灵了一回的贵族，当即带着一群人慌忙退走，效率之高叫人瞠目结舌。 ——他其实很想趁机巴结一下什么的，奈何现在情况有点不对劲，叫他又怕又怂……果然还是先逃再说。 不管是梅恩还是莫德雷德，对于现在的清净都很满意。 少年拄着剑，别别扭扭地道：“虽然你不出手我也能够解决，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如果他真的杀死了一个贵族，今后加入圆桌骑士团的时候，可能免不了要遇到一些的麻烦。这对于目标明确的莫德雷德来说，能不发生自然是最好。 过了一会儿，没等到梅恩的回答，莫德雷德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因为别扭而撇开的视线转了回去。 没想到，他居然正好看见——梅恩朝着他的头盔伸来的手。 [绝对不可以把这个头盔脱下] 那一瞬间，母亲摩根勒菲的话语划过脑海，莫德雷德立时像被沸水烫了一样，直接一剑挥了出去。 全身都叫嚣着排斥和危险，人造之子决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然而下一刻，他的剑被挡住了。 拦下少年之剑的并非实物，只是单纯的由魔力构筑的一层护罩。 “……怎么可能？！” 莫德雷德瞪大了眸子，突然有点理解了之前那群人面对他的心情。 ——那是在见到无法理解的强大时，不由自主的动摇和激愤。 要知道创造他的摩根勒菲便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强大魔术师，连对方都未必能够这么轻松地截下他的剑，这个人到底是…… 呆愣的这一会儿，魔术师便已经畅通无阻地触碰到了少年的头盔。头盔上附着的咒术被轻易破除，随后伴着一阵清脆的拆卸声—— 头盔自动收入铠甲，少年的脸露了出来。 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 直到冰冷的空气涌来，莫德雷德才猛一颤抖。 然而，尚处于震惊的少年，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对上了青年忽然凑近的双眸。 梦魇的紫眸盈着瑰丽的光，如深夜的繁星，幽邃惑人。 懵逼的少年被这接二连三的冲击，彻头彻尾地定在了原地。 半晌，他难以置信地呐呐道：“你，你竟然……” “抱歉。”魔术师扫过少年跟那位王七分相像的容颜，瞬间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无比自然道，“梦魇追求美是本能，你的光辉太过耀眼，让我情不自禁。” …… 过去的记忆总是挥之不去。 莫德雷德其实不太想回忆当初的事，那个被处处掣肘的笨蛋，他都不想承认是他自己。 太蠢了，他莫德雷德才不会是那么软弱的家伙…… “唔，莫德雷德卿真的不去见他吗？” “……不去。” 所以说到头来，真正情不自禁的，到底是谁啊……啧。 作者有话要说：旧剑：我以为这里是我的主场？ 作者：醒醒，让你出现在正文就不错了。 第70章 高文带着梅恩穿梭在王廷的回廊间。 虽然说是要参观一下圣城，但实际上, 这座城池的构建跟梅恩记忆中的卡美洛王城, 几乎没什么两样。 每一条回廊通往的尽头, 每一面旗帜飘扬的弧度, 每一个拐角能看到的房间……太熟悉了, 根本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介绍。 一直到…… “这是什么？” 梅恩望着眼前从没见过的大门, 停下了步子：“我记得以前这里应该没有这个房间。” “啊，这个啊……”高文似乎也不太清楚, 想了想后不确定道，“好像是王特意安置武器的地方？” “武器？是曾经放置了‘克拉伦特’的武器库吗, 已经搬到这里来了？” 梅恩说着抬起手, 不出意外地在触碰到大门的瞬间, 被一道电流刺了一下。 “……梅林阁下？！”事发突然, 高文一愣后紧张地凑了过来，“您无事吗？” “啊，没关系，只是普通的结界魔术罢了, 并不会造成伤害。” 梅恩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 这时的大门已经因为察觉到了“入侵”而启动了结界, 类似于魔法阵的纹路闪着光出现在门上, 而刚才的电流正是警告。 “看来阿尔也学会谨慎起来了呢，至少已经知道要在宝库上套一层结界了。” 梅恩淡淡地说着，神色看不出什么，然而视线却暗自地扫过大门, 或者说，是想要穿透进而窥见门后的景象——嗯，果然，这扇门后面有什么东西给他的感觉很奇怪……稍微有点在意。 指尖蠢蠢欲动，梅恩默默思考要不直接轰开门看个究竟好了。 不过最后，他停下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毕竟是第一次来故人的城池做客，一上来就搞破坏似乎过于失礼了……决定了，等晚上再偷偷来撬门好了，反正这个结界拦不住他。 三两下做了决定，并不心急的银发英灵于是转身向下一个拐角走去，把这个可疑的房间暂时甩在了身后。 高文见此立刻跟了上去，骑士高大的身影难得显得拘谨，紧张的模样竟透出了几分笨拙的可爱。 “这个，梅林阁下，接下来不如去庭院？” 梅恩没有反对，望了眼窗外昏沉的天光，忽然道：“快日落了。” 高文看了眼外面，点了点头：“是啊，黑夜就要来临了。” “你不喜欢黑夜？” “大概因为我是太阳的骑士吧。”高文微微一笑，握住了自己的剑，“白昼下的我会更强。” 这可真是自谦过头了。想想那些死在对方剑下的亡魂，与其说是更强什么的，不如说是无人可比肩的无双吧。 梅恩微叹了口气，想到此刻特异点另一端的某个象征“太阳”的存在，意有所指地说道：“太阳从不会落下，只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另一侧升起了。” “它的光辉一直都在，只需要一个轮回，就会重新照亮这片大地。” ——所以说，别掉以轻心啊高文卿。一次日升日落后，大神殿的那位约莫就要来了。 “……” “……我明白了。” 长久的沉思后，高文神色一肃，朝着英灵微微躬身。 “感谢您的教导。我今后会努力克服心中的黑夜，早晚有一天，让自己在夜晚也能如白昼一样强大。” 梅恩：“……” ——不，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忽然很需要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挚友…… ——奥兹曼迪亚斯怎么还不来？ 如果放在攻略游戏里，那么此刻，可怜的高文卿大约就可以听到因为选择了错误选项，导致攻略对象好感度山体滑坡的声音了。 成功拖了整个圆桌的后腿，未来助攻团内被数次捶爆的叛徒。 然而，耿直的骑士实在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在诚心诚意地表达完感谢之后，就一脸正直地领着英灵去了庭院。 然后，好巧不巧地，高文正撞上不久前因为没有准备好，而跑路到庭院的少年骑士和魔术师。 某位魔术师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不是高文卿，王那边已经无事了吗？” 莫德雷德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高文，你来这里做什么？” 高文回道：“我在带梅林阁下熟悉圣城。” 莫德雷德：“……！！！” 少年骑士噌地套上头盔，蹬蹬蹬后撤数米，像受到惊吓蜷进窝里的兔子。 高文想到了自己跟着莫德雷德干的偷听的事，本来还觉得心中有愧，这会儿见到少年比他还过激的反应，愧疚反倒被惊诧代替了。 “莫德雷德？” “……我我我，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去巡逻，就先走一步了！” “巡逻？”高文眉头一皱，认真地想了想，“我记得今天负责巡逻的是崔斯坦和兰斯洛特，你是不是记错了？” “……” 少年骑士没有说话，但高文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股凶狠的杀意。 高文：……？？？他哪里惹到莫德雷德了吗？ “好像很热闹啊。” 这一会儿的时间，落后不远的梅恩已经走了过来。 莫德雷德望着渐渐走进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集流到了心脏，在疯狂地鼓噪喧嚣。 ——他看过来了。 对上那双记忆中的紫色双眸，莫德雷德僵硬着身子，闷在头盔后的嘴巴数度张合，最终只结结巴巴地挤出了几个字：“哟，你好啊。” “啪！”——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副不像话的蠢相是怎么回事？！ 少年内心开始抱头抓狂起来，然后咬牙憋住一口气，意图凝聚出自己圆桌第一熊的气势来。 “我，我说啊——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莫德雷德握紧拳头，压下不自知的颤抖，努力找回往常的感觉。 “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成为英灵了。是得到了世人的认可，在英灵座上占据了一席的英灵了！” 虽然生前只是圆桌的末席，虽然作为骑士也自觉仅是三流……但是！ “你应该，是记得我的世人之一吧……梅恩。” [喂，你啊，看刚刚那个贵族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难道说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吗] [那你呢，拿着把了不得的剑，身份也不简单吧] [……我是莫德雷德，一个普通的乡野小子，不过现在是一名骑士了] [我是梅恩，一个路过的，不过现在是一名骑士的恩人了] [哈？自说自话，得寸进尺的家伙] [失礼呢，叫我梅恩，这可是特别告诉你的名字] 虽然后来少年知道，所谓的“梅恩”，不过是对方为了掩藏身份的假名，但是至少……“特别告诉你”这一点，是真实的。 这样就好。 莫德雷德从不将其视为谎言，更像是独自守护的秘密。 所以啊，梅恩——英灵因人类的信仰而存续，在所有铭记着他的人里……如果有你就好了。 梅恩望着少年伫立在远处的身影，对方又把自己笼罩在全身铠里了。 过分沉默了，这副样子完全不适合叛逆的骑士。 “你打算躲在那副盔甲里到什么时候？”梅恩直白道，“害羞了？” “……才不是！”莫德雷德立即反驳，随后别开头，“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 “已经学会用脑了，不错的成长。但我想这种脑力活动可能不适合你，你还是负责痛快地挥剑比较好。” “……你这家伙是在说我不用脑子是吧，绝对是吧！” 一直以来，这个人似乎总是能够轻易地挑起他的情绪。 莫德雷德噌地掀开面具，刚想开口，却正好对上了英灵望来的目光。 “这不是正常了吗。” 梅恩望着少年生气勃勃的眸子，说道：“放肆或者叛逆，这个样子才适合你。” “另外，记不记得你这个问题太蠢了。你可是莫德雷德，这个名字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即便是在繁星般璀璨的英灵座里，也闪烁着独一无二的光辉，名为莫德雷德的存在。 梅恩很难说清楚自己与这个孩子的关系，最初大概是朋友，后来在发现对方表面上十几岁，实则才诞生几年后，又不自觉地成为了少年的导师或者长辈。 说到底，大概就是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存在吧。 “……” “对，是这样，你说的没错。” 少年骑士听到了英灵的回答，明明兴奋得恨不得原地转圈了，却努力做出骄矜可靠的姿态：“我可是莫德雷德！” 刚才的自我怀疑简直像梦一样，现在的少年完全是一副自信过头的模样。 梅恩对此早有所料，转而移开视线，望向了在场剩下的最后一人——来自另一世界的魔术师。 事实上，从他出现到现在为止，那个白发的男子就一直在看着他了。 来这里的路上他也多少听高文提起过，另个世界的“梅林”是个话多还爱凑热闹的麻烦家伙，不过就目前来看—— 是不是安静过头了？ 与高文话里的人严重不符。 梅恩毫不掩饰自己打量对方的视线，只见白发的男子身上缀着各种花色，却并不会显得女气，反而有一种纯粹的美丽，十分符合梦魇的特性，那张俊美又欺骗性十足的脸尤甚。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男子的存在本身——他是另一个世界的花之魔术师。 某种程度上，跟梅恩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又或者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总之，梅恩在下一刻，做出了一个让自己几度后悔的决定—— 他把自己的灵基完全切成了“梅林”的。 作者有话要说：高文并不能get到梅恩的意思，攻略进程瞬间山体滑坡，圆桌助攻团名声不保。 换成崔斯坦来，发现梅恩提到“太阳”（拉二），估计会拼命扯亚瑟像月亮，孤高又寂寞，太悲伤了，比太阳需要人陪啊！——别人家的情商。 第71章 梅林一开始就对梅恩，抱以着高度的好奇。 所谓的另一个宛如镜面的世界、另一个自己, 很新奇不是吗, 会想要一探究竟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真正见到梅恩之前, 梅林多少了解过一些对方的事情, 虽然为了从莫德雷德嘴里套话吃了相当多的苦头, 但终于确认了——那个人跟他一样, 是人类和梦魔的混血。 换句话说，是他从没见到过的, 真正意义上的“同类”。 “唔，嗯, 这样也不错……完全正常的发展呢。” 那个时候, 微笑起来打着哈哈的花之魔术师, 说着这样的恍然的话, 心里的失望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要问为什么的话—— 这个血统本身，不就象征着，对方也是跟他一样的“异物”了吗？ 这种时候，就不要提什么同类之间相互取暖慰藉之类叫人发毛的话了, 因为啊, 关于“梅林”这个男人本身, 究竟是多么恶劣到讨人厌的家伙, 他可是心知肚明的哦。 ——不能算作人类，无法理解人类的善恶观，做的事常常被骂没人性。会出于梦魔本性到处勾搭女性，脚踏不知道多少条船, 人际关系异常险恶的渣男…… 没错，这些都是他。 这样一想，如果另一个世界的“梅林”也是这样的存在的话…… 绝对会两看相厌到打起来的吧。 “啊啊，一点都不美好！”仅仅是想到这一幕，花之魔术师就忍不住一个激灵，抱紧了自己的魔杖。 至此，连原本不多的好奇也被消磨，对对方施以的关注不再是出于自己，纯粹只剩下了想要看莫德雷德的好戏。 这份无趣到冷漠的心境，一直伴随着花之魔术师度过了在这个圣城的大半时光，直到…… 他亲眼见到了梅恩。 ……不一样。 梅林望着银发的英灵，听着对方向莫德雷德说出的每一句话语，少有地露出了神思恍惚的模样——不一样，跟他所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一直以来坚信的事，顷刻间崩塌得彻彻底底。 亲眼看见那个往日里桀骜不驯、揍了他不知道多少回的叛逆骑士，如今却露出了比人理烧却还要不可思议的乖顺模样，旁观的花之魔术师数次张了张嘴，大半会儿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另一个世界的我居然这么厉害！？” 花之魔术师感到震惊又错愕，也许还掺杂些微妙的委屈：“说起来明明都是半梦魔，为什么我就混得这么惨？？？” 自觉膝盖中了无数箭的梅林，难得没有冲上去添乱搞事，就这么暗搓搓地盯着莫德雷德和梅恩，同时默默地回顾着自己（万人嫌）的事迹，比较之下只觉得自己的玻璃心已经碎成了一片片。 然而，还没等梅林把自己的玻璃心粘回去，更大的冲击便紧随而至。 “……！！！” 那一瞬间，确实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梅林无法确定，或者说，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心力去确定，就连打开千里眼都…… “唔！” 花之魔术师忍不住俯首撑住额头，蓦地咬紧的双唇泄出了一丝碎音。 遭到冲击不只是意识，连灵魂都开始战栗。 太奇怪了，究竟是……！ 同样没反应过来的还有梅恩——讲道理，他只是切个马甲，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梅恩垂眸附上胸口，不知从什么时候，不，应该就是从刚才开始，他居然听到了两个心跳。 两个鼓动的心跳声交错，一前一后，一下又一下，节律有致，怦然有力。 从耳膜传至大脑。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如果其中一个心跳是他自己的，那么另一个……？ 梅恩抬头，正巧对上花之魔术师同样望过来的眼，两相对视，已有所觉。 “啊哈哈哈……我好像，嗯，怎么说呢……” 花之魔术师的额头渐渐冒出了汗，他似乎想要试着弯起唇角，然而实际的状况显然完全无法让他淡定。 从来巧舌如簧的魔术师第一次有了语塞的感觉，绞尽脑汁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僵硬的表情下竟是无法掩藏的慌张。 “我感觉我们之间似乎……有了，特别的联系？” “你没感觉错。” 梅恩面无表情地望着对方，一字一句开口：“是我低估了……之间的吸引力。” 中间隐去的话，应该是什么呢？血统，魔力，意识，躯壳，又或者灵魂？ ——是囊括这些的全部。 诚如花之魔术师所说的，他们两个人同为半梦魔，是跨越无数平行世界或者异世界的，仅余彼此的同类。如果不是因为这万中无一的奇迹，甚至根本不存在相见的可能性。 可是偏偏，当下就是发生了。 之前梅恩没切马甲，共鸣被大幅度削弱，两个人于是都没怎么察觉，而现在…… 能够彼此感知到对方的心跳，甚至于隐约的情绪……如果非要对他们现在的情况打个比方，那大概就是—— 仿若双生的半身。 是比阿尔托里斯和阿尔托莉雅，还要完美的镜面。 梅林逃了。 没心没肺的花之魔术师，第一次直面了这么大的冲击，胸腔内翻搅着炽烈的情感，完全叫他无所适从…… 不，不行，再这样下去，也许他会因为窒息而死掉也说不定，这绝不是在开玩笑！ 抱起魔杖，花之魔术师第一次没顾及爱惜自己雪白的袍角，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看那架势，可能不止是要离开庭院，而是打算直接奔回世界尽头的阿瓦隆。 “他突然之间发什么疯？” 莫德雷德单手叉腰，望着魔术师狼狈的身影，皱起眉头：“完全无法理解啊，莫名其妙的家伙。” “随他去。” 梅恩感知着从另一端隐约传来的陌生心绪，表现得异常冷淡。 对于措手不及的状况，不愿意面对。稍微感觉到点不对劲，就反射性地缩回自己的窝里。简直跟某个以色列国王的作风一模一样，又是一个胆小鬼。 “砰！” 一道不轻的声响传来。 远处几乎已经快跑得不见踪影的魔术师，不知为何忽然一个踉跄，虽然没摔倒却把脑袋不小心磕在了魔杖上。 “呜呜……” 魔术师一边发出了呜咽的痛呼声，一边手忙脚乱地捂住脑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的失态，正是因为感觉到了来自某人的嫌弃，叫他忽然难受。 ……回，回去？……不不不，才不回去！ 生生止住了折返的冲到，花之魔术师咬牙跑得更快了，片刻后彻底不见了踪影。 “我去看一下，要是他闯入不该去的地方就困扰了。” 高文对花之魔术师始终持怀疑态度，自然不可能放任对方在圣城里乱跑，不过思及一旁的梅恩，才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追上去。 梅恩看出了骑士的顾虑，摆了摆手：“你去吧，接下来我自己就可以。” “感谢您的理解。那么，请恕我失陪了。”得到了肯定答复的骑士恭敬颔首，临走时望了莫德雷德一眼，带着些许嘱托的意味。 莫德雷德催促着挥了挥手：“要走就快走，接下来梅恩的行程我会负责的。” 那一副“磨唧个毛线，你超碍事”的表情，显然是已经想打发高文好久了。 高文：“……” 等到高文离开以后，莫德雷德显得异常兴奋。 他盘腿坐在庭院的一张桌子上，随性地撑着脑袋，用那双生气勃勃的眸子注视着银发英灵。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我想想……对了，圣城里有一个水池，我每次都在那里练习剑术，梅恩你要去看看吗？” “庭院的后面有个瞭望台，风吹过来特别爽快，那里也是不错的地方啦。” “上次外出巡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小村子，里面有个用弓的家伙意外得挺有实力，嘛，当然比起我还差得远了，但作为切磋的对手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就是位置离圣城有点远，麻烦……” “前几天高文又做了土豆泥，那家伙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做的菜很好吃？他的味蕾是坏死的吗，谁会吃那种看起来吃了就会死的料理啊！” “……” 少年叙述着有趣的经历，好玩的地方，耐不住的吐槽……平常从不宣之于口的想法，却忍不住想对眼前的人说，急切得想把自己的全部分享出去。 因为仅仅是望着那双紫色的眸子，莫德雷德便能够感觉到，自己是被尊重珍惜，被理解认同着的。所以唯独在面对这个人时，他会暂时放下那些沉重的东西。 莫德雷德愿意说，梅恩自然也不介意听。不如说，比之前到处在圣城里瞎晃荡有趣多了。 可惜的是，这难得平静的时光并没能持续太久。 “莫德雷德。” 离开不久的高文返回了这里，不过这次来却跟梅林无关：“王要见你。” “父王找我？”莫德雷德停下话头，从桌上一跃而下，“这种时候……是出什么事了吗？” 梅恩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跟着望了过去。 高文说道：“崔斯坦和兰斯洛特回来了，带回了最新的消息——确认迦勒底势力已介入特异点。” 作者有话要说：双生梗、半身梗我超爱，梅林和梅恩这配置不用太可惜了。 然后，拉二要来了，立香也要来了，一桌麻将差不多齐活了！ 第72章 迦勒底…… 虽然高文并没有明确地说明是谁，不过, 仅仅考虑一下目前迦勒底战力紧缺的情况, 梅恩几乎可以肯定, 这次被派来的是藤丸立香。 ——结果还是牵扯进来了…… 梅恩暗自叹了口气, 但也没觉得多意外, 干脆跟着莫德雷德一起去了王廷。 然后, 就在他们抵达王廷前时，一声“轰隆”的巨响忽然爆开。 一道身影被从王廷内轰了出来, 强烈的气劲将其掀飞极远，一直撞到圣都的城墙方才停下。 “……兰斯洛特！？”高文惊愕地望着那个砸在墙上的人。 一旁的莫德雷德同样皱了皱眉, 他认出了把兰斯洛特击飞的力量来自于王, 神色危险起来：“兰斯洛特你犯下了什么大错？竟让父王亲自出手惩治。” 虽然说骑士理应关怀战友, 但架不住兰斯洛特在圆桌里的立场是在微妙, 再加上高文和莫德雷德本身就是悍勇的战士，受伤在他们看来完全是可以冷酷无视的家常便饭。 “呃……” 身着紫色铠甲的兰斯洛特，缓缓撑着碎裂塌陷的城墙，直起了身子。那张原本就忧郁的面容, 在直面承受了亚瑟王的一击后, 更显得苍白冷肃。 不过, 痛呼是没有必要也不允许的。 兰斯洛特缓了缓神, 一手按住胸口，回答道：“今日巡逻遇见了迦勒底的人，我本该‘清除’所有入境者，但却叫对方逃了——是我的过错。” “哈？居然连小虫子都解决不掉, 活该你被打。要是换做我，绝对一口气就……痛！” 莫德雷德冷嗤的话还没讲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少年骑士一脸懵地捂着脑袋抬头，正对上梅恩望过来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梅恩好像不大高兴。 困惑的莫德雷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银发英灵道：“迦勒底的人现在在哪里？” “看撤退的方向，不出意外是进入了太阳王的领地……！？” 反射性回答的兰斯洛特，话到一半忽然发现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愣了一下，终于注意到了梅恩的存在，当即瞪大了眸子，惊得咳嗽起来：“咳……这不是梅林阁下？！” 本就受伤的胸腔震得闷痛，然而骑士却没管这么多，神色间尽是不确定的忐忑和小心：“您，是真人吗……王的召唤终于成功了？” 兰斯洛特自然知道亚瑟王是多想见到梅恩，当初歪出了个冒牌货的时候，王那恐怖的神情至今叫他印象深刻。 没想到，一直被王心心念念的魔术师现在居然出现了！ 梅恩没理会对方的大惊小怪，淡淡地抬了抬眼：“我的事情以后再说。至于你让迦勒底御主逃离的事，我代表自己的立场，向你表达感谢。” “不不不，您客……诶，啊？？？”反应过来的兰斯洛特怀疑自己幻听了。 但梅恩并没有解释。他直接转过身，望向了王廷的入口，王的身影从中缓缓走出，身后跟着刚回圣城不久的崔斯坦。 比起兰斯洛特先前的剧烈反应，崔斯坦显然要淡定得多，他远远地向着梅恩颔首，在亚瑟王喊了一句“老师”后，方才不紧不慢地跟着道：“见到您的回归真是太好了，梅林阁下。” 说这话的时候，崔斯坦一直闭着眼，红色的发安然垂落，俊美的容颜忧郁不减。 不过也没人指责他失礼，毕竟谁都知道，崔斯坦就是这个性格，惯于消沉悲伤。 崔斯坦跟兰斯洛特巡查的方向不同。 刚才兰斯洛特因为任务失误被捶了，这会儿终于消停下来，崔斯坦便也汇报了自己这边发现的结果。 “太阳王的光辉大复合神殿，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沙漠中移动，目标确认是圣城。” 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座巨大到夸张的神殿，崔斯坦的眉头微微蹙起，叹息了一声：“希望王早做准备吧。” “那个一直跟我们作对的太阳王终于行动了吗，真稀奇，还以为会冷战到最后呢……不过，也无所谓。” 莫德雷德把剑撑在地上嘟哝着，说完瞥了眼一旁的梅恩，旺盛的表现欲忽而燃起。 他跃跃欲试地勾起唇角，道：“王，打头阵的任务不如就交给我吧。” 亚瑟王没有表态，有如等待地沉默着。 梅恩若有所觉地抬头，正好与王的双眸对视，望进了一片波澜不惊的翠色里。 “你已经决定好了？”最终，梅恩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应该明白这里是特异点，明白自己的处境吧。即便如此，也打算继续下去吗。” 跟奥兹曼迪亚斯一样，在这个特异点里，亚瑟王的存在本身就是历史扭曲的表现。更不用说，这座圣城内部显然还藏着什么更糟糕的秘密。 这个立场，无疑是有违所恪守的骑士道的，亚瑟王应该很清楚才对。当然，也不排除情感缺失造成了认知上的故障。 “我必须守护这座城，直到一切终结前。” 这便是王的回答。 梅恩想要追问，但是空中迅速凝聚的魔力让他止住了话语，让他瞬间抬头望向了天空。 在场的其余人显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循着波动望去，然后面上皆闪过震惊之色。 “那个……” “该不会是……！” 他们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金字塔。 巨大的建筑遮天蔽日，联携着沙暴和狂风而来。挥动着黄金羽翼的星空之兽绕着大神殿飞行，一个吐息便是燎焰。 沙尘遮蔽了视线，天光昏沉，眨眼日月倒转，分不清白昼黑夜。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刚才崔斯坦所说的“光辉大复合神殿正以极快的速度移动”是什么意思——这tm也太快了吧！？ 明明中间隔着一片沙漠一个国土，结果现在分分钟就搬到对门了？！ 大神殿和圣城，只见两个同样庞然的建筑相对而立，仿佛在对峙一样，投下的阴影巍然深邃。 高文在最初的惊愕后，面露怒意：“王，这是对吾等圣城的挑衅，请您下令吧。” “我赞同，这种时候就该不客气地打回去。”莫德雷德附议。 剩下的兰斯洛特和崔斯坦没说话，但看神情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梅恩望着群情激愤的圆桌骑士们，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太乱来了……” 不管是奥兹曼迪亚斯还是圆桌众人，要么井水不犯河水，要么就干脆冲进敌营决战对轰——这样疯狂又利落的做法，完全叫人招架不住。 虽然也不是没有料到，但这一切的发生还是比梅恩预计的早太多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亚瑟走到了梅恩的跟前。 王单手挑起了英灵的一缕发梢，注视着对方的双眸安宁深邃。 “等我。” ——王会带回胜利。 梅恩：“……” 要说他现在的状况，大概就是“好朋友吵架了我帮谁”，解决难度仅次于“我妈和我女朋友同时掉水里里先救谁”，心情复杂。 “轰！” 随着一声巨响，整座城池都出现了一瞬剧烈的动荡，像飘摇在暴风雨海面的浮木。 而正对着城池的另一面，暗夜的太阳船散发着比肩太阳的灼热光辉，轰出刚才一击的光炮还闪烁着未散的黄金魔力光。 圣城外部笼罩着的结界被打得现了形，不过还没有出现严重的损坏。 阿尔托利斯见此没有一句废话，手中的圣剑骤然出鞘。 眼见着圆桌骑士们跟着王杀气腾腾地出了城，梅恩默默思考了三秒：“哪边都是麻烦的家伙，不如干脆都揍……不，还是优先和平解决比较好，如果能做到的话……” 现在可不是梦境，瞎闹腾是要付出代价的，希望他们能明白。 梅恩在到达圣城外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对峙的两方。一方自然是阿尔托利斯，而另一方…… 立于太阳船上的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城池，那双金色的眼瞳跃动着从未有过的高昂怒火，闪烁着比太阳更为耀眼的光辉。 ……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梅恩下了判断，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仰头望着。 然而，仿佛自带雷达的太阳王，迅速捕捉到了这道熟悉的视线，随后半点不带犹豫地顺势低下了头。 两个人顿时目光相对。 “……” 不知是短暂还是长久的沉默后，太阳王忽而喟叹一声，道：“你果然在这里。” 失去的珍宝被重新寻回，眉宇间的冷锐渐渐淡去，至高无上的法老竟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色，话语中的温柔和庆幸毫不加掩饰。 这成功唤起了梅恩为数不多的良心。 太阳王这时朝着英灵伸出了手：“来吧，挚友，到余的身边来。” “谁是你的挚友啊混蛋！”没等梅恩说话，莫德雷德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掺杂着忍无可忍的怒火，“自说自话也要有个限度，梅恩是我们的同伴！” 奥兹曼迪亚斯闻言看过来，极具压迫力的视线落在少年骑士的身上，渐至暗金的双眸变得危险。 “莫德雷德。” 亚瑟叫住了想要冲上去的骑士，随后转头看向太阳王，蓦地举起的圣剑折射出一道凌冽的光。 “哦？”奥兹曼迪亚斯微微眯起了眸子，那在面对挚友时稍稍熄下的怒意，再度升起。 “无光之人，你可知自己是在向谁举剑？” “太阳王奥兹曼迪亚斯，我知道你。”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好，很好，如此，你的愚蠢余已经彻底知晓了。” 奥兹曼迪亚斯大笑起来，下一秒，嘴角敛起，面色骤冷：“决定了，就在此处，余要予你绝望之死。” 亚瑟神情不变，目前情感缺失的王唯独对梅恩会有特别的反应，其余人在他眼里跟路边的石头等同，更不可能激起他的恐惧。 梅恩望着这两个人，把“和平解决”的想法秒打了叉。 于是接下来，他应该就可以认真地考虑一下，两边一起揍的可行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立场导致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双方本身无所谓对错，这是梅恩觉得最烦的地方。 梅恩：不如团灭了吧 ：） 第73章 “砰！” 战斗卷起的飓风拂过大地，沙尘漫天。 空气中高浓度的魔力因子化为了肉眼可见的光点, 纷扬地曳烁在砂砾中, 让场面更加混乱。 亚瑟王微微压低身子, 下一秒猛地一跃而起, 泛着冷光的圣剑直指太阳船上的法老。 然而rider职阶让奥兹曼迪亚斯轻轻松松地躲开了这一击, 并迅速放射出新一轮的光炮。 “轰隆！” 光炮轰击向了大地, 瞬间腾起一片热浪，熊熊的烈焰像要把一切焚烧殆尽。 “切, 麻烦！”莫德雷德险之又险地躲开太阳船的炮击，额发被溢散的狂风吹得凌乱。 他不爽地望向天上的太阳王, 想都不想地就要冲上去。 然而下一秒, 一个巨大的兽爪从天而降拍了下来, 刚想起跳的莫德雷德不得不转而跃向了另一侧。 拦下骑士的巨兽张开双翼, 漫天的黄沙被清空一片，露出的身影正是斯芬克斯。 半点不给骑士喘息的机会，巨兽的下一爪紧随而至。 望着当头压下的巨大阴影，莫德雷德咬了咬牙, 手中的剑刃泛起一阵凶戾的红光：“碍事！看我宰了你！” 少年骑士举剑冲向了斯芬克斯。 而除了这一头外, 很快又有复数的星光之兽从天上落下。于是, 其余的圆桌骑士也加入了战场—— 这正是货真价实的, 属于王的后援团之间的战斗。 梅恩望着眼前一片混乱的现场，忍耐力渐渐告罄。 再一次挥开砸过来的石块，银发英灵直接飞了起来，远远地凌空于太阳船之前。 “适可而止吧, 我完全看不到这场战斗的意义所在。” 即便空气中充斥着爆炸的轰响，但凭借着英灵的耳力以及特殊雷达，两位互怼的王准确地捕捉到了英灵的话。 不过，他们并没有停下。 毕竟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关于“对面的那个人非死不可”这件事，已经成了双方心照不宣的共识了。 “摩西，看着吧，余会连同你的份一起，将这个男人的罪孽悉数清算。” “——见识一下法老的神威，于此化为灰烬吧！” 太阳王这么说着，下一发的光炮蓄力完毕，无差别地轰向骑士王所在的领域。 瞬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亚瑟王冷静地躲开，对擦身而过的爆炸连余光都没分出一丝，双眸定定地落在梅恩身上，手上却片刻不曾迟疑，朝着太阳船就挥了一剑。 “轰！” 好的，看来这位王也没有停手的意思。 ——沟通失败。 梅恩望着又一次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冷笑了一声。 行吧，那就换一种更简单的劝架方式好了。 ——只要两边都残了，那就一定打不起来了，对吧？ ——很对，逻辑满分。 自觉答案完美的英灵，缓缓抬起了半阖的眸子，那一瞬，气势骤变。 与此同时，太阳王和亚瑟王的战斗也终于抵达了巅峰。 他们同时解放了宝具。 一边，亚瑟王把圣剑举于身前：“seal·thirteen decision·start（解除十三道束缚，开始圆桌决议）” 另一边，太阳王握住权杖，光辉大复合神殿呼应地闪烁起浩然的威光。 来吧，就以这宝具，作为决胜的最后一击！ …………才怪！！！ “想使用宝具？那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复合灵基中属于魔神的部分在此刻迅速飙升至了顶点。 梅恩扬起下颚，原本还算平和的神情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冷意。 这个时候，亚瑟王的宝具已经到了表决阶段。那把圣剑上有十三道封印，代表圆桌的十三人，解放宝具时正需要这些人的同意。通过的人数越多，圣剑最终发挥出的威力就会越大。 “【承认】——贝德维尔……” 随着凭空响起的语音，圣剑金辉一闪，表示被点名的贝德维尔同意。 随后是下一位…… …… ………… 并没有下一位。 因为梅恩突然闪身按住了圣剑，并说了一句：“我不‘【承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本该按程序一道道解封的圣剑，顿时熄火，后续的一切都戛然而止。 觉得奇怪？不，完全不奇怪！ 梅恩虽然不是圆桌骑士，不参与表决，但是—— 他是负责点名的那个。 从宝具语音里“承认”这两个字开始，一直到后面一连串圆桌骑士的名字，都是他负责念的。 而现在，梅恩表示不干了。于是，后续的圆桌骑士便连表决的机会都没有，想同意也只能憋着！ “……老师？” 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就连亚瑟王都出现了短暂的思维空白。 然而梅恩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向着亚瑟伸出了手。 “剑给我。” 这副自然到理所当然的姿态，仿佛他讨要的不是足以拯救世界的圣剑，而是一块随处可捡的石头。 亚瑟：“……” 愣了大概有足足三秒。 梅恩嫌弃对方效率太低，干脆直接自己伸手把剑拿了过来，亚瑟王……没有反抗。 把圣剑举在身前，那段以往由宝具自带的旁白，如今梅恩直接现场配音：“承认——贝德维尔，加雷斯，兰斯洛特，莫德雷德，加拉哈德……” 圣剑上的光一道接一道闪过。 除开那些不在场的，单说还在地上对付热砂狮身兽的莫德雷德等人，几乎是在被喊道名字的瞬间，便感觉到了圣剑使用者的易主。 ——就结果而言有差别吗？ ——有一点的。 比如莫德雷德就表示了同意——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迅速更坚决”的态度。 圣剑达到了可以发动的标准，梅恩突然转头抓住亚瑟王的背后的兜帽，一把把对方丢了出去，落地的方向直指太阳船。 奥兹曼迪亚斯的宝具读条有点长，还没发现梅恩这边的状况。 直到亚瑟撞上了太阳船溢散的魔光时，太阳王眉心跳了跳，并在望过来的瞬间露出了“这人是疯了吗”的神情。 ——居然就以这样毫无防备的姿态，闯入了他的领域？！ 奥兹曼迪亚斯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流露出被冒犯的愤怒。他连读条到一半的大神殿都不管了，直接命令太阳船开炮。 这么近的距离，连瞄准都不需要。 无法躲闪的亚瑟注定只能脸接宝具，“当场去世”结局预定。 然而—— 什么都没有发生。 太阳船对法老的命令毫无反应，竟任由骑士王突破外层的护罩掉进来，而后单膝撑地落在了甲板上。 奥兹曼迪亚斯：“什……！” 因太过震惊以致失语。 怎么会有这种事？ 太阳船绝不可能忤逆奥兹曼迪亚斯的决意，法老的命令是绝对的！ 这道理如同呼吸一样自然，是万物万象必定遵循的规矩！ 但是，等一下…… 一个念头于此刻突然划过脑海，太阳王的震怒顿时凝滞。 “摩西……！？” 奥兹曼迪亚斯错愕地喃喃出了友人的名字。 ——是了，要说起唯一会让太阳船产生矛盾甚而动摇的，便唯有王的那位挚友了。 但是，为什么？ 奥兹曼迪亚斯深信着他的挚友，全然不会怀疑对方是否背叛，或者说，仅仅是想法稍稍触及到那一方面，便会让王感受到如同自己被质疑的惊怒。 “摩西，为何做出如此举动？” 明明不久前才因为太阳船的失控而暴怒，但在发现了“罪魁”是自己的友人之后，太阳王便立即将其归类为“没什么大不了”“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甚至于，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太阳王更在意自家友人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比如中了迷惑类的魔术式什么的。 “我在满足你的战斗欲，奥兹曼。” 梅恩淡淡开口，随后瞥见一旁同样注视着他的骑士，便继续道：“至于亚瑟……一个个处理太麻烦了，不如一起。” 太阳王还没明白友人的意思，下一秒，便见梅恩朝着他……更确切地说，是朝着他和亚瑟所在的太阳船，举起了已然解开封印的圣剑。 奥兹曼迪亚斯：“……” 奥兹曼迪亚斯：“等，等一下，吾友……” “不等。” 拒绝得异常干脆。 梅恩已经从一开始等到现在了，有人听了吗？ ——并没有 ：） 一群群精力旺盛竟惹事的家伙，梦里要打梦外要打，拒绝和解，后援添乱……关键时刻靠谱的一个没有，白瞎了他从迦勒底千里迢迢跑来的用心！ “安息吧诸君，后事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这句话，圣剑的光辉秒速飙升至了顶点，银发英灵一剑挥下！ “轰——砰——！” 这绝对是这个特异点至今为止，所绽放的最美烟火。 其声势之浩大，场面之壮丽，穷尽笔墨亦难以形容。 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辉眨眼吞没了一切，什么城什么船，分分钟消弭全无。 凡亲身经历者、亲眼所见者，无一不留下了“感动”的泪水，纷纷表示自己从中得到了天启，并发誓从今以后定要重新做人，痛定思痛。 就在这感天动地的时刻，天际忽然出现了一头新的狮身兽。 巨兽并没有攻击的意图，它的身上载着两位少女。 定睛一看，那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是尼托克丽丝和藤丸立香。 说起来，尼托克丽丝本来是要跟着太阳王一起来的，之所以拖到现在，是因为中途感应到藤丸立香闯入了她所管辖的沙漠。 考虑到对方怎么说也是梅恩的御主，尼托克丽丝就稍微延迟了一点时间，改道去接人了。 现在，从狮身兽上下来，尼托克丽丝望着眼前已经不能用狼藉形容的惨烈现场，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藤丸立香呼喊“梅恩”的声音响起，她才呆呆地回神：“摩西大人，奥兹曼迪亚斯王呢？” 梅恩闻言望向天际，淡淡回道：“去追逐太阳了。” 尼托克丽丝：“……？？？” 作者有话要说：太阳王，这回真的和太阳肩并肩去了——字面意思，没有开玩笑，真的。 第74章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呜呜吹着的黄沙散去，露出了明晰的天空。 地上残余下的战斗痕迹仍在, 但是圆桌骑士和狮身兽却不见了踪影, 约莫是被刚才冲击的洪流带走了, 一时半会儿大概回不来。 梅恩不紧不慢地把圣剑收起, 心情舒畅。 “那个, 摩西大人……”尼托克丽丝踌躇地出声。 “什么？”梅恩心平气和地望过去, “还有什么疑问吗。” 英灵的神情平常得甚至称得上柔和，但却无端叫人觉得心里发毛。 尼托克丽丝没忍住抖了一下——啊啊, 为什么她觉得摩西大人有，有点可怕！？ 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 原本想问的“王他没事吧”, 一个激灵下竟然变成了：“……王还活着吗。” 梅恩微微一笑, 没有说话。 尼托克丽丝：“……” 这个沉默……应该是好的那方面的意思……吧？ 一定是这样的！ 留给尼托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后, 梅恩望向了跟着一起来的藤丸立香。 视线一扫，确认对方这次身边一个从者都没有，梅恩凝了凝眉。 “虽然知道迦勒底不会放着这个特异点不管，但是——” “罗曼他……就这样让御主你一个人过来了？” 察觉到英灵话语中的危险, 藤丸立香立即解释道：“不不不, 这次其实还有其他御主的。” “就是那些因为魔力透支, 在医疗部躺了几个月的御主们, 他们这次跟着我一起来啦！” “啊，那帮一开始败于大神殿的魔术师吗……” 梅恩有点模糊的印象。 然而，他再次感应了一下，还是没在周围发现少女口中的友军们, 于是困惑道：“那他们现在人呢？” “这个，咳……” 藤丸立香的眼神游移了一下：“我们降临到这个特异点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自称兰斯洛特的圆桌骑士，然后，就……” 然后就团灭了。 是的，没错。这一届的迦勒底御主不知道是倒了什么血霉，两次跪在了这个特异点，还都是一来就秒跪。 第一次是被太阳王那边捶，这次是被亚瑟王这边捶。 “罗曼医生当时见情况不妙，就把大家紧急转移回迦勒底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又躺回医疗部了。” 明明才刚下病床没多久呢，太惨了。 至于藤丸立香，她作为当时唯一一个没有从者在身边的御主，兰斯洛特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竟没有对她下手。于是她便独自逃进沙漠，并遇见了尼托克丽丝，之后就被带到了这里。 就结果而言，在短暂地拥有了同为御主的小伙伴后，藤丸立香现在又变成孤身一人了。 梅恩听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同情那些御主，还是该同情无人可用的迦勒底了。 不过，这也是罗曼他们该头疼的事，暂时与他无关。 梅恩静静地思索了一下，稍加衡量后，便有了决定：“我明白现在的情况了，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开始行动吧。” “要做什么？” “做我们能够做的事。这个特异点也不是第一个了，虽然情况有所不同，但先例值得参考。” 梅恩说着，转身面向圣城：“就像上个特异点的乌鲁克，这个特异点的突破点，就在这座城里。” 其实之前多多少少都已经从各方面被证明了，比如奥兹曼迪亚斯就明确说过，这座圣城里有什么必须要铲除的东西。 梅恩都这么说了，藤丸立香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于是加上忐忑的尼托克丽丝，三人一行走进了圣都。 王与圆桌骑士现在都不在，圣城里面只剩下一些士兵。这些士兵不是英灵，而是因各种缘由，被从各地招募来的这个时代的人。 “真的不用去支援王吗？” 城外那么大的动静，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察觉到，列队中的部分士兵显然对此惴惴不安。 “守在这里，这是王和高文大人的命令，不要擅自行动！”疑似首领的人厉呵道。 “……是。” “明白了就别给我傻站着，重新布阵，照常巡逻！” “是！” “哒哒哒”的踏步声再度响起，一队队士兵重整旗鼓，于城中散开巡视。 圣城的领导层通通不在，护卫又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这么好的机会简直千载难逢。 果断地用魔术躲过士兵们的查探，圣城的结界又完全不把梅恩视为“入侵者”，最终他们一行人走进王廷，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藤丸立香亦步亦趋地跟在梅恩身后，并很快发现，英灵从容穿梭于回廊之间，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就像是…… “已经有了明确想去的地方了吗？” 少女下意识地把心里的想法喃喃了出来。 “嗯。确实有个很在意的地方，虽然说是武器库……”思及当时感觉到的不正常波动，梅恩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但我觉得不仅仅那么简单。” 交谈间，梅恩便带着两个少女来到了所说的武器库前。 依旧是那扇封闭的大门。 不同于上次匆忙地一瞥，梅恩这回认真打量了一下门上附着的结界，歪了歪头：“怎么说呢，仔细看一下，这个结界似乎不是防御类型的。” 说完，他望向一旁的紫发少女，问道：“尼托克丽丝，作为caster的你觉得呢？” “咦？问，问我吗？” 突然被点名的尼托克丽丝看起来有些紧张，但还是认真又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努力回答道：“这个结界比起对外似乎更偏向对内，唔，简单来说，就是封印类的——我是这么想的。” “啊，我也一样，如此基本可以确认了。”梅恩冲着少女微微颔首，“帮大忙了尼托。” “怎……您不必对我如此客气，我的愚见能够派上用场就很好了。” 尼托克丽丝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既惶恐又高兴，却还是努力克制的样子。 这孩子对自己太不自信了，看来以后得找机会跟奥兹曼谈谈……梅恩想。 随后，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大门上。 根据他和尼托克丽丝的判断来看，这扇门后的确封着什么跟这个特异点息息相关的东西。 以他的能力，要打破这层结界不难，问题是——该不该，能不能打破。 别到时候放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雪上加霜。 正当梅恩迟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魔力在迅速靠近。 “可靠的顾问梅林上线。” 轻快的语气独具特色。 随着这句话落下，不久前才落荒而逃的花之魔术师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藤丸立香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差点没忍住脱口而出的惊呼——芙芙成精了！？ 那小斗篷，那卷白毛，那不知为何就觉得骚包的配色……不是跟芙芙一模一样？！ 并不知道少女的腹诽，花之魔术师望过在场众人，在略掠过梅恩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快，然后，像刻意转移似的，他把目光停在了藤丸立香的身上。 “很高兴见到你，来自迦勒底的御主，我是梅林。” “在乐园之塔，一直注视着你们的旅程。跨越无数的风景直到现在，终于命运般地相见了。” 魔术师保持着优雅的风度，他的笑容有如草原拂过的清风，衬着那张风光霁月的脸，足以让世间最美的花都黯然失色。 ——一身雪白，却如梦似幻。 然而…… 藤丸立香觉得自家梅恩才是世界第一好看的人，所以对花之魔术师无意识施展的美丽，丝毫不感冒。 “你好。”她点了点头，不过分亲近又不失礼貌地回道。 嗯嗯…… 花之魔术师点着头，等待少女下一句的话。 然而，藤丸立香并没有再开口的打算，疑惑于魔术师仍旧盯着自己的视线，跟对方干瞪眼起来。 花之魔术师见此眨了眨眼——这就没了？他对于女性无往而不胜的魅力失效了吗！？ 少女意料之外的冷淡反应倒是其次，重点是，这样不接话的话，他不就……不就！ “你来的正是时候。” ——不就得面对这个人了，吗…… 这道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魔术师背影一僵。 到现在都被刻意忽视，或者说逃避的存在，终于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花之魔术师艰难地转过视线，虚落在对方银色的发梢上，自认为已经调整好的从容心境，在面对真人时，崩盘只在眨眼间。 心跳骤乱。 花之魔术师忍不住发出了呜咽——……呜，差劲，太差劲了。 梅恩莫名地望了对方一眼，虽然多少能够察觉到对方现在的不淡定，但是，无法理解。 追根究底，因为花之魔术师本人情感过于寡淡，梅恩这边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但反过来，花之魔术师那边所感受到的，是梅恩复数的灵基，即是共感x4。 已经不是能够简单消化的东西了。 梅恩望着沉默的花之魔术师，不解地皱了皱眉，还是道：“愿意帮忙吗。” 英灵这一瞬间的期许，尽管本人只有一点点，但在传达到花之魔术师这边后，便成了几何倍增的恐怖—— “……当然……我就是为此而来。” 这么说着的花之魔术师，艰难地捂住了胸口，因被银发英灵期待而产生的雀跃，已经快让他窒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比旧剑更惨的，至今只出现在对话和旁边的迦勒底御主们……也许番外能见到？ 顺便预警一下，这个特异点会带小英雄玩，但是大概就借用一个背景，涉及到的我英人物非常少。没看过的不影响，看过的别太期待 第75章 “这扇门的背后，是另一个世界。” 花之魔术师用魔杖敲了敲紧闭的大门, 如此说道。 藤丸立香一愣：“……世, 世界？” “嗯, 也就是通常所言的异世界啦。”梅林摊了摊手, 视线转向一旁的梅恩, “举个例子来说, 就像我和梅恩所在的，拥有着不同性别亚瑟王的两个世界, 姑且算得上是异世界的关系。” “当然，只是个比方, 因为门后面的那个世界, 要更加更加得不同。就连我的千里眼也无法看透, 那必定是一个会让人吓一跳的了不得的世界呢。” 这么说着, 梅林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兴奋神色，显然对其感兴趣得很，不过，当梅恩望了他一眼后, 花之魔术师连忙轻咳一声, 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梅恩垂下眼, 思考了一下魔术师的话。 ——大门, 连接异世界的通道，特异点，再加上太阳王做参考…… 啊啊，这样的话, 差不多可以明白了。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呢。” 花之魔术师喟叹一声。梅恩那一瞬的恍然，他亦感同身受，于明悟的酣畅下，露出了清爽又欣慰的笑容来。 梅恩点了点头，发现在场的尼托和藤丸立香还云里雾里，便稍加解释了一下。 应该是某一天，魔神王盖提亚召唤来了拉二和埃及，并从这个特异点的形成中，得到了灵感——仅仅是空降一个不合时宜的国家，就可以扭曲历史，那为何不来个更大的呢？ 寻找着比埃及更为盛大的“异物”，于是目标便从一国，上升到了一个世界。 “……那也就是说，魔神王打算让我们的世界和门后的世界融合！？” “不不不，迦勒底的御主啊，融合这个词太过温和了。” 花之魔术师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我个人觉得，用碰撞、吞噬、撕咬来形容更为恰当。就像行星相撞那样，会‘砰’得一声炸开哦。” 或者，要比行星相撞更可怕也说不定。 藤丸立香：……所以说世界又要被毁灭了。 ……这年头世界已经这么不值钱了吗，好歹考虑一下他们这些无辜小市民的感受啊！ “奥兹曼大概正是隐约察觉到了才想毁掉圣都。”已经联系起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梅恩摇了摇头，“可惜阿尔这边的防线并不好突破。” 于是，两方势力便一直焦灼到了现在。 至于亚瑟王为什么要守护这样一个定时炸弹，那估计得问他本人了。 到这里，大部分的事都已明了。 聚在门前的众人，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只有一个问题了——要不要打开这扇门。 打开，可能会让世界相撞的时间剧烈缩短，但同时也给了他们从根源上下手解决的机会。 不打开，那便失去了这唯一的突破点，无事可做了。 这犹豫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就有人帮他们做了决定—— 只听一阵剧烈的嗡鸣声传来，有什么东西正在空中高速移动，往这边靠近。 梅恩转头望去，余光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银白。 “……阿尔？” 这下子，连他都有些惊讶了。 亚瑟王不久前才跟太阳肩并肩去了，按理说不该回来得这么快。 梅恩出神之际，银白的骑士已经明确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近在咫尺。 然而，骑士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竟直接灵子化略过众人，化为一道金色的洪流冲进了门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 等到众人回神后，便仅能捕捉到残余的最后一点金辉了。 “我应该没眼花？”藤丸立香眨了眨眼，努力盯着大门瞧，“刚刚是有一个人进去了吧。” “那是圣都的王，是法老的敌人！”尼托克丽丝望着亚瑟消失的身影敌意十足。 “不会有错，那应该是令咒的力量……亚瑟王的御主啊……”花之魔术师目光一闪，随后望向梅恩，虽是提问却已有了悟，“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 回应他的，是银发英灵抬起的手臂，以及紧随而至的一发炮击。 “轰！” 魔力的光束冲开一切阻碍，门扉结界眨眼化为飞灰。所有隐藏的秘密都被暴露在天光之下，自此再无阻隔！ 花之魔术师早有所料似的笑眯了眼：“啊啊，真是粗暴的手段，不过我喜欢！” 这一刻，花之魔术师无比坚信，即便没有共感，梅恩跟自己的相性也绝对可以评满分！ 藤丸立香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瞪了魔术师一眼。 尼托克丽丝则跟着梅恩一起走到了已经碎成渣的大门前，探头望了进去。 ——展现于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又漆黑的涡轮。 “摩西大人，那就是……唔，异世界的入口了吗？” “嗯，确实可以感觉到时空的扭曲。” 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下面便无需彷徨犹疑，前往异世界已成定局。 所谓的异世界。 踏入漆黑的涡轮后，猝不及防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比迦勒底的灵子转移有过之而无不及。 各色的光影糅杂在一起，迷迷瞪瞪叫人全看不清，到最后只剩一片黑，耳朵鼓噪地嗡嗡鸣。 “啊啊啊啊啊啊——qaq” 就在藤丸立香快要忍不住干呕的时候，一切突然停住了。 脚下猛一踩空，她骤然从半空掉了下来，然后被窜来的天之锁接住。 “你还好吗，御主？”梅恩指挥着锁链把少女放下。 藤丸立香想说什么，但是喉头泛上来一阵反胃感，让她不得不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只恹恹地冲梅恩摇了摇头。 ——啊，以后绝对不要再穿越世界了，绝对不要……呕！ “时空间的扭曲对于普通人类的身体来说确实超负荷了。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我个人也不建议轻举妄动，所以御主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知道自家从者是关心自己，藤丸立香也没有矫情，就着地坐了下来。总归先恢复好状态，之后才好行动。 安顿下了藤丸立香，梅恩便感知起四周来。 这次异世界之行，只来了他和藤丸立香。 因为至少要有一个知晓他们状况的人留在特异点，这样出了情况也好联系救兵，所以跟梅恩有共感的梅林无疑成了首选。 虽然花之魔术师表示了强烈抗议，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梅恩觉得对方有点招人嫌的时候，魔术师就突然安静下来，像一只被扫地出门的家猫般，委委屈屈地同意了。 而尼托克丽丝则是自愿留下等太阳王，说要先跟王禀明一切。 “我觉得我好了。”藤丸立香这时从地上拍拍手站起来，深呼了一口气。 梅恩看出了少女的勉强，不过，多少能够理解对方不想拖后腿的心情。 基于对这份心意的尊重，他说道：“根据我的感知，这里是个低魔的世界，可以确认神秘侧已经彻底衰败。” “也就是说，我在这个世界将无法从空气中汲取魔力，所有的供魔都要来源于你。” “——你的存在是必须的，御主。” 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嗯！” 似乎精神起来了呢。梅恩望着少女闪闪发光的双眼，如此想到。 当然，以上绝不是用作安慰的谎言，现状确实如他所说——如果藤丸立香不跟来，那他大概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存在，然后用身体和武技作战了，宝具什么的想都别想。 调整得差不多了，两人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当下所在的地方。 之前他们能够淡定地无视周围，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大概，是一座工厂吧。 眼前能见到的是一片昏黄的仓库一样的大间，堆积着不知道放了什么的木箱子，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鼻息间能闻到铁锈味，角落里有水滴以极慢的频率滴落，更远的地方似乎有机械轴轮在转动。 阴暗，湿冷，很难让人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 藤丸立香有些不适地抿了抿唇，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包围了她——她不喜欢这里。 而这份隐隐的排斥，在她跟着梅恩开始探查四处后，瞬间暴涨到了极点。 藤丸立香：“那那那，那是什么！？” 就在他们隔壁的房间里，数不清的巨大玻璃皿一排排陈放，里面装满了不明液体。而被囚困着漂浮其中的，是一个个人形却大脑裸露的怪物。 安静成了叫人毛骨悚然的诡谲，仿佛下一刻，这些怪物们就会齐齐醒来。 “放在现代的话，御主你应该更加了解？” 不同于少女的呐喊脸，梅恩表现得十分淡定：“怎么说也经历过了神代的魔兽潮，相比起来，这些东西应该还可以接受。” “也，也对哦。”藤丸立香艰难地望了望那些水槽，努力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应该是人体试验，电影里都这么演。” 所以说为什么他们一来就降落到了这么不得了的地方？要不要报警……这个世界应该是有警察的吧？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藤丸立香一手拍在脸上，别过脑袋：“现在还去找那位亚瑟王吗？” “我也想，可是亚瑟的气息似乎被什么遮断了，况且……御主，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就是afo打欧叔那段，梅恩他们现在在生产脑无的工厂。 小英雄副本的画风大概就是—— 立香：我，没有个性。 敌联盟：无个性的废物有什么用，直接杀了。 雄英：保护无辜群众！无个性的小姑娘别掺和进来，太危险了！ 灵子化·只有立香能看见·梅恩：御主，我觉得我可以上场了：） 第76章 “御主，有人来了。” 这么说着的梅恩, 在下一刻选择了灵子化。 藤丸立香点了点头, 明白对方的意思, 新世界还是先低调些比较好。 从密集的脚步声来看, 来的人应该不止一个。 她屏住呼吸, 紧盯着入口的方向, 随后—— “……发现生还者！” “负责救援的英雄在哪里？这边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别害怕, 我们是英雄哦，来救你了！” 藤丸立香：“……？？？” 一大波人走了过来, 似乎怕吓到她一样, 最终派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姐姐前来交涉。 一堆话砸下来, 藤丸立香大概明白了—— 这个工厂不久前才发生过一次大战, 交战的双方是什么“职业英雄”和“敌联盟”……？ 至于结果，似乎是正义方遭到了重创。 余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而现在她眼前的这群人，正是负责清扫和搜寻幸存者的救援英雄们和警察。 也就是说, 是官方定义的好人。 藤丸立香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因为穿越时空而变得乱糟糟的一身, 从外表看倒确实很有落难者的味道。 “抱歉让你有了不好的经历。”前来交涉的女性放轻了声音, 安抚道, “现在，先跟我们去接受治疗好吗，之后会送你回家的，别怕。” 这位女性是一名英雄。当然, 在这个“英雄”已经成为职业的世界里，她很普通，并没有那些顶尖职业英雄的名气。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认真地对待着每一次的工作，用自己的力量去救援他人。 而“脑无工厂”这一次，是她职业生涯中，遇见过情况最严重的—— 已经不能单纯地定义为敌联盟造成的事故了。 想想那些被波及到奄奄一息的民众，凄惨的呼号，坍塌的建筑，焚烧的火焰…… 这是灾厄。 是无数人此后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噩梦。 “那个……？” 小心的声音唤回了救援英雄的意识，她一低头，发现幸存的少女正盯着她。少女的眼睛澄澈明亮，全无惶恐，像寄予了全身心的信赖。 救援英雄不知为何鼻子一酸，不过她立即控制住了情绪——英雄是人民的依靠，绝不可以露出这么难看的样子啊。 “医疗部队——”她转头向身后不远处，那里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已经早早拿出了设备，翘首以待了。 “已经确认这孩子没有外伤，情绪稳定，你们可以过来了。” 医护人员闻言，立即有序又安静地走了过来，进行更专业的检查。 灵子化的英灵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颇为感慨地叹道：“看来这个世界也不简单呢。” 单救援这方面来说——高效，严谨，人员分配合理，各司其职，还能够顾及到伤者的心理。明显已经形成十分成熟的体系了。 英灵的话只有藤丸立香能够听见，她飞快地点了点头，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 因为藤丸立香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受伤，现在被医护人员这么郑重地对待，反倒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愧疚。 不过好在，受灾现场设备有限，医师在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后，便结束了检查。 “幸运的孩子，看来是及时躲进了这个工厂，没被敌联盟发现。如果不需要记录口供的话，现在就可以直接让她回家了。” “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救援英雄看起来比藤丸立香本人还要高兴。 随后，藤丸立香被带上了一辆医护车。车上除了她以外，还躺着几个昏迷的伤患，应该都是这次事件真正的受害者。 “要先把这些人送去医院。”救援英雄解释道，“之后就带你回家，我保证。” “……嗯，谢谢。” 其实她的家在另一个世界，一点也不急的。 一路上，在梅恩从旁指导的情况下，藤丸立香不着痕迹地从救援英雄那里，逐渐了解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跟冬木差不多，偏于现代，科技发展飞速。 唯一不同的，属于这个世界的不可思议的特色，是—— 全民异能。 这里的每个人天生就会拥有各种能力，比如能变成兔子、能喷火、能让东西浮起来、能改变食物的味道，等等等等……有强有弱，什么异想天开的能力都有。 人们把这些奇妙的异能力，称之为“个性”。 而之前反复提到的“英雄”，便是一种靠“个性”除恶扬善的职业。他们跟警察相辅相成，共同维持着这个社会的安全稳定。 “我的个性是能够加速伤口愈合。当然啦，跟鼎鼎有名的职业英雄‘治愈女郎’比起来，我的个性要差得多，只能让伤口愈合的时间缩短五十分之一。” 救援英雄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我觉得这已经很了不起了。”藤丸立香对这个异能世界很感兴趣，“可惜我没有这些神奇的能力。” “……诶，你是‘无个性’吗？” 救援英雄吃惊地眨了眨眼，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无个性也不影响的！除了‘英雄’以外，其余行业对个性都不会有过分严格的要求。” 看来无个性在这个世界非常少见，社会地位也比一般人弱势——藤丸立香从对方的话语中理解了这一点。 “怎么回事？今天堵车了吗，人流量也过头了吧。” 医疗车行驶到街区时，街道上不知为何挤满了行人和车辆，放眼望去乌压压一大片，夸张得叫人头皮发麻。 车速不得不慢了下来，藤丸立香趁机看了看窗外，很快就注意到，几乎所有人都聚在大屏幕前。 也就是那种商业区架着的，一般用来放送广告的大型屏显。 救援英雄显然也发现了，她于是跟着往那里看了眼，下一秒，视线骤然顿住。 “……欧鲁迈特！？那不是欧鲁迈特吗！” 出现在大屏幕上的不是往日的广告放送，而是这个世界排名no.1的英雄——被誉为“和平的象征”，欧鲁迈特。 在细细辨认后，救援英雄很快就惊觉，那有着欧鲁迈特的视频并不是录制或者回放，而是正发生在这座城市另一处的——直播！ 画面上的情形一目了然，那是一片空旷的废墟。全是建筑物残骸的大地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欧鲁迈特，另一个…… 负责拍摄的直升飞机镜头拉近，于是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个怪物的脸。 那个人没有眼睛鼻子，仅存的一张嘴吐出渗人低哑的话语：“半个小时前，脑无工厂的那一战，我出手了。你们英雄方死伤惨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问我为什么破坏？当然，这个社会是错误的，销毁它是我的理想啊欧鲁迈特。” 那人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样的话，被激怒的欧鲁迈特低吼着喊出了对方的名字：“all for one！” 接下来双方不废话，直接开打，拳拳到肉。暴起的气流掀动尘土，几度遮住了镜头。 “加油啊，欧鲁迈特！” 在藤丸立香短暂的接触里一直维持着温柔大姐姐人设的救援英雄，这会儿居然整个人都扒到了窗户玻璃上。 车外的街道上，各处传来同样的呐喊，声嘶力竭。 “上啊！” “欧鲁迈特——” “别输给那种家伙啊！！！” 人们仰头望着屏幕上那个高大的身影，不止是偶像更胜于信仰。 即便藤丸立香对名为欧鲁迈特的存在还不太了解，但也被此刻群众狂热的气氛所影响，产生了几分热血上头的冲动。 ——不，不行，冷静下来！别忘了要低调！ “御主。” “低调，我要低……嗯？怎么了梅恩？” “实际上，”耳边传来英灵略有起伏的话语，“我找到圣杯了。” “圣杯？特异点的圣杯吗。”藤丸立香有些惊喜，“难怪之前罗曼医生说耶路撒冷找不到，原来是跑到这个世界来了。它在哪里？” “在那个叫做afo的男人身上。” “……” ……这么巧的吗？！ 其实不能算巧合。应该说，正是因为afo出现在了梅恩的视野里，所以他才会顺道感知了一下，没想到盲狙中了。 “……要去吗？”斟酌不过三秒，藤丸立香直接问道。 “当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藤丸立香不耽搁，向救援英雄表示希望下车。 “诶？这种时候，要去哪里？”救援英雄努力压下对欧鲁迈特的关注，对孤身的少女感到担忧。 藤丸立香：去直播现场…… ……当然不能这么老实地说。 毕竟她要低调，低……诶？！ “——诶！” 这声惊呼来自旁边的救援英雄。 只见金色的锁链从虚空显现，缠绕上名为藤丸立香的少女。与此同时，车门被什么力量推动，猛地敞开。 少女的身姿被带离地面，缓缓向车门处飞去。 愣了一秒后，救援英雄猛地站了起来。她没忘记眼前的少女说过自己是无个性，所以这力量……敌袭吗！？ 完全是出自本能地，救援英雄向少女伸出了手，绝不打算让其被带走。 然而，在她有所动作之前，金色的锁链残影一晃。其中一条的尾锥，直直地抵在了她的额前。 无法捕捉的速度，眨眼咫尺的利器。 她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那一瞬间心跳骤停。 “——别妨碍我。”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无波无澜，既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而是如同真理般，无可辩驳的绝对唯一。 救援英雄艰难地紧了紧手。 不是一个级别的……她无数次在生死间历练出的第六感疯狂警报着——那绝不是她可以应对的存在。 “抱歉！”藤丸立香似乎想要解释，“梅恩只是要接我去目的地了，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其实我……呜哇！” 话没说完，少女就被自家行动力惊人的从者带走了。 救援英雄望着藤丸立香飞走的身影，久久没有开口，恍惚间只觉得有什么碎掉了。 ——……这是，无个性？ 三观受到了剧烈冲击，失常的心跳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救援英雄不自觉地望向大屏幕，决定找自己的精神支柱欧鲁迈特缓口气。 然而，看清屏幕之后，她的眼睛却霍然瞪得更大了。 她在上面看到了藤丸立香。 比起这个神奇少女仅用三秒就转移到城市另一边的恐怖事实，救援英雄现在想得更多的居然是—— 欧鲁迈特和afo的决战全球直播，上镜的藤丸立香这是要一夜爆红了啊。 而对于藤丸立香本人来说，红不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似乎又一次…… “哦？这不是跑来了一只有意思的小虫子吗。” 藤丸立香：“……” 这是不久前才隔着屏幕听见的，属于afo的声音。 ——好的，她又一次迎面撞上了反派boss。（泣） 作者有话要说：藤丸立香：全球直播可还行？她明明想低调的啊！ 第77章 “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比起afo危险又冰冷的态度，反应更为激烈的, 是通过直播看到这一幕的群众。 少女出现得太过突然, 可是不管对方是什么情况什么身份, 都不会比afo更恐怖。于是理所当然地, 人们把她视为了需要保护的弱者, 并感同身受, 惊惶不安。 “附近不是已经拉起警戒线了吗，怎么还会有人被牵扯进来！？” “如果被afo挟持为人质的话, 欧鲁迈特就施展不开手脚了……该死的！” 就在现场的职业英雄们，攥紧拳头又气又怒。 仅仅是想到也许又一个无辜的人将要死去, 良心便鞭挞着他们的无能为力。 有无法忍受的英雄不愿坐以待毙, 想要过去, 却被理智的同僚拦了下来。 “那不是我们能够介入的战场。” “那就这样放着不管！？事情不是变得更加糟糕了吗, 欧鲁迈特一个人对付afo已经……如果还要分心保护别人的话，结果会怎样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可是，可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 太强了, 敌人……实在是太强了。 他们冲上去不仅帮不了忙, 也许还会变成下一个“人质”, 变成欧鲁迈特的拖累, 变成熄灭希望之火的最后一捧落灰。 所以，所以…… “可恶！可恶啊！” 拳头砸上墙壁，伴随着骨骼的挤压声，往日里无比汉子的职业英雄们也忍不住牙关死咬, 像要崩落所有牙齿似的，涩然哽咽。 ——如果有人能够帮忙就好了…… ——如果有谁，能够帮帮他们就好了…… 即便知道不可能，但是这个世界无数的人们，却还是在这一刻，忍不住发出祈祷。 “看来这回，胜利女神不是站在你那边的呢，欧鲁迈特。” 任凭外界各方炸裂，唯独这片战场上无人干扰。 afo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欧鲁迈特的神色——看起来很紧张，很焦急，很忍耐？ 啊啊，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藤丸立香掉下来的位置不好，离afo只有不过十米。 ……太近了。 在这种情况下，欧鲁迈特想要平安地把人救过来，绝对是噩梦级难度。 而“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拯救”这一点本身，就足以让这位no.1英雄的内心饱受煎熬。 即便心情已经压抑沉重到了极点，但是欧鲁迈特还是努力朝深陷危机的少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什么都不用怕少女，我会救你的。”他露出一口白牙，竖起大拇指，“绝对，会救你的！” 欧鲁迈特头顶的两根触须一样的头发立起，旗帜一样迎风飘摇，高大的身影异常可靠，孤身挡起了全部风雨。 藤丸立香：“……” 被感动到了。 虽然欧鲁迈特的美漫风在她看来有点奇怪，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足以照亮一切黑暗的，光一样崇高的人。 这年头，这样心地好还不中二不傲娇不骂脏话的人，已经不多了！好人啊！ “‘绝对会救你’？愚蠢啊，欧鲁迈特，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天真。” afo用低哑的声音发出了嘲笑，土豆一样的脑袋显得极为怪异。 “也许我原本什么都不会做，但既然你说了要救这孩子，那我现在就要杀了她。” “记住了，欧鲁迈特，她是被你牵连的。” “是你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作为多年的死对头，afo很清楚怎么做能够让欧鲁迈特难受，只要望见对方忍耐痛恨的神色，就觉得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意。 当然，他也不是只说说而已。 杀死一个人对他来说毫无难度。既然是轻易就可以做到的，能给死对头添堵的事，那为什么不做？ 没有丝毫的迟疑，afo抬起了手臂。 伴随着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鼓动声，他的肌肉无限暴涨，直到那条手臂从内到外充满了筋肉，扭曲得完全不像人类。 “呼……” 仅仅是挥动一下，空气便发出了裂帛一样的嗡响。 afo便用这样一只手，猛地砸向了还跪坐在地的少女。 “——住手！！！” 在察觉到对方动作的瞬间，欧鲁迈特咆哮着冲了出去，哪怕用这幅躯体挡下来也好，绝不能让afo得手！ 不仅仅是欧鲁迈特，所有通过屏幕看着这一幕的人们，无一不把心口提到了嗓子眼。 战场上空的直升飞机无限拉近镜头——挥拳的afo，拼死阻止的欧鲁迈特，以及，两人中间一动不动的少女。 ——一定是被吓傻了。 没人会觉得少女面对这一幕还能冷静，那呆滞一定是绝望惊恐的表现。 “唔……” 被“吓傻”的少女忽然动了动唇。 她想说什么？——救命？不要？帮我？ 通通不是！ 只见少女猛提一口气，随后…… “——梅恩！！！” 那声音一瞬穿透天际，响彻大地，效果直逼扩音喇叭，连袭来的拳风都无法比拟。 世界各地关注着这一战的人都听见了这声呐喊，但是，“梅恩”是什么？人名？东西？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砰！……轰！！！” 只见，朝少女袭来的afo突然身形一顿，一秒后竟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倒飞了出去。 随着一阵“砰砰砰”的连响，他接连撞倒数根钢筋，最后嵌进了一块巨石里。 密密麻麻的裂纹，凹陷的深坑。 坍塌的石块咕噜噜滚动，肉眼可见的灰尘惊起又落下。 现场一度安静得可怕。 “……发生了什么？” 这是同一时间，无数人心中升起的疑问。 直到镜头再次转向少女，人们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战场上居然又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银发紫眸的青年，容貌是超于常人的美丽。然而这份惑人的力量，在他波澜不惊的神情中淡去，变得高冷又不好接近。 这突然出现的青年站在少女跟前，正漫不经心地收回抬起的手。 “呼，幸好有你在，梅恩！” “刚才那个人突然就冲过来了，吓我一大跳。” 明明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然而少女的反应完全不是人们预想中的惊慌。 仿佛早就笃定自己不会有事。 “我一直都在，御主。” 被称为梅恩的青年如此回道。 “那个，虽然不想打扰你们，但是……” 说话的人是欧鲁迈特。 虽然其他人完全无法捕捉到刚刚发生的事，不过，身体素质已经抵达人类顶尖的欧鲁迈特，勉强看清了。 ——那是，金色的光。 是无尽的，细碎的，熠熠闪烁的星点。 在afo即将击杀少女的时候，它们光速汇集，然后凝聚成了眼前的银发青年。 而这个青年，片刻不曾犹豫地抬手，抵上了afo的拳头。 那明明是连大地都能够一击轰毁的力道。 然而，青年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冷着脸把这股力量全数反还了回去。 欧鲁迈特保证，那一瞬他绝对听见了afo骨骼碎裂的声音了。 这还不算完，青年下一秒直接把afo踹了出去，空出的另只手举起来就是一发光炮。 最终，以afo被击飞为结果，结束了这短暂的交锋，或者说，碾压。 ——强得简直不像人类。 作为宿敌，欧鲁迈特比谁都了解afo的实力。也正因如此，那一瞬间给他的震撼，完全无法言说。 他此前的人生中从没听过有这样一个人，倒不是说他无所不知，只不过，这样的存在……怎么会，怎么可能默默无闻！？ 不过，再多的心潮起伏，现在也不得不强行压下。 因为他自己，正被吊在空中。 “这个锁链，可以麻烦帮忙解开吗？” 比起afo被打飞的粗暴待遇，同样冲过来的欧鲁迈特要好得多，他是被来自虚空的金色锁链束缚住了动作。 欧鲁迈特有试着挣扎过一下，但他很快就判断出，这是不用出全力便没可能逃脱的束缚。 ——所以说，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得了的年轻人啊。 梅恩和藤丸立香并不知道这位英雄的惊异。 不过，天之锁原本就是为了让对方暂时不要碍事，这会儿自然不必要了。 于是梅恩心念一动，那牢牢捆缚着目标的锁链，便立即乖顺地敛起爪牙，龙蛇似的游弋回他的身侧，以守护的姿态悬浮环绕。 “结束了，接下来就……” “哗啦！”石块被翻倒。 “？” 梅恩若有所觉地循声望去，颇为意外地看见了afo重新站起来的身影。 “……明明被我正面击中了，居然这么快就恢复行动力了吗。” “afo拥有治愈类的个性，能够让自身受到的伤害迅速削减。”欧鲁迈特神色凝重地握了握拳，“要打败他，不一击致命是不行的。” 拂开身上的碎石后，afo缓缓朝这边走来。 他的视线第一次从宿敌身上移开，转而紧紧地锁住了突然出现的银发青年，说道：“你，不是人类吧。” 梅恩：“这个问题，拥有圣杯的你不是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吗。” “……哼，哼哈哈哈哈。不错，这么说来，你果然是英灵。”afo把目光落在了旁边的藤丸立香身上，声色喑哑低沉，意味深长，“那么，这个女孩就是你的御主了？” “最好停止你危险的想法，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有趣，如果我还是当年全盛时期的状态，倒很想跟你较量一下。”afo回忆着刚才的那一击，胸口残余的闷痛让他异常感慨，“不过现在，像你这种非人类的怪物，还是交给你的同类来对付比较好。” 梅恩听着这句话，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随后下一瞬，就见afo把手伸进虚空，利用空间系个性，取出了他一直保管至今的……圣杯。 afo高举起圣杯，发出了夸张又扭曲大笑：“圣杯啊，实现我的愿望——把你哺育（供魔）的英灵们，尽数带到这里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圣杯绽放出绚烂无比的光辉—— 谁是圣杯供魔的英灵？ 答，特异点内几乎所有的从者，都是！ 于是不管有主无主，凡借以圣杯现界的从者，在此刻，全部被强制召唤！ 天际划过了一道又一道金色的流萤，像从亿万光年外坠落于此的明星。 不，并非明星，那些流光最终落到这里，凝聚成了一道又一道人影。 “……兰斯洛特！？” 藤丸立香一眼认出了其中她最熟悉的那一个，也就是曾经团灭了迦勒底的那一位紫铠骑士。 不过现在，兰斯洛特显然没有回应少女的心情，神色异常冷峻。 脾气暴躁的莫德雷德，更是凶狠得毫不遮掩：“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突然被强制召唤？” “圣杯，还是被谁给夺走了吗……”崔斯坦敏锐地发现了真相，“啊啊好悲伤，我好悲伤啊……” 高文在最初的惊异后迅速冷静下来，一下子就发现了银发英灵的身影：“梅林阁下你也在……” “轰！” 他的话还没说完，天际突然投来一片巨大阴翳。 众人连带着现场的拍摄镜头一起上移，于是看见了一艘华丽到无与伦比的座驾—— 那是暗夜的太阳船。 “哈哈哈哈！”afo仰头望天高举双手，显得异常兴奋。 梅恩淡淡地收回视线，神色毫无波动：“这就是，你找来对付我的人？” “当然，难道还不够吗！” “够是够了，但是……”回答afo的是藤丸立香，少女此刻的神情异常复杂，甚至带着微妙的同情。 她说道：“但是，你最好别这么做。” 否则的话，你怕不是要完。 作者有话要说：英灵没有圣杯供魔就会消失，所以拿着圣杯的afo确实可以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在理想情况下。 afo：给我打死那个银毛的英灵！ 崔斯坦/兰斯洛特：…… 尼托/高文：看在圣杯的份上，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拉二/莫德雷德：给什么机会，直接打死！ 藤丸立香：你以为是打手，其实是亲友团哒！ 有人问旧剑，旧剑早来了，但他是afo真正的从者，有令咒的那种，所以被当成了压箱底的王牌……会反水的王牌：） 第78章 突然出现的圆桌骑士暂且不提，光是天上那巨大的太阳船便叫人完全无法忽视。 世界各处围观着这一战的人们, 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惊得无以复加。气氛如同风暴降临的海, 哗啦一声巨响, 掀起惊涛骇浪。 不过, 外界呈现出的几何式炸裂氛围, 暂时还没有影响到这里。 “够是够了, 但是——” “你最好别这么做。” 藤丸立香发誓，这句忠告绝对发自内心, 百分之百。 然而，afo要是会因为一个小姑娘的一句话就停止行动, 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因圣杯聚集于此的英灵们啊……” 没有丝毫的停顿犹豫, 他开口道：“现在正是你们向圣杯展现价值的时候。开演的舞台已经准备好, 你们的对手——即是他！” 这么说着, 那只被筋肉覆盖的粗壮手臂，遥遥指向了某处。 莫德雷德实在看不惯afo那张辣眼睛的脸，但考虑到圣杯在这人手里……啧。 少年骑士不爽地把剑架到肩上，一脸敷衍地照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好了好了, 那就让他来瞧瞧吧, 有谁够资格做他莫德雷德的对……手……？ 梅恩漫不经心地对上骑士的视线, 淡淡扬音：“嗯？” “……！” 莫德雷德的表情顿住了。 不止是他, 所有跟着一起看过去的圆桌骑士们，通通像被冻住了一样，凝固在了原地。 不知道过了几秒，崔斯坦率先反应过来。 这位红发的骑士虽然平常的神情就很忧郁, 这会儿却明显更加严重了。 “你说的对手，就是他？……啊啊，我好悲伤啊……” 崔斯坦仰起头，红色的长发飘动，像冰冷的火。 afo隐约觉得不对，心下微沉，道：“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话音落下，就见兰斯洛特突然一动。 就在afo自觉总算有一个听话懂事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猛地转头，死命拉住了旁边带着头盔的骑士。 “莫德雷德，莫德雷德你冷静点……不不不，不能拔剑，快把‘克拉伦特’放下！这个人手里好歹有圣杯不能杀！” “闭嘴！你没看见这个土豆脸指着哪儿吗！？我现在就要宰了他！”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啊唔！” 被激动的莫德雷德一肘子撞在了肚子上，兰斯洛特苦逼地弯下腰，向同僚求助：“高文卿我拦不住了，快来帮……” “等等，高文卿你怎么也拔剑了！？” 高文的神色异常平静，然而与这份平静截然相反的，是他拔出佩剑的果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兰斯洛特把最后的希望放到了崔斯坦身上，但崔斯坦表示“我好悲伤，我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苦逼的兰斯洛特左手按着莫德雷德，右手拉着高文，旁边是自闭中的崔斯坦。 就在一切朝着更加混乱的事态发展时，兰斯洛特突然灵机一动，大喊道：“梅林阁下，你看他们这是何等失礼的姿态！” 莫德雷德：“……” 高文：“……” ……停下来了。 并不是说兰斯洛特的话起作用了，而是他们意识到，现在有更重要的需要说明的东西。 “我不会做向你举剑的事。”莫德雷德脱下头盔，一字一句道，“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把我的剑托付给你了。” “啊，我知道。”梅恩向着他伸出手，“所以，你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不到我这边来吗？” 莫德雷德一愣，随即畅快地大笑起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收起剑，三两下跳跃起落，利落地到了英灵身边。 以行动力惊人的莫德雷德为首，剩余的圆桌骑士一一走了过去。 于是，原本形影单只的梅恩身后，立马就站满了一群人。 大名鼎鼎的圆桌骑士团撑场面，硬生生把一个小团体，站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敌方势力-4，我方势力+4. 到这里，afo终于确定发生了什么：“你们居然背叛？”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胸口传来一阵阵闷痛，像有一口气堵在喉管里不上不上，难受至极。 这绝对是他一生中少有的体验，胜于身体遭受重创的苦痛，让灵魂无法忍受地叫嚣起来。 “从没效忠，哪里来的背叛？想要得到他们的追随，你还远远不够格。” 梅恩神色不变，淡淡道，“将军了afo。” 配合着这话语，圆桌骑士们的剑闪过雪亮的锋芒。 对付像afo这样的人类，解放宝具，一发光炮带走，就尸骨无存了。 莫德雷德毫不掩饰自己跃跃欲试的杀意，手中的克拉伦特共鸣似的嗡动起来，剑身泛起了猩红的光。 宝具的解放语音徘徊在他的唇舌之间，随时准备脱口而出—— 【向端丽的……】 “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跟你有所渊源的英灵，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afo突然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出声，像潜意识里要打断什么一样。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刚才那一瞬，确实有什么让他都觉得毛骨悚然的东西，疯狂拉响了他的第六感。 即便afo努力维持住表面上的镇定，但梅恩还是捕捉到了对方暴起的青筋，还有鼓噪扭曲起来的筋肉。 看来对方心里远不如表面上平静呢，梅恩漫不经心地想。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梅恩缓缓道，“不采取措施的话，我就要将军了。” “别太嚣张了，英灵。”afo当即沉下声，把所有的心绪动荡，尽数掩藏在了咬紧的牙关下，“我召唤来的可不止他们！” 一旁看戏的藤丸立香这会儿没忍住，“啪”得一手盖在了脸上，不忍再看——可怜见的，别看天上了，天上的那位下来你怕不是要死得更惨？ 而梅恩没有藤丸立香那样大的反应，走肾不走心地应了句：“哦。” 淡定得仿佛只是听见了“我还叫了两盘菜”。 afo：“……” 特么好气！ 但是不行，他必须冷静！ 到底是打算开拓异世界的反派，afo多多少少知道，另一个世界里，有两方势力敌对。一方是正站在梅恩身边的骑士们，另一方，大概就是天上那艘座驾里的人了。 两边既然是敌对的，那么afo就有理由相信，这次他绝对不会被反水！ 然而，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在afo刚觉得差不多可以让天舟上的帮手下来时，一只巨兽便率先载着一位少女飞了下来。 那只兽，背生双翼，人面狮身。展翅飞来便是遮天蔽日，一个吐息便是暴风狂焰。 热砂狮身兽，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兽，与龙种等同。 所有有幸见证到了这一幕的人类，心中的震撼久久无法退去。只有在这一刻，他们觉得自己与神话，前所未有的接近。 “这就是，我所期望的力量……” 巨兽扑面而来的压倒性力量，让afo胸膛内涌动的激越几乎难以抑制。 这下子完全放心了。就算他这边英灵的数量不占优势，但是没有问题。只要算上这巨兽的战力，胜利绝对是属于他的！ afo没有五官的脸上叫人看不出情绪，但他的气势却骤然高涨。 ——好，就这样，飞到他这边来…… ——这边来…… ——来…… ——？？？ 旷古的巨兽扇着翅膀落下，爪子着地的瞬间，掀起的劲风一度遮住了人们的视野。 所有人都以为巨兽会降落到afo那里，但事实却完完全全的，相反。 “嗷……呜！” 这身躯庞大的神兽，落到了银发英灵的跟前。 不仅如此，巨兽还眨眼褪去了威风凛凛的凶悍之姿，把巨大的脑袋枕在前爪上面，发出了撒娇似的呜咽。 撒娇的对象是谁？完全不用问！ “摩西大人！” 坐在巨兽身上的尼托克丽丝跳了下来，手中的法杖晃了又晃：“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 热砂狮身兽：“嗷！”趴地上给摩西摸毛！ afo：“……” afo的脸上没有眼睛鼻子，但是这一刻，仅凭着这样一张什么都没有的脸，却做出了夸张到极点的扭曲神情。那暴起的青筋不断喷张，让人一度怀疑会不堪重负地断裂。 “啪！”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金色的锁链凌空飞来，把神色狰狞的afo瞬间抽飞。 “你没有搞清楚现状。”梅恩动了动指尖，飞出的天之锁收束着缠绕向臂环，“这种时候还敢对我释放杀意，这做法并不理智……还是说，你已经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中，忍耐到极限了？” 梅恩说的没错，afo确实已经要到极限了。他在这个世界属于绝对的掌控者，即便如今身体衰败，也仍旧拥有世人望尘莫及的地位和力量。 从没有哪一天，能让他像今天这样，憋闷到无法形容，几欲疯狂。 被抽飞的男人再度嵌进了大地，这一次他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一动不动地进入了躺尸状态。 梅恩抽空向旁边的尼托克丽丝问道：“奥兹曼呢？” “……这个，王还在太阳船上。说是玉体有损，不想让您看见。” 不见前与太阳肩并肩回来，即便是法老也颇为狼狈。如今不出现是为了维护法老的威仪形象，绝不是怕挚友没消气。 “他不来可不好。”梅恩微微眯了眯眸子，“毕竟他现在，可是请来对付我的助力呢。” 尼托克丽丝：“……？！” 不等尼托做出回应，空中的太阳船整个一顿，紧接着便传来了王震怒的声音：“余看谁敢！” 作者有话要说：小莫捅肾，旧剑背刺，拉二坟头蹦迪——简直vip级待遇，afo可以名留青史了。 下章，不存在的王牌：） 第79章 “是太阳王！” 尼托克丽丝惊呼一声，匆忙循着听见的声音望了过去。 奇怪奇怪啊, 王之前不是因为“玉体受损”, 怎么都不愿意下船的吗？ 在她的视野中, 原本悬浮在半空的太阳船缓缓降落了下来, 但最低也仍旧没有触及到地面。随后, 四周泛起了一阵属于奥兹曼迪亚斯的魔力波动。 尼托克丽丝立刻肃穆起神色, 握紧法杖准备恭迎。 然而，过了一会儿, 面前仍旧空空如也。 ……不，等一下……其实也不能算是完全空无一物。 因为仔细辨别的话, 就可以看见有金色的细沙般的粒子, 正飘飘渺渺地在空中浮动着, 如云如雾。 ——这一团就是太阳王, 不过是尚且处于灵子化的太阳王。 尼托克丽丝眨了眨眼，虽然很不解，但还是一本正经地恭敬道：“王。” 那团雾样的金沙浮动了一下，随后, 里面传来了奥兹曼迪亚斯雄浑威仪的声音：“余改变主意了, 尼托克丽丝。” “……是？” “余之前说, 只要无光之人自愿向余献上圣杯, 余便不追究此次的冒犯，但是——！” 话锋一转，王的声音骤然拔高，摄人的压迫感中藏着怒海狂澜：“但是, 现在余要予他死灭。” “这，这是当然的！” 尼托克丽丝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脸上的神情庄丽又残忍：“胆敢挑拨您与摩西大人的关系，此罪死不足惜！可以的话，请让我来处刑吧，必用他的鲜血洗刷孽障。” “那好，就交给你来做吧，余……唔！” 太阳王的话倏而顿住了。 金色的沙雾突然激荡溢散，过了好一会儿重新凝聚起来，随后，里面传出了奥兹曼迪亚斯的声音。 “摩西，别捣乱。” 那声音努力显出严肃的意味，但细听之下，强作的严肃就像一戳即破的气泡，内里尽是无奈纵容的意味。 “戏弄余的话，即便是你也要受罚的，所以……别再用手戳余的灵子了。” “诶，被发现了啊。” 梅恩的指尖正点在那片金色的沙雾里，这么说的时候，他的掌心微微合拢，像捧起了一团星光。 “哗啦！” 酷似星光的灵子眨眼飞了出去，远离了英灵的手，重新在空中凝聚。 与此同时，太阳王无奈地叫了友人的名字：“摩西！”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灵子化的状态，我觉得很漂亮。” 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梅恩异常直白地夸赞道：“因为是‘太阳’吗。” 因为是太阳的化身，所以才会这么闪耀，比邻了世间最美的光辉，让人忍不住追逐。 “……咳，这是当然的了，余可是法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奥兹曼迪亚斯现在特别高兴：“但是不必歆羡，你与余共享荣光，余的就是你的。” “嗯，我知道。”梅恩心照不宣：“我也一样。” 梅恩并没有让奥兹曼迪亚斯解除灵子化，因为无比了解，所以大概猜得到—— 因为坟头蹦迪蹦太嗨了，所以被挚友忍无可忍地揍了……由这原因造成的狼狈模样，怎么能被瞧见！ 这大概就是，王在挚友面前微妙的自尊心和小脾气，再加上一点点绝不承认的心虚。 不过，没关系，问题不大。梅恩望向空中闪闪发亮的灵子，这不是已经被哄好了吗。 “……这是什么状况？” 梅恩和奥兹曼迪亚斯对话的时候，明明没有刻意摒除，却自成一方世界，叫旁人无法插嘴。 一直到现在，懵逼了有一会儿的兰斯洛特回过神，对身旁同样懵逼的同僚小声道：“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梅林阁下跟太阳王是……” “似乎是旧识。” 冷静下来的高文回道。 梅恩会认识太阳王，并不足以让圆桌骑士们惊讶。 因为英灵原本就是模糊了时间概念的存在，一些跨时代跨地域的英雄，会通过例如圣杯战争、英灵座、人理机关迦勒底等等契机，彼此结识。 但是…… “微妙得输了啊，吾王。” 崔斯坦忧郁地叹了口气，说着叫人听不懂的感慨。 莫德雷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头盔重新戴了起来，没人看得见少年的神情，但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手中闪着血光的克拉伦特。 莫德雷德：我想砍…… 兰斯洛特：不，你不想！ “砰！” 一阵碎石翻倒的声音突然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脸砸大地的afo，居然——又一次站起来了！ “哼哼，哼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刺激到了，afo在起身之后立即捂脸低笑起来。 “能够把我逼到这个地步，除了当年的欧鲁迈特以外，你们还是第一个。” “我要称赞你们，异世界的怪物们，然后——” afo表面上仍是还算冷静的模样，但这份平静下，却藏着歇斯底里的味道。 他突然把手举起来，原本附着在手臂上的筋肉悉数褪去，露出了内里真正伤痕满布的臂膀。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刻在臂膀上的红色印记。 “那是……令咒？” “看来不止是圣杯，这个男人还拥有真正的从者。” “居然要效忠于这种家伙吗，啊啊，不管是谁，我都要同情那位不知名的英灵了。” 圆桌骑士们一言一语地说着。 但这份饭后唠嗑的淡定，在看清被afo叫出来的英灵后，尽数消失。 “真正万无一失的谋划，要保存自己的实力直到最后一刻，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现在还远不是我所预计的那一刻，但是，就破例让你们看看吧——我放至终局的王牌。” 现在的情况以经到了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了，afo做出了判断，并足够果断。 他的身边席卷起魔力的洪流，于未尽的话语中，一个身影在他的召唤中，渐渐成形。 “……” 现场一度陷入了沉默。 那个被召唤出来的英灵，穿着银白的铠甲，头戴兜帽，手握圣剑。 再加上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这不就是…… “……吾王？” 兰斯洛特的双唇嗡动了一下，露出了不敢相信的呆滞。 不止是他，其余圆桌骑士的表情也都异常精彩。 然后，他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整齐地转头，同一时间看向了银发英灵。 “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呢。” 梅恩不曾在意众人的目光，兀自感慨道：“阿尔明明是幸运c，可遇见的御主，似乎总是e级别的啊。” “关于这件事，梅林阁下，我觉得一切都可以解释。” “吾王绝对不是有意的。” “微妙得输的更彻底了啊，王……究竟为何如此，啊，我好悲伤啊……”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梅恩似笑非笑地开口：“这可不是圆桌会议，有时间发表这些看法，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当事人呢。” 说着，梅恩率先看向了银白的骑士。 一阵风恰好吹过，骑士的兜帽顺势落了下来，露出了璀璨的金发。 两相对望，一阵安静。 不知过了一分还是一秒，亚瑟王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忽而向身后的afo问道：“御主，因为某些原因我需要重新确认一下——对手是？”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你面前的英灵就是！” “……这样吗，我知道了。” 亚瑟王这么说着，突然把剑收回了鞘里。 一瞬间卸去了备战的姿势和力度，骑士笔直地站在原地，对着自己的御主坦白道：“抱歉，我不能动手。” 目前失去了情感的王，并没有“下不了手”的感觉，但是，他的脑袋里却始终铭刻着“绝不能做的事”。 ——不可与那个英灵为敌。 这是王给自己定下的规则，绝对唯一且不可辩驳。 afo：“……” 这位兢兢业业的反派这回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隐约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你认识他。” 并非疑问而是几乎肯定了。 “是。”骑士王毫不犹豫地承认：“他是我的老师。” afo：“……” ——不会错了，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所以说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以为召唤了一群能扛能打的友军，结果呢，友军是友军，但那是对手的友军！ 关系户……关系户了不起啊！有亲友团就能够为所欲为吗，看不起他这个空巢孤寡老不死是吗！！！ “呵呵，呵哈哈哈哈！！！”afo突然狂笑了起来。 ——是的，他疯了。 在先后经历了召唤，被反水；看天，被反水；露王牌，被反水……等等一系列事件之后，afo他终于被逼！疯！了！ 他直接亮出了令咒。 本来应该有三道的，但是当初消除亚瑟王的情感时用了一道，所以现在还剩下两道。 ——足够了。 “saber哟，以令咒命……噗！” 一阵剧痛突然袭来，未出口的话被猝尔打断。 afo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见了那把正插在自己胸口的圣剑。 顺着圣剑上沿，是骑士冷静漠然的脸。 “只有这点不行，御主。你若执意如此，我便不得不阻止你。” 失去了所有感情的王，目前更像一台精准的器械。以某个“绝对不能”的核心指令为中心，向外进行着各种行动。 而一旦有什么指令与核心部分冲突，那么，他便会像现在这样——手动终止。 “噗！” 确认令咒中断，骑士干脆利落地把剑拔了出来。 afo的脸顿时剧烈抖动了一下。他看着胸口嗖嗖窜冷风的窟窿，鲜血汨汨涌流，一口牙哆嗦了半天，硬是没能挤出一个字来。 骑士安静地打量了对方片刻，随后重新举起了手中的剑：“御主，你的伤有些严重，需要我帮忙止血吗。” afo：……止，止血？用什么止血！？ 你tm分明是想把剑重新插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旧剑：我，莫得感情。 第80章 ofa凉了，各种意义上的。 他的胸口被骑士王的圣剑贯穿, 即便是拥有自愈的个性, 也无法轻易愈合。伤口的大窟窿嗖嗖漏风, 真正的透心凉心飞扬。 虽然没死, 但也残得差不多了。 梅恩没有继续耽搁下去的意思, 直接向afo走了过去, 他打算趁现在回收圣杯。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不许，不许你们带走老师！！！” 一声嘶哑疯狂的咆哮骤然响起,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朝着梅恩飞了过来。 英灵的移动速度数倍于音速。 因此, 在连分秒都无法捕捉的时间里, 梅恩身形一闪, 瞬息转移到了数米开外的地方。 随后, 他淡定地抬眼看过去，发现刚才朝他飞来的东西是一只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是一只被截断到手腕部分的断手。 那只手随着英灵的撤离而扑了个空，直直地砸在了地上, 随后一声“嗑嚓”, 被手覆盖着的那块大地出现了可怖的裂纹, 较上层的地表更是粉碎成了空无的渣滓。 “是死柄木吊！” 欧鲁迈特霍然出声。 这位no.1英雄在这一天内重复经历了“我在哪儿, 我是谁，我要打谁来着，我的宿敌跪得太快我是不是在做梦”等等一系列怀疑人生的事件。 以致于，现在看到眼前这一幕, 他竟油然而生出了一种“啊，终于来了个老熟人，这还是他认识的世界，他还没有穿越”的惊喜。 “死柄木吊？”梅恩想说这个世界的人名都这么奇怪的吗。 “是，他是afo的弟子，也是敌联盟明面上的首脑。” 欧鲁迈特神情有些凝重，提醒道：“他的个性是‘崩坏’，凡是被五个手指触碰到的物体都会被粉碎，所以，一定要小心他的‘手’。” 这么说着的时候，操纵着刚才那只断手的主人，也逐渐走进了众人的视野。 那是一个佝偻着身躯，看起来十分颓靡的青年。他身材纤细，手臂脸部脖子等地方都覆盖着跟之前那个一样的断手，共计有十四只。 有一只手悬浮在外，小心地用两指提着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塑料袋。 这个诡异的青年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气场，以致于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一片阴翳的不见天光的海——风平浪静都是假象，是为了酝酿接下来狂风骤雨的疯狂。 先不管死柄木吊厉不厉害，能不能营救成功，但看他这副架势——是千真万确的，不会反水的友军啊！！！ 梅恩望向躺在旁边不远的afo：“真正有用的援军来了，高兴吗。” afo：高兴得眼里掉下来……才怪！ 要说起afo跟死柄木吊的关系，十分复杂。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死柄木吊是真的敬重这位老师，afo是真的想培养这位弟子，好让对方接任他的反派大旗，在将来兢兢业业地干下去。 所以在这种时候，afo自然不希望死柄木吊掺和进来——万一死柄木也跪了怎么办！？那他的事业不就后继无人了吗！ 只有这一点决不能忍！ “立刻离开这里，吊！” afo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厉：“你还不够成熟，现在还不是你该出场的时候。” 死柄木吊没有动作。要是他肯乖乖听话的话，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没有半点犹豫，他直接意念一动，身上附着的断手尽数飞出，朝着离afo最近的梅恩冲了过去。 然后，下一秒—— 被天之锁做成了串烧。 “你个性的弊端太过明显，要五个手指都触碰到才能发动是吗。” 仅仅从欧鲁迈特之前介绍的那段话里，英灵便敏锐到恐怖得捕捉到了这份力量的致命弱点。 至于现在，那些手无一不被天之锁捅穿，牢牢地定死在了地上。 虽然被定死了，但手指还可以活动。 死柄木吊尝试着合拢五指，但被接触到的锁链却完全没有崩坏的迹象。 ——他的个性失效了。 “……”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这是连原初之神都无法挣脱的锁链，你的力量还差得远。”梅恩平静地说道。 其实真要论起来，也可以理解为，死柄木吊的能力只对他本世界的物体有作用。 而像英灵这种异世界的宝具，力量体系从本质上就不兼容，因此被排除在有效作用的范围之外了。 “你拯救老师的行为我不讨厌，但如果你继续妨碍——” 梅恩望着陷入沉默的青年，缓缓开口：“我会清除干扰因素。”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英灵这一瞬间产生的危险杀意，已然掩盖了他对于“老师和弟子”这份关系的微末宽容。 afo意识到对方要动真格，只觉得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后继无人，事业破灭的未来。 于是，他猛一提气，一声“快——走——！”喊得声嘶力竭。 死柄木吊霍然抬起头，怒视众人：“可恶可恶可恶！你们这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为什么要存在！！！” 他空出的手挠起了脖子，一旦焦躁起来，就像被逼到悬崖边的亡命之徒，露出了精神面中幼稚易失控的一面。 死柄木吊望着英灵们的神情尽是憎恶，他不再犹豫，直接甩出了一直挂在身后的袋子。 那只是很普通的购物袋，落到地上后，里面装着的东西哗啦啦洒落了出来。 一眼看过去，七彩色的绚烂一片—— 那是一堆菱形的石头。 “……圣，圣晶石啊！” 过激反应者是藤丸立香。 不怪她反应这么大，因为这是传说中的，只能够在特异点回收到的圣晶石啊！ 藤丸立香在迦勒底的时候，就被奥尔加玛丽做过无数次的科普。 据说圣晶石这种东西，是蕴藏着时空结晶的特殊宝石，极其罕见，目前只在特异点发现过。 每三颗就能够进行一次召唤，而且不存在召唤失败的可能性，一定会出英灵或礼装。 之前经历过的那些特异点里，藤丸立香就进行过搜罗，但是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有人已经扫荡过了，总之一颗都没捡到。 而现在—— 1，2，3，4…… ……27！ ——我去，整整二十七颗，差三个就能进行传说中的十连！！！ 实际上，这正是拥有圣杯的afo在了解了英灵的事后，发动敌联盟在数年内历经心血，翻遍各处搜寻来的。一共有三十颗，但其中三颗用来召唤了亚瑟王，于是还剩下二十七。 实话实说，这本来是afo留给死柄木吊将来经营敌联盟，以防万一的遗……财产！ 没想到这败家的熊孩子现在居然全掏出来了！？ afo望着那些被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圣晶石，头一次觉得自己心脏不太好。 ——不，不行，要忍住！作为一个有逼格的反派他怎么可以骂人呢？忍住，他要忍…… ——艹！ “吊，带着圣晶石给我回去，立刻！” 别以为他没发现，旁边那个小姑娘望着圣晶石的眼睛都变绿了！！！ 但死柄木吊不愿意——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谁撤谁是狗！ “老师，召唤吧！还有九次机会，我们还没有输！” “你……我……”我tm！ 死孩子永远不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 “唔，这就是圣晶石啊……确实是不错的东西。” 梅恩低头看向afo，异常礼貌地问道：“可以送给我吗？” afo：……死都不给你！ 没错，怎么能够交给这群让他气得呕血的家伙，死都不给啊混蛋！ 但是，afo也明白，以现在的状况，他大约是守不住这些圣晶石的。在这种情况下，就要秉持反派“得不到就毁掉”的优良传统。 当然，不是真的毁掉，而是用掉！ 把剩下的二十七颗，整整九次的召唤机会，全部用掉！ 英灵座上多如繁星的英灵，总能来个老老实实站在他这边的吧。他就不信，还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家伙跑出来反水！ 于是，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afo揣上足足的一口气，按住了手边的圣杯。 圣杯回应了他的愿望，内里的魔力尽数传送到了地上洒落的圣晶石上，瞬间，满地的圣晶石散绽放出了无比耀眼的白光。 光河铺天盖地，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 同一时间，遥远的世界里侧，不存在时间与空间概念的英灵座上，魔力的洪流化为光柱骤然降临。 不少英灵望着那道光柱，便自然而然地知晓——又有某个地方的人进行了从者召唤。至于这次召唤所传达的意念…… 老套点的话，想要活下去，想要实现某个愿望，想要赢得胜利……啊啊，古往今来的例子太多了，相信这次也差不多啦。 正这么想着，有英灵照例感知了一下，结果得到的来自召唤者的强烈意念竟然是—— “老子把石头扔着玩也死都不给你！” ……？？？ …… 咳，无视这一点吧，不管怎么说，希望来个从者的想法，切实地传达到了这里。 接下来，要不要降临，就看这些英灵们的心情或者意愿了。 并不是所有的英灵都会对御主严加选拔，也有一些会单纯觉得座上太无聊，想找点事做，然后回应召唤的。 库丘林，凯尔特神话中的光之子，便是其中之一了。 “这不是发现了挺有趣的事嘛。” 嘴边裂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库丘林活动了一下筋骨，从座上站了起来。 ——他打算降下分灵，回应召唤。 毫不拖泥带水，下一秒，库丘林的分灵便化为一道光流，向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光柱飞了过去。 只要穿过那里，就能够抵达这次的御主身边了。 过程中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标准流程而已。 座上的本体库丘林懒懒地伸了个腰，期待着这次的分灵能够带回足够有趣的记忆。 但是，一个懒腰还没伸完，库丘林的动作就猛地僵住了。 ——他的分灵回来了。 虽然说英灵座没有时间概念，但是……不，他的意思是说……这也太快了吧！ 秒回啊！ 库丘林连忙翻开了手边的一本书一样的东西，所有分灵经历的事，都会以文字的形式，被记录在这里。 三两下翻到最新的地方，那里只记载着短短的几句话—— 【我飞至光柱，未曾来得及进入连接现界的通道，就被一个男人拦住了。】 【“想要回应这次召唤的都是吾友之敌，给本王死在这里吧，杂种。”那个男人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 【然后我就死回来了】 库丘林：“……” 他的视线下移，落到了最后一行字上—— 【下回我要是再以caster的职阶下去，我tm就是狗！！！】 作者有话要说：caster库丘林遇见了术阶冠位贤王，秒跪了。 可怜的汪酱，嘤！ 第81章 梅恩听见了魔力洪流的声音。 圣晶石不知何时已经化成了一道光轮，缓缓旋转起来, 眨眼就到了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 随着速度越来越快, 空中响起了疾风呼啸的声音。 理论上来说, 每当光芒绽放至最亮, 啸声飙升至最响的时候, 都应该出个货才对。 但实际情况—— 很奇怪。 “哗——！……嘤……” 每次该出货的时候, 就会像被什么强行掐断或者终止一样，由顶点跌落低谷, 瞬间哑火。 以致于圣晶石变成的大转轮转了半天，却连个毛都没来。 “吵死了, 还没结束吗！” 圆桌一行人中的莫德雷德率先沉不住气, 烦躁地掏了掏耳朵：“要来就快来, 磨磨唧唧的, 这样也算英灵吗。” 奥兹曼迪亚斯倒是没说什么，这位灵子化状态下的王，似乎更多保持着观望的态度。但是别因此觉得他好说话，到了真正该动手的时候, 他绝对是最冷酷的那一个。 一旁的梅恩点了点指尖：“我感觉到了从者现界的波动, 不止一位, 但是……” 后面梅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那实在是像，有谁把走到半道的从者给重新拖了回去一样。 甚至于隐隐之中，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一个又一个从者前仆后继地走下英灵座, 然后葫芦娃救爷爷似的跪在了半路上。 梅恩提醒道：“圣晶石召唤是绝不会失败的，事态难以捉摸，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一众人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专心盯着旋转的光轮。 而在一次又一次莫名夭折的召唤之后，不出货就坚决不会停下的圣晶石，终于带来了结果。 “砰——！” 烟花炸裂式的声效，绚烂到极致的光芒绽开。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八张卡牌。 “那个是……魔术礼装？” 只有魔术礼装，才会以这样被封存在卡牌内的形式出现，要召唤者输入魔力才能实体化。 藤丸立香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通讯仪，它并不只有联络迦勒底的功能，一些基本的英灵和礼装信息都有录入，查起来很方便。 【魔力解构开始，请稍后……】 巴掌大小的仪器上如此显示着。 藤丸立香趁这机会看了眼旁边的梅恩，却发现英灵此刻的神情似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梅恩？”她紧张地攥紧了通讯仪：“那些礼装有问题？” “不，并不是。”梅恩望着远处浮空的八张卡牌，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些礼装……” 【扫描到八个单位体，确认目标全部为五星礼装】 “8个五星礼装！？” 藤丸立香实在没忍住，双手微微颤抖，把通讯仪捏得咯吱响。 不是啊，这已经不能用欧来形容了吧！一次正常的十连出一两个五星礼装还算正常，但八次单抽全五星就很过分了喂！ “梅恩，你，你觉得怎样？”想到英灵刚才没说完的话，藤丸立香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 ——真相也许会很赤鸡。 梅恩指了下通讯仪，说道：“御主，方便的话，解析一下那些礼装的功能吧。” 魔术礼装，相当于游戏里玩家能够使用的各种道具，每一个都有不同的作用。如果足够强力，甚至能够扭转战局。 所以，虽然圣晶石召唤出英灵是众望所归，但有时候，高星礼装的价值会更大。 藤丸立香把手中的仪器遥遥对准了那些卡牌，逐一扫描了起来。 然后，从第一个开始，仪器反馈的结果都是“该目标不存在于现有记录中”。也即是说，被召唤出来的全部是前所未有的全新礼装。 ——巨大发现，上报迦勒底绝对能拿一个大份奖金的那种！ 藤丸立香激动地手抖个不停，终于熬到仪器出了结果，她兴奋地瞥了眼，瞬间——表情化作了梦游似的恍恍惚惚。 “……” “梅，梅恩啊……” “啊，我看到了，御主。” 英灵低叹一声，露出了无奈的，又带着些许释然笑意的神色。 只见仪器的显示屏上，忠诚反馈出的解析结果是—— “礼装一号，[天之楔]” “效果：只限恩奇都装备时，自身的宝具威力提升30%。” “礼装二号，[食之不尽的小蛋糕]” “效果：只限恩奇都装备时，自身的魔力耗量削减50%。” “礼装三号，[本王的]” “效果：只限恩奇都装备时，和吉尔伽美什发动连携攻击的概率提升至100%。” “礼装四号……” …… 下面继续排列着一个又一个的介绍，唯一相同的是，每一个效果前都标明了“只限恩奇都装备时”。 最后，高智能的仪器还贴心地给出了一句话—— 【检测到召唤者（afo）并不具备指定英灵“恩奇都”，故，本次召唤血亏，建议分解】 藤丸立香：“……” ……六！ 这是真的贼溜了！ 现在只要不是瞎子，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这简直就是帮“恩奇都”量身定制的独家、绝版礼装。 现在她只想问，究竟是哪位兄台这么有才？ “是贤王啊……” 梅恩察觉到了自家御主放光的眼神，开口解释道：“其实一开始就觉得有点熟悉，现在一想，那些礼装应该是贤王用宝库里的王财做出来的。” 跟吉尔伽美什宝库里面各种刀枪剑戟式直白的武器不同，大约是受限于caster职阶的关系，贤王的宝库内存放着的大多是法杖，以及魔术道具。 不过，不管是那个职阶的吉尔伽美什，他的宝库里都只放世间最好的。 因此，贤王储存的法杖和魔术，也都是各个时代乃至神话中最顶尖的。 梅恩以专业魔术师的眼光去评价这些礼装，也不得不称赞一句做得漂亮，但是…… ——太浪费了！ “虽然这些礼装值得认可，但用来制作的那些原材料……” 梅恩微微一顿，深呼了一口气：“价值百倍于礼装本身，暴殄天物。” 简而言之，就是为了开凿出指定的那颗宝石，而不惜毁掉一整座矿山。 完全是靠败家砸钱弄出来的礼装啊，吉尔那家伙，明明都已经是“贤”王了，结果居然……！ 比起心疼那些凉凉的稀世王财，梅恩更多的是一种瞧“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恨铁不成钢。 刚才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操心。 而另一边，处于半瘫状态的afo还在地上躺尸，介于没办法起身，他让死柄木吊把卡牌收过来。 直到死柄木吊把牌面上标注的每个礼装的效果，都一一念完，afo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再度开口时，大约是众人的错觉吧，竟觉得他的声音中带上了哽咽：“谁是‘恩奇都’。” afo就问了这么一句话。 但是很快，这个问题就不需要别人回答了。 不知道是不是“恩奇都”这个名字触发了什么，总之，在afo话音落下的瞬间，被死柄木吊捻在两指间的所有卡牌，便尽数飞了出去。 笔直地，不带丝毫犹豫地，冲向了银发英灵。 梅恩顺其自然地伸出手，正正好把排好序的卡牌一一收了起来。 随后，他握着这厚厚的一叠五星礼装，望向了afo。 afo：“……” 从者反水就算了，现在连区区道具都……！噗——！ 死柄木吊：“老师你吐血了！？” 藤丸立香：……太惨了。 梅恩没搭理afo那边的鸡飞狗跳，实际上，他正在等最后的一次召唤。 大约是连续八个五星礼装的冲击略大，以致于所有人一时间忽视了，其实一共有九次召唤机会的。 现在还剩一次。 藤丸立香顺着自家的从者出神的视线望去，看见了还在旋转的圣晶石光轮，顿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觉得大概率是贤王。”虽然说是猜测，但少女的口吻却基本笃定了。 梅恩没有反驳，因为他也这么认为。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梅恩已经差不多理清事情的发展了。 估计是贤王从一开始就堵在门口，把所有想要回应召唤的从者全切在了半道上。 之后考虑到圣晶石一定要召唤出个什么才停止的特性，于是—— 性感贤王，手搓礼装。 在什么职阶都异常土豪的王，怒砸下一堆王财，短时间内硬生生弄出了八个绝版五星卡。 那么接下来，这特意空出来的最后一次，降临的是贤王本人不就完全顺理成章？ 但事实总是出人意料—— “疼疼疼，他下手可真重啊……” 最后一次召唤爆开的光芒还未散去，转轮中央便传出了一道稚气抱怨的声音。 等到一切平息下来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金发红眸的美丽少年。 少年穿着轻便的服饰，正一手揉着脑袋，一手举着一块石板。那双石榴红的眸子里莹润着浅浅的水光，漂亮得惊人。 就在众人打量少年的同时，对方似乎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匆匆忙忙地抬头，然后…… “恩奇都！” 那一瞬红眸里的光彩亮到了极致。 少年身形一动，以如风般难以捕捉的速度，整个人扑进了银发英灵的怀里。 “……什？！” 一直处于百无聊赖状态的莫德雷德见此，整个人朝前踏了一大步，随后被兰斯洛特艰难拦住。 旁边不声不响了好半天的某法老灵子团，霍然膨胀了一圈，叫尼托克丽丝悚然一惊，安静如鸡。 一阵隐晦的血雨腥风已然掀起，但引起骚动的当事人，似乎完全没有搭理这群无关人员的意思。 ——雀跃，兴奋，执着，涩然…… 少年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紧紧抱住英灵的腰蹭了又蹭，满足地喟叹：“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无数次，无数次地翻看着吉尔伽美什史诗，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见到，那个会占据他今后人生中，最重要部分的那个人。 因为他是停留在幼年期的吉尔伽美什，能够看到未来的事，却注定无法经历。 好比隔着一层屏幕，喜欢上了另一个次元的人，知晓对方的一切，却注定无法相见。 啊啊，一直以来仅靠着冰冷的记载饮鸩止渴，现在，终于……！！！ 这个感觉不会有错……梅恩望着才到腰际的少年，唤道：“吉尔？” “是我。”少年轻笑着回应，拥住英灵的臂膀却在颤抖：“是还没有长成糟糕的大人的，属于你的吉尔哦。” 只要是名为吉尔伽美什的存在，眼前的人便是他唯一认定的挚友。 幼年的天之楔，在经历无数次现界无数个世界后，终于见到了他的天之锁，至此灵魂于战栗中，达成了圆满。 梅恩任由少年抱着，顿了一下后，终是抬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没记错的话，看刚才幼吉尔的反应，这里好像是受伤了。 随后，梅恩把视线缓缓转移到了对方手里拿着的石板上——啊，那个应该是贤…… “啪！” 幼吉尔把石板干脆利落地扔到了身后，对上银发英灵的目光，委屈地眨了眨眼：“啊啊，就是这个。我降临的时候，被年老的我用这个狠狠地砸了呢，是不是超过分。” 至于为什么会让贤王气得砸石板，也要暴揍少年…… 唔……在年老的自己搓完八个礼装魔力枯竭的时候，趁机占了最后的一个召唤坑位——这件事，他觉得完~全~不需要向恩奇都说明。 不需要哒！ “呵呵……” 远处的afo望着这回连“御主”两个字都没叫，就秒秒钟跑掉的从者，艰难地咽下了一口老血。 还用问吗？完全不用问！ afo面（心）无（如）表（死）情（灰）地转头，对欧鲁迈特说道：“我要自首。” 只要能让他离开这里，蹲局子也行的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幼闪，出场坑贤王，反水afo，最后抱了梅恩。 贤王，原地爆炸：气到抡石板！ afo，淡定升天：气到吐血。 拉二，灵子团膨胀一整圈：气到发胖！ 第82章 afo在关键时候选择了自首，因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 他很有可能会心肌梗死, 当场狗带。 梅恩拿起了被遗落在地的圣杯, 这回没有人阻止, 或者说, 是已经完全没人能够阻止了。 “嗡嗡嗡——” 天空传来了引擎运转的声音, 众人一抬头，望见了数架直升飞机。当然, 不再是先前那些单纯负责拍摄转播的飞机，而是真正具备武装力量的作战武器。 看来全球直播太刺激, 事态已经越发不好收场了。 本就十分不愉的奥兹曼迪亚斯, 这会儿的心情就更差了。 魔力缓缓向悬浮的太阳船汇集, 光炮口凝聚起灿烂的白光。 “等, 等一下！”欧鲁迈特见此，连忙摆出尔康手：“他们没打算攻击，只是戒备，戒备一下。” 奥兹曼迪亚斯冷哼一声：“只要太阳照耀的地方便受法老支配, 无光之人也敢把长矛指向余, 不敬！” 炮口的光芒未曾熄下。 欧鲁迈特头顶的两根触须咻地立起, 危急关头, 灵光一现，他飞快地望向了一旁静默不语的银发英灵。 “……” 被肌肉虬结的美漫风英雄目光炯炯地盯着，梅恩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慢吞吞地移开眼睛：“圣杯已经回收完成, 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了。我们回去吧。” 因为彼此间无比了解，所以即便英灵本人只字未提反对，王仍旧理解了友人的意思——“好啦好啦，别气了，就不要动手了吧”。 任何违逆都足以叫太阳王感到愤怒，但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不如说，自带滤镜的王越发觉得“挚友果然是圣者”，并为此由衷地感到与有荣焉。 阴云转晴只在一瞬间。 聚集的光炮眨眼散去了恐怖的威压，安静地悬浮一旁。仿佛它真的只是华贵的座驾，而不是一击轰临一座城的可怖宝具。 劝太阳王只是一方面，梅恩说要回去的话也是真的。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命理，即便这次因为圣杯产生了短暂联系，在失去圣杯后，便应该利落离去。 “我没意见哦。” 幼吉尔踢踏开脚边的石子，双手背在身后，笑起来：“啊啊，怎么说呢，从降临一直到现在，心中的雀跃都无法停止。” 只要一想到，今后能够跟最好的朋友一直……一直在一起，年幼的最古之王便忍不住想要畅快地大笑起来。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倒是有点理解未来的自己老是撒王财的举动了。 因为他现在也很想！撒钱，普天同庆！ 幼吉尔轻快地拉起友人的手：“一起回去吧。” 梅恩没有拒绝少年的靠近，点了点头：“嗯。” “这个发展……相当不妙啊，崔斯坦卿。” 与埃及组，乌鲁克组晴空万里的气氛不同，圆桌组这边莫名地呈现出了阴云罩顶之势。 兰斯洛特显得忧心忡忡，尤其是当他看到旁边面无表情的自家王之后，眉间的忧虑更是能拧出水来了。 之前就一直有人抱怨亚瑟王的戏份少（？），但是，这也不能怪王啊，毕竟失去了感情，成为了全靠理性支配行动的机器。如果不输入指令，不主动问询，机器又怎么可能会给出反应呢。 “悲伤的事总无处不在，难以终结。” 面对同僚的忧虑，崔斯坦叹了口气，不过在丧完一波后，倒是给出了可靠的建议：“回去之后，就让梅林阁下唤回王的情感吧。” 莫德雷德原本正透过头盔望着那个向梅恩撒娇的小鬼磨牙，听见这句话，尖尖的虎牙一顿，险险地咬了下舌头。 “嘶……这种事情能做到吗？” “有圣杯应该就可以。”高文回答完，看向旁边的亚瑟，轻喊了一声：“吾王？” 被点到名的王平静地抬眼看过来，似乎在问有什么事。 高文指了指远处的银发英灵：“我们不用去梅林阁下那边吗？” 亚瑟：“……” 安静了一瞬，亚瑟王远远瞧着那个正被簇拥在人群中的英灵，淡淡道：“他现在很忙，不宜打搅。” 兰斯洛特：……王啊，你就不能争点气吗。 “没救了。” 莫德雷德一把脱下头盔，大步朝着梅恩的方向走了过去，同时向背后的圆桌众挥了挥手：“我先过去了，你们也速度点。” 小伙伴走了一个，兰斯洛特欲言又止地回望亚瑟王，随后便发现，即便亚瑟还是一副看不出喜怒的漠然神色，但那头顶的呆毛…… 这不是已经快要委顿到没有了吗！？ 呆毛：我也想过去啊，嘤！ 兰斯洛特：“……” 看来王的本体比王本人诚实。忽然欣慰jpg. 正如欧鲁迈特所说，这个世界的人并没有对一众英灵发动攻击。 全球直播可不是开玩笑，没瞧见这帮来历不明的家伙打afo跟玩儿似的吗，关键是还让人自闭了，导致afo现在已然是一副“我死了，别跟我说话谢谢”。 这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对手。 如今但凡有脑子的，都绝不会想要招惹这群人。 没了本世界人的阻挠，梅恩一众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动圣杯打开了通道。 他们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以庞大的太阳船断尾，最终消失在了全世界眼前。 “放任他们离开没关系吗？”前来接应的英雄们中，还是有不少心有思虑的：“这样强大，不，已经是完全破格级的力量了，万一日后他们回来……” “不，他们不会回来了。” 欧鲁迈特望着英灵们离去的方向，是了悟了什么的笃定，是微不可查的怅然。 “……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两个世界的短暂交错，是一场偶然的梦，而现在，梦醒了。 新的故事，该开始了。 圣城。 某位蹲守在通道口半天的花之魔术师，突然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霍然站起。 他双眼发亮地盯着黑色的涡轮，嘴上撒娇似的抱怨：“哎呀呀，终于回来了，时间长得比在乐园之塔还难熬呢。”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挨个从涡轮里走了出来。 银发的英灵，手捧金卡的少女，穿着铠甲的骑士团，脚步轻快的少年，以及…… “砰！哗啦！” 太阳船在驶出涡轮的瞬间，其巨大的构架便把整个房顶给捅破了。 一阵剧烈的动荡后，砖瓦稀稀拉拉地掉了一地，露出了圣都外广阔的天空。 冷风透过头顶的大窟窿吹进来，把瓦砾的残骸吹得滚了又滚，莫名凄凉。 圆桌骑士团：“……” 欺人太甚！ 似乎总有各种状况，让圆桌组和埃及组永远没法好好相处。 梅恩扶额别过头去，耳旁响起的是数把剑出鞘的声音，以及太阳船骤然高升的声音—— 好的，又要打起来了。 等到他把手移开后，面前果然不见了一众圆桌骑士和太阳船的身影，反倒是圣城外面，出现了地动山摇般的巨大动静。 “真有活力啊。”幼吉尔笑眯眯地开口。 藤丸立香：……你是认真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回亚瑟王并没有掺和进去，仍旧乖乖地守在梅恩旁边。 对上银发英灵看过来的视线，亚瑟王想到了刚才崔斯坦追出去时，暗地里撂下的一句——“吾王，把握机会好好努力吧。” 思及此，骑士沉默了一下，认真地开口：“老师，不如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吧。” “可以。” 梅恩没有反对。正好现在拿到了圣杯，他打算趁这个机会帮亚瑟王把情感缺失的问题解决掉。 一旁的花之魔术师刚想说“我可以帮忙”，就被亚瑟王望过来的一眼堵住了话。那目光中并没有威慑警告的意思，但委实太过通透，仿佛看清了他隐藏的小心思一样。 于是，从来理直气壮、脸皮堪比城墙厚的花之魔术师，这回居然可耻地怂了。 梅恩对魔术师的情绪隐约有些感应，莫名其妙地觑了他一眼，却只看见对方飞快地把斗篷的帽子戴了上去，像把脸埋进蓬松尾巴的芙芙。 “……” 意义不明。 梅恩转而把视线投向藤丸立香，说道：“御主，我有件事需要去处理一下，你……” “这位大姐姐就交给我吧。” 幼吉尔忽然开口，红眸闪着熠熠光彩，对藤丸立香说道：“一个人太寂寞了，大姐姐陪我玩好不好？你是恩奇都的御主，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少年的声音清雅稚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又不会显得过分热情。 听起来实在叫人舒服，藤丸立香迷迷糊糊就同意了。 梅恩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少年，得到的是年幼的黄金之王更灿烂的笑容。 ……乖巧过头了啊，吉尔。 “那就拜托你了。” “嗯。” 幼吉尔当然会照顾好藤丸立香。 在那些埃及的卡美洛的乱七八糟的家伙只想着正面攻略的时候，他已经学会曲线救国了。 ——首先就是要得到梅恩御主的好感！ 想到长大后的他一直对藤丸立香各种冷嘲热讽，现在名为吉尔伽美什的存在的形象，就只能靠他来拯救了……所以说，果然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将来的他会变成那么糟糕的大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幼闪，全篇第一个明白人。但架不住有a闪疯狂拖后腿，乌鲁克组内部爆炸：） 到这里，修罗场各方势力已经全部就位了。埃及组，圆桌组，乌鲁克组，还有，额……医，医生？ 好的，医生只有一个人，但我们要相信他，他行的（拇指） 罗曼：qaq 第83章 这是，梦吗…… 意识仿佛漂泊在微澜的海面上, 沉沉浮浮。昏沉的大脑像迟滞运转的器械, 无论如何也无法反馈当前的状况。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 亚瑟于迷蒙间睁开双眼, 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 便感受到了一股侵入灵魂的寒意。 冷——唇舌, 四肢，乃至于每一次艰难的喘息, 都是麻木的冰凉。 这种感觉，他一生中只经历过一次。 似乎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亚瑟把快要失去知觉的手, 缓缓按上了自己的胸口。 然后不出意外地, 他触碰到了一阵粘腻湿热的红。 那是他的血。 从致死伤流出来的血液, 汨汨不断，身上银白的铠甲失去了往日耀眼凛然的光辉，被尽数染成了惨烈的鲜红。 他用剑支撑住难以站立的身体，抬头向四下望去, 见到的是沉沙的折戟, 迎风飞扬的残破旗帜, 被血液染黑的大地。士兵的残骸堆积如山, 为死亡。 ——剑栏之丘。 一瞬间，便从这无比熟悉的景象里，辨别出了记忆中的战场。 这是骑士王，亚瑟·潘德拉贡的最后一战, 是他终末的退场。 ——梦吗…… 迷迷糊糊间意识到这并非现实，但很快，这份清醒便被铺天盖地涌上来的疲惫盖了过去。 好累，好想睡…… 翠色的双眸忍不住想要阖上，但是……不行！ 濒临沉睡的关键时刻，像有一根突然针扎进大脑，细细密密的疼痛，让他艰难地保持着最后的意识。 ——有一个人…… ——他要……等一个人…… 在见到对方之前，绝对，绝对不可以…… “找到你了，阿尔。”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无限趋于沉睡的王，霍然睁开了眼。 原本快要死去的心脏，重新一下又一下地缓慢，却切实地跳动了起来。 “老师……” 王双唇嗡动，对正缓缓向自己靠近的那抹身影，低低唤道。 行至眼前的银发英灵望着眼前狼狈，或者说惨烈的骑士王，轻叹了口气，抬手拂去了对方脸上的血迹。 来的正是梅恩。 亚瑟感知着英灵的动作，大脑已经无法做出反应，全靠本能里残余最深的执念，下意识地喃喃。 “能够……在最后见你一面，足够了。这样一来，我就……” “就怎样？” 梅恩擦拭血迹的动作忽而一顿，瑰丽的紫眸眯了起来：“就死而无憾了？嗯？” 亚瑟：“……” 比死亡更深的冷意，瞬间席卷了王的每一个毛孔。 握剑的手在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抖了抖，与此同时，牙齿猛地嗑哒了一下，猝不及防咬到了舌头。 亚瑟：“……” 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 梅恩满意地移开视线，危险的气息散去。 他转头打量起周围的景象，神色略显复杂：“没想到你灵魂深处的心像，居然是这里。不鑫享缔造的荣光，却对最狼狈的时刻执着不忘——你还真是跟大多数王不一样。”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就是了。” 一堆话砸下来，亚瑟迟缓的意识来不及反应，他有些无措地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但在即将碰到英灵袍角的瞬间，王忽而瞥见自己沾血的手，又连忙笨拙地收了回来，重新握住了冷冰冰的剑柄。 随后，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像一只迷路在十字路口的金毛幼犬，茫然又委屈：“老师？” “……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现状。” 梅恩一手撑住额头，抿起的双唇透着些许无奈。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人意识混乱，大概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过，要说做梦，其实也没错。 这里是亚瑟的灵魂之海，也可以说是意识深处。 而梅恩眼前的这个亚瑟，正是那些缺失的情感的凝聚体——被afo以令咒封印在这里，一直徘徊在最难忘的记忆里，昏昏沉沉，半睡不醒。 想要唤醒亚瑟王的情感，就必须把眼前的这个凝聚体，彻底叫醒才行。 不过，就目前来看，这家伙显然深信着“自己受了致命伤快死了”，这样下去别说清醒过来，能撑着口气坚持到现在还没死透，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梅恩沉吟片刻，耐着性子开口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你该醒了，阿尔。” “……” 亚瑟王艰难地眨了眨眼，头顶的呆毛努力挣扎着立起来，但半道又恹恹地垂了下去。 无精打采。 有的时候，不是说知道是假的，就能够振作或者克服的。 剑栏之丘的心理障碍，再加上令咒，效果确实拔群。 梅恩并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 ——他抽出了魔杖里的细剑。 怎样让亚瑟意识到他现在不是真的要死了，当然是用真货来比较。 “真实的死亡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东西。”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撂下这句话，久违的卡美洛宫廷魔术师“爱的课堂”，正式开课。 这是藤丸立香第一次见到正常状态的亚瑟王。 这位金发绿眸的王者，脸上不再是不近人情的冰冷漠然，取而代之的是叫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优雅又高贵。 他此刻正坐在王座上撑着下颚，安静地瞧着身旁翻阅着什么的银发英灵。 两人即便什么话都没说，却仿佛在进行着无人可知的隐秘交流，冷清的宫殿也变得温暖。 藤丸立香想她不过是跟幼吉尔去逛了圈花园，这边貌似就出现了相当不得了的变化。 “你就是老师的御主吧。” 注意到了走入王厅的少女，御座上的王微微正坐起身子，分出的视线叫人受宠若惊。 他说道：“我的部下之前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 藤丸立香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说的应该兰斯洛特团灭了迦勒底的事。 “我没关系啦，兰斯洛特并没有伤害我，但是……”藤丸立香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 但是迦勒底那边，她就不方便说了哎。 “我明白。” 似乎知晓少女的顾虑，亚瑟垂下羽睫，再度抬眸时，神色坦然又坚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我可以加入你的队伍。” “？”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御主。” 梅恩合上手中的小本子，顺手塞回了亚瑟的兜帽里，不紧不慢道：“阿尔今后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特异点的圣杯回收完成，这种情况下，特异点的英灵如果不想消失的话，就不得不找到新的御主，以保证他们现界的魔力。 本着某些不算隐蔽的小心思，亚瑟并没有犹豫多久，就选择了藤丸立香。而他这么一选，其余圆桌骑士八成会跟上。甚至连面对同样状况的太阳王，尼托，以及幼吉尔都…… 事实上，梅恩的猜测并没有错。 等到圆桌骑士和太阳王闹腾够了，又一次回到这里后，他趁机说明了这件事。 “如果摩西要回那个什么迦勒底的话……” 太阳王金色的双瞳打量着藤丸立香，片刻后，他忽然道：“好，余允许了！” 太阳王的神情神圣威严，又带着些许兴味的不羁：“微光之人，正如余很早之前就说过的，摩西认可你，余便同理，所以感到荣幸吧，余予你侍奉余和挚友的资格。” “侍奉什么的……喂，我倒是不要你的侍奉，让我不无聊就好。” 莫德雷德把剑扛在肩上，对某位太阳王的发言十分不爽，随后又思及什么，别别扭扭补充道：“还有任务组队的时候，你……懂的吧？” 藤丸立香：“……懂。”特意脱了头盔瞧梅恩，她超懂了。 除此之外，本来就打算一直跟着梅恩的幼吉尔，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的花之魔术师，追随太阳王的尼托克丽丝，还有其余不说也明白的圆桌骑士，也纷纷加入了队伍。 于是，原本一直都只有藤丸立香和梅恩两人的小队，瞬间迎来了一大波新成员，壮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给复数英灵供魔并不容易，所以御主你不用勉强，有问题尽可以说出来。”梅恩认真道。 藤丸立香乖巧点头：“好。” 她知道这些英灵都是梅恩的朋友，如果能够一起的话，梅恩一定会高兴的吧。 偶尔也希望能够为这个一直以来照顾着自己的英灵做些什么，原本只是抱着这样简单的目的答应下来的。 可是等到一日之后，当藤丸立香和梅恩，以及新出炉的一众从者回归迦勒底时，这个从来严谨沉寂的人力拯救机关，忽然就爆炸了。 “！！！” 穿着病号服在迦勒底内游荡复健的御主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生之年，我居然见到了活的五星！？” “……还有一群四星，等等，那个穿紫色铠甲的是不是有点眼熟？” “就是团灭我们的那个从者啊我去，谁把这个大佬带回来的？！” “快去叫所长，这是哪里来得逆天配置！” 有一些御主通过灵基知晓了眼前部分从者的真名，但是他们望着仪器上显示的名字，颤巍巍地捂住胸口，咽了半天唾沫，硬是没一个人敢念出来。 等到奥尔加玛丽带着罗曼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众御主安静如鸡，像在接受检阅似的绷直脊背的身影。 而在众人仰望的尽头，是…… “罗曼，快校验他们的身份！” 奥尔加玛丽难得没忍住拔高了声音，指尖因激动而颤抖。 那是，前所未有的破格级从者啊，也许跟吉尔伽美什是同一个等级！ 被点名的粉毛医生，飞快扫过围拢在梅恩周围的陌生英灵们，头都没低地一巴掌拍向仪器，然后以棒读的语气，面无表情道—— “目标一号，梅林，魔术师中最顶尖的废柴。” “目标二号，亚瑟·潘德拉贡，王的器量等于饭量。” “目标三号，奥兹曼迪亚斯，古埃及坟头开发商。” “目标四号……” 奥尔加玛丽：“……” 奥尔加玛丽：“医生你是不是对他们有意见……” “没有哦。”罗曼微笑。 奥尔加玛丽：我居然觉得现在的医生有点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罗曼：就算被关小黑屋几十章，就算跟挚友一直失联，就算挚友在外面交了别的好基友，我也——完！全！不！生！气！ 一只愤怒的小绵羊，试图发出超凶的叫声：“咩……！” 第84章 迦勒底，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了。 毕竟加入了那么多的新成员, 自然就会热闹, 这样的理论完全合理且成立。但是, 考虑到迦勒底原本基数巨大的工作人员, 新加入的英灵们相较之下完全不算个大数目。 因此这里的“热闹”, 便多了几分别的意思。 “你给我站住！” 随着一声暴呵, 莫德雷德的身影出现在了迦勒底长长的回廊间。 少年骑士手握着克拉伦特，猩红的光芒从剑锋一闪而逝, 杀意凛然。 而在他前方疯狂逃跑的，正是斗篷飞扬的某位花之魔术师。 “才不要, 这种时候停下来绝对会死的吧。” 魔术师脚步不停, 看似慌乱的动作却实则游刃有余：“别看我这样, 梦魔的逃跑能力可是超一流的哦。” “……昨晚闯进我梦境的家伙就是你吧！？” “……梦境？” 花之魔术师眨了眨眼, 片刻后恍然似的一拍手，痛心疾首地叹道：“是指那个跟梅恩一起练习剑术的梦吗，哎哎，这不是跟你父王一样, 完全没有福利嘛。” “还有, 我误入你的梦境只是意外啦意外。” 似乎没有看见少年越来越黑的脸, 花之魔术师摇了摇手指：“我真正想去的可是梅……呜哇！好险好险, 突然把剑扔过来太犯规啦！” 克拉伦特擦着魔术师的脸颊，深深地插进了后方的墙壁里。复合金属特制的防御壁不堪一击，顷刻出现了无数密麻的裂纹。 糟，糟糕。好像, 不是开玩笑啊…… 意识到自己有点玩脱了，花之魔术师立即脚底抹油，朝着某处眨眼飞奔了出去，留下雪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莫德雷德一抬手，扎进墙壁的克拉伦特自动飞了回来，他身形一动，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藤丸立香和梅恩正走在迦勒底的长廊里。清晨起了个大早，他们打算按照惯例，先去奥尔加玛丽那里打卡报道。 路过墙壁的玻璃窗时，她自然而然地朝向看了一眼，见到是终年不散的暴雪，以及绵延云间的起伏山峦。 一片银白。 这种时候，便能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目前所处的，是常世无可抵达之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冬木啊。”她虚起眸子，有点想念那个被落在冬木的小窝了。 “等到一切结束后就可以。”一旁的梅恩适时开口，安抚道：“不会太久了御主，我保证。” 英灵的语气并没有多么慷慨激昂，但正是这份熟悉的平静，让少女顿感安心。 藤丸立香用力点了点头，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梅恩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把她拉到了一边。 同一时刻，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快地从她刚才呆的地方擦了过去。 数秒后，冲过头的白影又急急忙忙地飘回来，那熟悉的白斗篷证实了来人的身份，正是花之魔术师。 “……诶？” 藤丸立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魔术师泪汪汪地躲到了梅恩身后。 ——求罩！ 梅恩微微挑了挑眉，下一秒，看见了紧随而至的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起初看见梅恩还一愣，反射性地想要把剑回鞘，乖巧站好。 但是很快，他注意到了躲在梅恩身后的梅林，顿时神色一滞，随后脸上的凶狠更甚，爆炸指数直线飙升。 “你这家伙，有本事就正大光明地出来跟我单挑，不战而退算什么骑士。” “我本来就不是骑士啊。” 花之魔术师义正言辞地辩解，同时一手按住胸口，感受着胸腔内若有似无的双重跳动，隐晦地翘起唇角。 两个人隔着梅恩一言一语地说起来，一人束手束脚，一人暗自嘚瑟。 梅恩从双方的话语里，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入梦？” 漫不经心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梅恩微微眯起眸子瞥向身后：“我说昨晚怎么感觉到了异常。” “……” 被余光扫到的花之魔术师身体一僵，先前小小的得意尽数化作飞灰。 “如果你真的有本事闯进我的梦境，我不会介意，只不过——” “身为梦魔，在梦的世界里理应如鱼得水，居然还会被莫德雷德发现暴露真身。”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同族，梅恩清楚这位花之魔术师，明明资质顶尖，但偏偏凡事都不上心，只用七成力。 翻车也是意料之中。 梅恩没说别的话，但拥有共感的花之魔术师，已经因为对方那一瞬间的嫌弃，眨眼发展到了自厌的程度。 花之魔术师在心里呜咽一声，一边为这份过分强烈的情感所困扰，一边又自虐似的完全不想排斥。 他果然已经没救了。 “芙——呜！” 一声小小的尖哮霍然响起，与此同时，一个细小的身影飞快地奔了过来。 那个小东西炮弹似的直直地撞向了花之魔术师，小爪子猛地飞踢到对方的脸上。 魔术师措手不及，一个趔趄下倒退了几步。 “哈！做得好！”莫德雷德挑起唇角，痛快叫好。 梅恩定睛看去，认出了这个不明生物：“芙芙？” “——芙！” 白色的穿着斗篷的小兽，回应似的叫唤了一声，身子在空中灵活地转了一圈，调整好姿势后，稳稳当当地落进了梅恩的怀里。 芙芙蹭了蹭梅恩的胸口，小眼睛蔫坏地眯起，瞥着还在捂脸呼痛的花之魔术师。 于是，等到花之魔术师再度抬头时，瞧见的便是舒舒服服地卧在梅恩怀里的芙芙。 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这只小兽还抖了抖毛茸茸的大尾巴，炫耀似的抬了抬爪。 “……你用那副可爱的外表欺骗了多少人？” 昔日里就瞧这只小兽利用这模样，在贵妇小姐里无往而不利，这让要各种辛苦才能获得女性们青睐的花之魔术师，偶尔会觉得心里不平衡。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唯独这一次，不仅仅是不平衡，而是彻头彻尾的无法忍受！ 芙芙仰头叫了一声——混蛋梅林，有本事来干！ 作为曾被某位花之魔术师从几十米高的乐园之塔上，直接丢下来的受害者，芙芙表示一定要对这个梅良心踩踩踩。 至于另一个“梅林”？不，梅恩只是梅恩而已，跟梅林大混蛋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想着，白色的小兽往英灵的怀里更缩了几分，像在给自己的地盘做标记。 花之魔术师见此，深呼了一口气：“好，我要生气了，这回真的要生气了！” 白色小兽不甘示弱地回吼：“芙！” 藤丸立香以前从来不知道，吉娃娃要怎么跟人打架，但是现在，她望着快要把魔术师挠秃的芙芙，忽然就懂了。 “莫德雷德，梅林阁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鸡飞狗跳的时刻，一道略显迟疑的声音传来，同时来的还有一群人的脚步声。 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甲胄瞬间便让人意识到，来的是圆桌骑士团。 “我们正要去找迦勒底的所长，不过现在出了点小状况。” 梅恩回答了最先出声的兰斯洛特，随后，他扫过后方的高文和崔斯坦，发现唯独少了亚瑟王的身影。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问，崔斯坦说道：“王去找你了，不过现在看来，大概是错开了吧。” 梅恩点了点头没有在意，想着之后再去找阿尔好了。 随后，圆桌骑士们要求跟梅恩一起去找所长，因为想要了解一下迦勒底的运作规则，以及看看能不能领到什么任务。 梅恩没有反对。 队伍壮大，等到众人全部到了指挥室的时候，似乎正巧赶上了中场休息时间。 奥尔加玛丽揉着眉心靠在墙壁上，罗曼则在指挥台上调试着各种按键。 “嗯？你们……” 奥尔加玛丽很快注意到了挤挤挨挨进来的一大波人。 圆桌骑士们适时走了上去，交代来意后，跟他们目前隶属的机构负责人展开了交流。 至于罗曼—— “梅梅梅梅……！” 好好的医生说结巴就结巴。 梅恩还没说什么，一旁看好戏的花之魔术师，便率先大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居然能够见到这副模样的……唔，什么罗的？” 后面突然转变的称呼，显得刻意又戏谑。 这位刚才差点连芙芙都没打过的花之魔术师，如今的心态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梅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然而，罗曼却像是被踩到了什么地雷一样，倏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罗曼尼·阿基曼！” 就像是急于掩饰什么似的，罗曼飞快地瞄了眼梅恩，发现英灵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后，松口气的同时又感受到了无法抑制的失落。 直到器械发出报错的声音，罗曼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微微发颤的指尖，竟不知何时按到了错误的按钮。 ——能够感受到银发英灵看过来的视线。 漫长，漫长……至少对于他来说，无比漫长的数秒后，罗曼深呼了一口气，努力鼓足勇气，抬头直直地对上了英灵的双眼。 那是曾被全知全能的以色列之王，称赞为“倒映繁星”的瑰紫双眸。 一瞬间，心脏骤然失跳。 罗曼克制地绷紧指骨，缓缓收紧了手。 好，不要怕。就这样一鼓作气，试着跟梅恩搭话，然后邀请对方一起喝下午茶。他能做到，他一定行的！ “梅……” 梅恩突然转头望向了身后的长廊，将将错过了粉毛医生张嘴的瞬间。 旁边的梅林默契地跟着瞧了过去，似乎穿透重重墙壁，看见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东西。 罗曼：“……” 他攒了一辈子的勇气qaq 敢不敢让他把话说完啊混蛋……嘤！ 悲伤逆流成河。 粉毛医生几乎忍不住要露出哭唧唧的模样。 他全靠注视着银发英灵的背影，硬生生把湿漉漉的双眼眨了又眨。随后，任劳任怨……怨念十足地看向了咫尺的显示屏。 只瞧了一眼，罗曼便一下子认出，那金光灿灿，并疯狂拉响警报的压倒性魔力，其来源正是—— “……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回迦勒底了。 作者有话要说：罗曼：爱在心口难开。 第85章 在神代魔兽战线特异点一役后，吉尔伽美什由于全程全开宝具, 成功把他的御主远板时臣给抽干进了医院。 这就很麻烦, 但还不得不处理。 有一个无能的臣子已经让吉尔伽美什深感不愉, 更别提还因为这种事要跟好不容易相遇的挚友分开。因此, 在处理完现世的事后, 王便即刻赶回来了。 至于远板时臣？哦, 那不重要，总之已经结束了：） 迦勒底内灵子转移室爆发出强大的魔力源, 等到绚烂到极点的光芒散去，黄金的英灵出现在了空阔的室内。 吉尔伽美什甫一降临, 就十分明显地感觉到, 如今的迦勒底相较他离开时, 似乎出现了不小的变化。 猩红的眸子微微眯起, 最古之王的嘴角扬起兴味又残酷的弧度：“……哦？” ——迦勒底内，竟多出来了数道，连他都无法忽视的气息。 “看来这个寒酸的机构，终于来了有资格跟本王共事的家伙。” 吉尔伽美什一直对整个迦勒底惨不忍睹的战力十分鄙视, 如果不是因为恩奇都的关系, 他完全不可能忍受到现在。 如今总算来了一两个能入眼的家伙, 他的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 吉尔伽美什放下环胸的双手, 抬步走出了灵子转移室，至于目标？ 那还用问吗，时隔许久回到迦勒底，他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 挚友, 我来找你了！ “……确认吉尔伽美什返回迦勒底，并正前往这里。” 罗曼望着监控反馈的画面，按在指挥台的手微微用力，面无表情地汇报道。 奥尔加玛丽闻言，瞬间放松了因警报而绷紧的神经，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八成是来找人的。” 至于找谁？ 她把视线投向了正望着屏幕的银发英灵，道：“梅恩，这边暂时没什么任务，你可以去处理自己的事了。” 暗示得不能够更明显。 不怪奥尔加玛丽太敏锐，主要是之前梅恩走失的时候，这位暴怒的王差点掀翻迦勒底的记忆至今印象深刻。 于是现在几乎整个迦勒底都知道，这两位模范级的最古好基友了。 梅恩觉得没什么问题，余光却忽然瞥见了屏幕上出现的另一个身影。 “那个不是亚瑟王？” 一样关注着这边的藤丸立香认了出来：“说起来，之前圆桌骑士好像提过他要去找梅恩的。” 整个大屏幕被分成了好几块，亚瑟出现的区域跟吉尔伽美什出现的区域非常近，而且双方的行径路线还好巧不巧的相对。 这意味着，两个人在下一个拐角——就会撞上！ 梅恩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但藤丸立香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不好看了起来。 “那个……梅恩？” 她咽了咽唾沫，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现在吉尔伽美什知道你和亚瑟的事吗？” 梅恩表示困惑：“？” “就是，你是亚瑟的老师，哦，还是太阳王的挚友。”藤丸立香的语气突然有些急促。 “嗯，这个吗……”梅恩歪头想了想，诚实摇头：“吉尔还不知道。” 藤丸立香：“……” 少女忽然不出声了，随后不知道究竟想到什么，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喂，你怎么了，干嘛摆出一副‘完蛋了’的样子？” 奥尔加玛丽不满于少女呆呆反应，伸出指尖戳了戳对方。 “所，所长……” 藤丸立香白着脸，颤巍巍道：“我觉得大事不妙了！” 不用奥尔加玛丽进一步询问，藤丸立香便三言两语，把目前的情况交代了一下。 梅恩复数的灵基在迦勒底高层之间不是秘密，但很少有人知道到底是哪几个灵基——直到今天，直到此刻。 “你的意思是说……！？” 奥尔加玛丽努力想要辨认清晰眼前的状况，但不够坦率的傲娇少女，显然对这过分复杂的关系有点接受迟缓。 梅恩跟奥尔加玛丽差不多一个表情，但不是屡不清，只是单纯奇怪于为什么众人的神色都这么奇怪。 “简单来说，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了别的好朋友。”藤丸立香努力解释。 “……这个，是很严重的事吗？” “所长啊！你想想吧，如果你最重要的迦勒底，突然空降了另一个跟你同级别的负责人……” “谁敢！谁敢把我的迦勒底夺走！” 不等藤丸立香打完比方，奥尔加玛丽已经一拍桌子，脸色恐怖地狰狞道：“迦勒底是父亲的心血，绝不准许别人染指！！！” “没错，正是这份心情，你可以套用到现在的吉尔伽美什身上。” 藤丸立香露出了开心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光想象一下，是不是就觉得特精彩qaq” 奥尔加玛丽：“……” “……我觉得，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眼见着两个少女一脸“要死了要死了”的夸张神色，梅恩忍不住出声，认真地解释道：“吉尔和阿尔都是心胸宽广的王者，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大概。 “我不这么认为哦。” 罗曼放下手中被掰断的笔，深呼一口气望向银发的英灵：“有些事情，是绝对不可以让步的。” “不管是多么伟大的王，不，应该说正因为是唯我独尊的王，所以才更加不会。” 粉发医生眼中倒映着英灵的身影，沉淀其中的复杂情绪叫人透不过气来，最后尽数化作了唇边的一抹苦笑：“本质上，就是这么幼稚的家伙啊。” 梅恩眯起眸子，淡淡问道：“你也是吗？” “……” “是。” 有那么一瞬间，粉毛医生绷起的神情郑重到强气，但是下一秒，他又是那副好欺负的模样：“不过，我可不是什么王啦。这也只是，我认为的合理推测。” “别推测不推测了，总之，现在绝不能够让他们碰面！” 奥尔加玛丽第一次庆幸迦勒底的走廊足够长，但是也快了，再过不久，吉尔伽美什和亚瑟王就要到下一个转角了。 一人从左边走过来，一人从右边走过来，中间没有别的路，撞见绝对是百分之百的事。 ——快快快！快想办法阻止他们！！！ 为了不让迦勒底跟圣都一样被炸上天，奥尔加玛丽和藤丸立香于下一瞬，整齐划一地看向了银发英灵。 “——梅恩，靠你了！” 梅恩：“……？” “下面播报迦勒底全馆广播。”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原本走在回廊上的亚瑟脚步一顿，抬头侧目。 “亚瑟·潘德拉贡先生，梅……咳，您的老师现在正在b1区等您，请您就此止步，原路返回到b1区。” “老师？” 这确实最让人省心的王。 亚瑟听完后，并没有对迦勒底的播报有所怀疑，虽然有点在意前方靠近的那道气息……不，还是先去找老师吧。 骑士银色的长靴转了个方向，踏过泛着金属光泽的地面，向后方折回。 关注着这一幕的奥尔加玛丽等人立即松了一口气：“梅恩已经去b1区了吗？” 罗曼调出监控：“已经到了。” 奥尔加玛丽：“很好，先让梅恩把亚瑟王应付完，让他暂时别出来瞎转悠……吉尔伽美什那边呢？” “已经过了拐角，没有遇见及时离去的亚瑟王，还在往这边走……等等！” 罗曼忽然凑近屏幕，再三确认了一下后，嘴角一抽：“奥兹曼迪亚斯出门了。” “他出来做什么？” 藤丸立香顿时大叫不好：“他不是最近沉迷【热砂go】吗？” “我估计是热砂go通关了？……不好，他这样下去会撞上吉尔伽美什。” “不是吧，又一个？！” 藤丸立香比对了一下记忆中的两位王，想象如果他们遇见的话—— 吉尔伽美什：呼哈哈哈哈哈哈哈！！！ 奥兹曼迪亚斯：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 藤丸立香一手盖在脸上，心中顿时溢满绝望。 奥尔加玛丽猛摇罗曼的耳麦，破音道：“还等什么！？快快快，快叫梅恩！” 罗曼：“好好好，我马上就做，别揪头发了……痛痛痛！” “老师，我正要去找你。” 从a3区匆匆折返的骑士，望着静候在b1区的英灵，平复了一下过快的心跳，金色的发丝上有光点在雀跃闪动。 梅恩淡定颔首，从外表分毫看不出来，其实他也是半秒前才光速移动来的。 他问道：“那么，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跟你切磋剑术，老师。” 从成为王的时候，便从来凛然高洁的骑士，只有在面对这个人时，才会露出精神中跃跃欲试，乃至少年意气的一面。 “已经成为英灵的我，如今能够达到什么程度——想让你知道。”骑士的双眸闪着光，“……我想让你知道。” 任何一个学生，都会想要向老师证明自己的进步，如果……如果能够得到摸头的奖励，或者只是被夸奖一句“干得不错”—— 不，忍住！就算是为了王的威仪，开心得转圈圈也绝对不可以。 剑术啊…… 梅恩动了动指尖，被亚瑟的提议激起了对肆意挥剑的怀念。 但是，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脑海里便忽然接收到了来自罗曼的讯息。 梅恩的神色微微一变。 于是，亚瑟没等来自己老师的回答，便被塞了一本书。 “这是奥尔加玛丽要我交给你的，读完好有心理准备。” 梅恩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书，送出后匆匆道：“你先看吧，我突然有事要处理，之后见。” “唰！” 梅恩光速消失。 亚瑟一脸懵地摆出了尔康手，但眼前已经没了银发英灵的身影。 被撂下的骑士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头顶的呆毛突然软趴趴地垂落下来，委屈得不行。 随后，身形萧瑟的骑士拆开了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书，看到那封面上写着—— “……吉尔伽美什史诗？” 翻到背面，发现那常用来写书籍简介的地方，很懂人心地写着—— [我的孩子，他是你的对手，也是你的朋友，你将待他犹如待你的妻子。] [他是谁？] [他是恩奇都。他将在七日后，抵达你的国。] 【彼时，与宁孙女神对话的暴君，不屑冷嗤。】 【直到七日后，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以身为例，向我们证明了，王境泽定律是真实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卡文，总算难产出来了，抱歉让各位小天使久等qaq ps：最近这一周作者君要考试，所以更新会不太稳定，看我复习进度和背书速度决定请不请假，大家记得多关注文案的公告。 下章25号晚上更新！ 注：文中热砂go为虚构游戏，由魔法梅莉倾情制造。游戏为攻略向，可攻略人物有拉美西斯二世和摩西。 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拉二玩这游戏的心态：） 第86章 洁白的墙壁，明亮的窗户, 大小适中的卧床, 泛着金属质感的地面。 这是迦勒底内十分常见的居室布置, 跟别的房间像复制一样, 几乎毫无差别。 但, 就是这样普通的屋子, 却由于此间所居住的人，而一跃成为了整个迦勒底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太阳王半靠在座椅上, 指尖轻点着扶手，硬生生把这张普通的椅子坐出了王之御座的气势。 他半眯着金色的眸子, 一言不发地望着眼前的显示屏, 面露沉思。 侍立于王身后的尼托克丽丝不敢叨扰, 只小心翼翼地抬眼, 跟着觑向屏幕。 而那屏幕之上投放出的，赫然是身穿白袍的圣者与率领千军万马的王，两相对峙的场景。 作为一路看着太阳王打开【热砂go】，并攻略到此处的尼托克丽丝, 此时也忍不住产生了——“啊, 终于还是来了”的感觉。 摩西与拉美西斯二世的分手（不是）剧情, 果然已经存在感强烈到成了游戏的必过cg。 发亮的屏幕上, 现在正陈列着三个选项。 [阻止他们] [跟着摩西离开] [跟着拉美西斯二世离开] 需要说明的是，热砂go的玩家，在游戏里所扮演的角色是一位普通的神庙祭司。 这个选项正是决定后面攻略路线的关键点，一般人都会在这里选择跟他们喜欢的对象离开。 ……但显然不包括奥兹曼迪亚斯。 生前的遗憾太过锥心刺骨, 太阳王阖了阖眸，再度睁开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你：摩西，留下吧，就像曾经那样，留在拉美西斯二世身边，你们的友情不该终结于此] [摩西：……] [圣者的脸上出现了动摇的神色。但远处的拉美西斯二世无法听清你们的交流，不知作何思绪，竟流露出了冰冷的怒色] [下一秒，拉美西斯二世突然张开弓，在谁都没能反应过来时，射出的利箭穿透了你的胸膛] [你死了] [be，猝死，收录成功] 奥兹曼迪亚斯：“……” 尼托克丽丝：“……” #真·我杀我自己# 在血红的be出现的同时，游戏还贴心地给出了解释—— “由于游戏内拉美西斯二世对您的好感度突破负值，您被拉美西斯二世定义为‘离间他与摩西’的不轨之徒。” “时至今日，忍无可忍的拉美西斯二世，决意出手处决了您，只为拔除这个潜伏于挚友身边的隐患。” “后日谈：摩西因为您的死亡，坚定了离开埃及的决心，自此，与拉美西斯二世永生分离。” 尼托克丽丝：“……” 她并不敢去看自家王的神情，这也并不是需要看才能了解的事，因为现在整个房间的气压已经瞬间降到了零点。 “尼托克丽丝。” “啊，是！” 被突然点名的少女浑身一震，抱紧法杖大声应道。 “摩西现在在哪里。” “我我我，我听奥尔加玛丽阁下说，摩西大人这几天早上都会去指挥室报道，所以……” 后面的话尼托克丽丝还没说完，但太阳王已然站起身，直接出了门，看方向正好是去指挥室。 整个过程，尼托克丽丝都未看清王的神色。 但不知怎的，她望着太阳王离去的背影，忽然脑补出了一个q版的王被游戏打击到心碎一地，泪奔出门，嘤嘤嘤地扑向摩西大人的怀抱，打滚求安慰的画面。 ……不，打住！ 她怎么可以这样揣测至高无上的太阳王！？大大大大不敬！ 王怎么会被区区一个游戏打击到……什么，你说王的呆毛已经耷拉下来了？……那是什么，她才没有看到！ “按照目前的情况，吉尔伽美什会率先抵达指挥室，我们到时候会拖住他。” “至于同样要来指挥室的奥兹曼迪亚斯，梅恩，就交给你了！” 奥尔加玛丽抢过罗曼的耳麦，中气十足地下令道。 梅恩根据罗曼提供的坐标，以灵子化的形态，高速穿梭于综错的长廊间。在转过第七个拐角后，成功望见了一双比太阳更为灼目的金眸。 “摩西。” 即便友人尚且处于灵子化的形态，却半点不会动摇太阳王的判断。 梅恩闻言显出身形，无比自然地招呼道：“早安，奥兹曼。” “唔，早。” 太阳王隐藏在平静下的那一瞬异常，并没有逃过梅恩的眼睛。 他于是问道：“是遇见了什么困扰的事了吗？” “不……没什么。”太阳王注视着眼前的英灵，轻声叹息：“余只是突然，很想见你。”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一直都在。只要你需要，不论何时我都会回应你的呼唤。” 活着的人也许做不到这一点，但是作为奇迹般的延续的英灵，仅仅是回应程度的事，完全没有问题。 “是吗，这样吗……” 奥兹曼迪亚斯低声喃喃着，数秒后，他霍然抬眸，像是一瞬释然了什么，唇边的弧度肆意高扬。 “想不到，余也有会被众生所造之物迷惑的一天，真是太难看了！” “不过话说回来，能够触及到余——光辉神王奥兹曼迪亚斯的弱点，这个时代的人类还真是不能小看。但这一点——余并不想称赞。” 说到最后，太阳王一手搭在腰际，姿容威仪，居高临下地批判道。 梅恩完全没有被友人的模样唬住，轻车熟路地从话里抓住关键信息，他便知道，奥兹曼迪亚斯此前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弄得不高兴了。 “是什么？”他有点好奇。 “唔，请先容许余保密吧，挚友。” 奥兹曼迪亚斯轻笑一声：“若是能够迎来余所期待的‘结局’，余一定会把这份喜悦分享给你。” 至于现在，已经差不多集齐了游戏内全部be（坏结局）的太阳王，一点都不想说出来，更不想让梅恩跟他一起回忆曾经的分手杀。 奥兹曼迪亚斯不愿意说，梅恩自然不会再问。 梅恩没有忘记自己身上还有着“任务”，如果奥兹曼迪亚斯只是想看看他的话……啊，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应该到这里就可以了吧？ “不好，梅恩，这边出现了紧急状况！”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奥尔加玛丽的声音。 梅恩微微侧目，视线瞥过头顶飞快旋转的监控，同时在脑海中回问道：“怎么了，所长？” “吉尔伽美什没来指挥室，他忽然折返了……正在往你的方向去！” 奥尔加玛丽紧张地握起拳头，心想不会被发现了吧，但是没道理啊，吉尔伽美什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朝我这边……？” 梅恩沉吟片刻，随即恍然：“是我疏忽了，吉尔的巴比伦之门里有天之锁。他对我的气息感知最强，应该是察觉到我已经离开指挥室了。” “这样吗？可恶，早知道就让你先去找吉尔伽美什……” “所长，现在说这事也没有用了。” 罗曼的声音从旁边插进来，心累又无奈：“情况有变，考虑新的解决之策吧……最好不要再让梅恩到处跑了。” 奥尔加玛丽抿紧双唇，急地在原地走了个来回，最后把双手一撑在桌子上，破罐子破摔道：“梅恩，你能让奥兹曼迪亚斯离开吗，就像亚瑟王一样。” 想起阿尔托里斯，那是真的省心，一通广播说叫走就叫走了。 但是不知为何，把同样的情况放到太阳王身上，奥尔加玛丽就觉得半点无法确定起来。 而事实上，梅恩的回答也证明了这一点。 “奥兹曼已经察觉到吉尔的气息了。” 梅恩从太阳王微微挑起的眉梢里瞧出了这一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同样作为破格级的英灵，吉尔伽美什的存在感足够强烈。奥兹曼迪亚斯若有所感，已然侧目瞧了过去。 “梅恩你快走。”十万火急的关头，奥尔加玛丽灵光一闪，匆忙拿过耳麦道。 “嗯？” “你离开，他们两个就算遇见了，也未必知道其中的关系。” 不错，吉尔伽美什和奥兹曼迪亚斯未必能够意识到，恩奇都和摩西是同一个人。 至于之后，那是之后的事，现在优先保证迦勒底不被炸上天就好！ 梅恩神色微妙：“如果你坚持的话……” 奥尔加玛丽：“我坚持！” 好吧，既然御主的上司都这么说了—— 并不知道这一番交流的奥兹曼迪亚斯，只瞧见自家挚友不知为何忽然灵子化，直接光速飞远了。 理所当然的，太阳王想跟上去，但是下一秒，霍然出现在视野中的黄金英灵，让他的脚步一顿。 ——这并非可以视而不见的存在。 黄金的铠甲踏足地面，随着清脆响起的脚步声，吉尔伽美什缓步走来。他自然也看见了太阳王，却是毫不避讳地抬了抬眼，一瞬间四目相对。 在情况还没有变得复杂的此刻，两位王于对视之间，姑且……还算友好？ 当然，如果还有别的人在现场，便能够发现隐藏在那短暂对视下的，是山洪海啸般可怕的气场冲撞，足以叫人战栗到窒息。 但对于当事的双方来讲，却仅仅只是初步认可的程度—— 在众生凡愚里，算是少数能入眼的家伙。当然，还远不及余/本王和挚友。 啊，没错，还有挚友……急着找基友的最古之王，远不如刚找完基友的太阳王悠闲。 “太阳的，”吉尔伽美什直接道，“本王问你，你可曾见到本王的挚友。” 详细的描述根本不必说，因为在吉尔伽美什的概念里，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认识他，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知晓他的挚友是谁。 奥兹曼迪亚斯单手搭在腰际，姿态威仪又闲适：“哦？挚友？余喜欢这个词，仅是这一点，黄金的——” 法老抬了抬下颚：“你要找的人是什么样的。余准了，说来听听。” 然而，吉尔伽美什没有回答。 因着法老适才抬头的动作，最古之王一直隐约觉得不对但又发现不了的一点，于此刻忽然明晰了。 他猩红的眸子一瞬不错地盯着太阳王的左耳——那里有一只他无比熟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耳坠，正随着对方的动作微微摇晃。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奥兹曼迪亚斯侧首一瞥，随即大笑道：“对这个感兴趣吗。眼光不错，黄金的，这是余与挚友的信物！” 吉尔伽美什：“……” 呵。 到底是去过了梅恩的英灵座，虽然当时光关注恩奇都的门，对其余的门只是匆忙一扫，但吉尔伽美什也并非一无所知了。 瞬间便猜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王的眼瞳里被铺天盖地的狂炎席卷。 但是—— 不急。 在抽出乖离剑之前，他首先要做的是—— 把正缠在腰上的恩奇都同款挂饰，亮出来给这人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属于吉三岁和奥三岁的战争。 第87章 梅恩是一个非常怕麻烦的人。关于这一点，基本上只要跟他稍加接触就会了解。 一般的英灵, 他们都会以生前最巅峰的状态现世, 穿着与身份完美契合相匹的礼装。 于是仰望的众生, 便由此窥及这些英雄, 至高辉煌的一隅。 但梅恩不同, 他喜欢穿着宽松极简的衣。以方便行动为前提, 任何多余的装扮发饰挂件等等，通通都是累赘, 是完全不需要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那独独坠在右耳的黄金耳坠, 以及挂在脖子上的银白挂饰, 便成了与其朴素一身格格不入的, 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以致于现在, 当持有相同之物的人，甫一把东西亮出来，便足以叫接触过梅恩的人，霍然惊觉—— 哦, 难怪怕麻烦的英灵会一直戴着, 感情这玩意儿…… 原来是一对一对的吗！？ “对这个感兴趣吗。眼光不错, 黄金的, 这是余与挚友的信物。” 伟大的太阳王从不掩饰自己对友人与有荣焉的骄傲，他感受着耳坠灵动的摇晃，心情之好溢于言表。 但是很快，奥兹曼迪亚斯这难得好说话的时刻, 就被打破了。 “你这幅自我满足的模样真叫人发笑。”吉尔伽美什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说道。 事实上，从两个王相遇开始，他们之间的气氛虽然不能说多好，但比起其余根本就连他们的眼都入不了的英灵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相处愉快了。 然而，这姑且算是平和的气氛，却在吉尔伽美什的话语间，被骤然颠覆。 “由人打造的寒酸又廉价的物件，平平无奇毫无美感，连被收藏进巴比伦之门的价值都没有。” “竟把这样的东西诩为信物？呵哈哈哈哈哈！” 吉尔伽美什嘲讽力全开，三言两语间已然把太阳王的耳坠贬抑得一文不值，嚣张的笑声更是拉了一手好仇恨。 但是出乎意料的，奥兹曼迪亚斯竟完全没有生气，甚至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这确实算不得一件合格的赠礼。” “在余心里，哪怕结合世间最好的材料、最巧手的工匠，所造之物也远无法与摩西相衬。” “但即便如此，只要摩西愿意带着它，那么它对余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作为王中之王、神中之神，奥兹曼迪亚斯见过的宝物何其多，身前的穿过的华服戴过的金饰，数不胜数。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耳坠，在一众奇珍异宝里杀出重围，不但得到了跟随太阳王大半身的殊荣，甚至在他成为英灵后还化为了礼装的一部分。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 太阳王认可了它的价值。 他喜爱它，并以同样的心情，喜爱着友人为他献上的鲜花、带上的冠冕、刻下的诗篇…… 不在于这些事物的本身，仅仅是因为，这是王与友人过往的见证，是誓言的达成。 如此，它便有资格，成为王心中最尊贵的至宝。 “不过，你是无法理解的吧，黄金的。” 奥兹曼迪亚斯的叹息声里，含着微妙的怜悯：“你跟未曾遇见摩西的余何其相似……” 后面的话，太阳王并没有说出来，但是——“没有小伙伴陪，是不是超孤独超寂寞呀”“看在你连好基友都没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这样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地表现出来了。 吉尔伽美什整张脸都沉了下来，背景已经变成一片电闪雷鸣的阴翳，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覆没的暴雨。 随后，他一字一句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太阳的，你给本王看好了！” 隐匿在黄金的铠甲下，缠绕于腰间的挂饰，被濒临暴怒的最古之王一把取下。 那带着尖锥的银白条带，闪烁着不同凡俗的尘光。 但真正让奥兹曼迪亚斯凝眸的，并非源于这份美丽，而是这条挂饰……这条挂饰不是……？！ 现在太阳王的心情，大约可以类比于吉尔伽美什看到耳坠时的心情。 理智一瞬间被激越上涌的情绪吞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传导出叫嚣。 仿佛沸腾的开水在灼烧，这前所未有的感受根本来不及无法逐一分辨，但唯独一点可以肯定—— 不快！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法老不快！ 吉尔伽美什把法老的神色尽数纳入眼底，红瞳里跃动着炽烈的火，傲慢以极。 他宣告：“尽管自惭形秽吧，这是真正神造的技艺。天上天下独此一份——不负王威的信物。其余的……” 吉尔伽美什的目光投向法老的左耳，并非暗示，而是等同于言明直指地，不屑嗤道：“其余的，不过是无用的废料！” 一直表现得还算平静的太阳王，闻言蓦地垂落了嘴角。 骇人的压迫感从他的身上缓缓溢出，那双眸子化为深邃的暗金，如同缓缓搅动的幽深漩涡，酝酿着可怖的风暴。 压抑到了极点后，太阳王怒极反笑：“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有胆量说出这种话，莫非你是在向太阳王——向我奥兹曼迪亚斯发出挑战吗，黄金的！” 换一个角度吧，不再以同一机构内实力看得上眼的从者，单是以“挚友除自己外交上的朋友”来看，如此，王们如今的心态大概可以简单概括为—— 我想弄死对面的那个。 “轰！” 巨大的爆破声，伴随着迦勒底内疯狂鸣动的警报声，一同响了起来。 透过监控，指挥室的一众人能够清晰地看见，吉尔伽美什和奥兹曼迪亚斯猝不及防地开打了。 和平相处的希望眨眼化为泡影，这两位王以身为例，向众人证明了——和平是不可能和平的，核平倒是很有可能。 两个人先是在迦勒底的长廊里打了一会儿，但是很快，这狭小的空间就无法再满足他们大展身手的欲望。 天花板被以“碍事”的理由，在第一时间被两人掀飞，随后太阳王和最古之王一前一后化为灵子，透过天花板的巨大窟窿飞了出去。 接着，迦勒底外，那终年飘散着暴雪的天空，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大动静，战况之激烈由此可见一斑。 比起迦勒底外的震天响，指挥室内则是安静如鸡。 众人瞧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和还在灌风的天花板，良久，藤丸立香才浑身一哆嗦：“好，好可怕……”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成功传入了众人的耳朵，让他们从各自的思绪中回神。 然后，众人的眼睛竟是哪里都没看，默契地在第一时间，全部把视线投向了银发英灵。 要说起视线中蕴含的意味，那实在过分复杂，大约交织着—— “能够这两货做朋友，勇士啊！” “这就是万恶之源。” “认清了食物链，抱大腿要趁早。” “想跟梅恩做朋友，但说出来可能会有生命危险qaq” ……等等。 梅恩想忽视都难。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表现得相当淡定：“怎么了？” “你，你不用去劝架吗？” 说这话的人是奥尔加玛丽，这位从来坚定的少女，头一次用了飘忽不确定的语气。 梅恩想了想，回答：“我只会物理劝架的方式，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不不，不用了。“奥尔加玛丽敏锐地觉醒了求生欲，“我看他们两个就是精力过盛，趁机发泄一下也挺好的。” 旁边的一众圆桌骑士闻言，纷纷露出了失落的神情——送自家王的竞争对手上天，这么好的点子，居然不行吗…… 啊，对了，说起来—— “吾王呢？” 吉尔伽美什和奥兹曼迪亚斯这么大的动静，普通的员工不明所以就算了，同是英灵的亚瑟王应该早就感觉到了才对。 梅恩也觉得有点奇怪，他望向罗曼想着能不能调出监控看一下情况，却发现粉毛医生正盯着自己戴手套的手出神。 梅恩走近，正听见对方低低的喃喃：“信物什么的，难道不是戒指更具有意义吗……” 这语气透着困惑，还有点委屈。 但是很快，意识到身后似乎有人，罗曼僵硬地回头。在看到是谁后，登时露出了呐喊脸的表情。 梅恩只做没看到，淡淡地移开视线。 至于信物？哦，是说那个不能戴在手上的，魔神王那里还有八个同款的戒指。 ……退货吧。 罗曼：qaq 第88章 调出监控搜寻着亚瑟王，却发现, 对方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幼吉尔的身影。 啊, 对了, 要说起幼吉尔—— 红颜美少年, 爱笑说话又甜。 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在进入迦勒底的这短短几天内, 便展现出了令人望尘莫及的亲和力, 成功获得了上至奥尔加玛丽等高层，下至一众御主员工的好感。 金发红眸的少年走在迦勒底内, 他的手上捧着许许多多的点心水果，这些都是员工们塞给他的。 一如久远的神代时, 他走在街上就会受到臣民的进贡撒花一样, 面对来自迦勒底众人的热情, 他游刃有余的笑容下, 是理所当然的从容。 直至经由某处时，少年望见了穿着银白铠甲的骑士，轻快的步子在微不可查的一顿后，便调转方向朝着骑士走了过去。 “早上好呀, 大哥哥, 你知道御主在哪里吗？” 带着无可挑剔的可爱笑容, 他如此问道。 然而, 被问询的骑士却露出了霍然惊觉的神色，似乎才发现少年的靠近般，因陌生人突然的靠近而猛地气息一凛。 那一瞬间所爆发出的，是骑士王未能收束的深沉气势, 是山洪海啸般庞然的王威。足以让贸然近身的无礼之徒，惊惶避退。 及至此刻，便能前所未有地清醒认识到—— 不管外表看起来，名为亚瑟·潘德拉贡的英灵多么像只存于幻想中的完美王子，但他终究不是，而是已然踏足尸山血海，统御一国的……王！ 如果是一般人，大约早已耐不住本能地跪倒在地。 但幼吉尔在最初诧异的挑眉后，便很快恢复了如常的神情，甚至因为被勾起的好奇心，而笑得更灿烂了。 幼吉尔的视线缓缓落到了对方手上拿着的——也很有可能是让对方如此失态的源头上，那是一本书。 原本玩味的心态，在他看见书的内容后，猛地滞住了。 “……吉尔伽美什史诗？” 即便没有看见封面，但是这本在英灵座快要被他翻烂的书籍，说是倒背如流也不算夸张。 “唔，没想到，大哥哥居然会对我的故事感兴趣呢。” 幼吉尔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带着恶劣的明悟：“还是说，是对恩奇都的故事感兴趣？” 不能说这笑容不够灿烂不够可爱，但潜藏于这表象下的，却绝不是什么友好的意味。 但亚瑟并没有在意，因为比起少年的态度，被证明的猜想显然对他的冲击更大。仔细想想的话，在幼吉尔最初现世时抱着梅恩喊恩奇都的时候，他也许就有所准备了。 “这史诗……写实吗？” 各种纷乱的思绪划过脑海，最终，骑士艰难地挤出了这几个字。 不能怪他问这个问题，因为这本书实在是……！ 含蓄地恪守骑士道的王，并不能接受神代过分坦诚的行为方式，以及过分直白的表述。书里面的一些内容一度冲击了他的三观，让他忍不住怀疑人生。 如果把自家的老师代入其中……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承认！！！ 幼吉尔长长地“诶”了一声，随后道：“不属实哦。” 浑身肌肉紧绷的骑士闻言，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气，头顶立成天线的呆毛软软地就要垂下。 但是下一刻，便听见少年不满地抱怨道：“凡愚终究是凡愚，无法理解王与挚友的情谊，妄图以华丽的辞藻粉饰叙述的空洞无力……太差劲了，连我和恩奇都羁绊的万分之一都没写出来。” “大人的我居然让这样拙劣的作品流传后世，果然是靠不住的家伙。” 已经在英灵座把口中的“拙作”翻阅无数遍的少年，一边批判着，一边发出了真香的声音。 亚瑟没有回答，他的神情真正意义上地恍惚起来，手上拿着的书突然变得无比烫手，让他忍不住想要扔出去。 不，仅仅是扔出去还不够，也许一发咖喱棒才能让他冷静。 隐约间，似乎听见迦勒底外响起了巨大的嗡鸣声，两股不容忽视的强大魔力于上空，轰然爆开。 幼吉尔若有所觉地抬起头，虚起眸子看向天花板：“居然这就打起来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啊。” “找到了，亚瑟王还有幼吉尔果然在这里呢。” “嗯，我看到了，麻烦御主跟我跑一趟。” “哪里哪里，反正所长说没什么事了，过来瞧瞧也好。” 在这交流声中，梅恩和藤丸立香一前一后出现在了回廊内。 主要是有吉尔伽美什和奥兹曼迪亚斯的战斗在先，奥尔加玛丽异常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别让亚瑟王这边再出幺蛾子了。 两人通过罗曼提供的坐标，一路找了过来。 金发碧眼的骑士早在听见声音时，便抬头等待。在那抹熟悉的身影进入视野后，他向英灵露出了一抹微笑：“你来了啊，老师。” 一如既往克制又温柔的语气，但不知怎的，梅恩就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敏锐地把视线下落，移到了对方手上正拿着的…… “啪！” 骑士覆着铠甲的手，重重地盖在了书面上。 那力道似乎要把书拍碎。 “……阿尔？” 骑士微笑：“老师，替我谢谢奥尔加玛丽阁下，她的礼物……我很满意。真的，非常满意。” 梅恩还是有点在意，奈何骑士遮的严严实实，也看不见什么，于是道：“道谢的话，还是本人去更有诚意。” “啊，这么说来……没错，老师你说的对，之后我会亲自去的。”骑士的语气轻软。 梅恩：……果然还是有点奇怪。 一旁的藤丸立香捂脸，心中迸出一百二十万分同情。 ——哪里是有点奇怪，人家背景都冒黑气了啊！阳光灿烂迦勒底，就亚瑟那一片已经黑得毛骨悚然了喂！ ——所长你做的大死，一路走好！ “早上好，恩奇都！啊，还有御主也是，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看透却不说破的幼吉尔，找准机会向两人招了招手。 “找我？”藤丸立香有些疑惑，面对幼年姿态的王，不自主地放软了语气：“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嗯，有礼物要送给御主哦！” 幼吉尔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随后把怀里的点心水果暂时收起来，从虚空的巴比伦之门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个是……圣晶石！？”藤丸立香没忍住惊呼。 梅恩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瞧着少年掌心的三颗石头，微微眯起了眸子。 那溢散出的特有的彩色光辉，以及其中蕴含的高浓度魔力，的的确确是圣晶石没错。 但是，这是哪里来的？ 似乎瞧出了两人的疑问，幼吉尔主动答道：“‘我’做的。” 这里的“我”，必须要加引号了。 像圣晶石这样高魔力结晶体，仅凭着幼吉尔的技术和职阶，显然有点难度。但是……唔，就是说啊，如果换做长大一点的、懂得更多的、职阶是caster的那位，就完全没问题啦！ 于是，在某位caster手搓完礼装后，又砸了一大堆法杖，终于靠败家堆出了三颗圣晶石来。 然后，借由“吉尔伽美什”共有的巴比伦之门，送到了迦勒底的幼吉尔这里。 生怕最古熊孩子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老父亲般操碎了心的贤王，还特意团巴出一张小纸条—— “本王，要出来！！！” 三言两语，脑补一下，那真是喊得撕心裂肺。 “真的是给我的吗？” 藤丸立香捧着圣晶石的手微微颤抖，哦，她居然，摸到了传说中的——圣！晶！石！ “当然，御主随便用就可以。”幼吉尔歪了歪脑袋：“不过就结果而言，唔，对我来说是没什么惊喜啦。” 因为某个家伙可能已经通过千里眼窥屏，暗搓搓地等在门口了也说不定。 藤丸立香不介意，对她来说，能够在有生之年摸到圣晶石，就高兴得眼泪掉下来了。 迦勒底的召唤室是全天24小时开放的，但藤丸立香考虑要不要郑重地挑个好日子，做好玄学大法，沐浴焚香后再去。 但是梅恩却说：“现在就去吧，有人可能比御主你更迫不及待。” 从这几颗圣晶石感知到了同上次的魔术礼装一样的波动，他既了然又无奈，还有着隐隐的轻松。 这是藤丸立香第一次来迦勒底的召唤室。 巨大的魔法阵散发着莹莹光辉，广播里循环着明明很好听，却被其余御主誉为牙酸肝痛的音乐。 在圣晶石扔进法阵中央的瞬间，风呼啸而过的声音立时响起，法阵迅速旋转起来，眨眼就到了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 最终，蓝白的光芒盛放到极致，于顶点轰然炸裂。 直到光芒中央传来一道声音—— “caster吉尔伽美……” “轰！” 房顶突然塌了下来。 一秒前还平平坦坦的天花板眨眼成了无数碎石，轰隆隆落了一地，徒留一个大窟窿。 狂风暴雪从外界灌进来，铺天盖地砸一脸，刺得人直哆嗦。 裹挟着宝具威能的魔力洪流紧随而至，比风雪更为暴虐地碾压一切，秒速席卷整个房间。 奥兹曼迪亚斯和吉尔伽美什从天而降。 两位王都有些狼狈。 身上的礼装多处破损，双方不惜一切脸接宝具的后果，就是现在连站立都勉强。 但是偏偏，谁都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露出弱势。 太阳王强撑着一口气，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黄金的，你已经到极限了吧。逃也没关系，毕竟你的对手是我奥兹曼迪亚斯，余允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什么可笑至极的话！就凭这比蝼蚁还要弱小的力量，以为能让本王的玉体受损？自不量力也要有个限度，太阳的！” 这么说着的最古之王双手环胸，对于自己正在飙血的脑门像是完全没看到一样。 ——强行无事发生。 太阳王“哈哈哈”地大笑着，最古之王一样“哈哈哈”地大笑着，仿佛谁笑得更大声更畅快，谁就赢了一样。 ——因为实在已经打不动了。 但是输人不输阵，他笑我也笑，再痛也得笑！——这是王最后的倔强！！！ 若是往常，见到这俩大佬两败俱伤的场面，众人好不得要费心安抚一番。 然而现在，不管是藤丸立香还是梅恩，甚至包括游刃有余的幼吉尔，这会儿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紧紧盯着两位王的脚下。 更确切地说，是他们脚下踩着的碎石堆。 “贤……还，还活着吗？” 藤丸立香的心都在颤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老实说，她现在根本没有直视脚下的勇气，甚至不敢喊出那谁的名字，唯恐声音的重量成为最后一根稻草，把对方压死。 梅恩深呼一口气：“这要问你，御主——你能感知到新的契约吗。” 藤丸立香闭眼努力感知了一下，然后汪地哭了出来：“……没有qaq” “……” 好的，贤王凉了。 在现界的灵基还没稳定下来时，不幸突糟横难，大约可以类比于，在刚踏出家门一条腿时，突然折了。 后果就是强行遣返英灵座。 藤丸立香失去了即将到手的四星金卡，伤心地抹了把眼泪，然后捡起了一块碎石子，请求梅恩刻个字。 梅恩：“……刻字？” 藤丸立香抽了抽鼻子：“这是贤王的坟头，梅恩，他最喜欢你了，你给他立块碑吧。” 梅恩：“……” 被活活砸死的最古贤王，得到了来自挚友的亲刻墓碑。 在召唤室被修复完成前，这里一度成为了迦勒底的观光胜地，无数御主定期上坟—— 啊，真是太叫（丧）人（心）感（病）动（狂）了。 第89章 好好的贤王说没就没了，好好的召唤室说塌就塌了。 然而,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事的两位王, 似乎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或者说, 是像忽视微渺的蝼蚁般, 将其全然忽视了。 这点小事, 不足以让王低眸！ 吉尔伽美什和奥兹曼迪亚斯相对而立，腰杆挺得笔直, 比起往日恣意的姿态而言，这幅模样实在是严肃得过分了。 但唯有他们本人知道, 这不过是在魔力近乎全部耗尽的前提下, 色力荏苒的最后一番较劲。 当然, 更重要的是…… 两位王余光一瞥, 瞧见就在数米外的银发英灵后，不由把身子绷得更紧了。 ——没错，一定要把最光辉伟岸的身姿，留给挚友！ 所以即便浑身酸痛得想要躺回英灵座, 也绝对要忍住！ “他们, 在干什么？” 藤丸立香从失去金卡的悲伤中稍稍回过神, 就瞧见了这一幕。 不久前才被最古之王和法老的“哈哈哈哈哈”, 疯狂洗脑，她的耳朵里似乎还残留着跌宕起伏的笑声。 可是现在，王们似乎已经结束了关于笑的较量，转而进入了新一轮的对峙。 现场格外沉默, 唯有风雪不断从上方的窟窿里灌进来，呜呜咽咽，冷得让人一个激灵。 “我也很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难道说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糟糕透顶，我对成长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幼吉尔无奈和嫌弃并重地瞥过大人的自己，第无数次失望到不想长大。随后，在视线转向法老时，垂落身侧的指尖微微一动。 ——这是个好机会。 虽然嫌弃大人的自己做法过于粗暴，不愿苟同，但，他们终究都是“吉尔伽美什”。 而只要是“吉尔伽美什”，对于觊觎自己宝物的人——还是最重要、最珍贵、天上天下独此一份的宝物……如此，那便是不知好歹的杂种，罪该万死的狂徒！ ——施以惩戒是理所当然的。 少年模样的王微微眯起眸子，漂亮的红瞳里溢出惊人的杀意，虚空中的王之财宝跃跃欲试，只待他一个念头便会激射而出。 但是—— 有人比他更快。 金色的锁链突然窜出，像游弋的龙蛇自天外而来，眨眼就到了两位王的面前。 “……啊！” 关注着这边的藤丸立香小声惊呼。 这是来自神代最强的兵器，那泛着寒光的致死尖锥，曾无数次穿透敌人的心脏。 然而，最古之王和太阳王竟是谁都没有动弹，毫无躲闪意图。 因为锁链上属于友人的魔力波动，让他们在第一时间里，近乎本能地确信了一件事—— 不需要躲开。 比信任他们自身，还要信任着这一点。 而下一刻，天之锁确实没有贯穿他们的身体。 只见奥兹曼迪亚斯这边，这位至高无上的法老王，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无数锁链淹没。 等到一切渐渐明晰后，能够看到的，是被一条条锁链卷铺盖似的卷起来，除了脑袋以外什么都没能露出来的法老。 奥兹曼迪亚斯：“……” ！？ 法老试图挣扎了一下，但这并不附带拼死精神的挣扎，在天之锁面前不值一提。于是，他终于确信，现在的自己确实只有脑袋还能转一转了。 除此以外，从头到脚，全部被锁链捆缚。 “哈哈哈哈哈，太阳的，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毫不客气的大肆嘲笑，正是来自对面的最古之王。 不同于奥兹曼迪亚斯被卷得结结实实的状态，同样抵达面前的天之锁，不知为何在吉尔伽美什这里停住了，似有踟蹰。 这差别待遇，无疑让最古之王感受到了愉悦，以及本人并不愿意承认的得意。 “无需奇怪，这是当然的。”吉尔伽美什微微抬了抬下颚，以胜利者的姿态说道：“本王的enkidu（天之锁），自然不可能对本王下手。” 奥兹曼迪亚斯熠熠的金眸里燃起怒火，即便只露出一个脑袋，法老也很好地传达出了自己惊人的气势。 但是，这份怒意仅仅是对于最古之王“本王的enkidu”这一宣言，至于不敬地捆缚着他，让他露出这般狼狈模样的罪魁…… 不，“不敬”和“罪魁”，这种说法从根本上就是不成立的。 太阳王无条件地包容友人施以的一切，即便现在挚友的做法看起来具有十分明显的偏心嫌疑，他也……完全不难过，真的。 ……qaq 英灵大多是口是心非的家伙，只有本体才是真实。 藤丸立香深谙这一点，就比如现在，太阳王往日里迎风飘摇精神十足的呆毛，这会儿已经恹到快要看不见。根据她的经验，这是要小心心破碎重粘了。 她转眼去瞧梅恩，发现银发英灵正盯着天之锁。 更确切地说，是停驻在吉尔伽美什跟前的天之锁。 过了一会儿，梅恩忽然开口道：“吉尔，你的铠甲太碍事了。” 是的，天之锁不是不想绑，是嫌弃最古之王那身铠甲不好下手，所以不想上。 梅恩无比自然道：“能换身轻便的衣服吗。” 不明所以的最古之王照做了，随即就被步上了太阳王的后尘。 奥兹曼迪亚斯瞬间晴转多云，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吉尔伽美什抬手就想砸对方一脸王财，却忘记了自己现在根本动弹不得，于是整个人顺着力道倒下，“当”地一声脸朝地。 幼吉尔见状低咒一声，不忍直视：“大人的我是蠢货吗！” 与其说是蠢货，不如说是幼稚鬼。 梅恩发现了，只要奥兹曼迪亚斯和吉尔伽美什撞上，这两人就会触发降智debuff，造成双方智商各自下降200%，成功化正为负。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梅恩指挥天之锁把吉尔伽美什翻了个面，同时开口道：“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够相处得多好，但作为未来并肩作战的伙伴，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 截止到现在，看看这俩货都干了什么？ 捅了天花板，毁了召唤室，还有贤王……对，贤王。 老实说，幸亏贤王这一次不能算是肉体死亡，而是属于分身降临失败，不然，梅恩估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了。 物理劝架不是开玩笑的。 甚至到现在，梅恩还在考虑要不要借鉴一下当初教育亚瑟的方式，虽然过程需要禁音，但结果是好的。瞧瞧人家亚瑟现在多懂事！ “咕咚。” 离得最近的藤丸立香，忽然猛咽了口唾沫，因自家从者那一瞬散发出的可怕气息，瑟瑟发抖。 但是当她战战兢兢地抬头再看时，梅恩便已经恢复了如常的模样。 梅恩淡定地扬起天之锁，把被裹成春卷的两位王，并排放到了地上，还是紧紧挨着的那种。 这是他给他们两个最后创造的和谐共处的机会，如果还不行，那就只好开始“梅恩林老师爱的小课堂”了。 地上，并排躺着的两位王大眼瞪小眼。 不快，相当不快，已经糟糕透顶了！ 奥兹曼迪亚斯试图改变这份待遇：“法老理应凌驾于众生之上……”而不是躺在地上。 话还没说完，卷成春卷的天之锁整个飘起来，刚好抬至一人高的高度。 梅恩：“现在凌驾了。” 想要更高一点，万米高空都没问题，但是考虑到外面的暴风雪……算了，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吧。 梅恩离开得干净利索，幼吉尔毫不犹豫地跟着走了，藤丸立香虽然很想留下来照看照看，但事实上，她反而是最应该走的那个。 这可是太阳王和最古之王难得狼狈的时刻，挚友和“自己”瞧见便罢，若是凡愚，保不齐要被自（恼）高（羞）自（成）傲（怒）的王灭口。 于是再不放心，藤丸立香也不得不离开了。 心中默默祈祷一切顺利的同时，她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唔，是什么来着？ ——“哒哒哒” 脚步声里，正被藤丸立香绞尽脑汁又暂时想不出的关键人物，在众人离开召唤室的后脚，登场了。 骑士追寻着召唤室不可忽视的巨大动静而来，手里尚且还拿着未及收起的迦勒底所长赠礼。 即便在进入召唤室后，瞧见了两位王不同寻常的状态，骑士也神色如常，反而因着熟悉的锁链，露出了松口气的模样。 “看来已经解决了呢。” 除去已经在特异点相识的太阳王，骑士礼节性地看了眼另一位英灵：“阁下是？” 英灵睁开猩红的蛇瞳，瞥了眼他手中的书，冷嗤道：“读了本王的史诗，竟不知本王的真名？无知也要有个限度，杂种。” 有那么一瞬间，骑士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望见了手里的书。 亚瑟：“……” 骑士的脸上忽然没了表情。 迦勒底新一轮爆炸预警。 当然，这仅仅是明面上展开的战争。 至于某些不为人知的暗处，比如说，此时此刻，某位正在英灵座气得搓圣晶石的最古过劳死，或者某位正在指挥室隔着手套摸戒指的医生—— 啊，美好的未来在等着迦勒底，幸福就在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棒读。 第90章 迦勒底召唤室现已维护完毕，为补偿维护期间给您带来的不便, 各位御主将得到来自达芬奇亲的十颗圣晶石。 ——以上, 便是在召唤室修复后, 每个御主收到的最新通知。 “诶, 等等！我也有吗？” 藤丸立香望着送到手里的圣晶石, 不敢置信：“因为毁掉召唤室的可是我的英灵哦, 总觉得，已经很抱歉了……” “一事归一事。”奥尔加玛丽大气地一挥手, “召唤室被毁掉的过错另说，这个圣晶石是每个御主都有的, 你就收下吧。” 藤丸立香感动到哭出来：“呜呜, 谢谢！所长你真是个好人！” “什……！离我远点, 别擅自给我抱上来啊！” 奥尔加玛丽红着脸瞪向一旁的玛修：“别愣着了, 快过来帮我把这个笨蛋拖走！” 然而，被示意的少女并没有反应，握着的笔悬停在文件夹上，呆呆出神。 坐在指挥台前吃着草莓蛋糕的罗曼见状, 把原本看戏的目光转过来, 困惑地喊道：“玛修？” “……啊, 是！有新的任务了吗？！” “唔……” 罗曼咽下嘴里的一口蛋糕, 叉子指了指旁边还在闹腾的两人，同时皱了皱眉：“玛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最近总是不在状态哦。” “这个我也发现了。” 在藤丸立香被玛修手忙脚乱地拉开后，奥尔加玛丽理了理衣服, 缓口气状似不在意地说道：“有事就说，有我在还怕被人欺负了去？” 藤丸立香正抱着十颗圣晶石磨蹭，闻言也立即抬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起来，我上次看到玛修从兰斯洛特身边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其实不止一次，确切地说，每次兰斯洛特在的场合，玛修都会秒速消失。 藤丸立香一直以为是玛修呆在迦勒底没见过外人，所以害羞了来着。 “什么！兰斯洛特，那个湖中骑士，拐跑了亚瑟王的王后的那个？”奥尔加玛丽露出了警觉的神色。 “嘛嘛，所长，后面的介绍就不用了吧。”罗曼无奈地抽了抽嘴角，撇开头小小声：“虽然是实话就是了……” 奥尔加玛丽不管那么多，她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危险：“他欺负你了？” “不，没有，不关那位骑士的事！” 玛修几乎立即出声，音量比往常高出了一截。 说完，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过激，她瞬间又萎靡下来，迷茫道：“其实我也很不明白。但是一见到那个人，心情就无法平静下来，会产生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 奥尔加玛丽：……不，等等，该不会是！？ 藤丸立香：……该不会是？！ 两位女性彼此一望，瞬间有了一个猜测，一时间只觉得五雷轰顶。 奥尔加玛丽：“优秀的男性从者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挑上一个结过婚的……” 藤丸立香：“如果换成梅恩的话……不，还是不要了，总觉得那样一来，吉尔伽美什和太阳王那边…………绝对会死的吧。” “你们到底在脑补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啦！” 罗曼忍无可忍地开口：“分明不是这种感情吧！” 罗曼说完不给两位女性反驳的机会，直接看向玛修，问道：“你对兰斯洛特，究竟抱有着怎样的冲动？” 奥尔加玛丽：“等等，你这问的太直白……” “这个，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玛修微微红了脸。 奥尔加玛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痛心疾首的模样，但是下一刻，就看见玛修虚虚地握了握拳头，又挥了挥手臂。 然后，很苦恼地说道：“我一见到他，就觉得，自己手里似乎应该拿上什么东西——圆圆的，巨大的，坚硬的，有力的……” 罗曼微笑引导：“然后？” 玛修羞涩抿唇：“然后，抡起来朝他的脸砸过去。” 奥尔加玛丽/藤丸立香：“……” 玛修：“真的很抱歉。我的意思是，因为那个男人总摆着一副让人难以忍受的蠢相，如果手上能有什么趁手的武器，朝着他的脸砸下去应该会很痛快……啊，对不起，我好像又说了奇怪的话……” 少女困惑的神色与她话语中的暴力形成了鲜明对比。 罗曼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有这回事啊。” 奥尔加玛丽和藤丸立香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往旁边磨蹭了一丝丝，对玛修的异常表示有点方，但更多还是疑。 ——究竟，为什么啊？ 这同样的疑惑，在迦勒底的另一头，正一样困扰着被誉为湖中骑士的英灵。 说起来，兰斯洛特来迦勒底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未必每一个员工都认识，但玛修这个见到他就逃难似的小姑娘，多多少少给他留下了印象。 总觉得有点在意。 他是不是在哪里得罪过对方？ 毕竟这里不是卡美洛，在迦勒底要考量的东西有很多。若是仅仅关乎一己便罢，只希望这私人的恩怨喜恶不要牵扯到圆桌骑士团。 “兰斯洛特卿，虽然不想打断你的沉思，但是……”坐在左手边的崔斯坦叹了口气：“你已经把心里的想法，全部说出来了。” 兰斯洛特：“……诶！？” 这里是迦勒底一间普通的会议室，圆桌骑士们正围着桌子坐成一圈，进行他们每星期一次的工作报告。 当然，因为实际上并没有需要维持卡美洛运转程度的工作，所以，也可以理解为是交流感情的茶话会。 “真是的，看你这几天乱七八糟，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莫德雷德单手托着脑袋，不屑嗤道：“结果说‘得罪’？你以为自己得罪加拉哈德的地方还少吗，差劲。” “这里是圆桌议会，莫德雷德卿，请端正姿态。” 高文一脸正色地纠正少年的坐姿，随后不赞同地看向湖中骑士：“兰斯洛特卿，亲子关系下回请私下处理好，影响公务未免失格。” “不用这么严肃，高文。”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太阳骑士侧目，说话的正是坐在亚瑟王旁边的梅恩。 像这种会议，梅恩不出意外都会参加，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父子关系历来是个大难题，这种时候，只有同样深有感触的人才有发言权，是吧阿尔？” “……老师。” 被点名的王无奈地叹了口气，即便深知这话中的恶劣，却怎么都无法对英灵生气，只能神色微妙地瞥向隔得稍远的莫德雷德。 但少年骑士在接触到他眼神的一瞬，便“哐”地扣上了头盔，徒留冷冰冰的面具。 亚瑟：……这熊孩子被老师惯得愈发无法无天了！ 梅恩点了点指尖，意料之中：“看吧，不好处理。” 高文抽了抽嘴角：“这……” “这便是血缘，被束缚被捆缚，注定无法摆脱。”崔斯坦摇头叹息，神色愈加悲伤起来。 “不不不不，等等，诸卿请等一下……” 这回突然出声的是兰斯洛特本人。 这位被誉为湖中骑士的伟大英灵，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呆滞。 因为这群同僚似乎就在刚才，用唠家常的口吻说出了什么相当不得了的事。 其信息量之大，让他一度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以致于这会儿，兰斯洛特还觉得自己说话跟做梦似的，很不利索：“你们的意思是，那个少女……” “她叫玛修。”梅恩贴心地补充。 “……玛修她，她是，她是我的……” “你的儿子！” 莫德雷德隔着面具不耐烦地凶狠出声：“没想到到现在了，你居然还不知道她就是加拉哈德，你的鼻子是摆设吗！” 莫德雷德代表自己，嗅着最好闻的那一定是梅恩，嗅着最刺鼻的那一定是亚瑟王，嗅着最呕的那一定是高文的土豆泥，嗅着最寡淡的那一定是加拉哈德。 非要形容的话，加拉哈德大概就是存在感强烈的白开水，玛修的气息简直如出一辙。 “可，可是，那孩子不是女——！女，女，女……” 兰斯洛特一手捂住心脏，仿佛遭到重创般，身子晃了晃。 “玛修确实是女孩子，但她也的确继承了加拉哈德的宝具和灵基。” 梅恩淡淡地瞥了骑士一眼：“你可以把她跟加拉哈德分开看，也可以把他们视为一体，但请不要逃避这个事实，兰斯洛特卿。” 梅恩不讨厌加拉哈德，他一直记得那个总是沉默地列于圆桌骑士中，行事干脆利落，恪尽职守的少年。 但是比起同是子世代的莫德雷德，梅恩跟加拉哈德的关系并不十分亲近，并不是说对方不够优秀不够完美，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对方太过完美—— 比谁都通透，沉默寡言，坚定固执，还偏偏无欲无求…… 加拉哈德一度让他想起某位以色列的国王，以致于梅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见到这个少年就忍不住想揍。 兰斯洛特并不知道梅恩所想，他苦恼于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诚然，兰斯洛特在战场是个一往无前的战士，不过一旦牵扯到感情（并不限于亲情），那便只能抹把辛酸泪，尽是烂账。 “先把这件事告诉玛修如何？” 眼见着骑士还在纠结，梅恩便道：“她应该还不知道，就由你亲自去说吧。” 兰斯洛特：“诶？什，什么？……我吗？” “不然呢。”莫德雷德哼道：“我们又不是加拉哈德的父亲。” 兰斯洛特：“可是……” 可是他跟加拉哈德的关系并不好，大概率会被儿子（女儿？）揍！ “我同意老师的话。”亚瑟望向手足无措的骑士，语重心长地说道：“玛修有权利知晓这件事，父子之间要更加坦率一点……” 莫德雷德：“哈！” 亚瑟：“……” 高文张了张嘴，似乎想缓和一下王的尴尬，但是一想到自己跟母亲摩根的僵硬关系，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好的，这位也是一笔烂账呢。 梅恩望着一众陷入自闭的圆桌骑士们，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亲子关系，圆桌一生之敌。 作者有话要说：我考完啦！！！ 莫德雷德：我爸…… 亚瑟：我儿子…… 兰斯洛特：我女儿…… 高文：我妈…… 哎！ 圆桌骑士宇宙级难题——论如何处理好亲子关系。 第91章 在一众圆桌骑士们紧急地展开了关于“可怜的老父亲兰斯洛特该如何认回自己的女儿”的会议后，作为话题中心的兰斯洛特便被骑士们簇拥着, 浩浩荡荡地朝玛修所在的地方进发了。 “呃, 不, 请等等！” 兰斯洛特被高文和崔斯坦一人一边架着, 以拖行姿态的前行。 他的脸上还带着没能回过味来的懵逼：“等等啊诸卿……” “等什么等！” 跟在队伍后面的莫德雷德两手垫在脑后, 嫌弃道：“整个圆桌骑士团都出动了, 你还有什么不满？” “正是因为如此。没必要劳烦诸卿陪我跑一趟，再说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 我还没有准备好……” 兰斯洛特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什么态度去见那个孩子。 他以前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现在儿子变成了女儿, 立场瞬间更加微妙了。啊, 不如说, 骑士现在已经紧张无措地同手同脚, 感觉心脏不太好使了。 走在最前面的亚瑟王回过头，望着自家部下的模样叹道：“如果实在无法以父亲的立场相见，那就暂且把她视为同一战线的战友，施以应尽的礼节吧。” 骑士王坚决不再以父亲的角度提议, 表示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兰斯洛特原本的容貌就自带一股忧郁, 这会儿拧眉垂眼, 更显得苦大仇深。 他忽然想到在场的还有一位, 对，就是那位不列颠的先知、王的导师—— 面对骑士投来的满含希冀的眼神，梅恩利落道：“见到玛修，不要犹豫, 直接告诉她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湖中骑士？从者兰斯洛特？ “啧，就是跟她说‘我是你爸爸！’。” 莫德雷德见不惯兰斯洛特的一脸蠢相，直接跃过他走到了队伍前面的梅恩旁边。 兰斯洛特并没有计较少年的直白态度，他兀自沉思着，喃喃道：“……我是，你爸爸？……爸爸……爸……” ……！ 这个称呼对骑士的心脏极不友好，仅仅是脑补一下，骑士便忍不住想捂住胸口，脸上泛起了迷之红晕。 架着他的高文和崔斯坦见状，齐齐松开了手，秒速离远，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接下来，圆桌小分队在迦勒底找了一大圈，终于在召唤室发现了目标人物玛修的身影。 而且不止是玛修，她的旁边还跟着奥尔加玛丽和藤丸立香。 “啊，梅恩，我正要去找你呢。” 在见到银发英灵到来的瞬间，藤丸立香立即兴奋地走了过来，举起手上五彩的石头：“你看，是新的圣晶石！有这十颗圣晶石的话，贤王这次一定可以成功了！” 主要是上次贤王降临的时机太惨，藤丸立香都看不下去了，一直到今天都没忘。 梅恩瞧见圣晶石也愣了一下，随后弯起唇角：“谢谢你御主，他知道的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被激励到了，藤丸立香双眼发亮地握拳：“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开始召唤。” 为避免上次那样状况频出的事发生，还是早做准备得好。 就在梅恩和藤丸立香这边开始捣腾召唤的时候，圆桌骑士这边也正手忙脚乱。 被骑士们疯狂暗示的兰斯洛特，慢慢地磨蹭到玛修身边，张了张嘴。 “我，我是……” 玛修不解又紧张地盯着骑士嗡动的双唇，大约是隐约感觉到对方接下来的话不简单，少女的拳头缓缓握紧。 奥尔加玛丽在一旁警惕地盯着，大有情况不对就冲上来的架势。 气氛逐渐紧张。 直到兰斯洛特深呼一口气，道：“我是你……” “砰！！！” 召唤阵突然爆炸。 暴起的魔力化为狂风扑面而来，刮得人皮肤生疼，所有未尽的话语被悉数吞没。 奥尔加玛丽抬起手护在额前，衣袍被气流剧烈吹动：“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质问的声音在气流的窜动里，无限趋于模糊，根本难以听清。 众人各自稳住身体，朝着召唤阵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发现，召唤阵中央的光轮还在旋转、旋转、旋转…… 疯狂旋转！ 明明已经超出了正常召唤所需的时间，但看这架势，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比起外围稍远的人，离召唤阵最近的梅恩和藤丸立香无疑感知最深。 先不说藤丸立香刚才差点就被气流吹飞，幸亏有梅恩及时拉住。这会儿两人关注着阵法中心还在疯狂转动的光轮，明显察觉到了无限外溢的驳杂魔力。 非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 “上次吉尔伽美什和太阳王打架的时候，魔力的混乱程度和狂暴程度，差不多可以与现在一较高下。” 藤丸立香回忆着记忆中熟悉的感觉，说到一半蓦然惊觉，长长地“诶”了一声，指着召唤阵道：“这不会是说，现在那边也……！” 梅恩印证了少女的猜想：“有英灵正在召唤阵的另一侧战斗。” 而更进一步地思考，在这个时间点，能够发生战斗的理由似乎只有一个—— “他们在抢夺现界的资格。” 召唤池除了十连就只能单抽，只能一个一个来。 藤丸立香手捧余下的七颗圣晶石，望着抽风似的越转越快就是没个头的光轮，一脸懵逼。 话说，除了贤王，还有谁会抢啊？ ——是啊，还有谁会抢呢？ 这个疑问，在光轮终于停下的旋转里，得到了回答。 “呼……” “我终于，找到你了……” 深深的，带着如释重负的叹息。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光轮中央，随着气流的散开，现界于此的幼童睁开了双眼。 梅恩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不如说，那幅身躯原本就诞生于他的指尖，所以，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会有错的，这个孩子是…… “金固，追寻所追寻的人至此。承蒙关照了，御主。” 新的英灵缓缓开口，向召唤者说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藤丸立香乍一听这名字，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因为眼前这个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浑身狼狈的孩子，单看外貌不就像是…… 她顺从心意地看向了身后，果不其然对上了一众圆桌骑士怀疑人生的表情。 “大事不妙了，崔斯坦卿，我觉得我好像出现幻觉了！”这是呆滞出声的高文。 “那并不是幻觉，高文卿，请勇敢地面对事实。”这是一脸不动如山的崔斯坦。 “……不，不对，摩根那女人不可能造出这么年幼的实验体，我可从没听说过！”这是脑内小剧场已经疾驰八百里的莫德雷德。 有那么一瞬间，骑士们失却了素日的冷静，混乱和动摇肉眼可见。 随后，强行收拾了一下心情，维持住表面的镇静，他们有致统一地，把视线投向了亚瑟王。 那目光，不知为何，同情似乎占了大部分。 ——王，你看，你好像又多了一个儿子。 亚瑟：“……” 不怪众骑士想太多，实在是眼前的新英灵容貌相似率过高，再加上原本就有莫德雷德作为前车之鉴，理所当然地拉响了众人的警钟。 然而，明明该身处漩涡中心的、名为金固的存在，却对圆桌组刹那的动荡仿若未见。 或者说，从金固降临到这里开始，除了介绍时还意思意思地瞥了眼藤丸立香外，他的视线根本就没从梅恩身上移开过。 亚瑟到底比其余人理智，敏锐地察觉到后，迅速冷静了下来：“老师，你认识这孩子？” “啊。”梅恩迎着孩童的清冽的眸光，淡淡答道：“我造的。” 亚瑟冷静的神情一瞬没绷住：“诶？” “他的身躯是我赋予的，就是这个意思。”梅恩说着忽然歪了歪头，略略恍然道：“这样说起来，本质上，我似乎做了跟摩根相同的事呢。你会讨厌吗，阿尔？” 亚瑟：“……” 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绝非愤怒，不如说……相当不可思议的，是欣喜？ 啊啊，难以理解，他明明曾因莫德雷德的存在而感到冒犯，如今却对这个孩子接受良好。 高洁的骑士怀疑起秉持的公允，但在看到身旁的英灵时，又冥冥恍然。 ——是因为缔造者不同吧。 心怀恶意的魔女，觊觎着不列颠红龙的血统，被愤怒的红龙驱逐出领地。与被红龙划入领地的，不需要多加赘述的挚友——这两种情况，完全是不同的。 梅恩的本意是说，他凭空造了一个生命体，却不知道骑士王已经一路脑补到血统上去了。 但是，没关系，这还不是重点。 梅恩冲着一直伫立在原地孩童伸出了手：“不过来吗？” 很稀奇的，金固能够一直保持冷静地站在那里，而不是在降临的第一时间扑过来。 或者说，直到此时此刻，即便最想见的人冲他伸出了手，他还是没有动。 金固不想过来吗，当然不是！ 然而硬件条件不允许他这么做！ 多走一步路可能就要跪，多说一个字可能就要吐血，多折腾几下，差不多就能秒回英灵座——金固目前，正是处于这样的状态。 梅恩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没有再等待，直接走了过去，然而手刚一碰到金固，对方便一张口，“噗”地喷出一口血，还飙出去老远。 梅恩：“……” 这伤得有点严重啊。 后方几乎已经把金固划拉进自己势力范畴的圆桌骑士们，见此也神色一惊。 梅恩把金固从召唤阵里抱下来，盯着对方清透的眸子，直接道：“刚才在里面打架的，就是你吧？你招惹他了？” “……没有。” 梅恩微微眯起了眸子：“嗯？” 金固别开脑袋：“最先开打的贤王和伊什塔尔。” 梅恩一挑眉：“伊什塔尔？” 乌鲁克组这回是约好了要组团下来吗，连伊什塔尔都要来凑热闹！？ 金固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不敌贤王，所以临时拉了喜欢搞事的伊什塔尔结盟…… 另一边的藤丸立香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看到金固从召唤阵下去了，又想起自己要带贤王回迦的愿望，便撸起袖管把余下的圣晶石挑出六颗扔了下去。 受伤过重的金固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于是三秒后，在前所未有的狂暴版魔力洪流里，藤丸立香迎来了从英灵座一路暴走过来的贤王，以及疯狂炸毛的伊什塔尔。 “自慢王，抢了第一个召唤位的又不是我，你是真打算谋杀女神吗！？” 伊什塔尔现界之后根本没来得及进行什么自我介绍，就不得不狼狈地躲开身后直逼命门的王财。 直到现在她才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因为觉得有趣，就答应金固的结盟死磕贤王啊啊啊啊！ 然而，身后紧随而至的王根本毫不在意她的话语，那双猩红的眸子正燃着无与伦比的绝艳火光，涌动的杀意铺天盖地。 王的红眸扫过在场的伊什塔尔，扫过在场的金固，同时感知了一下不在场的另两个自己，然后，仰头就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是在响亮，振聋发聩。 藤丸立香听着却不知为何有点发抖，挪到梅恩身边，战战兢兢道：“贤王他这是很高兴的意思吗？” 梅恩：“……” 不，他这是超生气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贤王疯了。 第92章 最先开打的是新加入迦勒底的英灵们。 甚至于连一个自我介绍的时间都没来得及，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 现场就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金星的女神张开弓, 双眼变成了灿金色, 怒道：“少得寸进尺了自慢王, 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 回应女神的是雨滴般坠落的王之财宝, 在“砰砰砰”的击碎声里, 召唤室平滑的地面眨眼变得坑坑洼洼。 伊什塔尔扶着玛安娜闪避开，垂落的发丝被险之又险地被切断小半束。 她的额头冒出了井字：“够了, 我忍不了了！！！” 玛安娜骤然调转方向，对着地上的贤王就是一发光炮。 光炮的余威散向四面八方, 整个地面都震动起来, 头顶的天花板跟着悉悉索索地开始掉落。 梅恩见状不好, 拎起重伤的金固, 同时张开天之锁，结成综错的网状，兜在了藤丸立香等人的头顶。 同一时间，圆桌骑士们也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 出鞘的利刃剑光一闪, 把掉落下来石块悉数粉碎。 不过, 即便有了梅恩和骑士们的保护, 藤丸立香等人还是免不了被灰尘落了满脑袋，弄得灰头土脸。 奥尔加玛丽一抹脸，深呼一口气，抬嗓喊得声嘶力竭：“我！的！召！唤！室！” 她才修好的召唤室！！！她要跟这群人拼命！！！！！！ “所, 所长！请冷静！” 玛修和藤丸立香一左一右拉住她，却被暴走的奥尔加玛丽一并拖了出去。 梅恩无奈扶额，天之锁立刻拉住三人，同时他抽空往贤王那边看了一眼。 乌鲁克的王这会儿并不能说是处于冷静状态，任何人憋屈久了一旦爆发都很恐怖，更不要说眼前的这个还是“吉尔伽美什”。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坑被挤兑，累积的郁气成功突破了贤王还算好的忍耐力，终于—— “去死吧，杂种！！！” ——短暂退化成了暴君闪。 绚烂绽开的黄金涡轮铺天盖地，贤王猩红的眸子被彻底点燃，无与伦比的炽烈明亮。 伊什塔尔穿梭在密集的王财里，这小小的空间显然不方便玛安娜飞行，于是她很快显出劣势来。 关键时刻，伊什塔尔一低头，精准锁定了地上的银发英灵，迅速开口道：“快管管这家伙啊，恩奇都！我们现在都是同一个御主的从者了，好歹帮一把吧！” 随后，她又看向被梅恩提在手里的金固：“话说明明抢了第一个召唤位的是你吧，为什么现在倒霉的却是……痛痛痛！可恶，自慢王你居然来真的，别逼我轰穿天花板！” 与差点捅穿自己的王财擦身而过，快要达到极限的伊什塔尔，已经想击穿天花板，直接驾着玛安娜飞向天际了。 “谁都不许打天花板的主意！” 奥尔加玛丽已经不记得迦勒底的天花板阵亡多少次了，这句话直接踩到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稍近的莫德雷德一剑戳在地上，裂开嘴道：“那么，要我上吗？” 奥尔加玛丽想到这位骑士彪悍的战斗风格，想都不想一票否决：“不，请务必不要。” 莫德雷德失望地扛起剑，轻啧了一声，余光瞥向旁边的梅恩。 他其实未必是真的想打架，只不过，如果现在圆桌的他们不出手的话，那么余下唯一也最具立场出手的，不就只有…… 果然，在下一秒，少年骑士眼睁睁瞧着梅恩向前走出一步，并说道：“我去阻止他们。” 随着这句话落下，盘旋于半空的天之锁霍然风动，携着地上的银发英灵腾身而起，向着金星女神和贤王的方向冲了过去。 ——梅恩加入战场。 先不提圆桌骑士们此刻的心情，单说藤丸立香等人，至少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这下总该没事了吧，混乱很快就能平息了吧。 ——没戏看了，大家可以洗洗睡了吧。 ——……才怪啊！！！ “喂！恩奇都你的攻击往哪儿放呢！？”伊什塔尔躲开突然飞来的锁链，活活吓出一身冷汗。 “啊，抱歉，不由自主就……”基于enkidu与某位女神的宿怨，天之锁总是不听话地想要刺过去呢。 “挚友，这个蠢女神本王一个人就能解决掉，你不要插手。”贤王本能地把自家友人划拉进了自己的阵营。 然而梅恩表示他哪边都不站：“这可不行，我是来阻止你的。” “你确定？！”伊什塔尔又一次躲开混乱中刺来的锁链：“这是第二次了。天之锁绝对是真的想要杀掉我吧，绝对是吧！” “被看出来了吗。”梅恩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可惜。 “啊啊啊，可恶，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才不可能是帮手！” “竟妄想得到吾友的助力，杂种果然只有这点程度而已。” “最该小心我的是吉尔你啊，下一波攻击就是全力了！” “……” 真正意义上的三方混战。许久不交手的王与挚友，越打越痛快，渐渐浪得飞起。 结果就是，战况非但没有因为梅恩的加入而变小，反而，有了越演越烈的架势。 藤丸立香：……逐渐绝望。 然而，残酷的现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 “这里好热闹，我错过了什么吗。” 幼吉尔身姿轻快地走进召唤室，仿佛根本没看见狼藉的现场一样，笑眯眯朝藤丸立香招呼道：“看来平安无事呢，御主。” 藤丸立香还没调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绝望一点，下一秒，就听见另个熟悉的声音紧随而至。 “令人不快的气息，还不止一道。你又召唤出什么来了，杂种。” 这姑且还算平缓的语气，在声音的主人，也就是吉尔伽美什踏进召唤室的瞬间，骤然打破。 吉尔伽美什望见空中混战的三人，更确切地说，是新来的那两位英灵。 一秒的停滞后，黄金的王倏而挑唇，露出了一抹极凶残的笑来：“哦？这不是挺有趣吗。偶尔也干了件漂亮事啊，杂种！” 处于战斗中心的梅恩等人，立即察觉到了最古之王的到来。 梅恩一边驱动天之锁回防，一边抽空向友人打了个招呼：“哟，吉尔。” 平静得甚至带着点轻快。 而比起梅恩的淡定，伊什塔尔则是大叫不妙。 吉尔伽美什对她的敌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乌鲁克特异点的时候就被捶了好几次，金星女神表示一点都不想重温。 正当伊什塔尔琢磨着情势所迫，要不要先跑路的时候，旁边却猛地爆出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 犹如暴风肆虐起。 伊什塔尔一个哆嗦缓下动作，咔吧咔吧地转头，循着源头望见了贤王。 而此时的贤王，已然露出了刚抵达迦勒底时的神情：“终于来了，让本王好等啊，杂种！！！” 接下来，乌鲁克王以身为例，向世人证明了“我骂我自己”和“我杀我自己”这两件事，在名为“吉尔伽美什”的存在身上，是完全可能化为现实的！ ——打起来了。 不可能不打起来的。 贤王绝容不下先前遣返英灵座的耻辱，吉尔伽美什绝容不下任何人的挑衅。 于是，绝无法相容的两方，同一时间开王财，同一时间亮光炮，同一时间展开了对轰。 “caster的职阶如何，已经后继无力了吧杂种，本王才是最强状态的吉尔伽美什。” “没能得到真正的成长，到现在为止也像个孩童一样的你，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一波过后，单方面的远程攻势满足不了双方，贤王直接砸出了手里的泥板，然后抄起斧头就砍。 吉尔伽美什随手扯过王财里的一把剑，迎面挥过去。 两个人，一个是archer，一个是caster，却偏偏抡着冷兵器开始肛起了近战。 梅恩望着双方较劲，逐渐冷静下来，终于想到了自己的任务：“我好像……是来劝架来着？” “不用为他们两个操心啦，糟糕的大人唯一不怎么糟糕的地方，就是能够照顾好自己，所以——” 幼吉尔不知何时走到跟前，牵起梅恩的手，仰头露出可爱的笑脸：“恩奇都，你只要看着我就好啦。” 梅恩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尚在交战的两位王，就像装了顺风耳一样，齐齐把余光投向了这边。 “这话本王可不能当做没听到。” “趁虚而入的杂种，谁给你的胆子！” 随后，在他们手上交战不停的情况下，来自两人的不同王财，被半点不留手地投掷出来。 ——直直地射向幼吉尔。 少年的王不躲不闪，游刃有余地把飞来的王财收进了自己的宝库里。 但这并不是结束。 下一秒，来自吉尔伽美什的天之锁猛地缠住幼吉尔的脚踝，把少年向着战圈拖了过去。 梅恩本来想要阻止，但是幼吉尔却摆了摆手，似乎早有所料，不仅不挣扎还称得上悠闲。 “大人的我真是太粗鲁了，没办法，就陪他们玩一玩吧。恩奇都别担心啦。” 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语气过于温软轻快，梅恩竟真的没动。 于是，等到幼吉尔也加入战圈后，三个吉尔伽美什全部就位。 空中到处都是王财，根本分不清是哪个吉尔伽美什的，放眼望去尽是闪瞎眼的金光。 暴走的魔力洪流里，间或夹杂着吉尔伽美什们互相伤害的怒喝—— “怎么了，干点什么让本王瞧瞧啊！”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招！” 天花板离塌陷仅剩一线之差，迦勒底原地爆炸近在眼前。 为了保护摇摇欲坠的建筑，奥尔加玛丽生死时速，飞快扫视一圈—— 圆桌骑士众，进去只会让修罗场升级，过！ 伊什塔尔，飘在天上看戏呢，过！ 藤丸立香，跟她一样冲进去就要狗带，过！ 玛修，亚从者觉醒未完全，过！ 一圈看下来，最后竟然还是回到了梅恩这里。 但是显然不可能再让梅恩进入战圈了，前车之鉴，那大概率会让战斗打得更加火热。 那么，有没有别的办法……别的办法……办法…… 奥尔加玛丽想得满头大汗，忽然间灵光一现：“……有了！！！” 她三两步奔到梅恩旁边，凑到英灵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梅恩听完，瞥了眼还在打斗的吉尔伽美什们，略带迟疑：“……这种时候？” 奥尔加玛丽点头：“对，就现在，现在就去！” 既然迦勒底所长都这么说了…… 梅恩收起天之锁，转头离开了召唤室。 藤丸立香和圆桌众察觉到英灵的离去，倍感不解。 但是，还没等他们询问，就见奥尔加玛丽深呼一口气，以不止高了一个阶的音量，霍然呐喊—— “梅恩去找太阳王了！！！” 回荡的尾音飘飘摇摇落下。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 下一瞬，召唤室的大门被轰开，三道劲风几乎不分先后地冲了出去。 原本还在互殴的吉尔伽美什们全部不见，徒留一片狼藉的战场。 奥尔加玛丽脱力地跌坐到地面，流下了欣慰的泪水：“好了，这下子召唤室保住了。” 虽然召唤阵还是毁了，天花板还是破了，门还是碎了，但是……！ “但是，所长啊……” 藤丸立香僵硬地开口：“你是不是忘了，太阳王住的地方虽然不是召唤室，但也属于迦勒底？” 奥尔加玛丽：“……” ！！！ 修罗场的地点是转移了，但程度全面升级了啊所长！ 似乎是为了印证，下一秒，破开的天花板下—— 天光忽然暗了下来。 奥尔加玛丽抬头，一眼看到了迦勒底外的天空，那正以遮天蔽日之姿，缓缓压近的——巨大金字塔。 作者有话要说：奥尔加玛丽：日！ 第93章 等到奥尔加玛丽赶到太阳王的住所时，一切已经迟了。 吉尔伽美什们和奥兹曼迪亚斯, 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 完成了一场战役。 徒留下仿佛被推土机碾压过的现场。 一眼望去, 最引人瞩目的, 莫过于那正卧在碎石堆间的星空之兽。它原本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 在经过一场大战后, 已然残破了大半边。 察觉到奥尔加玛丽和藤丸立香的靠近，紧绷的神经促使它警觉地停下舔舐伤口的动作, 抬头发出了一声凶猛的咆哮—— “嘤！” 奥尔加玛丽：“……” 藤丸立香：“……” 看来确实伤得不轻。 除开能够一眼瞧见的斯芬克斯外，余下的就是正穿着白大褂, 活动于废墟里的迦勒底医师们。 看来这边巨大（毁天灭地）的动静, 终于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 进而行动起来了。 奥尔加玛丽一直以来饱受摧折的心脏, 终于稍微好过了一点：“罗曼呢？” 罗曼是医疗部队的负责人，应该也到了才对。 “罗曼医生带着梅恩去医务室了。”稍近的一位医师答道。 “哈？罗曼……带着梅恩？”奥尔加玛丽想到那个粉毛医生见人就怂的模样，觉得不可思议。 藤丸立香倒是更关注自家英灵的状况：“梅恩受伤了吗？” “这个……”医师显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妙地游移了一下：“受伤的话, 确实……有一点吧。” 如果那道小口子算受伤的话……不, 那种伤口对于英灵来说, 就算放着不管, 几分钟后也完全能够自愈吧。 然而，当时的罗曼显然不这么想，带走银发英灵的时候，神情难看得仿佛接手了一位绝症患者。 对此, 医师很想说：罗曼医生你倒是看看那几位正被埋在废墟下面生死未卜的吉什么和奥什么啊，那几位才是真的快要狗带了吧！？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见旁边的奥尔加玛丽问道：“吉尔伽美什和奥兹曼迪亚斯呢？” 医师伸手提过一把铁锹，放进了奥尔加玛丽手里。 奥尔加玛丽：“？” 医师道：“就在脚下呢所长，挖深点能找出来。” 奥尔加玛丽：“……” 于是，在由王们组成的“迦勒底推土机小分队”阵亡后，奥尔加玛丽接过大（铁）旗（锹）—— 迦勒底挖掘机小分队，全新上线。 奥尔加玛丽这边，开始正式忙活起来了。 趁这个间隙，来说说之前医师口中提到的，被领走的英灵和领走他的医生吧。 作为最早从修罗场抽身的两人，在无人打搅的医务室里，能够上演一出和谐友爱的医患光景吗？ 当然是—— 不可能！ “得赶紧包扎才行，纱布……纱布我记得是在……” 罗曼的眼神四下扫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面前的人。 梅恩抬了抬头：“纱布不就在你的手里吗。” 这个找纱布的笨蛋，已经拿着纱布在医务室转了好几圈了。 罗曼闻言一低头，手上的纱布似乎正在对他抱以嘲笑。 他一把攥住，强行镇定地说道：“对啊，我我我忘记了。” “啪！” 内心世界里，这个浑身僵硬的男人一巴掌按在了自己脸上。 ——……梅恩是不是觉得他更蠢了qaq 梅恩：你从没聪明过谢谢。 虽说找到了纱布，但是当医生手忙脚乱地想要帮英灵包扎的时候，却发现，那原本就不算严重的血痕，早已在英灵强悍的自愈能力下，被魔力祛除了。 粉毛医生眼巴巴地瞧着，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 梅恩自然知道自己的伤根本不需要治疗，他之所以过来……算了，不管怎么说，都不至于露出这幅备受打击的失落模样吧。 “自然是因为男人的自尊心受挫了啊。” 随着这道突然插入的声音，花之魔术师的身影出现在了医务室里。 一头卷翘的长发随性地披散在身后，配上魔术师此刻笑眯眯的模样，潇洒得莫名欠揍。 “哎呀呀，发现自己在至今为止唯一能够派得上用场的领域，也不是很受需要，那当然超级难过啦。” 魔术师望着粉毛医生，状似同情地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罗曼在梅林出现的时候，神情就淡了下来。 这会儿听完对方的话，更是完全面无表情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之魔术师来到迦勒底后，在工作人员中的存在感仅次于备受欢迎的幼吉尔，不过，跟幼吉尔正面的评价比起来，关于神出鬼没的魔术师最多的流言，大多是—— 被举报骚扰女性员工，严重妨碍了她们的工作。 罗曼微笑：“今天没有被迦勒底女性协会追杀吗。” “所以我都说了，那只是误会，误会啦！” 魔术师为自己的名誉辩驳起来：“我只是对美丽的女性表达了发自内心的赞美而已，现在的女孩子都太容易害羞了。” 自打出于梦魔的天性忍不住瞎撩了一通后，与卡美洛那时会柔弱哭泣的贵女或者女仙不同，知晓真相的迦勒底女壮士们，硬是提着砍刀追了他半个机构。 从这件事后，他可就没有乱来了！ 说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花之魔术师一手按住胸口，飞快地瞄了眼银发英灵：“不，我绝对没有对藤丸立香下手，别生气啊。” 梅恩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没有回答，徒留下魔术师惴惴不安。 原本是理直气壮的搞事入场，交锋不过一个来回，就变成了一副怂相。 梅恩没再去看某位魔术师，转而问罗曼：“那边的情况处理得怎么样了？” 那边，自然是指他们来得那边，刚刚经历过一场乱战的住宿区。 罗曼收拾纱布的动作一顿，随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很担心太阳王他们？”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梅恩还没回答，花之魔术师抢先开口了：“毕竟那是名正言顺的挚、友、哦。” 说完还眨了眨眼，附上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罗曼忍住一拳揍上去的冲动，紧了紧手，转身向外走去：“我马上去联系医疗部队。” 粉毛医生脚步沉重地走出医务室，背景几乎快要实质化出阴阴细雨，就差真的蹲去墙角种蘑菇了。 就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探出壳的蜗牛，谁知细软的触角刚伸出来，就惨遭雷霆一击—— 可以想见，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可怜的医生大概都要缩回壳子里，又是那副哭唧唧的谁都可以戳一下的模样了。 梅恩一直注视医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方才收回视线，转向身旁的魔术师，缓缓道：“你在针对他。” 这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花之魔术师连否认的可能性都没有。 但事实上，他也没打算否认就是了。 “哎呀呀，体谅一下我作为一个caster的心情吧，有些事情……嘛，总之，就是这样啦，嗯！” 魔术师说得含含糊糊，却偏偏朝着梅恩露出了“你应该明白的吧”的神情。 然而梅恩表示他并不明白。 花之魔术师于是叹了口气：“那个男人啊，一旦看透了他的本质，会觉得同情多一点，还是讨厌多一点呢。” 对自身被赋予的悲惨命运毫不抱怨，明明有着强大到无与伦比的力量，却选择了最自虐式的活法。而以舍弃所有力量为代价换得的现在，也不过是换一种形式，继续为别人活着。 ——这就是，那个名为罗马尼·阿基曼的男人。 梅恩对魔术师的话没有任何反应，那平静到渐进冷漠的神情，让人完全看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花之魔术师凝视了英灵数秒，忽然俯身凑近，那双晶莹的紫眸，一瞬变得认真起来。 他说道：“梅恩，试着放下吧。” 这是，来自花之魔术师的告诫。 甚至不需要发动千里眼，魔术师便能够知晓，在久远的未来，那个男人一定会做的事。 ——同归于尽并不是开玩笑，那个男人绝对做得出来。 ——只是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梅恩？ 梅恩并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转向了医务室的门口。 即便某个医生藏得足够好，但也不会瞒过英灵的感知。 然而到了现在，对方也没有冲进来，没有打断，没有挽留，仿佛是默认了刚才魔术师的话一样。 梅恩难过吗？ 不，他完全不难过。 如果因为这点事就接受不了，那他早就在所罗门时期就被活活气死了！ 不过这也让他确定了一件事，合着这家伙果然是把主意打到了自爆上，所以现在才想为爱放手吧…… “呵。” 好，很好。 梅恩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能够跟他数倍共感的魔术师，却突然浑身一震，被快要吞没理智的怒火弄得一个趔趄。 然而还没等花之魔术师勉强冷静下来，随即就被英灵爆开的杀意惊得炸了毛。 “……！！！” “抱抱抱歉打扰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活下去的本能，让花之魔术师半点不曾犹豫，直接脚底抹油火速溜了。 梅恩并没有管逃离的魔术师，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唯一能够被放进眼里的只有一个人。 于是，正呆在医务室外神情黯淡到极点的罗曼，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凉意从脚底升起。 然而，还没等他打完一个哆嗦，医务室的大门就被一股劲风“砰”得掀开，大门狠狠地撞击到墙面上，立马留下一个坑。 墙裂了。 罗曼望着自己不由自主开始发抖的身体，冥冥之中忽然了悟——哦，这熟悉的恐惧感，不就是…… “啪。” 一只手搭在了肩头，已经快半跪下去的粉毛医生，缓缓抬头，果然望见了一双瑰丽的紫眸。 而此刻的银发英灵，早已褪去了原本简易的白袍，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魔神的奢丽礼服。 魔神冰冷地望着粉毛医生，无视了对方快被吓哭的神情，一手抓住对方白大褂的衣领，把人直接拖进了医务室。 医务室的门自动关闭，又一次“砰”的撞击下，墙体艰难地震了震…… 然后塌了。 希望医生能够活过今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试图给医生加戏，医生超棒，我超爱他！ 第94章 “滴呜——滴呜——” 警报。 那自指挥室所传来的、巨大的警报声，一瞬间攥取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个声音是……”藤丸立香隐约记得, 这个警报声代表的意义似乎不同寻常。 “是特异点。”奥尔加玛丽“砰”地扔开铁锹, 霍然抬起头来：“出现了——新的特异点！走, 我们立刻回指挥室。” “诶？这边不用管了吗？” “那群家伙才不会有事, 估计早就灵子化到不知道的地方养伤去了, 好了就会自己回来。” 奥尔加玛丽早就摸透了这帮搞事精的本质：“到时候去梅恩旁边蹲点, 一个个绝对回得比谁都快。” 藤丸立香表示无法反驳。 在两人踏入指挥室的瞬间，值守的工作人员立即迎上来, 并递上一份文件：“所长，新特异点确认完毕！” 奥尔加玛丽接过递来的数据文件, 一眼就看到了最上方的几个大字—— 【a.d.** 人理奠基值— 冠位时间神殿】 “这是……！” 指挥室陷入了一片混乱的繁忙。 而另一边的医务室里, 进行到一半的“交流”, 同样被响亮的警报声打断。 原本暴走的魔力, 潮水般倏而褪去。 魔神礼装随之缓缓消散，英灵恢复一身简易的白袍，循声抬头：“看来有新任务了。” 罗曼：……看来冷静下来了qaq 粉毛医生捂着脑袋，泪汪汪地抬眼, 小心翼翼地瞅了又瞅：“呐, 梅恩, 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去指挥室了？” 梅恩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揍的时候是挺爽，但是揍完看见对方这幅样子……突然又不爽了！ 虽然英灵并没有说话，但是罗曼无比了解眼前的人, 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似乎又有点不高兴了。 ——他的魔神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qaq ——然而他现在可以给对方撸来消气的一头白毛已经木有了！ 这一瞬间简直委屈得想要抱住对方哭出来。 “梅恩……” “走吧，他们应该已经在指挥室等我们了。” 并没有在意医生的欲言又止，梅恩阖了阖眸，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罗曼的神色黯淡下去，像一只被主人拒之门外的幼犬，湿漉漉的眸子眨了眨。 他缓缓收回那一瞬想要拉住英灵衣角的手，转而拍了拍自己的脸，连手套都挡不住的冰冷温度，让他平静下来，或者说，是让他勉强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至于灵魂深处传来的失落、不甘，乃至于痛苦，惯于忍耐的男人可以掩藏得足够好，滴水不漏。 ——对，就像一直以来他所做的那样。 不该打扰，不该让他最珍视的人徒增烦恼，只要远远地注视着……这样就很好。 等到罗曼好不容易调整完心态，自虐式地把脑袋里塞满工作的时候，却发现走在前方的英灵，突然停下了脚步。 差点撞到对方的罗曼慌忙止步，正觉得困惑。 突然—— 一阵风，平地而起。 最开始只是很微小的一股，可是数秒后，便化为一道强劲的气流，以英灵的圆心环绕着进而疯狂旋转起来。 “……！” 罗曼察觉到了不对。他想都不想地就要朝着英灵奔过去，但立即便被呵止。 “这不是现在的你能够介入的事，不要过来。” 这么说着的英灵，却并没有望向医生，而是低头，凝视着脚下。 罗曼停在原地，跟着看向地面的瞬间，没忍住睁大了眸子。 “那是……！” 强风的勾勒下，地面正缓缓浮现出一个召唤阵。 不管是罗曼还是梅恩，他们每人都见识过无数的召唤阵，迦勒底的藤丸立香的，甚至自己绘制也完全不是问题，然而—— “由最高的魔术王亲手创造的魔术，闪烁其上的为七十二魔神之名。” 银发英灵缓缓扫过阵法上一个个闪过去的熟悉名字，不，其实不用看，他也能够顺序不错地念出来。 巴尔，阿加雷斯，瓦沙克……阿蒙，巴巴托斯…… 在第七十二个也闪过之后，召唤阵陡然爆出了无可抗拒的巨大引力。 ——来吧，到我的身边来，我的魔神…… 朦胧间，似乎有谁这么呼唤道。 “久违了……”银发英灵缓缓开口，其中蕴含的情绪已然难以辨清：“……所罗门的召唤术。” 没错。 这正是所罗门王的召唤术。 能够无视法理，跨越时空，将王的魔神进行召唤的魔术。 梅恩虽然各种意义上都很特殊，甚至召唤阵上都没有他的名字——因为所罗门王认为“你的名字不应与它们居于一处”，但即便如此，梅恩仍旧是所罗门的魔神。 所以，这个召唤阵就对他有用。 撇开召唤他的到底是不是所罗门，不是所罗门又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能够成功等等一系列疑点不谈，总之，看现在这架势，梅恩是必须得走了。 “我突然离开，御主那边就拜托你了。”感知着来自虚空的越来越强烈的不可抗力，梅恩抓紧时间说道。 至于那群王们……都是成熟的大人了，梅恩相信就算他暂时消失了，他们也一定能够保持理智。 ……嗯，绝对行的！ 然而，罗曼并没有对英灵的嘱托做出应允，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神情，唯独身侧握紧微颤的双拳透露出不一般的情绪。 “……罗曼？” 梅恩的身躯已经开始化为灵子，这是最方便空间跃迁的形式。 而就在彻底灵子化即将到来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罗曼霍然抬头，同时脚下发力，猛地冲进了召唤阵里！ 梅恩：“……” 说不吃惊是骗人的。 “罗曼你……”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罗曼张开双臂，拥住了浮动于空中的金色灵子，眸底沉淀着难以言明的幽邃，最终化为了一道深深的叹息：“……抱歉。” 他好像一直都在给梅恩添麻烦。 连曾经亲手创造的最珍重的魔术，现在也成了夺走英灵的东西——有人利用了王的心血，玷污了王的仪式，触碰了王与友人圣洁的印记。 啊啊，承认吧，罗马尼·阿基曼，你早已无法忍受。 ——你在愤怒。 召唤并没有因为外人的介入而停止。 一切仍在继续。 等到指挥室内惊觉不对的藤丸立香马不停蹄地赶到时，现场早已不见了英灵和医生的身影。 奥尔加玛丽追着后脚跑来，进门就瞧见了少女御主哭丧的脸。 不等她询问，藤丸立香就道：“所长，梅恩不见了……” “……” 气氛凝滞了一下。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奥尔加玛丽有了相当不妙的预感。 “被召唤走了，已经不在迦勒底了。”藤丸立香能够感觉到她跟梅恩原本建立的契约，现在虽然没断，但似乎介入了什么别的力量，而且比贤王那时更为霸道。 不稳定的契约让她的心也跟着不稳起来。 呜呜呜呜，梅恩你去哪儿了qaq 奥尔加玛丽见不得藤丸立香这幅没出息的样子，讲真，依赖从者的御主她不是没见过，但是藤丸立香这种程度的实属罕见，简直是把梅恩当成精神支柱了！一旦梅恩不见，就是这幅可以跟罗曼一争高下的消沉模样！ “只要契约不断，很快就能找到人的，现在立刻给我冷静下来！”奥尔加玛丽的气势异常强悍：“记好了，绝不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吉尔伽美什那帮家伙！迦勒底已经快被拆没了！” “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本王？” 说曹操曹操到。 发出最古之王声音的金色灵子团，从门外缓缓飘了进来。 奥尔加玛丽如临大敌。 “你那是什么表情，杂种。”最古灵子团闪了闪，几乎可以脑补出那双猩红睥睨的眸子：“以为本王真对杂种的事感兴趣吗。” 最古之王自然不会对蝼蚁的烦忧追根究底，斤斤计较。虽然也就是随口一问，但不珍惜向王诉诸的机会，不感念王难得的恩赏，可见是个跟远坂时臣一样没眼力见的家伙。 吉尔伽美什的鄙弃和轻厌毫不掩饰，可奥尔加玛丽反倒松了一口气。 正当她打算找借口把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核弹忽悠走时，就听见对方问道：“知道恩奇都在哪儿吗。” 奥尔加玛丽：“……”丢了。 终究是躲不过的劫数。 先不提迦勒底这边即将来临的新一轮摧折，单说梅恩和罗曼，在经历过一阵时空转移特有的眩晕和颠簸后，两人终于抵达了终点。 灵子转眼化为银发的英灵，轻飘飘地安然落地，与之相差的某位医生，惨兮兮地脸着了地。 “呜！” 痛！ “这就是冲动行事的下场。”梅恩睨了眉头揪成一团的粉毛医生一眼，显得异常冷酷。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居然自不量力地跟过来了，要不是路上有他护着，这家伙没准在转移途中就承受不住时空间的力量跪了！ 自知理亏的罗曼摸了摸鼻子，默默爬起身，乖乖站好。 梅恩望着对方这副模样，说不出更多训斥的话，干脆直接转头，打量起四周来。 结果一看，发现周围的环境甚是眼熟。 更确切地说，这里正是记忆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所罗门王的宫殿。 梅恩最初以为这只是跟虚数空间里那个神殿一样的假象，直到他看到身着铠甲的士兵从门外跑进来。 士兵的盔甲上印刻着独一无二的国纹，他们原本戒备挥舞的长矛，在发现对象是梅恩后，被立即收了起来。 “听到奇怪的动静还以为是入侵者，冒犯了您还请见谅，梅恩大人。” 士兵单膝跪下，恭敬又惶恐地行礼道。 ——不是假象，是真真正正活着的士兵。 那也就是说，这里是……真的以色列王宫？！ 第95章 身着盔甲的士兵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即便发现梅恩身边多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可疑人物, 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 因为在这座宫殿里, 梅恩就是最高权的代行者, 被赋予了与王同等的地位, 不需要也不存在任何质疑。 梅恩的余光看了眼身边的罗曼, 随后转向士兵道：“他……所罗门呢, 所罗门现在在哪里？” 不管这个莫名其妙的穿越是特异点还是什么，只要这里是以色列, 那所罗门便绝对是不可或缺的，至关重要的人物。 面对问询, 原本还算镇定的士兵猛地一个手抖, 甲胄和冷兵器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回荡在冷冰冰的大殿里。 然后, 是死一样的寂静。 士兵诡异的沉默实在不是个好兆头，梅恩微微眯起眸子：“回答我。” 一旁的罗曼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神情莫测。 士兵于是哆嗦着低下头, 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闭上眼, 憋足一口气道：“梅恩大人您忘记了吗, 今天早上东方第一缕晨光亮起的时候, 王……王就已经回归天上了啊！” “……” 一秒的凝滞后，英灵轻轻的声音传来：“是吗，原来是这个时间点吗。” 意味不明的话语，含着无法让人深究的复杂。 士兵并不能够明白梅恩话里的意思, 但都到这个份上了，于是干脆硬着头皮继续道：“现在宫中各处都在找您，就是……关于王的遗体安置……” 梅恩敛下眸子，头也不抬：“先晾着。” “……是。” 士兵领命起身，临走时余光瞥见了那个陌生的粉发男人。对方的气息实在太过无害，即便是此刻，也很难感觉到存在感。 士兵不怎么在意地想要收回视线，却不经意对上了男人抬起的双眼。 那一瞬间，他迈出的脚步猛一顿住，膝盖本能地半弯屈起，几乎就要跪下。 梅恩望着士兵不知何故僵硬在原地的身体，道：“你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失礼了。” 士兵匆忙甚至慌乱地低头，随后负起武器离去，所有的心惊肉跳都被压在心底——怎么回事，他刚刚居然在那个男人身上看到了王的影子！……错觉……吗？……错觉吧！ 直到士兵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梅恩才缓缓转过头来，望向到达这里后，便沉默得不像话的医生。 “你觉得怎么样？” “……诶？……问，问我吗？” 罗曼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慢半拍地眨了眨眼，随后一手抓了抓后脑勺，笑得勉强：“我觉得很好啊，看起来是梅恩熟悉的地方呢。如果是特异点的话，行动起来也会方便很多吧。” 梅恩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直把医生瞧得额头冒汗，方才不紧不慢地转向别处：“你说得对，确实很熟悉。至少现在已经能够确定，我们所处的时间点是公元前930年。” 这正是所罗门王死去的那年，重大事件往往具有标志性意义。 罗曼含糊地应了声，如今不管是所处的时间地点还是话里话外提到的某位王，都是他往常听到了就要跑的东西。 但是现在，一时冲动跟过来的举动，早已让他无处可逃。 罗曼勉强压下心中的纷乱起伏，闷头在外袍大大小小的口袋里翻起来：“我记得是在……唔，找到了，通讯器！” 迦勒底的员工和御主人手配备的装备，罗曼捣腾了一下，遗憾发现能够接收到的信号过于微弱。 “所罗门的宫殿内外都设置了强力的魔术结界，即便现在所罗门已逝，留存的魔力也足够让结界继续运转数百年。”梅恩抬了抬眼，似笑非笑：“你忘记了？” “我忘……呃，不，我是说！” 罗曼猛地止住话头，因不小心咬到的舌头而小声嘶气：“我是说，居，居然还有这种事，不愧是传说中的魔术王呢，哈，哈哈……哈……” 平凡的迦勒底医生怎么可能知晓结界的事……没有的事！ 没有戳破对方的尬笑，梅恩觉得现在的粉毛医生就像一只战战兢兢，随时处于炸毛边缘的绵羊，戳一下“咩”一声，欺负起来……不，相处起来还不错。 通讯设备在这魔力浓度过高的宫殿里，受到的干扰太过严重，现在看来想要联络迦勒底那边，还得到宫殿外面去才行。 梅恩于是打算离开这里，然而罗曼却抿了抿唇，踌躇开口：“梅恩你，不打算去看看所罗门吗？” 梅恩背对着他向门外走去，似乎毫无眷恋：“死了就是死了，没有意义，没有必要。” 罗曼神情一黯，最后默默地跟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正在迦勒底闲晃的花之魔术师，忽然脸色一白，艰难地捂住胸口靠到了墙边。 他的神情里掺杂着茫然和痛苦，为这突如其来的，仿佛叫人窒息的情绪，而脑海空白。 直到过了很久，缓过来的花之魔术师忽然抱起法杖，打开了千里眼——如果这份情绪不来源于他，那么…… 梅恩跟罗曼一路走向宫殿最外的大门，只要踏出这扇门，就可以离开结界的范围。 而这一路上，他们所见到的人，不管是士兵还是侍从，无一不是精神萎靡、面露悲痛。 宫殿内往昔常开不败的绚丽花朵，在今朝全部凋敝。侍女哭泣着清扫地上的残枝败叶，遇见梅恩的时候，她狼狈地抹开脸上的泪水，却叫眼泪流得更凶了。 “呜，梅，梅恩大人……” ——银色的魔神，总是跟随在他们王的身侧的半身。 侍女咬了咬唇，俯首在地：“愿您一切安好，得神所佑。” ——如今也只剩下一个人了。 啊啊，王啊，您独自回归了天上，却把我们留在这里。 实在是，太寂寞了太痛苦了啊…… 梅恩望着抽泣不止，跪倒在地难以起身的侍女，没有说什么。现在整座宫殿的人看到他并不会觉得宽慰，反而会触发往昔的回忆，而更加痛苦。 正当梅恩打算离开时，一旁的罗曼却忽然走到侍女跟前，缓缓蹲下身去。 “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呢，因为王的死亡？” 侍女混乱地摇了摇头：“因为王离去了，可我还什么都没能来得及为王做，什么都……” “能够因那位王的逝去而难过，那你一定，是爱戴着他的吧。” 侍女哽咽点头：“是，以色列的子民……我们……深爱着我们的王。” 罗曼微微扬起唇角，眉眼温柔：“这样，那就足够了。你们已经给了他能够给予的最好的回报，让他完成了作为王的一生，所以，请不要再哭泣。” 侍女缓缓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不知怎的，忽然道：“你说王……王在天国，会幸福吗？” 罗曼一顿，随后笑起来：“会哦，你们的王，现在很幸福。” 第96章 明明眼前的青年是完全陌生的样子, 但得到回应的侍女，却奇迹般地感到了些微宽慰。 悲切的情绪软化为一种莫名的酸胀。 侍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冲着罗曼伏身一礼：“恕我方才失礼了，尊贵的客人啊。”她垂首叹道，“王宫现下情况特殊, 您一路行来怕是多有怠慢。不介意的话，接下来就由我来招待您吧。” 除了故去的王和七十二魔神柱以外，这是侍女第一次看见梅恩身边出现别人的身影。 她把余光微落在一旁始终静默的银发魔神身上, 眨了眨红通通的眼睛——不管是谁, 在这种时候能够陪伴在梅恩大人身边, 都是件叫人高兴的事…… “啊啊，那太麻烦啦。”罗曼摆了摆手，余光瞥过一旁的梅恩, 笑得软乎又缱绻, “我这样就很好。” 侍女轻“唔”了一声, 似乎明白了什么, 微微躬身, 淡笑着退去了。 而就在侍女离开视野的下一秒，远处西南方的天际，忽然渲染开一片金橙的光芒，像溢散的极光，磅礴到刺目。 不会有错的, 梅恩一瞬间就认出了这股爆开的魔力来自于谁—— 是巴巴托斯。 在所罗门王死去的现在, 那群七十二魔神柱就像挣脱了锁链的狂犬, 正肆无忌惮地巡行在大地上，发泄心中的悲苦或欢呼新获的自由，已然成为了灾厄。 以致于在最后……一下子想起了些不太好的东西，梅恩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罗曼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慌张地四下望了望，天际的极光印入眼瞳：“那个是……！” “呆在这里。”没有多做解释，梅恩直接化为金色的灵子，向着极光那方飞窜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粉毛医生呆了呆，尚且保留着踏出一步的姿势，似乎想要跟随，却在下一秒彻底失去了英灵的踪影。 ……追不上了。 驻留原地的医生仍旧一动不动，只微微蜷了蜷苍白的指尖，背影看起来像惨遭遗弃的奶狗，独自彷徨在淅沥沥的大雨里，凄惨又萧瑟。 “哔——哔——嗞————” 电流般断续的声音从口袋里传来，呆立了有一会儿的医生神情恍惚地伸手探入，从口袋里掏出了冰冰凉的通讯仪。 大约是因为已经离开了结界最重的王宫中心，迦勒底的讯号竟然连接了上来，不过还是很微弱。 “这里……嗞……这里是迦勒底……嗞嗞……罗……罗曼你听得……嗞……” 破碎又刺耳的声音，唤回了粉毛医生的神智：“……诶……嗯，这里是罗曼，我听得到。” 信号还是很差，时有时无的断续话语交谈起来十分费劲。双方大约花费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弄明白了两边各自的情况。 “……在新发现特异点【时间神殿】的关头，你们被不知名的力量，带去了七十二魔神柱和所罗门王存在的以色列。”通讯器另一头的奥尔加玛丽沉吟着，神情凝重，“我觉得这两件事也许不是巧合。” “嗯，也许。”罗曼心不在焉地敛了敛眸，强打起精神问道：“那现在？” 奥尔加玛丽：“现在的话，我已经派人前往你所在的时代接应了，你们汇合以后就去找梅恩，然后尽快返回迦勒底吧。” 罗曼点了点头，刚想问派来的帮手是谁，下一秒就瞧见五米开外的地方凭空裂开了一道口子，随即一个人影从里面掉了出来。 “砰！——痛！” 相当结实的一声闷响，紧跟而至的是一声痛呼。 成大字型栽倒在地的人影呻吟着，毫无形象地扭动了几下，颤巍巍地摸索向滚落在旁的法杖。 罗曼瞧着眼前这白色的一团，眼皮子登时...跳了几跳，心中不妙的预感几乎满溢。 然而，某位挺尸在地的花之魔术师毫无自知，一边艰难地支起身子，一边絮絮控诉道：“太差劲了，这个时代是怎么回事啊。” 空间壁垒硬得跟铁桶一样，芙芙打洞都比入侵这个时代快！ 罗曼：“……” 片刻后，花之魔术师终于哼唧着爬了起来，对某位医生面无表情的模样完全视而不见，从容地理了理衣服后，方才笑眯眯地招呼：“哟。” ……最糟糕的情况。罗曼深吸一口气，扭头单手扶额。 在花之魔术师登场前，对于即将到来的这位帮手，罗曼心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选。先不提作为御主最应该前来的藤丸立香，就算是迦勒底那帮立场微妙，但实力不容置喙的大杀器们—— 吉尔伽美什，亚瑟王，太阳王，贤王，圆桌骑士……谁都好，为什么偏偏就是…… “时间紧迫，你们尽快行动吧，我们这边也要为新的特异点准备了。”那边的奥尔加玛丽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切断了通话，匆忙地像在赶场。 而她的身后，迦勒底的指挥室内，刚刚还被罗曼在心里念叨的“大杀器们”，正成群地站在那里。 男性英灵大多身形高大，再加上各自礼装配备的盔甲护臂，乃至于宝具，一下子让原本空阔的指挥室此刻显得格外拥堵起来。 奥尔加玛丽挂断联络的手抖了抖，身后众英灵投来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了一股窒息的压力。 贤王望着失去信号的联络器，猩红的眸子里情绪莫测，刚刚正是他拦下了想要前往以色列的其他英灵们。 而奇怪的是，面对贤王突如其来的阻拦，几位为王的英灵竟没有发怒，反倒真的沉默下来，就像有一种心照不宣的了然。 ——那个时代，不是他们应该插手的“过去”。 不过，即便理智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但心里，终究是意难平。 倚在墙边的吉尔伽美什沉着脸，加深色泽的红眸流露出一股阴翳的血气，随着一声冰冷的哼声，黄金的王便化为灵子消散了踪影。 其余英灵在沉默片刻后，也怀揣着自个的思虑，三三两两地离去。 直到原本拥堵的指挥室恢复空旷，奥尔加玛丽的视野中便仅余下那位太阳之王的身影。 “那个……” 她谨慎试探的话语还来不及问出，便在窥及那位王的眼神时，尽数终结。 王的双眸凝视着虚空，仿佛跨越了时间空间，望向他不可触及的友人。 …… “那些王是不会来的。”穿越到以色列的花之魔术师摩挲着下巴，笑得十分欠打。 “毕竟这可是命运的召唤，过分干预可能会适得其反哦。所以，他们现在一定是忍耐得不得了，顶着超~可~怕~的表情……哎呀呀，幸好我机智，跑到这边来啦。” ……是这么轻率的理由吗？！ 罗曼冷静了一下，努力无视掉想要掐住对方脖子狂摇的冲动，说道：“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去找梅恩。” “唔……”听到那个至关重要的名字，花之魔术师意味不明地笑了，“等一下，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更紧急的事非做不可。” 罗曼：……？ 对医生困惑的神色视而不见，花之魔术师慢悠悠地放下法杖，斯条慢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后猝然出手，对着毫无防备的罗曼上去就是一拳。 “！！！”罗曼呻吟着捂住了鼻梁。 然而不等他露出发怒的神气，出手伤人的某位魔术师便脸色一变，有些惊异地抚上心口，满是不解：“啊咧咧？奇怪啊，为什么更加难受了……” 明明被打伤的是罗曼，但身为罪魁的...花之魔术师却露出了比受害者更忍耐的神色来。 这并不是错觉。 在“半身”的影响下，与梅恩感同身受的花之魔术师，能够数倍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那不断蔓延、越演越烈的，仿佛潮起的汹涌情绪—— 愧疚，不甘，怀念，痛苦……五味杂陈，晦涩难言。 不清楚到底是梅恩那边出了新状况，还是自己刚刚的行为被对方察觉到后的反馈，总之，花之魔术师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就要遭不住了。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他急急忙忙地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飞行魔术，随后拎起旁边还在抽气的罗曼，脚底一抹便腾身而起。 被猝不及防带飞的罗曼差点咬到舌头：“等……！这又是要去哪里啊！” 花之魔术师：“去找梅恩啊。” 罗曼来不及露出欣喜的表情，就发现对方的方向跑偏了：“等一下，梅恩是往西南边去的，你……” “那个我知道哦。” 朝完全相反的方向飞着的魔术师，闻言并没有丝毫掉头的意思，“不过我要带你去见的，原本就不是‘那个梅恩’。” “……诶？” 这一刻，不妙的预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息把罗曼淹没。以致于在之后的数秒内，他都维持着呆愣的神色，仿佛已经不能思考，或者说，分毫不敢去思考。 但是很显然，花之魔术师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紫眸垂下，持有千里眼的魔术师轻笑起来：“是这个时代的梅恩哦。” 不是取回了四大灵基，与藤丸立香并肩作战至此的那个迦勒底英灵，而是……被已经回归天上的所罗门王留下的，仅存于这个时代的——那位魔神。 第97章 古以色列的第三代国王,所罗门，是被神所选中,拥有创造奇迹之能的全知全能者。 他缔造了这个国家最鼎盛繁荣的时刻,亦是神代最后的守护者。 及至他死后，国家、人民、神明、魔术、古老的神秘……很多事物都开始衰落,甚而迎来终结。 一如他本身，虚幻得宛如昙花一现。 被花之魔术师提着衣领飞了一路,罗曼从一开始的呆滞、挣扎,一直到现在的再度沉默，就像完全认命了一样。 他垂着四肢,脚下是飞快略过的荒原。那些矮草泛着枯黄,成片成片向外蔓延,披在起伏绵延的土坡上。 这叫人视觉疲劳的风景一重又一重，除此之外，竟完全看不到其他。再加上无边无际的天空映衬,更显得广袤和荒凉。 就在罗曼因为这一尘不变的风景而麻木到终于平静时，花之魔术师却突然停下了。 罗曼刚放下去的心再度提了起来,紧张到纠痛。 “放松放松,还没到啦。”察觉到手下之人的僵硬，花之魔术师笑了一下,“只不过,我们好像遇见别的麻烦了。” 一口气没喘上来的罗曼哽了哽，却很快恢复了冷静。还好还好。不管新意外是什么，只要不是他想的那个就好。 当然啦,他绝对没有不想见那个人的意思，但是……那个……就是说啦，他，他还没有准备好！ 并没有很在意罗曼的想法，腾在半空的花之魔术师自顾自地打量着远处那个屹立于大地的庞然大物。 ——像触手的柱状体，有很多眼睛。 “是魔神柱啊。”这个生物过分鲜明的特征，让花之魔术师一下子就辨别出了它的来历，“唔，我想想，这是哪一柱来着……” 他努力回忆着千里眼在这个时代所见的七十二柱，随后单方面觉得它们都长得差不多，而且那些名字为什么都那么难记？……糟了，脑袋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了…… “第三十八柱，哈帕斯。”一直沉默的罗曼突然开口道。 “啊啊，那个啊……对，就是那个啦。”花之魔术师立马一脸恍然地附和，然而从他过分心虚的表情来看，约莫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不过罗曼对这家伙不靠谱的程度早有准备，也没指望他知道什么就是了。 而这个时候，魔神柱哈帕斯已经不再安静伫立，转而在大地上活动起来。它过分庞大的身躯行走起来，投下一大片阴翳。 “因战火而悲伤，因伤害而敬畏……兵装舍的哈帕斯，现在，启动了……”魔神柱以浑厚嘶哑的嗓音，低低呓语。 “砰——砰——” 一步一步，大地随之震颤起来，地面的石块咕噜噜地滚动，发出躁动的声响。 “不行！虽然这周围没有村庄，但放任哈帕斯一直活动下去，可能会进入城市。”罗曼面露焦急，扑腾起来，“要想个办法让它安静下来才行。” “这个嘛……很简单，交给我吧。”花之魔术师很快就有了对策，气定神闲地打了个响指。 随即，便有无声无形的魔力扩散开来，原本开始嘶吼着渐至兴奋的哈帕斯，下一秒忽然顿住，随即阖上了所有的眼睛，竟是开始睡觉了。 催眠魔术吗……罗曼松了口气，倍感欣慰。 “这就是所罗门担忧的‘魔术成为恶’？”花之魔术师摩挲着下巴，瞥了粉毛医生一眼。 “……也，也还没到那种程度啦。”罗曼把目光从地上被魔神柱踩出的一个个巨坑上挪开，笑得艰难又心虚，“毕竟这个时代，有管束着这些柱的统括者。” 就像所罗门生前时，那位魔神会把不服管教的魔神柱们揍得服服帖帖一样，在所罗门离去的现在，他也一定…… “真可怜啊。”与罗曼所思考的方向完全不同，花之魔术师同情地感叹，“所罗门活着的时候要帮他做白工，所罗门离世后还不得解脱，要帮着收拾这群烂摊子，那位魔神也太惨了。” 罗曼：……？！ “等，等一下，你这么说也……”才不是，才不是这样的！他当时只是觉得把七十二魔神柱留下的话，也许能够转移一点梅恩的注意力，从而不太在意所罗门死掉的事。 ——把它们当成属下也好、同类也好、家人也好、伙伴也好，总归，不想让你一个人啊，梅恩。 那位活得像机器一样的王，从生到死都没有表露出分毫私欲。可就是在回归天上的那一刻，明明预见了魔神柱的后患无穷，却故作不知地放任开去……为的，就是这一点点私心。 ——所以，所罗门王真的完美到毫无污点吗？ ——不，在最终的那一刻，在所有人都不知晓的时刻，他早就已经为了一个人，失格。 花之魔术师好整以暇地瞧着医生挣扎欲辩的模样，末了，笑眯眯地反问：“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结结巴巴的粉毛医生张了张嘴，奈何吐不出一个字，终是哑然：“……”不，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在花之魔术师的话语下，这件他唯一为对方做的、自以为对那人好的事，似乎也成了一种负累。 有了这样的认知，粉毛医生的脸色已然黯淡到极点，那副快哭的模样并非错觉。 然而，一旁疯狂插刀的花之魔术师却神情不变，全无半点戳人痛处的自觉，就好像不是故意的一样……不不不，不是好像，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啦，真的！ 唔……话说回来，他本来难受得要死的心里现在是不是舒坦了一点？ 魔术师和医生各自闷头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是久违的清净。 但很快，变故突生。 一股强势到极点的骇人魔力猝然席来，沙尘暴一样铺天盖地叫人窒息，把出神的花之魔术师霍然惊醒。 同一时刻，原本被催眠的魔神柱哈帕斯也猛地一震，闭合的眼睛一下子全部睁开，齐齐悚然地望向远处。 “呜呜呜——！！！”哈帕斯发出了鬼哭狼嚎似的哀叫。 罗曼一见魔神柱这与记忆中惊人重合的反应，当即就猜到了来人是谁，一时间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啊啊啊啊！！！所以说了，他还没有准！备！好！啊！ 可现实就是来得这般猝不及防。 从这股魔力出现到现在不过几息，哈帕斯庞大的身躯前，就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凌空悬浮，正对着哈帕斯的一只眼睛。然后，于魔神柱骤然紧缩的瞳孔中，那人抬起一只手，磅礴的魔力顷刻汇聚掌心。 曾被同一招无数次轰杀的哈帕斯，自然知道这一招下来，它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正当它毫不迟疑地打算含泪跪地叫爸爸，认怂求饶一条龙时，浮空的人影却陡然一转攻势，原本向前的杀招被猛地挥向了右边。 右边，也即是花之魔术师和罗曼那边。 “哇啊啊！！！”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转移仇恨，花之魔术师与轰临的光炮擦肩而过。 一道长长的巨型光柱横贯整个荒原，即便是消散之后，空气中也仍旧留下了“呲呲”诈响的白色电弧，足见威能。 ——好，险！！！ 花之魔术师被吓得骤停的心脏一经恢复，便加速狂跳了起来。他甚至来不及打理自己一头炸起的白毛，便匆忙从半空落了下来，同时也撒开了一直提着粉毛医生的手，叫对方摔了个结实。 罗曼：“……” 两人多多少少变得狼狈起来，但更多的失态，还是源于内心来不及掩藏的惊愕。 “这点我可没想到……”花之魔术师难以置信，“这个‘梅恩’跟我认识的那个，差别原来这么大的吗！？” 那一击，并非试探或驱逐，而是躲不开就真的要死的绝杀。这跟迦勒底那个处事掌控得体、总是留有余地的英灵比起来，显然过分凶残冷酷了。 就好像眼前的这位魔神，已经彻底丢弃了称为“理智”和“仁慈”的东西，甚至不需要什么探究确认，仅仅是凭借直觉，便会毫不留情地击杀。 ……但是……他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 罗曼缓缓捏紧了手，牙关咬得死死。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所罗门的死亡，对于魔神来说，并不是没有影响，或者说，那影响远比他所认为的要大得多。 “我究竟，为什么会以为他不在意呢……”是因为离世的前一晚求死反被揍，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却直到阖眼都没等来那个想见的人？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他所见到的，他所臆想的，他所判断的……至于真正的梅恩，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甚至要到现在，到他完全抛却了“所罗门”这个名字，以一个全然陌生的身份回到这里的时候，他才能够发现—— 罗曼微微仰起头，望着那个飞至眼前人。对方来得似乎很急，发梢和袍角都很凌乱，但更叫人在意的，是那双死水般无波无澜的眸子，以及印落脸颊的一道血迹。 ——魔神泣血。 第98章 魔神泣血。 也许是所见之景太过冲击力,不说罗曼,饶是对人类情感不甚敏感的花之魔术师，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最最庆幸的是,眼前的魔神就只是“魔神”而已,他还没经历男性亚瑟王的那个世界，自然不跟花之魔术师有如同梅恩一样的“半身”关系。 否则的话…… 仅仅是想象一下可能体会到的“共感”,花之魔术师就一阵后怕，握着法杖的手有点发软。 然而,彼时的花之魔术师并不知道，与即将发生的一切比起来,现在的侥幸实在为时过早了。 眼见着一击不中,从空中接近的魔神脸色毫无波动,他甚至完全没有降落下来的意思。 这是一种拒绝交流的姿态,嗅不出一点友好的味道。 “等！等一下啦！”花之魔术师觉得要是再不说点什么，等到对方发动下一次攻击的时候,他们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我们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哦。”浑身上下都透着可疑气息的魔术师,毫无自知地申辩道，“是来自迦勒底的‘正义伙伴’，各种意义上。” 一旁的罗曼没有附和,他甚至害怕抬头,视线凝滞在魔神投下的影子上。 浮空的魔神微微垂眸，他的脸上还留有狼狈的血痕，但他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不在乎。 即便看似在望着面前的两个人，但实际上，他的眼瞳深处没有印入任何人的身影，唯独一片空无。 因而，自然，他也不会细细去分辨花之魔术师话语中蕴含的信息。 什么是迦勒底？活着的魔神不知道存在于未来的人理拯救机构，甚至连从者和英灵座的概念都不甚了解。 ——没必要，没心情，没兴趣。 他现在唯一需要知道的是—— “所有可能威胁这个国家的异端，由我清除。” 仿佛宣判一样的话语说出的瞬间，梅林便被对方可怖的杀气蓦地锁定，一下子定在了原地。 这得归功于梅林独特风骚的打扮，以及冠位魔术师的独特气场，成功吸引了近乎全部的仇恨值。 至于旁边的罗曼？在还没有千里眼的魔神看来，那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连分出一丝注意力的必要都没有。 梅林：“……”内心方得一批。 眼前这个异常凶残的魔神版“梅恩”，明显一副“不想跟你多BB，死就完事了”的样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该怎么办！？ 打不打得过先另说，单是“我跟梅恩打了一架”这件事，要被迦勒底的那帮护【哔——】狂魔知道了，他还有命吗？？？ 乖离剑、光辉大复合神殿、EX咖喱棒……群攻单体啥也不缺，一整套大保健下来怕不是要当场去世…… 一瞬间觉醒了异常强烈的求生欲，梅林毫不迟疑地把粉毛医生卖了：“糟糕了，罗马尼卿！”他甚至用上了圆桌骑士间独有的敬称，“事情已经到了连我都无能为力的危机时刻，看来是时候由你出马了！” 被猝不及防推出去的粉毛医生，犹如听见了恶魔的呓语，怔在原地。 而这个时候，原本从始至终没有特别关注对方的魔神，终于出于本能地，分出了一丝注意力。 “……” 时间停止了一秒，却像一千年那么久。 “……你很像一个人。”魔神突兀开口，眼中忽然的波动像破碎的湖面，转瞬的情绪根本无法捕捉。 罗曼恍惚抬头，像要把那个人影铭刻心底：“谁？” 魔神静静地与之对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的打算。 直到本来松了一口气的梅林察觉到一点不对的时候，就见原本平静的魔神忽然冷笑一声，这异常鲜明的神情在对方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甚至于来不及细细辨识。 下一刻，这个时代空气里独有的高浓度魔力，就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炸裂开来，同时伴随着魔神冷极狠极的话语—— “一个死人！” 究竟是认出了名为罗马尼的存在的另一个身份，还是纯粹敏感的因为相似而迁怒？梅林其实蛮想知道的，前提是他还能活着的话…… 这一刻，在场的两名受害者，终于亲身体验了不受到盖亚意识抑制的、处于全盛时期的魔神的力量。 “完了完了，情况完全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身为魔术师的梅林，比谁都清楚地意识到了眼前叫人头皮发炸的聚能前摇。 甚至于全程作为背景板安静如鸡的哈帕斯，这会儿都重新开始挪动巨大的身躯，迈力地向地下刨坑躲核弹了。 “呜呜呜——哈帕斯，救——”大怪兽秒变小可怜。 只有罗马尼还在发呆，甚至在反应过来后，完全没有表现出这个状况下最正常的恐慌严肃，反而诡异的显得很欣慰。 ——啊，这样做的话“梅恩”就能出气了吗，能够开心起来就好了呢…… “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梅林一脸抓狂，“死一点都不好玩，就算这个身体不会真的死掉，但还是会痛的啦。”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魔神冷静的声音听来异常恐怖，他展开双臂，汹涌的光流亮到了极点，“那么，永别了——” “轰！” 一声惊雷平地起，庆祝世界核平。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南方向，梅恩——当然，这个是已经身为英灵的梅恩，正支着下颚，颇为闲适地坐在一块巨石上。 正对着巨石的，则是七十二魔神柱里最为大家熟悉的巴巴托斯。 不过巴巴托斯现在的状态显然不太好，鼻青脸肿，大眼含泪，端的是一副刚刚遭受蹂躏的凄惨模样。 梅恩淡淡地瞥了它一眼，成功让魔神柱打了个哆嗦：“给你一次机会，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有的，有的有的！”巴巴托斯仿佛逃学被拎着见教导主任的学生，一边战战兢兢一边马不停蹄地出声，“巴巴托斯错了，下次不敢了。” ……呵，倒是简单明了，或者说，蠢得连漂亮话都不会讲。 不过的确也就只有这点程度了，梅恩细数了一下，袭击羊群恐吓人群踩坏庄稼……果然是以前被他和所罗门保护得太好，这帮家伙与其说是坏，不如说是熊得幼稚。跟千年后随盖提亚混的它们比起来，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生气。 不过现在也没必要纠结这些，梅恩抬了抬眼，自然又熟练地开口：“老规矩，挨揍之后罚站。” 巴巴托斯闻言，所有的眼睛一齐瞪大，那是一种几近惶恐的惊讶。 “怎么了？”梅恩奇怪道。 “……”巴巴托斯的确是在惊讶，因为事实上，它们七十二魔神柱会跑出王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们的统括者——那位魔神，在所罗门死后的表现实在叫人害怕。 “我以为您会杀死我。”巴巴托斯半是迟疑半是畏惧地开口，“因为您之前，看起来不太好。” 呆在对方身边，能够感觉到的尽是叫人战栗的窒息，和深渊般深不见底的绝望。这种情感甚至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魔神柱们。 可是现在……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如果不是能够确认眼前的人的确是梅恩，巴巴托斯几乎要以为它们的魔神被掉包了。 ——某种程度上，巴巴托斯猜到了真相。 知晓一切的梅恩意味深长地瞧了对方一眼，吓得魔神柱再度虎躯一震。 正当巴巴托斯以为会听见一句“被知道的话就没办法了，那你就去死吧”的时候——嗯，它甚至觉得这种发展才是最正常的，却看到梅恩突然转头望向了别处。 巴巴托斯反射性地跟着远望，随即就见证了一朵巨大蘑菇云的冉冉升起，爆破引得空气嗡动，耳膜如同遭到超声洗礼般发疼。 当然，更让巴巴托斯震惊的，是自爆炸处溢出的魔力波动，这不是……梅恩大人的攻击！？可梅恩大人不是正在它旁边吗！？ 魔神柱的眼睛飞快转向旁边的英灵，瞧了一秒又转向远处。两边换来换去，心里的震惊半点不少，反倒更浑噩了。 梅恩直接从巨石上站了起来，他很快想通了目前的状况，微微蹙起眉头：“差点忘了这回事。” 就像乌鲁克副本时，已经成为英灵的吉尔伽美什遇见贤王一样……不，这么说也不太对。梅恩觉得他的情况，应该要比当时的吉尔更麻烦一点。 虽然漫长的时光无法让记忆达到事无巨细，不过，英灵印象里还是知道—— 这个时期的他，貌似……不太好相处？ 可即便这样，梅恩还是毫不犹豫地动身了。他直接把巴巴托斯变成了一颗盆栽，十分便利地抱在了手里，随后就向着魔力爆开的方向飞去。 等到他抵达现场后，所见的是一片比最初荒芜无数倍的荒原。 最为醒目的是大地上宛如陨石坠毁般的深坑，空气里全是浮动的硝烟粉尘。除此以外，根本无法辨别这里此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梅恩正皱着眉头观察四周，突然，一个人影从逐渐散去的烟尘中显现。 随后，宛如镜像般的两人，便于猝不及防下，蓦然对望。 作者有话要说：给忘记剧情的小可爱补习一下，梅恩马甲的顺序是拉二闪闪所罗门亚瑟，所以这个时代的魔神没有千里眼，对拉二闪闪也仅限于知道，但没有情感，也不能动用相关宝具，具体可以类比只召唤了魔神灵基下的梅恩。 第99章 两双无限相似又不似的眸子,在亿万种错过又相遇的可能性中,陡然对视。 在那一刹那，天地间所有的风云光影悉数远离。唯独一种奇异又微妙的情绪,从双方的神经末梢电流般窜过,分秒直击心脏，甚或灵魂。 魔神原本凶暴悍然的气势猛地一滞。 ——这是……？！ 这无数世界中独一无二的灵魂,理论上绝不可能相见的两人，绝不可能同时出现的“自我”——竟在双方都毫无自知的情况下,跨越了世界意识的抑制、因果线的补全，于此刻相遇了。 甚至已经不能单纯地称之为奇迹。 “砰——砰——砰——！” 在胸膛里鼓动的两颗心脏,原本交错的跃动渐渐合一,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魔神于恍惚中伸出手,他苍白的指尖缓缓向着银发的英灵靠近,像在确认一道不真实的幻影，一抹一触即碎的镜花水月。 但就在他即将触及英灵的脸颊时,一阵拔升而起的尖叫突然响起,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发出尖叫的是巴巴托斯。 这个已经变成盆栽的魔神柱抖如筛糠，无数只眼睛里溢出泪水，把泥土浸得濡湿：“哦哦哦！王啊,瞧我看见了什么？！这便是人世终焉的末途,此间究极的黑暗吗！！！” ——两个梅恩！居然有两个梅恩！ 巴巴托斯悲伤逆流成河，泪眼朦胧间又瞥见地上深不见底的大坑。它从那里面感知到了同僚哈帕斯的气息—— 哦！可怜的哈帕斯！你竟已经结束柱生，进了坟冢？！ 顷刻间兔死狐悲之感袭来，巴巴托斯的悲伤乘以百倍叠加,嚎得更惨了：“哦哦哦……” “啪！” 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侧边袭来，把巴巴托斯盆栽掀翻在地，瓷块泥土随着迷你魔神柱撒了一地。 做出这一切的魔神抬脚踩上残渣，碾了又碾：“吵死了，去死吧。” 巴巴托斯：“……”有事烧纸。 梅恩：……啊，该说什么好呢……真像他会做出来的事啊…… 经过巴巴托斯这一闹，前一秒还表现得无害甚而透着几分脆弱的魔神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望向银发英灵的冰冷眼神：“你是谁。” 显而易见，梅恩的出现确实给他带来了史无前例的冲击，但由于他并不具备迦勒底和英灵座的相关知识，所以—— 一个突然出现的，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更会对自己造成未知且不可抵御的影响的存在……这种存在…… 这种存在应该…… “嗯？”梅恩突然抬眸，从容扫过对方一眼，缓慢却肯定地说道，“你想杀我。” 这道轻飘飘落下的话语，却叫魔神呼吸一滞，隐在衣袍下的指尖骤然痉挛了一下。 梅恩审视地盯着他，微微勾起唇角：“可惜杀意不够纯粹。你还没下定决心，还在动摇，挣扎，犹豫。”这点发现，让他觉得稀奇又莫名愉悦。 但是没等他愉悦多久，恼羞成怒（？）的魔神便发动了攻击……不，也许还不能称为“攻击”，叫“恐吓”或者“威慑”更合适。 就像一只扑腾在空中的雀鸟，疯狂扇动柔软的羽翼，并发出“叽叽叽”的鸣叫，以期传达出“我超凶”的意思。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一只雀鸟的本质——能捉过来握在手心，薅顺毛强撸的那种。 梅恩不费吹灰之力地躲开了来袭的光炮，并在对方又一次出手前，卡点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吗。虽然只是初次见面后单方面的判断，可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应该不至于这么紧张？” 魔神动作一滞，他被问住了。他不会承认梅恩对自己造成的冲击和影响，于是，他几乎克制地说道：“现在没兴趣了。异端者，不想被抹除的话就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说这话的时候，他周身的气息冷到了极点，像要把所有沸腾的情感冻结——不行！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想要靠近这个人”“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走，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吧”……这种荒谬的想法，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 说到底他应该杀了这个人的，就像之前对待那两个外来者一样，不需要任何废话，直接动手就好……但是……但是……好吧，抱歉，他做不到。 ……做不到啊可恶！！！ 银发的魔神心里各种情感激烈交织，分分钟上演一场年度大戏。然而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始终一副“惹我者死”的自闭模样。 “真的不打算跟我好好谈谈吗？”梅恩最后一次确认。 魔神的下颚崩得死紧：“……对。”这个字说得似乎相当艰难。 “……” 梅恩对这个柴米油盐皆不进的“自己”感到了无奈。 但怎么说呢，因为这个人是尚未长成的“自己”，所以即便对方做出了不成熟的事，梅恩也只会有一种“傻孩子快点长大吧，未来你会变得跟爸爸一样了不起”的老父亲心态——嗯……这大概没什么不对？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我，不过既然你坚持的话，我会离开的。”梅恩干脆利落地说道，想到了什么，又抬手点了点地上躺尸的巴巴托斯，“它先前在外头闹腾得有些过，你知道该怎么做。” 就算所罗门死了，魔神柱爱的教育小课堂也不能落下。 “能够认识你我觉得很高兴。未来还很远，继续加油吧……”梅恩微笑着腾起身，嗡动的双唇几不可闻地呢喃出最后的几个字，“……另一个我。” 虽然有点遗憾这难得特殊的经历竟无法延续，不过就这样分别也不错。当务之急，还是罗曼和迦勒底那边更重要。 英灵的身上泛起砂砾般金色的光点，正是灵子化的前兆。 就在这时—— “砰！” 突如其来的什么东西跌落的声音，前后脚传来的是两声痛呼。 “唔……啊……我果然不应该相信你，‘最顶尖的废柴’这种形容一点都不假！” “等一下啦，要不是我及时用魔术开辟出了一个异空间，我们现在可就变成宇宙的粉屑了，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可你的异空间差点把我们流放到虚数世界去。” “这是因为……唔，那个……啊，对了！是因为所罗门对我太不友好了，在他的国度里我的实力被相当严重地压制住了！” “你那是偏见，所罗门才没有做过这种事！” “……” 那狼狈跌落在地的两道身影，一边扶额头晕呻吟，一边吵吵嚷嚷地说开。嘲讽甩锅，有来有往。 原本空寂的荒原，因这两人的到来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直到一会儿后，他们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同一时间转头，随即就看到长相一模一样的魔神和英灵正在远处注视着他们。 吵嚷的两人霍然噤声。三秒后，又齐齐一副热泪盈眶的激动，喊道：“梅恩！” 梅恩：“……”这两个蠢货是哪里冒出来的？ “你们，居然没事？”一旁的魔神直直盯着狼狈却切实还活着的两人，语气危险。 梅恩立刻察觉到了危机，在魔神对罗曼和梅林出手前，握住了他的右手。 掌心汇聚的魔力因突如其来的触碰而消散，魔神在眨眼的错愕后，不敢置信地抬头：“你……” “他们是我的同伴。”梅恩直直望进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郑重道，“你不能杀他们。” “……如果我非做不可呢？” “我会阻止你。” 场面一时间有些凝滞。 罗曼担忧地望望左边又望望右边，急得像要在原地转圈圈：“糟了糟了，情况好像有点不妙。” “唔，我觉得不会哦。”梅林感知了一下情绪，抱着法杖看戏，“梅恩很喜欢那孩子呢，他会掌握好分寸的。” 你确定？罗曼思及迦勒底被揍过的英灵们，在他们被打得只能维持灵子状态的时候，谁还会想到他们是梅恩的挚友？！ 事实证明，罗曼是对的。 本着英灵自古以来“我杀我自己”和“我坑我自己”的优良传统，在理念相悖立场相错的情况下，即便是自己也绝不留手。 魔术、宝具……天上爆开的光芒一团又一团，两道身影穿梭在烟尘云霭中，相触又分离，直至肉眼完全无法再捕捉。 整个荒原之上，只剩下令人心焦惶恐的震荡和炸响。 不知过了多久，战斗声渐渐停息。 罗曼急忙抬头，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心理准备，但最后展现在他眼前的，却跟他想象中的两败俱伤……完全不一样？！ “唔……”魔神低低呻吟着，与英灵相伴走来。 “很疼吗？” “……你说呢？” “抱歉抱歉，难得遇见这么合胃口的对手，后面完全兴奋起来忘记留手了。” “你是在暗指我很弱吗？” “没有那回事哦。在我心里你的强大无人可比，独一无二。” 魔神愣愣地盯着英灵，半晌挪开眼，不自然地别扭道：“别说这种奇怪的话。” “奇怪？是你不够坦率。”梅恩轻笑起来，看上去心情极好，“再说了，我夸我‘自己’，原本就不需要保留和遮掩吧。” ……“自己”？ 魔神回想起刚刚交手时，两人完全一致的魔力、术式、攻击方式，以及，他明明早有所觉却自欺欺人的种种…… 啊，没错，已经完全不需要怀疑了。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望着身边的英灵露出一个微弱却切实的笑来。 ——这就是，另一个“我”。 这端立于座的英灵，强大，美丽，又从容。 是他最为憧憬的样子，是这糟糕透顶的命运里，万中无一的奇迹。 魔神说道：“我原本厌憎命运，现在却突然觉得无所谓了。” 梅恩疑惑地问：“为什么？” 魔神微微一笑：“因为我知道，这命运的尽头是你。”为了你的诞生，我愿忍受一切不幸。 作者有话要说：看戏的梅林：“哎呀呀，看来两个‘梅恩’自己就能过日子了，完全不需要多余的人了哦？” 被遗忘的罗曼：“……” 第100章 广阔的荒原上,冷飕飕的风呜呜咽咽地呼啸而过。被坑洼密集覆盖的土坡上，正站着四道身影，有隐约的谈话声从中传来。 “……你是说,不久的未来七十二魔神柱会诞生出一个叫做‘盖提亚’的集合体，他发动了名为‘人理烧却’的计划,而你们所在的‘迦勒底’机构正在阻止他？” 魔神从负责解说的梅林那里听了一耳朵的话,拥有千里眼的花之魔术师自然知晓不少机密,再加上一旁的专职科研人员罗曼的解说,堪称信息量巨大。 然而,魔神对迦勒底复杂冗长的全名、灵子转移装置运作原理、人理的重要意义这些……通通都不感兴趣。直到听见了“七十二魔神柱”的部分时，他才终于露出了一丝诧异。 “对没错，就是它们啦！它们招来了不得了的大麻烦呢，一旦人理烧却的计划成功，我人生中所剩无几的乐趣都要没有啦。” 讲得口干舌燥的梅林，见对方终于配合得给出了一点反应,差点感动地泪流满面。 但叫花之魔术师心塞的是,魔神似乎并不相信他说的话,毕竟这所谓的“人理烧却”在对方听来又二又扯,更别说那BOSS似的魔神柱之一巴巴托斯——正被他踩在脚底下。 巴巴托斯盆栽：“……”有事烧纸。 魔神对郁闷的梅林和欲言又止的罗曼视若无睹,径直把视线转向了旁听的梅恩。 ——他说的是真的？ 梅恩想了想，点头。 魔神于是皱眉。 梅恩抬手落到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魔神眉宇间流露出隐忍的挣扎和动摇，梅恩安静地瞧着他，两双同色的眸子温软相对。 三秒后,被轻易击溃的魔神别开视线，终是妥协：“好了，我相信他的话了……答应你，不会生气，也不会冲动。” 梅恩于是轻笑起来：“好孩子。” 旁观一切的梅林目瞪口呆：“……等等，你们两个刚刚是怎么交流的？脑电波吗！？” 魔神闻言侧过头，面对梅恩的人情味瞬间不见，只冰冰凉凉地睨了他一眼。 花之魔术师立即炸了毛似的蹬蹬后退，抱着法杖躲到梅恩身后，探出头心有余悸地说：“我们现在可是友军，不可以乱来哦！” “友军？”魔神缓缓碾磨过这两个字，冷笑，“自作多情的家伙。” 他说着垂眸，冷到刺骨的视线直直落到花之魔术师搭在英灵肩膀的手上。 梅林一个激灵把手移开，求生欲异常强烈地远离了梅恩，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跑到了罗曼身边。 于是，在一边被晾了许久的粉毛医生，不幸再度进入了魔神的视线。 梅恩望着成功做到祸水东引的花之魔术师，缓缓露出了一抹核善的微笑——很好，又给他招来一个麻烦。 还没嘚瑟一秒钟的恶劣家伙登时打了个颤儿。 “你……”魔神微微眯起眸子，状似思索地打量着罗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这应该不是错觉？” 近乎笃定的反问。 “……”罗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时间受到的刺激有点多，他勉强最后的一丝理智，浮于表面的冷静早已岌岌可危。 还打算继续逃避下去吗，罗马尼·阿基曼，不……所罗门。 眼底的挣扎逐渐化为坚定，再度抬头的粉毛医生握紧双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 “大事不好啦啦啦啦！！！” “？！”刺耳的尖叫和突脸出现的半透明屏幕，直接把罗曼惊得心脏骤停，而更让人崩溃的是这一切出现的时机。 我……@*#&%￥##&*！！！！！！！——这是罗马尼·阿基曼一生仅此一次想要抛却涵养，跳脚抓狂！ 但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藤丸立香的立体投影通过联络器呈现在半空里，她的发丝紧贴着浸出汗水的脸颊，神色焦急：“罗曼医生你在啊，那梅恩也在那里了？快快快，情况紧急，大事不妙了！” 罗曼：“……” 兢兢业业的粉毛医生第一次没有在危机下做出反应，安静得过分。 藤丸立香头顶的呆毛一颤：……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医生有点可怕QAQ “御主。”最终接手通讯仪的，是缓缓走来的梅恩。 英灵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的刹那，藤丸立香立即激动起来，像找到了支柱般流露出“太好了，咸鱼的我又可以继续苟了”的满满安心。 同一时刻，梅恩也透过屏幕望见了少女身后的情形，那是一片漆黑的空间，地面尽是坑坑洼洼的凹陷，以及散落矗立的像是遗迹的建筑残骸。 这一切都很熟悉，甚至在乌鲁克特异点时，他曾进入过那里—— 虚数空间，时间神殿。 “怎么回事。”他问。 “啊哈哈哈哈，这个，就是说……”藤丸立香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下一秒猛一鞠躬，一句“爸爸我错了！”就要呐喊而出。 不过她及时忍住了，这种话心里想想就好，说出来肯定是要挨打的。（特指梅恩亲友团） 藤丸立香解释道：“其实在你和罗曼失踪后，迦勒底发现了一个新的特异点，人理烧却的进程突然加快。所长觉得很不对劲，就让我过来调查一下。” 梅恩自然知道时间神殿里有什么，那几乎可以定义为终章BOSS。 以奥尔加玛丽谨慎的性格，一般不会采取这么贸然的举措，除非情况已经紧急到只能让她孤注一掷。 “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遇见了超级多的魔神柱！”藤丸立香转了一下镜头，方便梅恩看见那广阔无边的荒凉大地上，高高矗立着的一个又一个庞大身躯。 柱状的生物，密集的眼睛，低沉的嘶吼，再加上背景里诡谲的漆黑和深邃的暗红——简直就是一副惊悚向猎奇风的世界末日图景。 但梅恩反而松了口气，毕竟只是魔神柱的话，还不算最糟。 “呵，这种程度就觉得棘手需要求援了？”一个声音传来，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和嘲讽，“就是你吗，梅恩的御主。” 藤丸立香对着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静默了一秒，随后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呐喊：“诶诶诶，诶——！！！！我我我我居然看见了两个梅恩，骗人的吧！？” “吵死了。”魔神的神情绝对说不上友好，“毛躁又无能的杂碎，只会成为他的累赘的家伙，有自知之明就立刻给我消失，少在这里碍事——还是说，你要我亲手送你走？” 冷嘲热讽的话语当头砸下，藤丸立香直接愣在了那里，很像是忍受不了打击下的脆弱。 少女的表现让魔神感到意外，紧随而至的是难以忍受的失望和愤怒——这种家伙……就是这种家伙跟梅恩结下了契约？没有以一敌万的实力，更没有独当一面的心……不合格！ 然而，不等他发作，愣怔的少女便忽然抬头，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两眼发亮：“你是梅恩的挚友吧？” “什、什么！？”魔神向后踉跄了半步，“挚友”这个词，于他来说无疑具有极其特殊的意义。 那是最好的、最亲密的两人才能构建的羁绊。但，但是…… “胡说八道！”他色力荏苒地呵斥，余光瞥向一边的银发英灵，不知为何忽然感到紧张，“我们还没有到，到那种程度……” 藤丸立香听着这话里的结巴，再瞧瞧这人瞬间瓦解的气势，表示一万个不相信。 她掰着手指头一一说道：“梅恩的挚友吉尔伽美什王和太阳王他们两个啊，第一次见面一个叫我‘杂修’一个叫我‘凡愚’。” “在知道我是梅恩的御主以后，也对我超凶超挑剔！”她说着抬头瞅了魔神一眼，肯定地点了点头，“对，没错，就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 “杂种，召唤到本王的挚友算你三生有幸了！”“余是看在挚友的份上才承认你的，微光之人哟，尽管感恩戴德吧。”——瞧瞧瞧瞧，不管是说话的内容还是语气，全部都是一个调调！ 藤丸立香：“所以你果然也是梅恩的挚友吧。” 魔神：“……” 大约沉默了三秒，他转头看向英灵：“吉尔伽美什和太阳王？” 这两货是哪里跑出来的？趁他不在的时候梅恩身边为什么冒出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家伙……可恶！ “是英灵。”梅恩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你应该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魔神：……有是有，但可以忽略不计，他对此完全无感。 他望着英灵无比自然的模样，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的朋友……很多？” “嗯，成为英灵以后遇见了很多有趣的人。” “……”魔神不说话了。 梅恩觉得对方好像不太……嗯，是很不高兴。英灵疑惑地看向旁边的亲友团——这题有没有人会？ 花之魔术师鬼鬼祟祟地凑过来，他着实看了一出好戏，更乐得搅这一滩混水。然而，没等他给出馊主意，罗曼就眼疾手快地把他按了下来。 “什·么·都·不·许·说·”粉毛医生一字一句道。 梅林：惊了！胆小鬼医生居然有这么强气的时候！？ 藤丸立香无语地瞧了他们两一眼，转头对梅恩道：“这不是很明显嘛——‘我最好的朋友居然还有除我以外别的朋友，我不高兴，哄不好的那种！’” 梅恩闻言有些惊讶，随后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对。” 藤丸立香：“？” 她还没明白英灵的意思，就见对方走到魔神旁边，开口说：“你是最特别的。” 英灵的声音笃信而温和，坦荡得让人不得不去相信：“纯粹的友谊无法定义我们的关系，我觉得——应该是‘半身’。” 魔神恍惚了一下：“半身？” “嗯，换句话说——”银色的英灵笑起来，“你在任何时候，都不是一个人。” “……”良久，魔神长舒一口气，语气里是释然后的纵容，他说，“你赢了。” 未必是执着于他们的关系，只不过是从少女的出现预见了别离，所以希望，即便两人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也能够记得彼此……不然，就太寂寞了啊。 “和好得真快。”藤丸立香望着气氛融洽的两人感慨。 罗曼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微弱笑容：“太好了，已经找到新的道标了呢，‘梅恩’。” 在场众人都异常和谐，唯独梅林仍旧呆滞：等一下，是不是有人忘记了什么？半身？……那我呢？！ 第101章 “喂，小鬼你在发什么呆啊！” 在联络器投影出来的半透明大屏幕里,一道身影从藤丸立香的身后突然落下。 身穿银铠的骑士在落地的瞬间,狠狠把剑插入土中,被惯性带退了数米方才停下。他的双脚在地面留下两道深深的磨痕,尘土飞扬。 “……莫德雷德？！” 被御主呼唤了名字的骑士用力把剑从地上拔出,褪去了头盔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耐性已然低到了极点。 随后,他凶狠抬头,望向远处发出桀桀怪笑的魔神柱。 对方的柱身分明已经被他的宝具一劈两半了，但是——在愈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巨大狰狞的身体向中央缓缓合拢,很快就恢复如初。 莫德雷德的剑甚至没有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啊，可恶！”他不爽地低咒一声,不死性、无限复活这种恶心到死的技能,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莫德雷德呲了呲牙,想到了什么又突然转头望向藤丸立香：“我说你啊,别杵在这儿发呆了。这种时候我可顾不上你，还不快闪……呃,梅恩？！” 少年骑士终于注意到了藤丸立香旁边立起的投影，里面熟悉的身影叫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投影另一头的梅恩点了点头，随意招呼了声：“哟。” “……” “哐当！” 莫德雷德秒速带上了头盔,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闷闷传来：“刚才那招不算，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恶，上来就被魔神柱打退什么的……他明明有更帅气的一面的！！！ 似乎是为了向某人证明自己的实力,莫德雷德不再喘息，手中的克拉伦特激起赤色的雷光，同时脚下一蹬，化为一道电弧冲了出去。 远处的大地顿时炸开新一轮的战斗。 少年骑士就这样风风火火来了又走，留下的藤丸立香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做。 “我是来求援的。”藤丸立香一拍脑门，“其实我们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空间后，就被困在这里了。到处都是魔神柱，它们的生命力还各个都出奇顽强，死了又活，根本干不掉！” 不是打不过，是耗不过。 得亏藤丸立香天赋异禀，才给英灵提供了充足的魔力好战斗到现在。但总有到头的时候，一旦她魔力枯竭，大家都要凉凉了。 “跟在你身边的英灵除了莫德雷德还有谁?”梅恩问。 藤丸立香掰了掰手指：“唔，还有亚瑟王，兰斯洛特，崔斯坦，高文。” 没错，全部都是圆桌势力，乌鲁克组和埃及组则完全不见踪影。 梅恩眉头挑了起来：“吉尔、贤王和奥兹曼呢？” 藤丸立香微微犹疑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偷偷说：“听所长说他们自闭去了。” 光辉大复合神殿和维摩那开起来，没了基友的王纷纷离家出走，散（撒）心（气）去了。 既然连王都不行动，那么余下的诸如尼托克丽丝、伊什塔尔、金固等人，自然按（咸）兵（鱼）不（划）动（水）。 梅恩：……呵，有点任性？ ——需要教育。 不管怎么说，时间神殿现在的情况显然不适合继续拖延，梅恩决定直接灵子转移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让罗曼把通讯切到迦勒底那边，好让奥尔加玛丽启动灵子转移装置接应他们，藤丸立香那里就突然出现了新的状况。 “……咦，那个人是！” 随着藤丸立香的惊呼，镜头被她手动往上抬了抬，梅恩等人因此看到了出现在天上的那道人影。 “盖提亚……”罗曼率先低语。 一旁的魔神闻声侧眸望了他一眼，微微眯起了眸子。 只见无边无际的虚数空间里，一个未名的人形生物悬浮半空。他并非乌鲁克时那样还套着所罗门的壳子，而是一副类人型魔物的外表，狰狞可怖。 原本还在与众英灵纠缠的魔神柱们，自觉聚集到了他的下方，眼含狂热地高呼着变革此世之王的名，是为—— “魔神王，盖提亚！” 圆桌骑士们没有追击退走的魔神柱，而是飞身来到了藤丸立香身边。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那股深不可测的不详魔力，似乎陷落其中就是无底深渊，气氛像紧绷到极点的弦。 直到—— “哦，这不是梅恩大人吗！？” 一脸沉重走来的高文，一眼瞧见了藤丸立香旁边的梅恩，虽然只是一个半透明的投影，但这并不妨碍耿直的骑士变得激动雀跃。 “看见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因为王一直不愿意谈及您的下落，我还以为……” “高文！”后一步赶来的亚瑟无奈出声，隐忍高洁的骑士总不愿意让自己给老师添麻烦的。 骑士王湖绿的眸子安静地落在投影上，前一秒对敌时杀伐凛冽的气势悉数散去，化为汪洋般的温柔和包容：“欢迎回来，老师。” 紧跟着王的兰斯洛特附和：“王对梅恩大人的关心毋庸置疑，说真的高文卿，你爱操心的性格该改改了。” “哈，整天像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这话。”莫德雷德扛着剑走过来，不客气地嘲笑，“真该让加拉哈德看看，假正经！” 兰斯洛特膝盖中了一箭，踉跄下被崔斯坦扶了一把。 兰斯洛特十分感动：“谢谢你崔斯……” 没有睁眼的崔斯坦蓦地松开了手，兰斯洛特摔在了地上。 “……” 梅恩望着一位位熟悉的骑士挨个走来，犹如望见了卡美洛最鼎盛最热闹的时候，怀念中轻笑道：“看见你们都还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精神什么的……”莫德雷德撇了撇嘴，用少年特有的清越声线道，“难道就不能有更帅气一点的形容吗。” “唔，我想想？” …… 圆桌骑士这边一派旧友重逢的激动场面，仿佛十年不见的老同学一朝重聚，认出了当年互相借抄作业的好兄弟，当真是异常和谐。 不过……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藤丸立香终于想到头顶还杵着一个才露面的大BOSS。 她颤巍巍地瞄了眼——完蛋，大BOSS脸色看起来究极不妙，一众魔神柱小弟已经被震得软趴趴倒地了喂。 迦勒底御主仅存不多的良心，让藤丸立香觉得他们应该尊重一下大BOSS辛苦打造的充满逼格的出场。 同样有这个想法的还有罗曼：“那个，虽然不想打断大家，但现在不是庆祝重逢的时候啦。” 粉毛医生努力做出轻快的语气，但眉宇间却是藏不住的严峻。 莫德雷德挑了挑眉，少年一往无前的血性让他很难产生紧迫感，不如说，越强的敌人反而会让他越兴奋。 “听你的意思……”他裂开嘴，手中的剑迸开弧光，“那家伙很强是吗。” 高立于天空的魔神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骑士的动作，身躯上淌过无机质的暗红纹路。他所展现出的姿态，是一种如同俯瞰蝼蚁或是挥去尘埃的傲慢和残忍。 梅恩望着越发跃跃欲试的骑士，正想说话，一边的罗曼却更早一步焦急道：“不行，盖提亚拥有反召唤EX的权能，从者的进攻是无效的。” 反召唤，即否定、破却源自从者的攻击，即便是宝具也能悉数废除。 放在游戏里，就是不管普攻还是开大，任你一通天秀砸下去，对方愣是一滴血都不带掉，还能抬手一个大招把你反杀。 你就说虐不虐。 莫德雷德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怕强敌，但既已知晓了任何攻击都是无用功，自然也不会无脑上。 他轻啧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突然心念一转，看向罗曼奇怪道：“话说，你怎么知道那家伙有反召唤？迦勒底的调查已经进展这种程度了吗？” 叛逆的骑士近乎逆天的敏锐直觉和洞察力，让他没放过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罗曼闻言一愣，呆住了。 被点通的众人接二连三地把目光落到了粉毛医生身上。 实际上，圆桌骑士们跟名为罗马尼·阿基曼的男人接触并不多，只不过在他们的印象里，对方跟梅恩的关系似乎……怎么说呢，有点微妙？ 不能说喜欢但又不能说讨厌，有的时候会见到梅恩露出想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的痛恨，但实际上，这个男人一直活得好好的。 哦，对了，还有贤王和吉尔伽美什，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王似乎尤其·特别·非常讨厌罗马尼，而罗曼居然没有被究极任性的王用王财砸死，依旧活得好好的。 ……这样一想是不是更奇怪了？ “这个……我……”罗曼张了张嘴。 他在想什么，借口吗，敷衍的理由吗，还是说……脑海里完全一片混乱，紧张到指尖都在颤抖的医生，缓缓地完全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银色的英灵。 但他的目光并没能抵达，另一个身影便跨出一步，挡在了他和梅恩之间。 “我也很好奇。”一直安静的，避开投影范围的魔神突然凑近，投下的阴影带来冰冷的压迫感，让医生呼吸一滞。 圆桌骑士们惊诧于这突然出现的魔神那与梅恩一模一样的外貌，但现场不妙的气氛加上求生欲，让他们异常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总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要发生。 然而圆桌骑士们沉默，不代表同样一无所知的大BOSS会对魔神的出现毫无反应。 盖提亚死死盯着两个“梅恩”，周身环绕的血雾一阵翻涌：“你……” “闭嘴。”梅恩眼都没抬一下，平静到分毫不起波澜的语气，却莫名叫人心尖打颤。 盖提亚：“……” 没了不识趣的家伙的干扰，众人只听魔神继续说道：“你给我的感觉……我突然想起来了，很像一个人。” “……谁？”罗曼此刻完全只剩下了无意识地呢喃。 魔神微微一笑，紫色的双眸迅速笼上了一层诡谲的黑，席卷起肆虐的风暴：“一个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马甲护不住了，万众瞩目的掉马时刻。 盖提亚：给个面子，我说句台词。 梅恩：滚。 盖提亚：……嘤。 作为BOSS毫无尊严。 第102章 ……一个死人？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好像梅恩说过一样的话,完了还把他揍了…… 罗曼定定地注视着魔神的双眼,起先心海汹涌的浪潮叫他窒息,但很快,在痛苦突破难以忍受的临界后,反倒蓦地一松。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破碎的片段,有雪山上环形庞然的建筑,有泛着冰冷光泽的指挥台,有行走在银白长廊的熟悉的同事们,还有放在桌角的咖啡和草莓蛋糕……零碎的,不明所以的,往昔经历过的种种,在此刻一一闪现。 然后，记忆向倒流的光河回溯,向更远更远的过去，延至时光的尽头，他看见了—— 端坐御座的王,和他银色的魔神。 因是过分遥远的记忆,作为背景的宫殿和壁上的图腾早已模糊不清，唯独那两道身影仍旧清晰。 “梅恩……”罗曼恍惚地喊道。 可是下一秒,手腕处传来的压迫感让他突然惊醒。 魔神不知何时攥住了他的左手，垂落的视线游弋不过一秒，便十分精准地落在了中指上。 罗曼戴着的手套对魔神而言仿若无物，被轻而易举地取下。直到那枚戒指暴露出来,整个过程里罗曼都没有动作，不知道是根本来不及反应，还是……终于有了面对一切的决断。 金色的戒指，圆环为型，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装饰。 但魔神却一瞬不错地望着，紫眸明明灭灭，像从天而降的暴雨冲洗过火山熔岩，却最终没压过燎然的狂炎。 ——所罗门王的十戒。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不可能！”在在场众人都还不明所以的时候，高悬于天空的魔神王盖提亚，忽然表现出了极致激烈的反应。 他已然不是出场时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态，无机质的眼瞳里浮现出极其生动的情绪，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孤注一掷的狠厉、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惶然。 “你怎么会有这枚戒指！”他近乎歇斯底里地拔声，怒不可遏地扫视着周遭的魔神柱，“你们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没人发现！全部都瞎了吗！” 魔神柱是盖提亚观测外界的眼睛，这个名为罗马尼·阿基曼的男人一直活跃在迦勒底第一线，跟魔神柱有过数次照面，但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发现什么？他的戒指，还是……他的身份？ “不可能不可能，太荒谬了，你这家伙绝不可能是那个男人！” 否定，否定，从心中隐隐浮现出那个猜测开始，盖提亚就一直在疯狂否定。 ——无法相信，难以接受，绝不认同！ 不明所以的藤丸立香等人愣愣地望着盖提亚，吃惊于对方如此丰富的情绪反应，又无措于此刻难以理清的关系。 虽然很想问一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很显然，这里并没有他们发言的份儿。 甚至于刚才怒刷了一波存在感的盖提亚，都仍旧没能挤进几位大佬的修罗场。 “罗马尼·阿基曼？好一个罗马尼·阿基曼！舍弃了一切换得如今的这幅姿态，真像你会做的事啊。”魔神的声音压抑到了极点，“‘梅恩’也是你舍弃的东西之一是吗。” 他当真是把“所罗门”的全部撇得干干净净，毫无眷恋！ 罗曼原本还分出了一丝注意给盖提亚以示对大BOSS的尊重，这会儿听见魔神的话瞬间回神，全副心力集中到“梅恩”两个字上，痉挛地蜷起指尖。 ——不，不对，不是这样…… 但魔神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临到边界的理智让魔神转头望向梅恩，克制着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你一早就知道了？” 梅恩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而这个答案让魔神无法接受。 魔神分得很清楚，这个时代与他结下羁绊的所罗门已经死了。眼前这个叫做罗马尼·阿基曼的男人已经不能算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比起不纯粹的悲痛，更让他感到了被愚弄的愤怒。 大概类似于“我在这儿为你魂不守舍的时候，你却干脆利落地在外面换了马甲继续耍”？！ 但这还不足以让魔神暴走，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 这个人就算换了马甲，还不忘祸害另一个我！！！ 那明明是他所渴求祈盼的，万中无一的奇迹！是他甘愿忍受一切不幸也要供养的最美之花！没想到居然——又被同一个大猪蹄子拱了？！！！！！ 真是…… ——不，可，饶，恕！ 没有人知道这位魔神在短短三秒内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但所有人都知道了最终后果。 即便是隔着一个投影屏幕，藤丸立香等人也可以瞧见另一端剧烈翻涌的恐怖力量。 被所罗门王赋予了全部权能的魔神，在所罗门王所执掌的时代和国域内，简直是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而现在，这位无往不胜的魔神，正濒临……不，是已经陷入了彻彻底底的暴走状态。 “等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藤丸立香整个人都巴拉到了投影屏前，但任凭她怎么呼喊，所见的也只有黑压压的天空，“梅恩？罗曼医生？梅林？……有没有人把通讯仪调一下视角，我什么都看不见啊QAQ” “御主，联系迦勒底启用灵子转移装置。”高文镇静地给出了提议，转头看向自家王的时候，却没藏住眉间的担忧，“王，梅恩大人他……” “看来那位医生的身份不简单呢。”亚瑟王这么感慨着，语气却带着点了然的平静。他抬眸望向一直悬浮高处的盖提亚，发现对方正紧绷着肌肉，拳头攥得死紧。 亚瑟王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看来发生了一些超出你掌控的事，准备了千年的‘人理烧却’也会出现纰漏吗。” “……纰漏？”仿佛找到了某个宣泄情绪的出口，盖提亚气息不稳地大声讽笑起来，“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及至此刻所见的一切简直是此世最有趣的闹剧，这确实超乎了我的预料，把我完全惊呆了！” “不过，就算真的是他又怎样？事到如今才出现，在一切事态已经无法挽回的现在，那个最愚蠢最无能的胆小鬼又能做什么！”盖提亚用最刻毒的语气贬抑。 随后，仿佛终于痛快了似的，他问：“倒是你们，怎样？作为同伴相处了这么久，还不知晓他的真身吧。” 虽然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不过亚瑟王仍旧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大概是每一个反派大BOSS在单独行动了太久后，都会有倾诉的欲望，而诉说的对象从不会拘泥阵营。 盖提亚说道：“那个男人，就是……” “关于这一点，还是由本人来亲自说明吧。”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藤丸立香一下子辨别出这是梅恩的声音，她于是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把视线定格在了数米外的地方。 那里凭空出现了一道涡轮，随着漩涡的越扩越大，几个人影从里面逐个显现。 当然，每个人出来的姿态都是不一样的。 一马当先的是最擅长逃命（？）的梅林，花之魔术师以脸着地的姿势紧急刹车，随后一边呻吟着一边爬起来。身上雪白的衣袍已经变得灰不溜秋，活像从煤堆里滚了一圈。 藤丸立香吓了一跳：“你，你还好吧？” “好，很好啊，非常棒！能活下来已经究极走运啦。”不知从何时起，花之魔术师对人生的追求已经变成了“活着”。 想到刚才在以色列经历的“世界末日”（各种意义上的真实），他就觉得自己能够死里逃生简直是个奇迹，棒呆了！ 而在花之魔术师之后，剩下的三道身影几乎同一时间落地。 魔神把手里拖了一路的粉毛医生扔了出去，藤丸立香听着那沉闷的“咚”声，再结合所见的一团漆黑……啊，如果不是头发还能瞧出点粉的话，她大概会觉得那是一团煤球。 于是等她跑到那团煤球跟前的时候，她用仅有的勇气伸出手戳了戳，颤巍巍道：“医，医生，你还活着吗……？” “……” “……完蛋了！医生死了！！！” 少女一脸惊恐地呐喊，引得魔神侧目望来：“哦？他死了吗？” 那话语里带着点期待的兴奋和危险。 但没等魔神做出什么，一直紧随在他身侧的梅恩出手拦住了他：“可以了，到此为止吧。” 魔神第一次没有无条件赞成梅恩的决定，他望着这个作为英灵的自己，眉宇间染上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和痛意。 “你还没有认清楚现状吗。”魔神遥遥指向天空的盖提亚，“如果他是你们必须要打倒的敌人，那么唯一能破除他权能的手段，只有那个第一宝具！” 梅恩望了他一眼，又神色淡淡地移开：“啊，我知道。” 那个第一宝具是盖提亚始终无法知晓真名的宝具，但对于梅恩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简单来说，就是能够抹消所罗门的一切——身体、生命、伟业、力量、财富，是实打实的自爆攻击。 最终的结果，历史上不会有名为所罗门的人类，英灵座上也不会有名为所罗门的王。 那是真正的“无”，所罗门创造的一切都会失去价值并且消失，包括七十二柱魔神，包括盖提亚，包括……梅恩。 没错，作为所罗门王创造的魔神，梅恩也一样不能幸免。 如果魔神没有遇见梅恩，那他对于自己的消失不会有太大的感觉，但是他遇见了，所以这成了绝对无法忍受的事。 但是，梅恩却先一步转过头来，在他之前说道：“我会跟他一起。” 英灵的语气十足平淡，仿佛表达出的是“一起吃午饭”而不是“一起去死”。 “……” 魔神闭了闭眼：“什么时候决定的？” “嗯——”梅恩想了想，“大概是，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吧。” 远远地瞧见了那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手忙脚乱的相当不靠谱的样子，既拘谨又胆怯，却在他人期许的目光里，努力克制自己，学着独当一面。 那个时候，冥冥中察觉到了这样的宿命。明明一直以来厌倦了命运的摆弄，却唯独这一次奇怪的不感到排斥。 “因为那家伙是个胆小鬼，放他一个人走的话，一定会寂寞的吧。”英灵微微一笑，如此说道。 远处的花之魔术师忽然定定地附上胸口，在藤丸立香担忧地问询里，流露出不明悲喜的微笑：“不，没有受伤哦，只不过……”他望向那道银色的身影，“看见了一朵非常，非常美丽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一句话：医生梅恩谁都不会死，大家可以放心！ 第103章 ——他是很认真地做出了决定,平静接受了命运,并不打算更改。 魔神注视着英灵,终是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到底，还是意难平。 但没等他说什么，忽然一种源自灵魂的嗡动袭来,像巨大的龙钟撞响在耳侧。他霍然噤声，不自觉地抬手按住了心脏——在那里，有一枚金色的指环忽而亮起，散发出熠熠的光辉。 这种感觉是……？！ 他若有所觉地去看梅恩,作为半身的两人,此刻的感知和反应几乎相同。 不过比起他的猝不及防,英灵显然对此早有所料。 “终于回来了啊……”梅恩神色平和地转身，注视着地上的那人，释然般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唤道：“所罗门。” 那轻轻的呢喃随风消逝，近乎无人听闻,但原本一动不动倒在地上的那人却微微蜷了蜷指尖,仿佛想紧握住什么。 随后，有淡金色的光辉,星星点点地出现在这片虚无漆黑的空间里。 蹲在地上的藤丸立香瞪大了眸子，难掩吃惊地望着跟前狼狈趴倒的人影：“医,医生，你在发光诶……” 原本迟疑着想要扶起对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收回，少女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空出空间,也许已经冥冥中预感到了什么。 众人的目光被异象吸引，一一聚集过来。 “这是……？！” 仿佛数以亿计的萤火于此汇聚，悉数覆盖到那人身上，把周遭的黑暗全部点燃，最后猛地爆开。 过分强烈的光芒让藤丸立香忍不住闭上眼，待这金色的汪洋终于退去，她朦朦胧胧，瞧见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既高大又陌生，逆光走来，沉稳而寂然。 藤丸立香不知为何，忽然有点难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溜走，再也回不来了。 及至那身影走到眼前，众人终于看清了—— 一头白发长长地披散在身后，柔软而卷翘，随风轻轻曳动。青年有着异国人的暗色肤色，身上繁重的服饰，由银黑织就，坠以金红。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双金色的眸子无波无澜，沉寂如深邃的海。无声的压迫感从他身上传来，那是一种沉默的威势，寂寞又遥远。 “这种感觉……英灵？”莫德雷德揉了揉眼睛，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高文，“喂喂喂，我没看错吧，这家伙三秒钟前明明还是个人类？！” 高文紧拧起眉头：“不止是英灵而已，这个灵基……” 很强！在他所知的英灵中，能够与眼前的这个一较高下的，几乎只有屈指可数的那几人而已。 陌生的英灵轻轻抬眸，眨眼略过在场的所有人，仿若一切尽是虚影，没能在他的眼底留下分毫痕迹。 不，也许有一个例外。 他的目光停驻在一道银色的身影上，那抹色彩刻入眼底，遥远却绝对清晰。他双唇嗡动：“梅恩。” 时隔千年，归来的王再度呼唤他的魔神。 梅恩往前踏出了一步，但很快被左边的另一个他拉住了手，右边花之魔术师也不知巧合还是故意地扑过来，搭着他的肩开始哼唧：“哎呀呀，腿好痛，完全站不起来了！” 梅恩：“……放手。” “那个……”藤丸立香距离罗曼最近，从一开始的呆愣到现在回神，她终究没忍住开口，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踌躇和焦虑，“你是罗曼医生对吧？” 陌生的英灵闻言微微转过头，“你还愿意这么叫我，我很高兴。”他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不过，现在我的名字是魔术王所罗门，请暂时这么称呼我吧。” 他的余光还停留在远处的银色英灵身上，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话语会带来怎样的冲击。 “魔术王所罗门？！”莫德雷德一副事态发展过快，他跟不上节奏的怀疑人生模样，“要是我没记错，这群到处搞事的魔神柱……喂，高文你干嘛打我！？” 高文对这个关键时刻不会看人脸色的熊孩子简直绝望。 与此同时，高空中把一切收入眼底的盖提亚，终于无比确认了真实，疯狂大笑起来：“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罗门！真的是所罗门！你居然真的出现了！这种时候来做什么？身为英灵的你能做什么！” 只有活着的所罗门才有可能阻止他，除此以外皆是蝼蚁，他对此坚信不移。 而被众人用各种各样的目光注视着的所罗门王，却没有立即予以回应。他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无言的沉默里，消沉又执拗。 终于，他等来了那个声音—— “所罗门。” 在银色的英灵摆脱了另一个自己的阻止，缓缓走至他跟前的时候，一直神色淡漠的王瞬间褪去了冷硬的面具，唇角扬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细微但真实存在，出现在这个没有自我的王身上，是足以匹敌奇迹的不可思议。 梅恩的视线落在王披散身后的发上，仿佛他们始终未曾分离，自然而然地开口：“还是老样子，半点都不会打理呢。” 那头凌乱的长发从来没有乖顺的时候，毛茸茸的又长又炸。 “作为王来说不注重基本的仪表是失格的。”梅恩微微眯起眸子，“这句话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在心上，也该稍微重视一下了吧。” 所罗门王安安静静地听着，半点没觉得这样站着挨训有什么不对，温和的声音错觉般更软了几分：“我有听，一直都记得。可是你不在我身边。” 梅恩听懂了对方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事不该总让我帮你，身为王却是个生活残废不觉得可耻吗。” 所罗门王：“啊……” “不行，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梅恩轻易知晓了王的想法，并像数千年前一样否定了，“蓄起来，这样我揍你的时候才会更有手感。” 所罗门王：“……好，听你的。” 目睹了全程的藤丸立香目瞪口呆，等等，为什么这两个人可以这样自然地在这种地方讨论这种事啊？ 还有，所罗门王明明看起来冷酷又难以接近，结果意外的是这样好说话的性格吗！？ “梅恩，抱歉。”所罗门到底没忘记他一直想说的话，“直到现在才以这样的身姿面对你。” 隐瞒至今，像胆小鬼一样逃跑了。他的性格不会让他对此作出多余的辩解，迄今为止造成的结果他会全盘接受。 “所以……” “所以怎样？”梅恩打断了王的话语，“你觉得我能把你怎样？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吗。” 所罗门：“……” 大猪蹄子所罗门，情商为负。 多说多错，越说越错，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御座上的王性格沉闷又无趣，不会说漂亮的话，即便努力笨拙地去迎合，也总是一次次精准踩到梅恩的爆点，让人生气。 啊…… 王于是不说话了，身后看起来就手感蓬松的长发落着，一双金色的眸子巴巴地望着英灵。 藤丸立香觉得她仿佛看见了孤零零的一大只……等等，打住，“狗”这种大不敬的想法怎么可以按在王的身上！ ……虽然真的很像。 “好了，闹剧就到此为止吧。”盖提亚冷冷地睥睨着大地，之前所有翻涌的心绪已经全部平复，他的意志不会再有丝毫动摇。 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了，盖提亚抬起手：“所罗门，最无能的王啊，如今的你阻止不了我，失去权限的你已经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沸腾的力量在他的手中凝聚，空中传来魔神柱们欢呼雀跃的嚎叫。 所罗门神情不变地抬头，在不面对梅恩的时候，他身为“人”的部分便悉数消失。于是盖提亚所见的，便只是那个全知全能的所罗门王了。 “盖提亚，我积年的惭愧，由吾之遗憾而生的兽啊，”王的神情无悲无喜，“现在正是我亲手制裁汝之恶的时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你有找死的勇气，那就来试试吧！” 铺天盖地的攻击密雨般袭来，所有人在猝不及防下都只来得及狼狈躲开。大地顷刻变得坑坑洼洼，浓郁到极点的魔力在空中溢散出美丽却致死的光。 唯独所罗门仍旧站在原地。 半透明的魔力组成的护罩，把他和身后的英灵严密守护，像最坚硬的堡垒。 “梅恩。”王没有回头，只突然这样喊道。 在周遭密集的爆炸和鸣响里，这呼唤轻到几不可闻，然而英灵仍旧听见了，或者说，感觉到了。 ——心脏里的戒指在发热。 梅恩极缓地抬眸，直到把身前的这道背影彻彻底底地纳入眼底，随后，浅浅地呼出一口气。 早就做好决定了不是吗。 “想做就去做吧。”他平静地开口，“左不过有我陪你。” 王的背影猛地震颤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突然落到他的肩上，让无所不能的王狼狈踉跄，根本无力支撑起那份重量。 “……抱歉。” “如果这回我接受你的道歉，你会不会觉得好过一点？”梅恩故作思索地扬了扬眉，到这种时候，他的语气反而变得轻快起来，“那么我接受了。” 英灵笑着说道：“我们和好吧，所罗门。” “……” 也许是一刻，也许只是一秒，王轻轻答道：“……好。” 慢慢地，有什么东西从脸颊滑落，湿润、晶莹、脆弱……是什么？ 于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个没有自我，被鄙弃为异端、冷酷、残忍、无情的王，也会哭啊…… 第104章 御座上的王在沉睡。 黄金耳坠随着王安然的呼吸微微晃荡,难得放下的金发柔顺地贴着他的脸颊。御座下小憩的雄狮大猫一样窝在王的脚边，致死的利爪悉数收敛。 午后的阳光照进宫殿,把地砖染上一层暖融融的蜜金。 这是一幅美得像画一样的安逸景象。 但是下一秒，随着有人踏入宫殿,御座上的王缓缓睁开了猩红的双眸,分明清醒得没有丝毫睡意。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杂种。”撑着额头的手不曾挪动,王不过是抬了抬眼。 来人不着调地行了个礼，轻浮的声线莫名熟悉：“吉尔伽美什王,原谅我无礼地进入您的梦境。实在是因为要见你一面太不容易,所以只好用这个法子啦。” “见我？杂种,谁给你的胆子。”王嗤笑一声,缓缓放下了手。因为这个动作，本来缠绕在王手臂上的锁链发出了泠泠脆响。 那动静让王的动作一滞,他晦涩难明的视线落在这梦境投影出的“天之锁”上，原本要对那大不敬的闯入者的训斥，一下子悉数消弭了。 任谁都可以瞧出眼前的王心情不愉,那是一种烦躁的倦怠。 花之魔术师见此弯了弯唇：“吉尔伽美什王,因为你傲慢地拒绝了使用那双眼睛,所以只好由同样预见的我来转述啦。您大可当做这是我的心血来潮,不……也许还要加上那么一点点私心。” 吉尔伽美什微微眯起了眸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杂种。” “跟你说说一个关于全知全能之王的故事，关于他的生平啊事迹啊，哦对了,还有他的宝·具。” * 虚数空间，时间神殿。 金色的砂砾似的辉光，涡流般聚集到所罗门王的脚下，像一场盛大开演的序幕。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磅礴的魔力，宛如浩瀚的汪洋。 “宝具……他是要发动宝具吗？”莫德雷德不确定地皱了皱眉，不知为何，眼前的一切给他一种不适的怪异感。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没有丝毫攻击性的，平和到趋于寂灭的魔术……就好像即将燃尽的长灯，洒落出最后的辉煌。 藤丸立香还保持着极目远眺的姿势，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浑身泛着金光的罗曼医生身上，越感惴惴不安。 “盖提亚，让我来教你最后的魔术吧……” 远远地，能够听见所罗门王的声音。 正对着所罗门的盖提亚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双目极力睁大，难以置信地吼道：“你这家伙，你这家伙难道说……！不，不可能，胆小鬼怎么可能会有勇气做这种事！” 盖提亚把视线落在王身后的银发英灵身上，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狂：“梅恩！你不阻止吗，你打算放任吗！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所以呢。”英灵淡淡开口，“从神代终结时就做下了决定，不会让他再一次抛下我，现在正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你！你们！”盖提亚的身躯缓缓颤抖起来，像是难以忍受般紧绷起全身，可这仍旧无法遏制住他深深的喘息，“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怒极反笑，“好，很好。”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孤家寡人的立场，最后渴求被理解的希冀也在英灵的话语中粉碎。 既然这样，那就放手一搏吧！即便被扼住了致死的弱点，但累积千年的夙愿绝不可能因此终结！ 同一时刻，所罗门王缓缓抬起双臂，如同拥抱整片星空的姿态：“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象……戴冠之时已至，以此启发万象……” 短暂的呢喃声里，如同回顾了作为人的漫长一生。 盛大的光辉照耀了整片天空，终于走到了最后。 王的声音微微提高：“第一宝具，再演——” 藤丸立香的心不知为何骤然揪紧了，可她无法知晓即将发生什么，只能无措地在冥冥中的预感里饱受煎熬。 啊啊，如果可以的话，她多想…… “杂种，你敢！！！” 一道厉呵，惊雷般地响起。 这破空而来的声音仿佛也把少女朦胧的心意给捅破，藤丸立香的情绪一下得到了宣泄口，恍然中甚至带着畅快。 “吉尔伽美什王！”她霍然抬头，看向驾驶着维摩那出现的黄金之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来得好！” 有一段时间不见的最古之王，竟不明缘由地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维摩那高高地悬浮在寂灭的空间里，身着黄金铠甲的王者立于边缘，居高临下地把一切纳入眼底。他的威势像山一样沉重，却比燎然的狱火更加狂暴。 没有一个人来得及跟对方搭上话，因为跟这位王同一时间出现的，还有几乎密集覆盖了整片天地的宝具！ 一句废话都等不得，铺天盖地的王之财宝同时砸下。 目标是…… “诶诶诶，等一下！那个是罗曼医生是友军啊……”藤丸立香的话语被悉数湮灭在了王之财宝降临大地的轰鸣里，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聋了。 耳膜被撕裂般疼痛起来，狂暴到极点的王财宣泄出的动静和力量，毫无疑问地在彰显着王的暴怒！ “这么生气……嘛，跟预料之中的一样啦。” 随着这略带轻浮的声音，一个小小的护罩把藤丸立香保护起来，她顺势抬头：“梅林？” 花之魔术师笑眯眯地“哟”了一声，随即摩挲着下巴，嘟嘟哝哝道：“来得比预想中的快，这么说来另一位也快到了吧。”他的余光瞥向远处正在持剑抵御王财的圆桌骑士们，又道，“看来那边也要加把劲了。” “梅林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好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些。”梅林撩起宽大的袖口，“反正啊，很快就会热闹起来啦。” 他端的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然而只有花之魔术师自己知晓，在这幅悠闲的姿态下，他现在的身躯几乎已经难以为继。 嘛，毕竟用近乎强硬的手段，先后闯入了最古之王、太阳王的梦境。想到梦境里被听完“所罗门宝具普及小课堂”的王们碾成渣渣的分身，花之魔术师忍不住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吉尔。”梅恩在最古之王现身的时候就愣住了，如果说他现在最不想面对谁，那大概就是这些与他结下羁绊的友人了。 “恩奇都，你什么都不要说。”这大概是最古之王面对挚友语气最冷硬的一次，“我不阻止你，你也别阻止我。” 亲眼看着重要的友人死在自己面前？开什么玩笑！ 如今的事态显然让最古之王想起了某段极不愉快的过往，猩红的眸子染上了淬血的刻毒。 这份暴怒无差别地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 所罗门神情不变，他手上汇聚的能量暂时停住了，侧首道：“梅恩？” “这里我来处理。”银色的英灵只这样说道。 “……好。”所罗门明白英灵的意思，凝滞的能量再度活跃起来，“诀别之时已至……” 吉尔伽美什眼神骤冷，虚空中狂风涌动，乖离剑直接现身。 梅恩往前一步，正想动作，忽然又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兜头袭来，让他身形一滞。 来者比吉尔伽美什还要干脆，巨大的阴影从天空中降下，古老的神迹于此降临——“光辉大复合神殿！” 斯芬克斯呼号着煽动翅膀，卷起风暴与烈焰，带来它们主人的气息。 “奥兹曼……”梅恩叹了口气，回头去看所罗门，发现对方的读条果然已经被打断了。 紧接着，金色的灵子从空中飘落，迅速凝结出太阳王的身形。 “余已经知晓了。”古老埃及的王者第一时间开口，直直地凝视着自己的友人，“也许你的选择是对的，但余无法赞同。” 在太阳王活着的时候，他已经出于对友人决意的尊重，放手过一次，以致于在之后漫长的时光里，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贤者。 而现在，不会有第二次了。 这是太阳王极少有的，不是以友人，而是王对臣的姿态，说道：“摩西，到余的身边来。” 低沉威仪的嗓音，王的身姿如同列于高高的御座，金色的眸子蕴藏着叫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气势。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那个久远过去的国度，太阳神拉之子、无人敢忤逆的神王，向他唯一有资格立于御座旁的臣属，伸出了手。 “……”梅恩指尖动了一下，这大概是某种深入骨髓的本能——王的贤者从不会拒绝王的召见。 “哼哈哈哈哈哈哈，怎么，看来你们这群家伙也不是完全一心？”就在现场的气氛格外凝滞时，立于高处把一切纳入眼底的盖提亚，终于看出了一些怪异的苗头。 他紧绷的神情骤然一松，几乎愉悦地笑了：“梅恩，你的这些……朋友，好像才知道——一旦所罗门发动宝具，你也会跟着去死这件事呢。” 盖提亚的声音足够大，于是本来不明状况的藤丸立香和圆桌骑士们，也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不等一下啊，”藤丸立香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她几乎要不管不顾地跑过去拉住英灵的衣角，“这种事……这种事你从来没有讲过啊，梅恩！还有罗曼医生？一直战斗到现在不正是为了让大家能够一起回迦吗，死掉的话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就……！” 人生中第一次，少女变得出奇聪明起来，她几乎分秒听懂了盖提亚的意思，脑袋转得快得不像话。 紧接着是无法接受的控诉，不，说是谴责也不为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算什么？个人英雄主义的自我牺牲？走的人倒是干脆痛快，那被留下的人要怎么办？！” 藤丸立香是震惊又难过的，但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竟越想越气，气得心肝脾肺都哆嗦起来。 于是她就这样顶着众多英灵和头顶大BOSS的视线，怒目圆睁：“太狡猾了，怎么能允许！梅恩还有罗曼医生，你们两个大猪蹄子居然就这样把我抛下了……呜——哇哇哇！” 说着竟然大声哭了起来。 “呃，立香你别难过。”花之魔术师没敢看被斥为“大猪蹄子”的两位的脸色，对少女小心翼翼地道。 结果少女哭得更大声了：“谁难过，我这是气的！！！” 气死了气死了！气得想要拳打大猪蹄子，脚踩盖提亚，手撕魔神柱了啊啊啊啊啊！！！ 抛下……以少女的哭声为背景，梅恩忽然愣住了。 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呢，这种被谁抛下的心情，他不是应该最有体会吗。 就像当初所罗门死去的时候，被独自留下的他面对空荡荡的宫殿，无数次暴走宣泄，任凭悲伤与怒火把自己燃烧……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已经找不到走下去的意义，甚至无法断定自己是否还算活着，空茫，又虚无。 那个时候失魂落魄有多凄惨，他回想起来就有多憎恶，可是现在—— 他却做着跟当初的所罗门同样的事，不，更过分。 “……啊，确实是大猪蹄子没错了。”梅恩缓缓舒出一口气。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能够察觉到英灵的气场变了。不再是孤注一掷的死气沉沉，甚至不是恢复往常的从容沉稳，而是全然一新的生机勃勃，欣然雀跃。 亚瑟原本打算上前的步伐停住了，绷紧的唇角骤然松懈，露出一抹少年时才有的灿烂笑容来：“看来已经不需要我说什么了啊，老师。” 第105章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道金色的流光被盖提亚挥落下来,直直地插入大地上。 吉尔伽美什操纵着维摩那从天上高调飞过,怒喝：“杂种，居然敢击落本王的宝具——不敬！！！” “哼哈哈哈哈,黄金的,又一次让猎物逃了吗。那这场比试可就是余赢了。”太阳王挑起嘴角,双手环胸,姿态是唯我独尊的自信。 “本王还没有用出全力，谁准你叫嚣的。” “哦？那余拭目以待。” 吉尔伽美什微微眯起眸子，不得不说盖提亚的反召唤确实很碍事,但——“绞杀他,Enkidu！” 连世界母胎提亚马特都能捆缚的神之锁,还是能困住他一时的！ 至于另一边,“圆桌紧急会议启动,开始点名。”亚瑟把圣剑高举胸前,在场的圆桌骑士站成一圈。 这仿佛在进行什么仪式的神圣感,把骑士们单独笼罩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空间里。 刚完成一波补刀，正巧路过的魔神见状,嫌弃地瞥了骑士王一眼：“开自己的宝具还要别人同意，你这个王当得也太窝囊了吧。” 亚瑟：“……” 膝盖中了一箭，想找老师QAQ 藤丸立香望着远处那一撮热热闹闹的、完全没有一点攻打最终大BOSS紧张感的英灵们，轻扯了一下嘴角，仿若无事发生地把注意拉回自己所处的小圈子。 与远处负责用武力拖住盖提亚的王们不同，藤丸立香这边的任务是尽快找到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以所罗门的自爆绝对禁止为前提。 梅林悠悠哉哉地抱着法杖,对还一知半解的她进行补习：“所罗门的第一宝具是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一切全部抹消，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就是杀死了爸爸，所以儿子就不会出生啦。” 梅恩闻言抬了抬眉，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所罗门王“爸爸”，又看向天上正被吉尔伽美什和太阳王拦着的“儿子”，轻笑点头：“比喻很生动逻辑没问题，差不多就是这样。” 所罗门无奈地望了英灵一眼，却带着纵容的意味，没有反驳。 藤丸立香“唔”了一声，奇怪道：“可是按照你这种说法，为什么爸爸非死不可？如果不结婚的话，一样可以阻止儿子的诞生啊。” 梅恩：“……”有道理啊。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思维死角，作为英灵无法折中，以人类的角度看确很容易找到妥协的地方。 梅林感兴趣地摸了摸下巴，看起来挺兴奋：“这大概就是绝对性和相对性的区别？所以说王什么的做事就容易做绝，哪个世界都一样呢，真叫人头痛。” 梅恩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忽而转向所罗门道：“你以前有考虑过这一点吗？” 全知全能算无遗策的王，也许并不是没有想过……甚至已经尝试实践过了？ “说起来，”他忽然想起什么，微微眯起眸子，“你当初为什么要把一枚戒指封在我的身体里？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所罗门安安静静地眨了眨眼，安安静静地抬头，认真地打量起天上飞过的维摩那和大神殿。 啊，打得真激烈…… “唔。” 一声闷哼，所罗门被英灵钳制住了下颚，生生掰正了脸。 “你很可疑。”英灵一字一句开口，末了轻笑起来，周身涌动的气势叫人发毛，“又背着我干了什么，说出来我听听。” 所罗门：“……” 所罗门：“对不……” “我现在不想听这个。”梅恩神色危险地凑近，最后一次问道，“说，你做了什么。” “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啦，只不过在那枚戒指里添加了一个装置。”梅林笑眯眯地跳出来，用无足轻重的口吻轻快说道。 所罗门看向花之魔术师，眸光微微加深。 然而，来自全知全能之王的注视，半点没有给花之魔术师带来压力，他周身甚至飘起来粉色系的小花，语气夸张地喊了声：“梅~恩。” 梅恩转头揪住了某位王长发的发尾，用同样的语气喊道：“所·罗·门。” 全知全能之王神情肃穆地端立在原地，仿佛他脚下踩踏的是白玉的地砖，所处的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前方跪拜着外藩来的使臣…… “那个，医生，你掐着手不会觉得痛吗？”藤丸立香对快要紧绷成雕塑的王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觉得你不用那么紧张，不是已经和梅恩和好了嘛。” 现在气氛全靠她一个人盘活，年轻的御主表示自己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负担。 她缓了口气，努力用轻松的口吻道：“只要你不是把梅恩排除在自爆外，又把人家丢下什么的，梅恩一定不会生气的啦。” 众人：“……” 藤丸立香：“……我说对了？” “哎呀呀，不愧是立香，超级聪明呢！”花之魔术师甚至已经憋不住大笑起来，“不过在当事人看来不是‘丢下’是‘保护’才对，呐，所罗门王阁下？” “那，那之前……！”藤丸立香回想着罗曼自爆的时候，那种难过和痛苦绝对做不了假。她原本以为那是出于连累梅恩的自疚，结果居然是…… 是因为对方知道这一次是真正的死别，连英灵座都不会再见？ 于是转换一下思路，重新代入一下医生的角度，那大概就是“别担心，绝对会保护你的”“此后此身尽归于无，你也许不会记得我了”“再等三秒吧”。 卧槽，这样一想是不是有点心酸……个鬼啊！ “罗曼医生你又这样！”藤丸立香简直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梅林道：“嘛嘛，因为他是所罗门啊，这种事才是他的风格。” 习惯性地把所有的事物比较分量，理智地做出最优的选择，而所有的分量里王自身最轻，所有的选择里绝不包括自己。 这就是所罗门啊，这才是所罗门啊。 嗯，本应该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现在留下了。”梅恩没有即刻暴怒，反而表现得出奇冷静，“为什么不自爆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清楚自爆不会连累到别人，那么，这个叫做所罗门的男人对自己的行动便绝不会有迷茫。 可现在，他站在这里，活着站在这里。 “因为我不止是所罗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王，终于不再沉默，“我还是名为罗马尼·阿基曼的人类，是个胆小鬼。” 所罗门王，不……罗曼深深呼出了一口气，额前的白发落下，短暂掩盖住了他的神情，等到男人再度抬头的时候，他的眼角眉梢流露出了极淡的、名为“人”的情感。 即便真的浅淡得仿若错觉，可大约因为所罗门那张脸一直以来都是波澜不惊、甚至死气沉沉，所以眼下男人一点点神情的变化，都足够叫人震惊。 梅恩也不例外。 “你……”他注视着眼前的王，感受到了难以言明的触动。 仿佛看见了蝴蝶破茧的瞬间，有一种新生的、全然不同的东西在此刻蜕变。 “人们称所罗门为全知全能，可我觉得不对。在成为罗曼以后，我才真正地开始学习，开始重新审视那些以前无从得知、无法理解的事。” 罗曼打量着自己的手，在失去了所罗门全部的力量后，他在数不清的深夜用这双手翻阅典籍，从零开始学习。 “我理解了生命的可贵，认可了人的潜力，无法用数值去衡量，仅仅注视着就心生欢喜。” “所以说，人类究竟是多么了不起的生物呢。他们应该延续下去，为了保存这份奇迹，牺牲自己也没有关系——我最开始是这么想的。” 梅恩：“那现在呢？” “嗯，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我，也只是个人类罢了。” 梅恩一怔，神色莫名：“你是这样觉得的？” “对。”失去了全部的力量，体验过最弱小无力的时候，一直把自己视为神代装置的王，终于找到了全新的自我认知：“我想试试人的可能性。” “仅仅以人的身份，去尝试连所罗门都无法做到的事。”罗曼把视线转向少女，微笑起来，“这一点，是立香、玛修、还有迦勒底的大家教会我的。” 藤丸立香恍惚喃喃：“医生……” “然后，还有最后一点，”罗曼对少女安抚性地颔首，随即专注地看向银色的英灵，“我恐惧自我的消失，只要想到那之后连思念重要之人的资格都被剥夺，就害怕得不得了了。” 所罗门王金色的眸子第一次褪去了深沉的暗色，闪烁起鲜活明丽的光彩，是比黄金更动人的熠熠辉泽。 他说：“我想留下，想跟梅恩一直一直在一起，度过人类世界的一百天一百年。想要跟你——” “一起活下去。” 啊，没错，这就是作为王的所罗门和作为人的罗马尼·阿基曼，共同持有的愿望。 在这一点上，两个人的灵魂、意志和心得到了统一。胆小鬼和没有自我的王不再挣扎，忠于了自己一生最执着热烈的欲望。 于是罗马尼·阿基曼留了下来，于是所罗门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医生其实想了很多很多，现在终于想通了——他想跟梅恩百年好合（不） 名为罗马尼·阿基曼的男人，想要活下去。 第106章 “那么,我再确认一下。”梅林抱着法杖开口，“梅恩身体里的那枚戒指,可以保证他不因为第一宝具而消失是吗？” 所罗门点头。 那是他最初的最初就埋下的“安全装置”。 因为一开始就预见了“所罗门会被自己的宝具杀死”的结局,他对此无话可说,却独独无法接受梅恩走上一样的路。所以，魔术王所罗门在活着的时候,便不负他的智慧与威名,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情况下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从理论化为实践,把不可能化为可能……这样的一线生机究竟花费了王多少心血，恐怕除了本人以外谁都不知道。 “既然梅恩的戒指可以保护他，那医生你手上的戒指不能达到相同的效果吗，它不能保护你吗？”藤丸立香希冀地问。 “我从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中找到了它,正是因为这份微渺和珍贵，所以奇迹才能称之为奇迹。”罗曼平静地摇了摇头，“很抱歉,立香。” 藤丸立香捏了捏拳,最后的倔强让她没有表露出失落。 梅恩阖上眼，不可见的漆黑和安静,让他的心绪渐渐变得沉静。迄今为止所有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连续起来,如果能够找到一线生机的话——召唤、特异点、圣杯、所罗门、戒指……除此以外，还有没有…… “要是还有另一枚戒指就好了……”藤丸立香轻微的呢喃声,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 她话语里提到的自然不是普通的十戒，而是与梅恩持有的那枚有一样的保护作用的…… ……等一下，一样的？ 猝然闪过的灵光,把原本断裂的思绪霍然接通。 “确实还有一枚。”梅恩说着把头抬起，直直地望向了天空中飞翔的魔神。 如果，他们都延续着名为“梅恩”的存在，与所罗门王的羁绊的话……！ 天上的魔神若有所感地垂眸，对上英灵双目之后，毫不犹豫地落了下来，当然临走时不忘给盖提亚补上一发爱的光炮。 “看来你们已经有了进展。”魔神道。 梅林在见到魔神的时候，显然也想明白了什么，“我开始有点相信了，”花之魔术师充满惊叹地感慨，“关于‘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这种说法……真是不可思议。” 接下来不用魔神询问，花之魔术师自动担任起了解说任务，把一切交代了个清楚。 魔神全程都表现得异常平静，唯独提及戒指的作用时，意味不明地瞥了所罗门一眼——看过眼神，是想揍的人。 “果然是你的风格。”魔神嗤笑一声，却没有更进一步地嘲讽，转而干脆利落道，“既然我的戒指有用，那就拿去。你能取出来的吧，所罗门。” “……” “等一下。”梅恩拦住罗曼，“他的戒指被取走后，会因为你的宝具消失吗。” “理论上来说，只要你不消失，作为‘过去的你’的他就会得以存续，”所罗门说道，“不过具体的，因为这是我也不曾预料的情况，所以果然还是……” “吵死了，这样纠结下去人理都快被烧尽了，这是你们身为救世主的态度吗。”魔神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所罗门的犹疑，转身背对众人，凌然划过的袍角潇洒又帅气。 众人看不见魔神的表情，只听见他说道：“动手吧。” 所罗门拧眉瞩目了半晌，不得不说魔神这果断孤绝的背影确实很有威慑力，有着英雄牺牲时撼人心魄的大义凛然，但是…… “抱歉，也许我不该这么说……但真要取戒指的话，还是请你转身直面我哦。”语气甚至罗曼化，可见求生欲。 魔神身形一滞，下一秒暴怒：“……你不会滚到我跟前来吗！”打扰人装逼是要遭雷劈的不懂吗！ 罗曼：“对不起，马上就来！” 梅恩等人：“……” 于是折腾了一番之后，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出现在了罗曼的掌心，从外表来看，跟罗曼左手上戴着的那枚似乎没什么两样。 “从外表上看是这样，但其实里面被我刻入了神代最后的奇迹、魔术王最初的魔术，是……” “好啦好啦医生，这些都不重要。”藤丸立香虽然高兴套着所罗门壳子的罗曼变得生动起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真正看到罗曼嘚瑟的时候，又忍不住想捶。 她直接问道：“它管用吗，有了它你就不会死了对吧？” “唔，这个……大概？” “大概？我想听的可不是‘大概’。”被取走了戒指的魔神看起来没什么不适的地方，就是脸色仍旧很不好看，“戒指都给你了，要是这样还死了的话……” 他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人死了他也没办法怎么着了，于是咬牙不爽地哼了一声，往身后的英灵身上一靠。 梅恩无奈地扶住对方，顺了顺毛。 “那么开始行动吧。”梅恩抬头看向天空不断碰撞的几道光芒，“那边也快到极限了。” 盖提亚似乎厌倦了这些烦人的瘙痒，他愿意陪着这些英灵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也要时间攒起能够烧却人理的大光轮。 而现在，大光轮已经渐渐趋于完美，即便所罗门干涉又怎样？所罗门自爆也不能让他一下子死去，而他启动大光轮却只要一瞬。 “结束了。”盖提亚以低沉浑厚的声音宣告道。 所罗门往前踏出一步，回头向众人颔首：“那么我去去就来，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梅恩拉住了他的衣袖：“我跟你一起。” 所罗门微微一笑：“好。” * “你们那边终于完事了？”莫德雷德望着前来的梅恩两人，把克拉伦特扛在肩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嘛，还算及时吧，其实我还可以坚持更久。” 梅恩没有拆穿少年快要站不稳的疲惫，抬手落在他变得灰扑扑的金色额发上，认真地理了理：“辛苦了，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莫德雷德因为英灵难得的亲昵僵直了身子，既别扭又喜欢，这回却没再躲进头盔里。 “老师。”一旁的亚瑟沉默注视英灵良久，此刻的情绪难以言明，最终，高洁的骑士王抬手落在英灵的肩上，双眸如碧空般浩渺澄明，“我等你回来。” 风王的结界，赠与祝福。 这一回，没有犹豫，所罗门直接抬起了手：“第一宝具，再演——” 熟悉的金色涡流环绕起来，梅恩站在所罗门后半步的位置，注视着这道极近的身影。就像曾经侍立于王座之侧的时候一样，熟悉的感觉，让英灵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吉尔伽美什和太阳王侧身躲开盖提亚的攻击，低头看向大地。 映入眼帘的跟不久前一样的场景让两位王脸色一黑，王之财宝又一次跃跃欲试，但是很快，金色涡流中英灵若有所觉，抬眸望了两人一眼。 只一眼，却叫王明白了友人的意思。 ——答应你，不会死。 蠢蠢欲动王之财宝安静下来。 吉尔伽美什居高临下地关注着脚下的大地，那双猩瞳一瞬不错地盯着英灵的身影，里面的情绪深邃沉重，难以辨别。 王对挚友的信任坚定不移，正因为如此—— “可别骗我啊，Enkidu。” ……绝对，不要骗我。 在不长的积蓄后，终于，大地上的涡流凝聚到了极点，盖提亚嘶吼的攻击没能打断宝具的发动。 就像小溪流过山林，所罗门王温和的声音如水般平静：“诀别之时已至，以此舍弃世界……” “——ArsNova” 最后的余音被淹没在盛大的光芒里。 整个世界瞬间被光覆盖，变成了一片白茫。 即便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但藤丸立香仍旧努力睁着眼睛，当视野终于回归彩色时，她就像孤注一掷的赌徒揭开最后的骰蛊，浑身紧绷到了极致。 而当看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时，即便早就猜到结果了，可藤丸立香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太，太好了！呜——” 命运终于眷顾了她一次，她虚脱般跌坐在地，可还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人：“梅恩，医生……” 同一时刻，位于不同地方的王们默默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他们的神情至始至终是波澜不惊的沉郁，于是自然不会有人知道，到判决降临的这一刻前，他们是何种心境。 ——王不会恐惧。 如果慕王的信徒有幸知晓这一切，大约会粉碎这一直以来的信条，仿佛灵魂遭到冲击，骇然惊异。 梅恩不知道众人心中一放一松的汹涌浪潮，他抱着罗曼缓缓走来。 没错，抱着，公主抱。 罗马尼·阿基曼此时已经褪去了所罗门的壳子，变成了迦勒底时最熟悉的粉毛医生的模样。他显然对自己的现状倍感羞耻，一手捂脸，无力地呻吟：“梅，梅恩，我觉得我能自己走……” “闭嘴，耗尽力量连站都站不稳的家伙没资格提要求。”梅恩神色异常坦荡，眼底却浮现出星点恶劣的戏谑，凑近，“或者说，你喜欢我拖着你？” 梅恩的“拖”领教过的人都知道，脸着地，拎只脚的那种。 罗曼：“……” 男人的尊严跟罗曼做出了道别。 但是罗曼很快找到了自我慰藉的方式，不是很难，就一句话——他·被·梅·恩·抱·了·诶！ 不是揍是抱！——抱！ 这简直是质的飞越，灵魂的升华，梦里都没有的场景！这样一想男人的尊严算什么？不要了！ 藤丸立香从远处激动万分地冲过来，直奔两人面前，她无意中瞥到罗曼的神情，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噎住：“……医生，你的表情好变态。” 罗曼：“……” 藤丸立香一脸嫌弃地把视线从罗曼身上移开，眼睛放光地盯着梅恩，叽叽喳喳语无伦次地说着高兴的话。 梅林和魔神随后赶到，魔神张开的双臂在看到梅恩怀里的罗曼后顿时止住，拉下脸啧了一声：“碍事。” 梅林笑着补刀：“哦？终日沉迷博客钟爱高热量食品的死宅终于虚弱到连路都走不动了吗。” 该认清自己在食物链的地位了，罗马尼·阿基曼，软乎乎的谁都可以欺负一下，露出哭唧唧的样子最可爱了哟！ 什么你说之前那么想让他活下来？这倒是很好提醒了梅恩。 ——“自爆啊戒指啊什么的，之后我们可要好好清算一下。” 罗曼：QAQ 虽然现在就想把这只绵羊弄哭，但现场还有点事情要解决。 梅恩抬头看向天空，所罗门的宝具让盖提亚失去了无敌buff，甚至开始自我崩溃，但他还有一口气，并不准备放弃。 “我还没有输……我有七十二魔神柱，只要在最后一柱解体前……” “很抱歉，你已经没有机会了，盖提亚。”梅恩望着那个孤绝的身影，没有爱也没有憎，是开释一切后的平静，“你最初诞生的意义，你究竟为何站在这里，这一切之后也许就能够理解了吧。” ——名为“盖提亚”的存在，最初是为了保护人类，爱着人类而出生的。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偏离了最初的轨迹，遗忘了自身最重要的东西，而现在…… “我会帮你找回来的。” 梅恩说着，放下罗曼，转头对藤丸立香鼓励地笑起来：“呐，御主，魔力还足够吗？” 藤丸立香握拳，眼中燃着士气满满的火焰：“绝对可以支持到赢得胜利！” “是吗。”梅恩闻言弯起唇角，周遭的魔力被悉数聚拢到身边，锁链从虚空中铺天盖地地窜出来，“那我就不客气地上了！” 随着这一句话，同时行动的还有在场的所有人。 远程，近战，单体，群攻，防守，出击……在这个只有极少数人知晓的空间，超越了人类想象极限的战斗，开启。 漫天缭乱的宝具和魔术交织出前所未有的盛大光芒，神话中的英雄于此悉数显现。 不可以语言描述其身姿，不可以语言描述其辉煌，神代也因此黯然失色，是穷其一生难以抵达的传说。 于是后来的后来，当漫长的战斗终于落下帷幕，像采撷峭壁上的花一样艰难赢得了胜利、拯救了人类史的御主，带着她的英灵回了迦。 “你说特异点全部都消失了？！迦勒底亚斯恢复了正常，连示巴观测不到的未来领域也重新回来了？！”奥尔加玛丽难以置信地听着一项项报告，脸上短暂的空白后，流露出一种几近喜极而泣却又不敢验证的惶惶。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猛地从指挥室奔向了灵子转移装置。 等到她抵达灵子转移室时，才发现那里已经提前站了不少人。 “你好呀，所长姐姐。”幼吉尔手臂缠着天之锁，笑眯眯地招呼道。 旁边肩上坐了芙芙的玛修紧张地站直了身体，表示自己已经完成了工作，绝对不是来这里偷懒的。 伊什塔尔抱怨着这里太小，玛安娜进不来。尊贵的女神双脚落在了地上，却意外地没有暴跳如雷。 倚在墙边的贤王和金固不曾分出余光，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灵子转移装置。 ——所有人都像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熟悉的光芒亮起，灵子转移装置打开，里面走出来了一群人。 一瞬间，回家的人与守候的人两相对望。 奥尔加玛丽数了数人，倔强地抿了抿唇，没熬过三秒还是哭了出来。 藤丸立香哭笑不得地跑过来，随即端正身体，声音响亮、铿锵有力地说道——“二零一八年一月二十六日十一点一刻，终局特异点修复完成！” 落后半步的银色英灵瞥了眼身边的粉毛医生，轻笑着弯唇补充道——“未归还者，零。” 【未归还者，零】 【也许至今为止所有的旅程，不过是为了一句——未归还者，零】 【全文完】